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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作者| Mia
12月11日,第三届腾讯音乐娱乐集团年度盛典如期而至,率先出圈的却是“年度十大热歌”,“十大金曲”没有得到太多关注。
《云与海》《白月光与朱砂痣》《浪子闲话》《醒不来的梦》《踏山河》《千千万万》《沦陷》《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清空》《执迷不悟》……光看歌名和歌手,或许一个也认不出,但听旋律则会倍感熟悉,只因“一定在某个手机公放抖音的场合听过”。
“抖音十大神曲”霸榜,在微博、豆瓣、虎扑等各个平台引发热议,登上热搜第一。短视频歌手们的短板在现场表演中显露无遗——走调、破音、大白嗓,被评级为“感情过多,毫无技巧”。音乐博主“干大滋”(原“音乐车祸现场”)吐槽道:“我觉得华语乐坛完犊子了。”
这条吐槽转发已破6万,下面的高赞评论是:“抄袭,土味,伪古风,低质量翻唱,裁缝五毒俱全。”大家吃了15年的垃圾食品。”“这个年度十大热歌认真的吗?”
当“下沉市场审美”进击,引发了一场“五环内”与“五环外”人群的音乐品味大碰撞。神曲出圈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乐坛迭代逻辑?谁应当定义“审美鄙视链”?
选秀、流媒体、短视频……华语乐坛“黄金十年”?
将时针拨回几十年前,从邓丽君、罗大佑、Beyond到四大天王,港台地区向内地完成了第一次“音乐输出”,并确立了流行、摇滚、民谣的最初范式。那英、刘欢等成为内地乐坛的标志性人物,校园民谣影响力显现。2000年前后,SONY、华纳、环球等国际唱片公司进军内地,陈奕迅、周杰伦、张惠妹、林俊杰、陶喆等歌手爆发,华语乐坛迎来“黄金十年”,并成为当前90后不可磨灭的情怀记忆。
另外,千禧年之初,彩铃歌曲和刀郎、庞龙、杨臣刚等第一批网络歌手崛起。彼时的网络歌曲也存在着低俗争议,刀郎被称为“民工歌手”“底层民众的代言人”,汪峰曾批评道,“这是中国流行音乐悲哀的表现”。
从“超女”开始,粉丝经济逐步萌发,音乐选秀综艺成为内地乐坛补充新血的主要途径。一批歌手从《中国好声音》《我是歌手》等走出,网络平台接棒之后,《创造101》《青春有你》等向乐坛输送了更多的偶像、唱跳艺人,《中国新说唱》《说唱新世代》《即刻电音》《乐队的夏天》等分别深耕音乐垂直领域,圈层音乐人通过综艺舞台得以出圈。
一直以来,承受着版权成本压力,各大流媒体平台均对原创音乐人有所布局,TME推出了原力舞台计划、乘风计划,上线“亿元激励计划4.0”。网易云音乐推出了石头计划、云梯计划、硬地围炉夜等,截至2021年6月网易云音乐入驻独立音乐人数量超30万。随着今年反垄断为版权大战划下休止符,版权差异缩小,原创音乐的重要性进一步凸显。而流媒体平台也确实拓宽了音乐人的舞台,许嵩、汪苏泷、徐良便号称“QQ音乐三巨头”。
2018年之后,越来越多的声音认为,随着抖音爆发,华语乐坛开始“姓抖”。在算法机制驱动下,音乐人的15秒时代来临,画面感强烈、节奏鲜明的音乐在平台更受欢迎,短视频平台已经成为最佳音乐宣发平台,也将音乐的传统宣发路径改写为“网红用歌曲当BGM”。短视频热度反哺音乐流媒体上的原创音乐人这一趋势越发显著。
近年来,短视频平台开始越来越多地深入音乐行业上游,今年字节正式成立音乐事业部,抖音上线音乐播放器“飞乐”、音乐发行平台“银河方舟”。快手推出行业首个音乐版权结算标准,开启“快手双击音乐计划”。
不少音乐人对短视频仍然有所抗拒。流量从来便是一把双刃剑,《漠河舞厅》创作者柳爽在微博写道:“别推了,可以了,再刷就变味了。路走慢点挺好的。”粉丝对圈层音乐人的走红同样抱持着矛盾态度。
虽然推歌能力惊人,但大部分短视频神曲“口水歌”编排层次简单,歌词堆砌,生命周期如同短视频网红、流行玩法一样,过于短暂,基本上每几个月便会迎来一次更替。大部分短视频歌手仍然处于“人红歌不红”的尴尬境地。一些音乐制作公司创作“洗脑神曲”过于快餐化、短平快,在最快的情况下,一首歌从创作到上线仅用四小时。十大热曲中《白月光与朱砂痣》《醒不来的梦》等多首歌曲存在抄袭、“音乐裁缝”争议。
几番迭代洗牌,华语乐坛仍未诞生第二个“周杰伦”。流水的神曲,铁打的周杰伦。近日,苹果在Apple Music App中公布了中国大陆2021年最热歌曲榜单TOP100,TOP10歌曲中,周杰伦占9首,TOP99歌曲中,周杰伦一人独占了54首。
谁在审美鄙视链占据上游?
争议永远存在。过去,类似的榜单由流量艺人占据时,也曾引发热议。短视频神曲统治热歌榜单,也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第一届TMEA十大金曲中出现了《绿色》,去年第二届十大热歌的榜单也是被《芒种》《世界这么大还是遇见你》等抖音神曲所支配,只是今年引发了舆论的格外关注。在监管层严控选秀、流量艺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神曲承包热歌榜单的趋势仍将继续。
正如同快手所记录下的光怪陆离的农村世界,一度让部分用户感觉魔幻和惊诧。“快手是真实社会的一面镜子,人们在其中看到的,都是这个世界的投影。”大数据计算得出的热歌榜单,仅仅从热度这一个维度,便是最真实的十四亿人的主流选择,反映出当下的音乐欣赏水平均值,而它也注定不会阳春白雪。
类似地,今年10月,#小红书的网图滤镜有多强#的话题,阅读量高达3.8亿,评论数万条,引起网友们的纷纷吐槽。10月17日,小红书发文向用户道歉,“不管是经历了失望的用户,还是并没有遇到“照骗”的用户,我们都真诚道歉。”并表示今后将尝试推出景区评分榜、踩坑榜,便于用户获取更多元的信息。在戳破网红泡沫的同时,也引发了另一层关于滤镜自由、审美是否应当整齐划一的思考。
按照传播学中“沉默的螺旋”理论,大部分典型的短视频神曲受众并不具备发声的条件,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拥有大量积累的乐评人、专业音乐人、重度乐迷占据着审美鄙视链的上游端,为更高价值的音乐划下了一定的标准。
审美正在加速割裂。但“短视频神曲”是否应当被全盘否定?是否具有自身价值?答案仍然需要打上一个问号。从早前掀起复古浪潮的《野狼Disco》,到带火漠河旅游的《漠河舞厅》,动辄几十亿流量,登上春晚舞台,这些短视频神曲在真正意义上实现了破圈,进入主流视野。这两首爆款歌曲以丰富的故事性,浪漫复古的冲突感制造出多层次的体验,在受大众喜爱的同时,也得到了业内人士、乐评人等“精英审美”的认可,证明短视频歌曲并不完全与口水歌挂钩,音乐性随着更多优质音乐人涌入,有了明显的提升。
李宗盛曾经这样评价刀郎:“我听过他的歌,简单直率,有一种触动听者灵魂的力量。一个歌者要想胜出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说刀郎的民族加流行,比如说他不加修饰的个性嗓音,我真的很喜欢。”李健则表示:“很多人认为网络歌曲和民歌上不了台面,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流行音乐也是一种当代民歌,刀郎的作品很有音乐性,有受众和市场,这就是一种当代音乐的主流。”这些评价同样适用于一些短视频神曲。
罗素曾说:“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之于精神文化产品的审美评价标准包容度,同样如此。
最终,什么样的热歌榜单能够诞生,根本上取决于大众的平均音乐素养,以及国内的音乐教育水平,“十大热歌”是每个人用大拇指投票得出的结果。干大滋表示:“随着音乐消费成本的下降更容易获得音乐资源的环境里,人们反而失去了动力……如果你觉得资本逐良币把好歌都掩埋了,那你就去做那个反抗资本的人,自己去主动挖掘被资本操纵好歌稀缺时代下的真正好歌,找到好歌的那一瞬间,你就已经站在了资本的头上,祝大家在ktv都能唱些新歌。”
华语乐坛“完了”吗?答案见仁见智。或许,不妨十年之后再次审视产业的更迭,以及审美标准的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