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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林澳专注维修一支坏钢笔。记者 胡冬冬 摄
一件牛仔短外套里,是一件黄色的T恤,T恤领口处露出一圈白。T恤叠穿,这是目前年轻人最潮的装扮。时尚的32岁的修笔师傅林澳朝气勃勃,完全颠覆了人们对修笔师傅的想象——随着钢笔日渐式微而老去的落寞。
11月15日,林澳刚走进位于武汉江夏文化大道海伦大厦B座18楼的“笔凌云”工作室,助理就递上刚刚取回的6支待修钢笔,它们的主人分别在浙江、江苏、四川、安徽和武汉。
林澳伸手接过来,他的手上沾着红墨水。每修一支笔,他都会一次一次蘸上红墨水来试写,就像传统的裁缝在做好衣服后,会让衣服的主人来试穿,再做出细微的调整。试写后,再用软布将红墨水擦掉,手上红墨水洗不掉。
林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通过修笔手艺赚来的钱,会在这三年成为生意和生活的重要支撑。
无师自通修笔
林澳用放大工具察看笔的结构。记者 胡冬冬 摄
“就是无心插柳的事。”想起自己修笔的开始,林澳有故事可讲。
2010年,林澳即将大学毕业。“都快毕业了,该买一份礼物送给自己啊。”喜欢写字的他,给自己买的是159元一支的凌美钢笔。“太好写了,怎么还有这样的钢笔?”新钢笔一上手,林澳就改了主意。学习室内设计的他已经联系好杭州一家公司去实习,实习工资每月有4999元,大多数同学实习工资只有800元。高工资在这支新笔面前失去了吸引力,林澳迅速做出了决定:不去实习了,开个网店,卖好写的钢笔。
他用1000元押金,开了个网店。开始一年,生意惨淡,一个月挣个百把元,“只要有单就高兴。”
网上售卖钢笔的生意不好,常常有人问他:“现在还有人用钢笔吗?”“有!”林澳坚定地回答。钢笔曾是我们最为主要的书写工具,但自20世纪90年代,随着使用简便、价格便宜的圆珠笔和中性笔的兴起,用钢笔的人越来越少。“但钢笔是无法被取代的,因为它除了是书写工具,还是文化衍生品,它自带的文化气息是圆珠笔和中性笔所没有的。”
林澳坚持自己的这个判断。要做好钢笔生意,就要去了解钢笔,不仅是钢笔的构造,还有每个钢笔品牌的历史。
“汽车有核心三大件,钢笔也有,就是笔尖、储墨系统以及连通前二者的毛细。”林澳买来各式各样的钢笔,拆卸开来研究。拆了多少支笔,林澳没有统计,他记得光是4000多元一支的“万宝龙”就拆了3支。
拆笔装笔,不仅让林澳了解了各种笔,经过不断的摸索和时间的沉淀,他还无师自通地会修笔了。坏钢笔,除非实在是找不到零配件,他基本上都能修。
林澳用放大工具察看笔尖的形状。记者 胡冬冬 摄
2012年,他在自己的小店上挂了一条免费修笔的链接。来自全国的坏钢笔快递到武汉,林澳乐此不疲地修了3年,直到有一个人寄来了20多支锈迹斑斑、废弃多年的钢笔。那个人在随笔寄来的便条上写道:“我在家里翻找了几天,才找到这些笔哦,你免费修嘛。”
林澳这才思考自己3年免费修钢笔的举动是否妥当。“我的初衷是帮助一下越来越少的用钢笔的人,他们手上的钢笔如果坏了,寄回原厂,可能就是钢笔一半的价格,还不一定有地方接收维修。我因为懂这个,帮他们修修,举手之劳而已。”这20多支废钢笔终结了林澳免费的历史,开始收费修笔。在林澳看来,真正爱钢笔的人,一定会珍惜,包括珍惜他的修笔行为。
2015年开始,林澳的小店随着国人对网络购物的接受度越来越高生意越来越好。根据市场需求,他的小店,卖的钢笔只有一款国产笔,其他都是进口的大品牌钢笔。修笔的收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直到疫情发生。
“买笔的少了九成,修笔的却多了起来。”去年一年,林澳修了2000多支坏钢笔,修笔的收入成为维持生意和家庭生活的重要来源。
热爱汉字的人
平时酷爱写字的林澳,闲暇之余会练习毛笔字。记者 胡冬冬 摄
动作轻柔地打开收到的坏笔,林澳首先是认真地看笔主随笔寄来的便条,便条上注明了钢笔出现的问题和维修要求。寄来的一堆笔中,有一支是全新的笔,请林澳帮他打磨笔尖,以适合自己的书写习惯,甚至还画了修笔草图。
“这个是钢笔玩家。”林澳笑着解释。长江日报记者现场看到,6张便条,每个便条的主人字写得都非常好,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其中两人是在校大学生。
“现在还在用钢笔的人,都是喜欢汉字的人。他们对汉字的热爱超出文字的记录功能,而是对文化的一种热爱。”开始卖钢笔的头三年,林澳接待的几乎都是中年人,但这几年,年轻人越来越多了。林澳的线 *** 验店开在江夏,尽管离中心城区远,但到周末店里总会挤满了人,“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他们坐地铁找来的。”
林澳不知道这些仍然坚持用钢笔写字,并热爱用钢笔写字的年轻人,是不是像自己小时候被父亲督促着练毛笔字一样,从小练过字。
林澳的拆解笔记。 记者 胡冬冬 摄
一个住在汉口航空路的30多岁的年轻人,喜欢写字,不管写什么,都喜欢用钢笔。但他的手特别大,下手总是不自觉地很重,墨水容易流出来过多。因此,每次买了新笔,他都会请林澳帮他精细调整笔尖,以控制墨水量。
有一天,这位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袋,露出一支年代久远的派克笔。“这是我爷爷在朝鲜战场上的战利品,现在给了我。你看能不能修好?”
这是一支已经不知型号的派克钢笔。有那么一会,林澳和那位年轻人静静地看着这支笔,70多年前的硝烟似乎穿过了时空,来到他们面前。林澳从那位年轻人的眼神中读懂了这支笔对他的意义。林澳克服很多困难修好了这支笔。来取笔的时候,年轻人说:“我要把它收藏起来,它是爷爷的珍宝,也是中国的一段历史。”
自创钢笔品牌
林澳现在拥有自己的打磨笔尖技术的国家专利,他用这样的笔尖推出了自己的钢笔品牌——笔凌云。记者 胡冬冬 摄
2021年12月,林澳打磨笔尖的技术获得了国家专利。其实,他已经用这样的笔尖在3年前推出了自己的钢笔品牌——笔凌云。“我就想打造一款自己的品牌。”
“凌云,就是壮志凌云,表达一种决心。”林澳回忆起自己摸索这项技术之初,是想自己做一款好写的钢笔。他拿起一支自己做的笔在纸上写了起来。这支外形古朴的钢笔,居然能像毛笔一样随写字人的喜好和需求,写出粗细不同的字来。“这是我从毛笔笔锋那里得到的灵感。”
6岁时,林澳的父亲就督促他练习写毛笔字。林父生于1966年,平时在外打工,回到家就督促林澳练字。这位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父亲,读到初中毕业,信奉文化越多越好。
咸宁老家是丘陵,没有什么好玩的,写字成为林澳的唯一爱好。小学四年级时,他开始在春节的时候给自己家写对联,初中时开始给全村人写对联。
毛笔柔软的笔锋,写起字来有提按顿挫,就像中国诗歌一样。这是中国汉字和毛笔的精妙之处,用金属铱做的钢笔笔尖少了这份表现力。
林澳想到,能不能通过打磨让钢笔笔尖具有毛笔笔锋一样的表现力呢?林澳开始尝试,他来到工厂,与工人研究探讨,最后让厂里按自己的要求,生产适合打磨的笔尖原胚,再自己纯手工打磨。
林澳专注维修一支坏钢笔。记者 胡冬冬 摄
打磨的工序很繁复,大致有四大步骤:初步塑形,精修,粗研,精研。最后在精研的这一环节,林澳要边研磨边试写,他还会模拟各种书写习惯角度来测试。磨成一支毛尖,需要耗费很长时间。他从小练习毛笔字,对写字的写感有着异常的敏感,最后终于成功了。
2019年一年,林澳卖出了几百支自己做的笔。贵的1680元一支,便宜的499元一支。他也模仿时尚品一样,他的四种型号的笔分别以母亲、妻子、姐姐、大儿子的生日来命名。他说,他想给每一款笔都讲一个故事,就像那些大品牌一样。
这三年,卖笔和修笔的业务换了个个儿,经营也处在低谷,但林澳仍然是坚定和充满信心的,“总会再好起来的。”他说自己是幸运的,20岁开始创业,把少时爱好和事业发展做到了一起。
林澳维修钢笔的主要工具。记者 胡冬冬 摄
(长江日报记者田巧萍)
【编辑:丁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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