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难忘的艰苦岁月
陈莲清与丈夫祁兴△
这里记述的是我们跟随东江纵队北撤山东之前，在大鹏半岛一段难忘的经历。
山洞隐蔽
我是在 *** 反动派大举进攻我东江纵队和东江抗日根据地的时候，从九龙医院调回大鹏城独立大队当卫生员的。不几天，就在大鹏城附近，敌人调集一个营的兵力，向我独立大队进攻。我们英勇还击，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终于把敌人打退了。战斗中有不少同志负伤，我冒着枪林弹雨救护战友，身上背的药箱被子弹打穿一个洞也不知道。战斗结束后，为了争取主动，决定部队立即转移，留下不能随队行动的八个伤员，交给我带到大岩洞隐藏治疗。大队领导给我们每人一条米袋，还派一名小鬼（忘记他的姓名）协助我的工作。临走时嘱咐我们好好隐藏养伤，困难再大也要坚持下去，等待部队派人联络。我们连夜摸黑上山，在大岩洞隐藏起来，此后就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中，度过了三十多个不平常的日日夜夜。
上山后，首先遇到的是吃饭问题。十条米袋装的米集中起来，不过四五十斤，十个人如果一天吃一斤，四五天能吃光了。我采取细水长流的办法，不吃干饭，吃稀饭，每天吃两顿，每顿定量一口盅。为了不暴露目标，我同小鬼每天都在天没亮之前煮好粥，分给大家吃了，然后进山洞隐蔽，等天黑了，再煮一顿粥给大家吃。这样半饥半饱坚持了十多天，天天盼部队来人联系，真是度日如年呀。敌人经常出动，在山上搜索，放冷枪，放火烧山，威胁着我们的安全。
十多天之后，药物也用光了，伤员没有换药，有的伤势开始恶化，眼看断炊又断药，我心急如焚，怎么办？光发愁是无用的。我决定趁午后敌人停止搜山的时机，走出岩洞，上山采摘黄狗毛头，用它的毛代替棉花，加上少许食盐用锅煮沸消毒后，给伤员洗伤口，没有绷带，我将自己的衬衣撕成布条代替绷带，给伤员包扎。这个行动感动了大家，伤员们也纷纷拿出自己的衣服，让我做绷带。这种办法虽然不符合外伤处理的卫生要求，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确实能解决燃眉之急。经过处理，伤员痛苦减轻了，伤势有了好转，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粮食是关系到我们十个人生死存亡的严重问题。为了战友们能够活下去，我冒险下山去找粮食，太阳刚刚落山，我同小鬼两人就下山，悄悄地摸到一个村庄边，发现没有敌情，便进入村庄，挨家挨户向群众宣传，请他们帮助解决粮食困难。群众很同情我们，纷纷拿来大米、地瓜、芋头。不管什么东西，凡是能填饱肚子的，我们都带回山上。
有一天晚上，我和小鬼下山，又搞到四五十斤粮食，两人各扛一包回山洞。这时，天空乌云密布，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山路铺满青苔，一不小心就滑倒。我们没法直着身子走，只好一步一步往上爬，好几次爬上几步又滑下来，最后连人带粮一齐滚到山脚下。衣服被荆棘扯破了，手脚刮出了血，幸好没摔坏骨头。我们俩互相鼓励：为了让伤员吃饱饭，快点恢复健康，我们个人吃点苦，受点累，心也是甜的。两人振作精神，咬紧牙关，你拉我，我牵你，顽强地往山上爬。整整爬了一个晚上，回到山洞已是拂晓时分了。
有了一点粮食，虽是半饥半饱，总算能活下来了，但是伤员负伤流了血，没有营养，又受饥饿折磨，人人变得面黄肌瘦，看了叫人心里难受，要想点办法才行。一天，我看见岩洞旁一条小溪有鱼，我和小鬼就到小溪里捉鱼，煮汤给伤员喝，大家吃得乐呵呵的。有的轻伤员还来帮我们捉鱼，伤员们吃了点营养，伤好得快些，大家情绪也高了。会讲故事的给大家讲故事，爱下棋的用石子下棋。我们十个人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在山洞里坚持了一个多月，终于和大队联络上，一起回到部队。
东村遇险
我回到大队，听领导说敌情还是非常严重。敌人采取“填空格”战术，在许多村子驻兵，隔断我们与群众的联系，又不断出动袭扰，企图将我们困死、饿死在深山老林里。部队在山上隐蔽，日晒雨淋，吃的是野菜拌稀饭，病号很多，长此下去，怎么能坚持战斗？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大队领导决定将队伍“化整为零”，分散活动。领导要我暂时放下药箱，到农村做群众工作，为部队筹措粮食。我和陈小尘两人接受任务后立即化装，打扮成年青农妇，到了离大鹏城不远的东村，分开住在可靠群众家里，认老大娘做婆婆，白天一起到田间劳动，晚上进行宣传，动员群众支持游击队，粉碎 *** 反动派的进攻。
陈小尘、钟紫夫妇△
东村离敌人据点很近，敌人无时无刻不出动扫荡，进村搜查游击队，抢劫老百姓的财物，闹得人心惶惶。有一天，天刚蒙蒙亮，敌人偷偷摸摸包围了东村，接着挨家挨户搜查，气势汹汹，并威胁群众说，谁家窝藏游击队，查出来要枪毙。我为了不连累“婆婆”，决定离开大娘家，立即穿上破衣裳，脚穿当地的草鞋，手拿一根扁担，装做上山拾柴草，往村外走去。
不料村头村尾都有敌兵封锁，无法通过。我朝村后山边看去，看不见敌人，就转身走去，准备从这里上山。谁知被山顶上的敌兵发现。敌兵一边吼叫“不许走”，一边向我逼来。我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心想这回糟了。慢慢走了几步，突然见山腰有座新坟，我灵机一动，走过去跪倒在坟前，假装痛哭流涕。敌兵来到跟前，恶 *** 地用脚踢我，问我是什么人，一大早来这里哭什么，我哭着回答说：“我丈夫刚死了，无依无靠，可怜呀！”装得十分伤心。这出“哭坟”表演果然奏效，敌兵看没有破绽只好走了。进村的敌人搜查不到游击队，中午也撤走了。
但是过不几天，狡诈的敌人突然在中午包围了东村。群众有的关门闭户躲藏起来，有的急忙逃出村外。我来不及隐蔽，只好穿起破衣服，提上菜篮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村边晒谷坪，准备涉过小河冲出村去。不料河边有敌人把守，无法脱身。我犹豫一刹那，急中生计，就在晒谷坪来回耙谷，粑一会又蹲下抓一把谷，看晒干没有，不慌不忙，装得很象。敌兵在我身边来回走动，观察我的举动。我压住心头的怒火，镇定自若，不让敌人看出破绽。敌人在村子瞎闹了一阵，捞不到什么东西就走了。这出“晒谷”表演，使我又一次脱了险。
七娘山中
由于敌人常常到东村搜查，闹得村子鸡犬不宁，群众也为我们担惊受怕。为了避免群众受损失，我和陈小尘决定离开东村，设法寻找部队。这时部队已经转移，很久没有和我们联络了，到哪里去找呢？我们想来想去，还是上七娘山。七娘山是我们部队经常活动的地方。我们俩化装成乞丐，上山找部队。为了不暴露目标，我们只好昼伏夜行。遍地是盖过人头的芒草，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一定要找到部队”！这个信念像星星，照耀着我们，鼓舞着我们。我们不怨苦，不掉泪；肚子饿了，就摘些野草充饥；渴了，就采几颗油甘籽解渴；走累了，就在树林里躺下歇一会；冷了，就盖上破麻袋，两人偎依着取暖。走了几天，翻过一山又一山。然而数日没有粮食下肚，实在精疲力竭，走不动了。
难道就这样死在七娘山？
不！
一天黄昏，我们还是冒险下山，走进一个村庄，向老百姓讨饭吃，同时打听部队的消息。但是村里老百姓遭到反动派军队的迫害，人心恐慌，都不敢接近我们，只有一两户老百姓可怜我们，给了我们两碗饭，还劝我们赶快走，免得坏人去报告 *** 军队来抓我们。我们无法在村子里逗留，拖着劳累的双脚，又回到山上，继续艰苦地跋涉。
一天上午，我们正隐蔽在一个湖边的草丛中，突然，发现山顶上有敌人活动。敌人先是无目的地打冷枪，接着就放火烧山。火势顺着山坡迅速蔓延，黑烟滚滚，情况危急。我们俩想，无论多么危险，也不暴露目标。要是火烧到跟前，就钻入湖里。幸好火势没有朝我们这边烧来，敌人也没有发现我们，这场惊险总算过去了。
晚上冷风细雨，天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原野一派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无法行走，只好躺在一块大石头底下休息，两人盖上破麻袋，不知不觉睡着了。
网络图片△
到了半夜，岩石上一声吼叫，像打雷一般，地都颤动起来，又看到两只眼睛，像电筒一样，射出闪闪青光。呵！是一只大老虎。我们俩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成一团，心想早上没有被敌人放火烧死，今夜恐怕难逃虎口了。不一会，这头巨兽不知到何处去了，我们这才喘了一口气，可是刚昏迷迷想睡，又听到野兽走动磨擦芒草的沙沙声，由远及近，我们手中连根棍棒都没有，只好躺下不敢动。突然这头野兽从我们身上踩过，一看原来是只老虎。这真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啊。我们再也不敢合眼，坐着等待黎明的到来。后来听老百姓说，那只老虎当晚在山脚下村庄吃掉一头猪，不然的话，我们俩真的要被饿虎吞噬了。
在七娘山中，我们度过了饥寒交追、虎狼威胁的七日七夜，终于找到了部队。这时，我们已面黄肌瘦，衣服被荆棘刮成布条，双腿和双手都血迹斑斑了。
我们虽然历尽艰辛，但终于回到了部队的怀抱。不久，我就跟随东纵部队北上山东解放区了。
陈莲清口述
邓英整理
陈子星提供
陈莲清简介
陈莲清，广东深圳宝安观澜镇樟坑埂人。1926年11月1日生。1944年9月参加东江纵队。1948年7月加入中国 *** 。入伍后曾任交通员、卫生员，香港大埔临时医院护士、江南大队卫生员。1946年6月随东纵北撤山东。曾在华东军政大学、山东白求恩医院学习。1948年调回两广纵队卫生处医务所任医助。参加淮海战役。1949年随军南下，任二团卫生员。
1950年在武汉中南军区军医学校学习。1953年任陆军132师师部卫生所医助。1953年12月调海军南海舰队。在海南榆林基地任舰队工程部工程处卫生所医生、所长。1955年转业，继续在部队工作。曾任第一工程处卫生所所长，舰队工程部卫生所医生。1964年，因病提前退休，定居佛山。1984年改为离休。2018年8月1日因病去世。享年92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