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发现没?
哭戏,已经成为我们衡量演技的最高标准之一。
哭不出来,要靠眼药水的,是为演技废物;
眼泪说来就来,收放自如的,是为专业演员;
要说最顶级的演技,那便是不管哭不哭,都能随时让你动情。
在前不久的长春电影节上,院长向最有资格聊演技的演员,请教了这个问题。
颜丙燕。
颜丙燕的哭戏有多好,看过《万箭穿心》的人都忘不掉。
论控制力。
有场戏是,李宝莉目睹了丈夫马学武出轨。
她放弃捉奸在床的计划,而是用了更为狠心的方式——举报。
警车驶来的瞬间,李宝莉转过脸来,眼泪正好落下来。
背叛、纠结、生活的毁灭感,全在这张脸上。
这个演法,是颜丙燕自己的提议。
当时讲戏的时候, 她问导演王竞:
你想不想警车一过来,然后我一回头,这眼泪正好这时候掉下来?
王竞当然想,但是怎么做到呢?
这不仅是说哭就哭的问题,还要分秒不差地配合警车开过来的速度。
“结果,啪一回头,就转头,唰,流下来,我这都惊着了。”
此后,颜丙燕的这段表演,成为了王竞在电影学院每年都会与学生分享的案例。
论爆发力
。
十年后,马学武死了,李宝莉跟了江湖混混——建建。
为了保护儿子,李宝莉在建建头上开了个洞。
事后,李宝莉递上医药费,真心实意地向他道歉。
结果建建轻佻地把两个人的关系定义为“买卖”。
付出感情的李宝莉再次感受到了背叛,她戳着自己的鼻子,自我轻贱道:
“我早怎么没想到出去卖?”
“早想到至于混到今天这么惨。”
感情受伤,尊严受辱。
李宝莉放弃辩解:
“你说得对,谈感情,伤钱。”
那个绝望受伤的眼神,让人看罢一眼,便再难忘记。
颜丙燕认为,流眼泪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毕竟不行,还可以上眼药水。
她说,以前就有朋友问自己:
“丙燕儿,我昨天看了个戏,那个演员哭得满脸是泪,我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为什么我看你的戏,你还没怎么着呢,我就哎呀(感动到不行)。”
她教朋友一个区分方法——
“如果你跟着他/她哭,它就是眼泪,如果你看着他/她哭,它就是眼药水。”
“哭是人类一种极致的情绪,而眼泪只是这种情绪的一个表象。”
所以,眼泪不是根本的,情绪才是根本的。
如果抓住了情绪,有时候,不哭的处理,可以造成更强烈的情感冲击。
扛扁担辛苦十年,最后被儿子这个人生唯一的寄托扫地出门,断绝关系。
李宝莉跑到江边,也想像前夫那样一了百了。
但是遇上一群高考毕业的年轻人,在江边拍照放烟火,李宝莉被动地参与进了这种快乐。
也许是生命力重新被点燃了,也许是不想自己的死影响儿子的余生。
李宝莉走在绽放的烟花下,噙住泪,舒口气,心若死灰的面孔逐渐释然起来。
此刻,天上的烟花是万丈光芒,地上的人是万箭穿心。
一个女人在此刻彻底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不信邪的她,认命了。
安静的和解,却给人摧枯拉朽的情绪感染力。
这个处理,远比泪流满面来得有张力。
《万箭穿心》当年为颜丙燕横扫了国内外8个影后奖杯。
不管多高级的表演,归根到底,其实就是颜丙燕口中的两个字:走心。
“演员你走不走心,观众是看得到的。”
为了这两个字,颜丙燕入行三十几年,一直使着“笨办法”。
角色有什么技能,她就要提前预留时间去把它学会。
虽然不至于精通,但起码要看着熟练。
“自己会”,和“靠想象”,是完全两码事。
曾经为了一个角色,颜丙燕系统学习了做咖啡的知识。
后来受疫情影响,项目没有开拍。
但颜丙燕还是很开心,“这也是角色带给你的成长。”
《爱之初》里的端木亭亭是一个又黑又壮的角色。
她就真的爆肥十几斤,每天在大太阳底下晒。
同组的俞飞鸿看不下去,“你这样会把自己晒坏的!”
在她看来,化妆就是没有真实的状态看着对。
觉得说方言对人物塑造有帮助,颜丙燕就找当地人现学。
《万箭穿心》由于开机前一天才从普通话定为武汉话,方言讲得不够地道成为她对这部片子耿耿于怀的遗憾。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
“笨办法”花时间,于是颜丙燕成了一个十分低产的演员,有时候一整年都不见她拍部戏。
低产也在于,她接戏有一套苛刻的标准。
因为坚持同期声录音,她推掉了2018年最火的两部清宫戏——《延禧攻略》和《如懿传》。
因为坚决不跨戏,她放弃了冯小刚在《唐山大地震》里给她预留的角色,而选择如约进组拍摄一部小成本公益电影。
因为不接拍摄周期少于45天的戏,她谈崩了一部有意向合作的文艺片。
你可以说,她为了自己的“清规戒律”错失了很多“走红”的机会。
但也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些“清规戒律”,她才守住了当演员的“道”。
近几年,演技类综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照理说,像颜丙燕这样演技封神的人,应该是这类节目趋之若鹜的导师人选。
面对院长的好奇,颜丙燕笑答:邀请我好多年了已经。
她自谦道:
“我这个人的情商和智商只够我老老实实做我的本行。”
“你让我再抽出个时间做个综艺节目,再去拍个广告,再去代个言,然后再去做个宣传企划......我就,焦虑了该。”
关于曝光度和商业价值,颜丙燕不贪这些。
“如果你做这些,影响到了你的根本,就说明你没有这个能力。”
不去做这方面的努力,因而得不到相关方面的红利,颜丙燕是心甘情愿的。
在她看来,把戏演好了,才是最爽的事情。
在费聿竹处女长片《冬去春又来》中,颜丙燕饰演了一个零台词的角色,并在规定时间之外多签了一个月给剧组
提及当下影视圈的「中女时代」——不管是中年女演员的焦虑,“姐学”现象,还是30+女性题材热,颜丙燕并没有太深的感受。
人们对一个产量低的中年女演员,通常会抱有同情性的揣测:
是不是没戏拍,被市场边缘化了?
颜丙燕坦言自己并不缺戏拍。
“说实话,这两年最火爆的剧,它们的剧本都还在我邮箱里。”
但即使预知了这些剧有多火爆,只要不符合自己的接戏标准,该不拍还是不拍。
“我不后悔。”
这是谈到多次与行业潮流擦身而过时,颜丙燕一再重复的话。
在时代的浪潮面前,演员总是面临着各种选择和诱惑。
但在颜丙燕这里,答案很简单。
喜欢的戏,不给钱都会拍,不喜欢的事情,再多钱也不干。
07年几乎零片酬出演的《爱情的牙齿》,为颜丙燕带来了一座金鸡影后的奖杯
如今强调的“女性题材”,十几年前,她就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
在长春电影节举办的“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女性影展系列活动之“女性影人会客厅”上,圈内的女性影人齐聚一堂。
除了颜丙燕,还包括编剧阿美,壹心娱乐创始合伙人、制片人陈洁,演员、编剧池韵,导演丁文剑, 演员、音乐人、导演田原,演员咏梅,导演杨荔钠。
身处德国的作家、编剧严歌苓和身在台北的演员、编剧吴可熙,也以视频连线的方式参与。
她们从疫情对电影人的生活、心态和对行业的影响说开去,不仅探讨了不同角色创作者面临的问题,更触及了女性电影人在行业中的优势与困境。
在这个契机下,颜丙燕的旧作《牛郎织女》得以重新与观众见面。
诗人、作家尹丽川导演,阿美编剧,颜丙燕和素人女演员张一主演。
这部2008年的小众文艺片,入选了当年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双周单元。
但由于没在国内院线上映,很少有人谈论这部优秀的女性电影。
它通过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同居冲突,切入了底层生活的残酷一角。
有人说,演底层劳动妇女,中国没有女演员演得过颜丙燕。
片中的海丽
一角,早已为日后“演技巅峰”的李宝莉打下了基础。
看她穿着艳俗的劣质衣服,肩窝淌汗,熟练地干着活儿。
就像看到一个现实中的小镇女人。
那种自如的生活感,完全没有“演”的痕迹。
她跟李宝莉一样庸俗,一样刻薄。
海丽鸠占鹊巢,还要处处挤兑憨厚的大萍。
宝莉身为儿媳,对无家可归的婆婆白眼相待。
她们某种程度上都是不讨喜的“坏女人”。
但同样是这样的女人,在大萍二次怀孕无法生存,婆婆丧子失去依靠后,挺身而出,扛起生活的重担。
“坏女人”海丽为了救“憨女人”大萍,掏出了辛苦攒下来的所有积蓄。
虽然电影没有明说,但是海丽的女儿,很可能是因为缺了这点钱而不在了。
电影中有一幕意象镜头。
大萍拿着镜子将光反射在了海丽剁的辣椒酱上、穿的五颜六色的衣服上。
海丽回来了,生活又重新有了滋味和色彩。
这无疑是对一个泼辣女人的生命力,最高级的诠释。
两部电影中,男性都以某种方式消失了,女性最终由敌对转向了互助。
而女性互助,正是女性电影中最动人的内核。
“坏”是被生活逼出来的自私。
“好”是对抗自私后的闪耀人性。
所以颜丙燕说,其实我一直拍的都是“人性”电影。
正是因为呈现了人性的复杂况味,颜丙燕的女人戏才可以保持生命力,继续为今天的女性题材提供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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