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相声界师徒关系一直都是行业矛盾的高发领域,毕竟其中掺杂了太多人情利益,稍微处理不慎就会升级成激烈的矛盾冲突。
但是以前相声行业相对封闭,这些破事儿都是行业内部自行消化处理,外人不感兴趣也无从得知。但是在进入互联网时代后,相声行业成为了娱乐圈的一份子,相声内部新闻也成为观众消遣的谈资,于是师徒关系的决裂很容易就会升级为热点新闻,产生的巨大跨界影响力。
根据相声宗师张寿臣的划分标准,相声界的徒弟一共可以分为五类,这五类师徒关系有着不一样的情感纽带,所以产生矛盾的后果也不一样。
接下来就为各位详细解析这五类徒弟,并对每一类别的代表人物,以及发生过的典型师徒矛盾进行盘点列举。
授业徒弟
授业弟子又叫入室弟子,子曾经曰过:“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够得上入室标准的,必须把老师传授的东西领悟到专精才行。
张寿臣对授业弟子的要求应该是整个行业里最高一档的,先别说能不能学得到家,要让张寿臣张嘴教你,就得先满足一大堆条件。
首先要年龄够小,小孩子学东西都快。另外必须是白纸一张,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技能垫底,那样会干扰到老师传授的功课。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要油嘴滑舌的孩子,很多家长误认为相声行业就是靠嘴吃饭,孩子嘴皮子越油腻,肯定越适合学相声。但张寿臣看来,油嘴滑舌的孩子大多性格顽劣,管教起来会很困难。更重要的相声并不是耍贫嘴,逗乐的技巧也不是靠着胡侃乱吹讨好观众,真正的相声技艺不是那么简单的。
张寿臣门下一共有23个徒弟,其中满足这些要求,并且算得上授业弟子的不到十人,其中常宝堃、于世德、田利禾都是从小被张寿臣慢慢 *** 出来的,都得到了张寿臣认可并顺利出师,所谓“儿徒”就是如此了。这些人风格虽然各有不同,但在尺寸火候跟使活的方式方法上,都传承了张寿臣的路子。
刘宝瑞也得到了张寿臣真传,由于两人年龄差距不大,而且经常在相声技艺上相互借鉴,所以刘宝瑞又被张寿臣称为“友徒”。尤其是单口相声方面,刘宝瑞既得到了张寿臣的真传,又结合自身特殊条件(阴阳嗓),创造了特有的表演风格。他跟张寿臣可以说是互有千秋,都是王者级别的存在。
马季算是授业弟子里比较特殊的一位了,当初中广说唱团四大名师——侯宝林、刘宝瑞、郭全宝、郭启儒,都被打包指定为马季的老师。由于马季主攻逗哏,所以主要承担教学工作的是侯宝林跟刘宝瑞,其中刘宝瑞教学占比更高一些。但马季更崇拜侯宝林,所以在台风上比较倾向于模仿侯宝林。而马季在平时还爱到处造访老艺术家,虚心学习他们的优点。这种新中国独有的开放式授业模式,最终造就了马季这样一个传统跟新相声兼备的大师。
黄族民也是比较奇葩的授业弟子,当初黄族民在天津中央制药二厂从事宣传工作,业余时间喜欢表演相声。后来马志明跟谢天顺裂穴,黄族民被介绍给了马志明。马志明在跟黄族民磨合的过程中,慢慢将黄族民 *** 成为了最适合他的捧哏,黄族民现如今的捧哏功夫,基本上都是马志明一口一口喂出来的。
由于黄族民一直没有门户,虽然马志明跟他年龄差不多,但两人合作二十多年也建立了师徒一般的感情,所以马志明就在不同的公开场合承认黄族民是他徒弟。虽然没有摆知,但同行也都认可了这个既定事实。
黄族民这个徒弟跟一般授业弟子不同之处在于,一般授业弟子都是学习师父的技能,但黄族民的师父马志明自己并不擅长捧哏,更不会像黄族民那样捧哏,但他却把黄族民教成了跟自己严丝合缝的捧哏。
而相声历史上收徒最多的郭德纲,他名下算得上授业弟子的只有寥寥数人,而且大部分还被郭德纲给清门了。
郭德纲有时间教徒弟的时候,身边只有何云伟曹云金张云雷潘云侠四个徒弟,何云伟带艺投师,郭德纲能教他东西也不多。张云雷基本上没有说相声的天赋,郭德纲只能教他太平歌词,而且还是郭德纲自创的评戏味儿太平歌词。曹云金跟潘云侠天赋最好,学东西也快,但潘云侠待了一年多就走人了,只有曹云金算是速成并且正式出师,使活的节奏跟风格都跟郭德纲极其相似,甚至连一些舞台毛病都照搬不误。
后来郭德纲火了,演出忙得不可开交,德云社也进入了疯狂招人的模式。从岳云鹏这一批学员开始,郭德纲基本上不再亲自教学了。李菁、曹云金、高峰都当过教头,但最主要还是学员自己摸索表演风格,比如岳云鹏张云雷那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相声,郭德纲想教也教不出来。
再后来跟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合作了德云相声传习班,九字科以后的徒弟在正式签约之前,基本上连郭德纲的面都见不到了。
除了曹云金之外,郭德纲投入百分百精力传授相声技艺的对象,就只有郭麒麟了。其实很多相声名家都如此操作,嘴上说不想孩子进这行,但私下都把真功夫传给了儿子,父亲最精华的舞台风格,都在儿子这一辈看得到,比如张寿臣张立林、马三立马志明、侯宝林侯耀文、都是如此。
拜门徒弟
拜门弟子在相声界是最常见的一种师徒关系,在旧社会相声行业相对封闭的时候,拜门就相当于是拉帮结派壮大门户的一种操作。
拜门弟子一般可以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本人从事相声行业多年,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门户接纳。最后找到关系拜入了某名家(不是名家也行)门下,但师徒之间并不存在技艺传授关系,仅仅是挂名而已。
在一众相声名家里,马三立名下所有徒弟,都是拜门弟子。比较有趣的一点是,相声界有“无人不宗马”的说法,有很多中青年相声演员,表演风格中或多或少都带有马氏相声的影子。但偏偏马三立正式收的十几个“笑”字辈徒弟,一个宗马的都没有。而世界上最宗马的两人,一个是东北的名家马敬伯,一个是马三立的长子马志明。
另一种拜门是德云社独有的培训班模式,德云社官方以“给郭德纲当徒弟”为宣传广告,通过相声传习班面向全社会招生。传习班毕业后得到国家认可的中专学历,毕业生有两种选择,第一是回归社会自谋出路,去工地搬砖,找家里要钱创业,或者继续念大学深造都可以。第二就是跟德云社签约成为公司艺人,但能否拜入郭德纲门下还得再进行筛选。比如霄字科33名毕业生,最终只有6人拜入郭门,其中陈霄华去年还因为醉酒闯入女性房间,被开除兼清门了。
这种德云社独创的拜门模式,跟传统拜师基本上没啥关联了,本质上就是艺人培训班,管理模式也是用偶像经纪的方式,所谓的传统师徒礼仪基本上都是商演节目。跟偶像艺人唯一的不同,就是在签约经纪公司的同时,有机会赠送一个郭门弟子的特殊身份罢了。
记名徒弟
记名徒弟又称为寄名徒弟,就是在师父名下登个记就完事。跟拜门弟子不同的是,记名徒弟跟相声行业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甚至可能终其一生都没说过一句相声。
而记名弟子之所以拜入某位师父名下,理由可能有两大类:
第一类就是关系户,这类记名弟子基本上都是家里有产业,而且也规划了比较好的前途。但害怕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天儿子作过了头,把整个家底败光了,于是留一条后路免得去要饭。
比如张寿臣门下的冯立全和孙少清,前者是北马路玉壶春的少掌柜,后者是南市弹弓艺人之大公子,都是托关系拜了张寿臣为记名弟子。
德云社里这类关系户就更多了,比如广德楼剧场经理张继平的儿子张云藩,直接拜入了云字科,而德云社总经理钟朝晖的儿子钟鹤轩拜入了鹤字科。
第二类则是赶鸭子上架愣收的,这类记名弟子主要是拗不过人情的结果。比如石家庄洪顺曲艺社的艺术总监王金东,青岛曲艺团的相声作家潘贵才,都自称是马志明的徒弟。但马志明一律不认,用少马的话说就是“九家电视台搞活动,台长让收的”,翻译过来就是“你让我收我就收,但认不认是我的事情”。
当然了,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拜师也有成功的,那就是欧弟跟郭德纲。欧弟跟郭德纲一起录制《花样男团》时,为了制造节目效果拜了郭德纲为师。实际上欧弟有过好几个拜师对象,赵本山成龙都被锁定过,但这二位都没接招,只有老郭非常敬业的配合了欧弟。
后续郭德纲把欧弟写进了德云家谱,还为了龙字科招生宣传,直接宣布欧弟当龙字科大师哥了。所以艺人之间的商务合作,师承这玩意儿是可以作为筹码摆出来交易的。
指派徒弟
这一类徒弟是因为特殊的职务关系,由上级指派过来的。
正因为师父并没有收徒的意愿,而且指派过来的徒弟可能也有了自己的门户,所以这类应付公差式的徒弟,大部分都成不了,或者后续直接被单方否决了。
比较典型的就是赵佩茹拜师张寿臣,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情,当时张寿臣已经从天津人民广播电台曲艺团退休,不再登台表演了。而曲艺团为了在单口相声市场跟北京的刘宝瑞抗衡,指派赵佩茹拜师张寿臣,跟他学习单口相声。
这下子把爷儿俩都整尴尬了,赵佩茹本来是焦少海的徒弟,焦少海是焦德海的儿子,张寿臣又是焦德海的徒弟。这就等于让张寿臣挖少焦门的墙角,而且赵佩茹早就拜过张寿臣当干爹了。
于是最后张寿臣赵佩茹只能口头应付上级指派,最后两边都没实际操作,相声谱系也没把这段师徒关系记录进去。
另外郝爱民当初也是按照单位指派,拜入了侯宝林门下。虽说马季也算是工作需要拜师,但侯宝林一开始就决定要收马季为徒,还因此跟刘宝瑞抢过冠名权。
而郝爱民则是演话剧出身,郝爱民自己都承认自己一开始不太适合说相声,说话太拿腔拿调,侯宝林也认为他不是吃这碗饭的材料,所以对他不太上心。
正因为侯宝林态度暧昧,所以后来郝爱民的师承才会闹得一地鸡毛,侯耀华侯耀文两兄弟给出的侯宝林徒弟名单里都没有郝爱民,但侯錱在侯宝林的自传最后,又把郝爱民写进了徒弟名单。
但侯宝林自己到底认不认郝爱民,就变成了那句经典的“是,也不是”了。
跳门徒弟
理论上,相声行业是不允许跳门的。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果徒弟随意跳入其他门户去攀高枝,将会被全行业的人唾弃。
但任何江湖无非是人情组成,所谓的行规也需要考虑实际情况,如果某人跳门更符合清理,那么该跳也得跳。
比如捧哏名家朱相臣,少年时代就拜了何寿亭为师(也有说法是于春明代拉师弟)。但朱相臣四十年代到天津演出,为郭荣起捧哏,在同行的推荐下,朱相臣拜了张寿臣为师。
虽说是跳门,但张寿臣本身极其欣赏朱相臣的艺术,另外何寿亭已经去世多年,而且他的招牌在天津用不上,所以朱相臣为了谋生另投高门也说得过去。
除了朱相臣之外,穆祥林和康立本都是跳门拜的张寿臣。
无独有偶,朱相臣的徒弟师胜杰,也在师父去世多年以后,拜入了侯宝林的门下。
而师胜杰与侯宝林的师徒缘分更加戏剧化,1984年中国曲协等多单位联合举办了中国新相声评比的赛事,师胜杰与冯永志合作表演相声《肝胆相照》,获得了创作和表演的双一等奖。
在第二天的作品研讨会上,侯宝林向记者田维贤表达了想收师胜杰为徒弟的想法,田维贤掉头就告诉了师胜杰,然后师胜杰直接跑去侯宝林房间认了师父。
鉴于师胜杰是跳门拜师,而且是拜入侯门这样的名门,所以侯宝林顶住了多方压力,并且在拜师仪式上,把天津的马三立请来见证,这才顺利收了师胜杰。
而师胜杰一直都对说自己有两个师父,一个是朱相臣,一个是侯宝林。人情做到这份上,那些本来有非议的同行也挑不出毛病了。
而郭德纲当年跳门拜师侯耀文,却没能把“人情”做到位,最终跟杨志刚闹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
首先,郭德纲公开承认,当年在红桥文化馆工作时,拜了杨志刚为师,只是没有举行摆知仪式。但当时大部分相声演员都没有摆知,只是口盟就完成了拜师,这并不是主要的问题。
后来郭德纲因为犯事离开红桥文化官,但杨志刚并未将其清门,而且郭德纲在北京谋生时,也是打着白全福徒孙杨志刚徒弟的名号,这事情很多同行都可以作证。
但后来跳门拜侯耀文的时候,郭德纲为了在舆论上压倒杨志刚,直接利用自己的公众影响力,写博客造谣杨志刚贪污,与女同事同居等,被杨志刚起诉到法院,最终法院认定郭德纲虚构事实,但并未造成严重后果,驳回了杨志刚的起诉。
原本的师徒二人也因此彻底决裂,直到杨志刚去世都没能和解。
所谓的江湖人情就是如此,本来私下可以有一万种解决方法。但有人偏偏喜欢借题炒作,把家门里的事情拿到公共空间去晒,唯恐天下没人不知道这里正在扯皮,无论最后输赢都化为流量揣自己兜里。结果就是大家都没了台阶,除了闹到你死我活也没别的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