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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鸥鸟讲故事】
下山虎传奇
文‖鸥鸟 图‖网络
——下山虎是觅食的，因为腹内饥饿，所以遇见的人要当心。
话说民国初年，城西陈家庄有一位民间画家陈辰，自幼受家风熏陶，农耕之余，读书作画自娱。陈辰的祖上没有为儿孙置办田产，仅留下一幅《下山虎》国画作为传家之宝。此画系陈辰的一位远祖陈化所作，屈指算来，已历时四百余载。那陈化是明代画家，一生专事画虎，与名满天下的唐伯虎水平不相伯仲。只是因为唐伯虎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经历传奇，名扬生前后世，而陈化一直是一介布衣，既不善炒作扬名，又不肯摧眉折腰巴结权贵，所以一生都不曾显名。陈化的画作很少留存市面，这幅《下山虎》乃陈家的家藏孤品，其珍贵可想而知。
一日，陈辰正在家中闲坐，忽然门前一片喧哗，原来是本县的县长大人登门拜访。（想看看鸥鸟上回讲了啥故事？欢迎点击以下链接：1.都是一条绳，结果为何有天壤之别？；2.儿女如被：儿子是被面，女儿是被里）
县长姓夏名湖，乃前清秀才出身，平生一大爱好，就是收藏名人字画，每到一处，必要寻访当地名家，一心收集民间藏品。这不，他刚到此处当县长，就打探到了陈辰手里有一幅祖传墨宝，从不轻易示人，不由得就动了念想，于是趁着一日公余，带了贴身随从来到陈辰家中。
县长大人光临，陈辰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亲自敬茶献座，小心逢迎。二人寒暄过后，开始闲聊，先谈收成后说天气，始终不着边际。后来实在无话可谈了，夏县长才表情不自然地说道：“兄弟初来贵县，闻得先生有祖上遗作，不揣冒昧，特来拜访，希望能一开眼界！”
父母官要看先人遗墨，陈辰岂敢驳面，无奈只好走进内室，取出一个锦缎包裹，一层一层展开了，将一幅旧画挂于墙壁之上。果然是一只气势不凡的“下山虎”，只见夕阳下、疏林里、怪岩间，跳将出一只吊睛白额的斑斓猛虎，那虎正在攀绝壁、临深涧、望空长啸，真正是百兽之王，精气神令人叹为观止。
夏县长见了，惊愕半日，才回过神来，忽然击掌连叹：“妙！妙！妙！真乃下山猛虎，其势壮吞山河！”
陈辰见县长大人如此爱这幅画，沉思片刻，开始介绍：“当年先祖所画猛虎，不在唐伯虎之下。只可惜先祖一生蛰居乡间，不与富商显宦交往，故埋没于世。先人平生画虎有一怪癖，一生只画下山兽王，从来不作上山之虎!”
夏县长望着那幅旧画，一边搓手一边咽着唾沫，好奇地问了一句：“只画下山虎，不画上山虎，这是为何？”
陈辰看了一眼夏县长，继续说道：“先人一生淡泊名利，不踏仕途半步，放浪形骸，倒也逍遥自在。在他看来，上山之虎多居庙堂之高，百兽为之驱遣，志得意满，林中弱小动物，但避之可矣；而下山之虎多呈饥饿之态，出幽林，伤人畜，害莫大焉！”
说到此处，陈辰忽然打住话头，看了一眼夏县长，再也不肯说下去了。再说一旁的夏县长，哪里听得进陈辰的话中话、弦外音，只是盘算着如何将这幅画据为己有。
他心中暗想，自己乃本县的父母官，只手遮天，若是直言索取，谅他也不敢拒绝。只是自己初次登门，就要人家的祖传墨宝，毕竟不妥，还是让他主动奉上更妥。想到此，夏县长脸上讪笑着说：“兄弟毕生就爱收藏字画，只可惜此画是先生祖上所传啊！”
陈辰早看出了夏县长的居心，他心想，看来我含沙射影一番苦劝，也未能让他回心转意，我本一介布衣，岂能拿祖宗的遗墨去巴结一个贪墨之吏？我不说给你，难道你还能硬抢不成？想到此，就又说了一句：“夏县长公务繁忙，竟还有如此雅兴！”
夏县长见陈辰虽没应承，可也没有回绝，觉得此事尚可通融，就笑着说：“兄弟也不懂绘画，不过附庸风雅而已！”
陈辰接口说：“先人只画《下山虎》，其中也有一个讲究，猛虎下山必是腹中饥饿，饿虎下山，势必骚扰百姓，所以为官之人不宜悬挂，也不宜收藏，请大人明察！”
夏县长听了陈辰这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心里恼恨，嘴上却说：“领教！领教！”
夏县长心中生出一番主意，初来乍到，不便豪夺，待交往多了，用诚心感动他，到时不由得他不赠送给我。
想到此，夏县长起身告辞，陈辰将他送出村口，两人拱手揖别。
转眼时间，夏县长在此地任职两年，二人虽未成莫逆之交，但迎来送往，过从也很频繁，不过他也没再提过索画之事。将卸任他调之际，夏县长又来到陈辰家里辞行，名曰辞行，实则还是为了陈家那幅画。
陈辰自然知道夏县长来意，但他却不提及此事，嘴里一边挽留，一边道贺。夏湖哪里听得进陈辰的恭维之词，他单刀直入说道：“兄弟自从一瞻先生祖上遗作，两年来刻骨铭心，念念不忘。当时先生说为官之人不宜收藏悬挂《下山虎》，兄弟也就未敢强求，如今我也将卸任，以后也就是闲云野鹤了，还望先生忍痛割爱，将画轴赠与兄弟，权作纪念，这次先生一定不要拒绝了！”
陈辰早就听说这夏湖为官两年，贪墨枉法之事没少干，今见他果然厚着脸皮来强索传家之宝，更证实了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嗜利之徒。
陈辰盯着夏湖慢悠悠地说：“夏大人可曾听过一句俗话，藏龙卧虎，有损前程。明朝时，有一位户部侍郎慕名索求先祖的《下山虎》，先祖推脱不过，只好画了一幅赠他。岂料没过半年，这位侍郎就获罪下狱，家产籍没，后来多亏遇上大赦，才算保住一条性命。侍郎出狱后怀疑是此画坏了他的前程，当众撕画后回了原籍，一时传为奇闻。先祖从此后，再也不为居官之人作画，而大小官员也从此再没人敢收藏先祖的画作。眼下，夏大人虽然卸任本县，但说不定要另有高就，终归是仕宦中人，还是前程要紧，若是为一个小小物件不幸应了乡谚民俗，岂不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这话显然就是明拒，夏湖脸色顿时陡变，他反客为主厉声说道：“陈先生太固执了，对于你祖上的遗墨，下官今天是志在必得，来人呀，给陈先生敬茶！”
随着夏县长的叫声，从屋外闯进来两名全副武装的马弁，站到了陈辰的身后。
陈辰一见今日若不交出祖上的遗画，恐怕难过此关，就朗声一笑，说道：“看来夏县长是真心错爱陈某祖上的旧画，我与您交往一场，怎敢拂了您的一片美意？虽说《下山虎》不适合居官之人悬挂收藏，好在先祖还留下一幅《跳涧虎》，也是陈家的传家宝，比《下山虎》还要珍贵，从未让外人见过，待陈某人这就取出，送与夏大人一观，不知可中意否？”
陈辰说完，就从内室取出一幅锦缎包着的画轴，也是打开了一层又一层，最后一幅古色古香的画作展现于眼前。陈辰将画作悬挂在墙壁上，夕阳辉照之下，只见那画作呈现出灿烂的色彩。夏湖抬眼观看，巅峰绝壁之上，傲立着一只斑斓大虎，那虎双目熠熠生辉，前爪腾空而起，后足踞地蹬石，两耳直竖，剑齿闪光，大有绝顶凌空，欲跳跃山涧之势，令人觉得耳边似有虎啸之声，身上掠过山林之风！
夏湖看罢此画多时，方才回过神来，不觉击掌称叹：“夏某久历仕途，直到现在也不过是一芝麻大的小官，露水大的前程，若没有这猛虎跳涧之势，何日才能一展凌云之志！”
夏湖叹罢又看，看罢又叹，最后才回过身来问陈辰：“此画当真是祖上真迹？”
陈辰一脸诚恳地说：“千真万确，此画乃先祖平生最为得意的一幅画作，临终前叮嘱千万不可轻易示人，怕有人从子孙手里索走，弄不好还要生无妄之灾。今天若不是大人……陈某也不会违背先祖遗训……唉！也是此画命该如此！”
夏湖一边看，一边品，不错，从落款到印鉴都千真万确是陈化的。特别是此画的精气神，更是比那幅下山虎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此画绝对不会有假。于是夏湖就对陈辰一拱手，说道：“既然陈先生愿意割爱，那我就笑纳了，来人，将此画包了带回县府！”
达到了目的，夏湖也没心思再与陈辰客套了，带着那幅《跳涧虎》扬长而去。
按下陈辰不表，单说这夏湖，卸任县长后回到省城，不到一年功夫，果然如那只跳涧虎一样，腾云一跳，升为省府文教厅长。这夏湖升官以后，以为从此可以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了，一时气焰熏天，谁料还没过半年，他就被撤职查办下了大牢。
据说，问题就出在陈辰赠他的那幅《跳涧虎》上。原来他回到省城后就将画作“进贡”给了上司，上司大喜，就让他当了厅长。而上司呢，又把此画给了他的上司，没料到这位更大的上司却是个极为懂行的主儿，看出破绽后又找了几位行家共同掌眼，结果一致认为这幅《跳涧虎》是幅赝品，不过作伪的水平相当高，几乎可以乱真。这个大官见下级竟敢糊弄他，非常震怒。
大官一发怒，后果当然很严重，于是一大批人都倒了霉。
当然倒霉最大的还是夏湖，一切都因他而起，上司派员调查，俗话说，磨道里找驴蹄印——多得是。一查，夏湖这家伙果然劣迹斑斑、罪恶累累，几乎把小命丢掉，还是后来花钱打点，弄了个倾家荡产最后才换来革职还乡、永不叙用的处分。
至于那幅画，其实正是陈辰临摹之作。原来他早料到夏湖肯定不会死心，如果不献幅画给他，定然难逃此劫，于是就提前临摹了一幅《跳涧虎》备用。本来他以为夏湖会真如他自己标榜的那样退归林下，那么得了那幅《跳涧虎》充其量不过是得了件附庸风雅的玩物。没料到这夏湖竟然口是心非，拿了这幅假画去走门路谋升迁，倒霉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吧。
陈辰作为一介布衣百姓，农忙时耕作，农闲时作画，依旧过着他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生活。
【作者简介】鸥鸟，本名彭春岭，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许昌市作协副主席，许昌市魏都区政协四级调研员，学习文史委原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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