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古筝名曲《渔舟唱晚》由来之争,五、六十年代就开始了,不过当时只在较小的范围内进行,影响不大。因此,长期以来国内筝界一般均认为“是娄树华先生根据山东乐曲《归去来》改编,后又经曹正先生整理”而成(蒋萍:《古筝演奏法》,1957年音乐出版社出版),解放后出版或油印的《渔舟唱晚》曲谱一般都标为“娄树华传谱(或编曲)、曹正译订(或整理)”,也有标以“古曲”的。
到了1981年下半年,事情起变化了,山东省音协会刊《齐鲁乐苑》首期刊登了一篇引人注目的文章——《浅谈传统筝曲〈渔舟唱晚〉的由来》,作者是山东聊城地区艺术馆姜宝海。他认为《渔舟唱晚》是山东聊城地区古筝家(后为山东艺术专科学校教师)金灼南的作品。是金根据当地的传统筝曲《双板》及由《双板》演变而成的两首筝曲《三环套日》、《流水击石》改编而成。金灼南先生在“七七事变”(1937年)前曾在北京与娄树华相识并传授了他所编曲的《渔舟唱晚》前半部,尔后娄树华对金传授的《渔舟唱晚》前半部进一步加工,增加了由连续模进乐句组成的后半部分(第27小节至全曲终)。同时,姜在文章中把《双板》、金本《渔舟唱晚》、娄本《渔舟唱晚》三谱的前半部分作了比较,说明三者的曲调大同小异和从《双板》到广为流传的娄本《渔舟唱晚》的演变过程。文章发表后,引起了民乐界的普偏重视,成为古筝同行们的一个热门话题。
1984年,笔者初来南京工作,一次在南京艺术学院退休教授、民族器乐家程午嘉老先生家翻阅他一大堆数十年民族音乐活动文稿时,竟惊奇地发现了他1929年在北京从魏子犹学习并记录的《渔洲唱晚》曲谱。这份乐谱与金、娄本比较,显然更接近娄本,但比娄本多出一末段,两谱大致可以对应相合,只是娄本更精炼些。重要的是这个魏子犹传谱本具备连续模进乐句构成的段落(只是模进乐句的循环进行不如娄本那样规则),这正是娄本的重要特征,甚至我们还可以看到该段尾部自低5至高音ⅰ那十三根弦上刮奏这样的细节都与娄本完全一样!笔者即当请程午嘉先生详细回忆了这份乐谱的有关情况。1985年11月15日,八十四岁高龄的程午嘉教授因病去世,他生前关于学习《渔舟唱晚》的回忆和这份珍贵的乐谱照片,现已在南京艺术学院学报《艺苑》音乐版1986年第1期上发表。下面将程午嘉先生的原文《关于筝和筝曲〈渔舟唱晚〉》(该期54--56页,由赵后起整理)中有关内容摘录如下:
……这是一首民间流传下来的筝曲,而民间的乐曲,都是集体的创作,是经过逐步加工完善定型的,……我1928年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文科社会教育专业并获文学学士学位。毕业后,……应邀到北京“万国美术所”担任国乐教师,教授全套的民族乐器。……在北京期间,我结识了不少音乐界的人士。……在与筝界的接触中,我所结识的就是古筝名家魏子犹老先生,魏子犹是河南人,后来移居北京。……我认识魏老先生的时候,是在1928年,那时他大约已有五十多岁了。当时北京西单牌楼那里,有个宣传道教的组织,就叫“道德学社”,他们的工作就是宣传老子的道教思想,讲授《道德经》,魏子犹就在道德学社教古筝。魏子犹的筝弹得很好,向他学筝的学生有十好几个,其中有个较突出的学生叫娄树华,我和魏老是互教互学的关系。我把在上海时向王巽之学的筝曲,如《高山流水》等教给他,他则把他的《天下大同》、《渔舟唱晚》等教给了我。所以我弹的《渔舟唱晚》,是魏子犹老先生传下来的。……这是黄河一带筝曲的代表乐曲,……至于魏子犹的老师是何人,因我们之间未曾谈起过,就很难说了。
从程午嘉先生的回忆和他记录的魏子犹传谱本,以及将金本、娄本、魏本三谱的比较,可以说明早在1928一1929年之际,娄树华已向魏子犹学习了具备那个模进段落的完整的《渔舟唱晚》。那末,1937年娄树华根据其它民间乐曲素材改编发展而成《渔舟唱晚》一说就难以成立。同时,1937年前金灼南在北京向娄树华传授《渔舟唱晚》前半段,尔后娄树华又进一步加工和增加了后半部分的说法也无法使人理解。如果我们确认金灼南是此曲的最早编制者,那么从他编出《渔舟唱晚》的1912年到魏子犹在北京将此曲传授给学生们的1928年、1929年之间,这六、七年中是谁把金本传授给魏子犹的呢?魏本上连续模进音型组成的段落又是谁加上去的呢?目前已公开的材料都还不能回答这一切。显然,金本及金、魏本之间的关系还需进一步的发现、研讨后再作定论,《渔舟唱晚》由来之争将继续进行下去!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程午嘉先生记录的魏本的情况。乐谱的谱首标明“渔洲唱晚河南魏子犹传1929北京江苏程午嘉记1929”,原件为十六开谱面的油印本,共六页,是程午嘉先生在五十年代中期在无锡华东艺术专科学校时印的古筝教材。是用工尺谱配合减字谱记录的,减字谱是古琴的专用谱,这里却借用了部分减字谱谱字来标明古筝的弦位和部分指法,弥补了工尺谱的某些不足。同时他又使用了小节线并在工尺谱之下加上了节奏横线。因此,这份乐谱记录得非常完整精确,仅留有极少数不难识别的笔误,按谱弹奏即可恢复它在二十年代的原貌。至于“渔洲”和“渔舟”的不同,是因“洲、舟”两字发音相同而误写,基于工尺谱及古琴减字谱在现今已不普及的情况,笔者根据该原件翻译成简谱,以供弹奏及研究之用。程午嘉先生曾在其第四段和第七段的模进乐句用毛笔增加了十九个“花指”,笔者怀疑是他在五十年代的教学过程中受已流传的娄本的影响所增加,而并非对1929年记谱上的修汀,故在译谱时仍按原油印字笔迹为准。
一九八六年四月十三日于南京艺术学院
(本文发表在山东音乐家协会刊物《音乐小杂志》198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