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又一则痛心的新闻，短暂上了热搜。
湖南益阳养老院爆雷，老人跳江。
借养老之名，行诈骗之实。
相似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然而，在娱乐新闻的掩盖下，这样残酷的新闻根本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老人们本可安享晚年的年纪，却落得人财两空。
令人唏嘘，也让人愤怒。
既然无人申辩，那今天就索性大力声援。
1月19日下午，湖南益阳一位62岁老人从当地的资江一桥跳入江中。
最开始有人以为只是一场意外。
老人跳江的那座桥下，有人一直在打鼓招魂，继而引来更多的关注。
随着媒体的跟进，才发现此事并不简单。
老人名叫曹迎林，生前曾将自己的17万积蓄投给了一家名为益阳纳诺老年公寓的养老机构。
结果遇到了「爆雷」，所有钱财化为乌有，选择跳江自杀。
老人跳下的益阳市资江一桥
跳江老人只是诸多受害者中的一员。
据报道，益阳去年多家养老院爆雷，6000多名老人的积蓄化为泡沫。
少则一两万，多则几十万。
他们损失的不止是金钱，更是无依无靠的晚年生活。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在很多人印象中，养老院就是老年人安度晚年生活的场所。
科学的管理，专业的服务，温暖友善的氛围。
但近些年，随着越来越多的内幕曝出，人们才意识到：
许多养老院已经开始变了味。
很多人不理解怎么会变成这样？
鱼叔在这先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这些所谓「养老院」的运作模式。
在常人看来，养老院应该是现成的。
可以看到实实在在的住房和服务设施。
但，现在很多的并不是这样。
它从头至尾都只是一张大饼，一张机构方画给老人的大饼。
他们会向这些老人展示养老院的全部规划。
通过规划中的「亮点」进行营销和游说，继而吸引老人对他们机构进行投资。
而机构方则允诺老人会得到一定的分红，到期后回本返息。
同时在养老院建成后享有优先入住权，以及大幅折扣。
在这整个流程里，最重要的内容——养老院实体，存在感极低。
老人能看到的，只是一场停留在口头上的表演。
纳诺老年公寓给老人的居住权证和两张卡
有人说，这是一种正常的「金融创新」。
许多媒体也将此事件的性质，定为「爆雷」。
爆雷，本是一个金融术语。
原指在P2P平台，因为经营不善、资金断裂等问题，导致平台停业，无法履行合同义务。
但若把这次的事件归结成爆雷，归结成金融创新的试错，恐怕极为不妥。
鱼叔在这方面不是专业，但仍然想提出两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其一，像养老院这种属于非营利性质的福利机构，采用这种以营利为目的商业创新模式，合不合适？
因为其所有风险，势必要全部转嫁给已经不再具备劳动能力的老年人承担。
但凡投资失败，赔上的是成千上百个无处安放的老年人。
就算法律法规上允许，但在道德上是否显得过于丧尽天良。
其二，目前仍没有权威机构证明，养老院爆雷到底是因为经营不善，还是因为本身就一场庞氏骗局？
在缺失监管的前提下，这种名为金融创新的养老机构，难以逃脱诈骗、非法集资的嫌疑。
或许，局外人可以看得明白，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劲。
但对于这些连手机上网都玩不转的老人，就说不准了。
在针对老年人的宣传中，机构方可谓使出浑身解数。
想要说服这些老人，往往都是先从心理上入手。
他们盯上的都是子女不在身边的老人。
宣传口径往往会围绕「中国养老压力」「为国家分忧」「替子女尽孝」。
这样的说辞无疑会戳中很多老人的痛处。
自己年老体衰，儿女又不能常伴左右。
贩卖这样的焦虑感，很容易使老人内心动摇。
益阳衡福海养老机构内部介绍
之后，机构方便会有专人一直联系老人。
不时嘘寒问暖，甚至赠送小礼品之类。
一来二去，老人便跟这些人熟络起来。
《我不是药神》
在取得信任后，机构方便开始最重要的一步：
邀请老人去公司实地参观。
他们往往会打出「老年产业城」的噱头，来告诉老人这里将会有多么的豪华、舒适。
现在入股，未来可期。
为了加深老人的信任，机构方还会出示一些准备好的文件。
比如写着相关 *** 部门的合作协议。
又或者是某位领导前来视察工作的照片。
这些物料对于这些老人来说，无疑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
于是，便怀着对晚年的美好憧憬，签下了协议。
在益阳发生的多起养老院暴雷事件中，有一家叫衡福海。
2017年，该机构老板被抓。
但由于消息被隐瞒，仍然有不明真相的老人继续投钱。
2020年8月，益阳警方发布公告称已立案侦查。
这时才发现，其背后的可怕程度超出大家想象。
共涉及2000多人，总资金超过1亿4千万。
受害者之多，加上涉案金额之大，想要追回这笔钱无疑难上加难。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必然不会有那位曹姓老人投江。
对于很多老人来说，他们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耗时费力的资金追缴。
很多人只能选择独自承受这一切，旁人无从知晓。
从接近老人，讨好老人，到签下合同，人间蒸发。
整件事显然都是有预谋的。
并不是所有老人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至少在益阳养老院的事件中，受害者们几乎都有着同样的身份——
手上有一定资金的退休老人。
2018年，杭州「爱福家」骗局揭穿
在电影《空·巢》中就讲述了类似的故事。
老牌演员祝希娟在片中饰演一名独居老人。
子女的缺席，使她面临着孤独与寂寞。
正在这时，一个推销员的意外出现，让她落入了「保健品」的陷阱之中。
乏味的退休生活
这些骗局一开始都是相同的。
抓住老人的孤独，走近他们的生活。
利用老人的善良，骗走他们的金钱。
令人震惊的是，到最后即便证据确凿，老人还是不愿相信对方是一个骗子。
我们不能说《空·巢》里的老人愚蠢。
她是一位知识分子，做了一辈子的老师，教书育人。
善良，热心，充满责任感。
她在推销员身上感受到的久违的温暖，是实实在在的。
甚至因为对方的关心陪伴，渐渐地打开心扉，变得开朗阳光。
所以她才愿意那么真心诚意地去相信对方。
被骗子所治愈、拯救，或许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这似乎也说明了，相比骗局，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或许更值得关注。
在受骗之后，很多老人因为顾及子女，没能及时止损。
他们对子女或伴侣难以启齿。
一方面，是他们不敢说，生怕成为负担。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子女的反应很难预判。
早些时候就曾有过，老人被子女打骂的新闻。
在子女看来，那些钱原本是该留给自己的，结果却无端进了骗子的口袋。
连家人都无法成为自己的避风港，绝望感自然会慢慢占据心头。
说到底，骗子有机可乘，还是因为老人没有依靠，孤苦无助。
在2015年的电影《喜丧》中，这一点展现到了极致。
86岁的老人林郭氏一直一个人住在一个老宅中。
她有六个孩子，但电影里只出现了三个。
二儿子、三儿子、小女儿聚在一起开会，打算把老妈送到养老院。
尽管老人不愿意，但三个儿女私下做主，把敬老院的定金交了。
明面上说让老人去养老院享福，其实三个孩子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早点送去养老院，自己也能落得清闲。
二儿子惦记着母亲的房子。
他想着母亲去了敬老院，自己就搬进去，原来的房子留给女儿盖新房。
老太太住到三儿子家，却被儿媳妇百般嫌弃。
拖鞋、碗筷，要用的都有专门一套。
甚至连坐在沙发上都要铺一条毛巾。
等到走的那天，儿媳把她用过的全都装进黑色塑料袋里打包扔了。
最后住到小女儿家，却被路人说闲话。
俗话说70不过夜80不留宿，这么大年纪就像熟透了的瓜，不知道哪天就倒头了。你也小心点，别吃不了兜着走，被大舅子得便宜耍乖。
这话，听着耳熟极了。
再到后来，老太太意外得了「笑病」。
几个孩子更是没有人愿意出钱给她看病，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想起老宅早就给了二儿子，自己最后被安置到了牛棚里。
尽管儿孙在侧，但老太太却从未感受到儿孙绕膝的快乐。
不是孤单一人，生活却比孤苦无依还要来的残酷。
整部电影真实而又荒诞，而老太太因病而无缘由的发笑，更像是对这一切的最大讽刺。
养老看似离我们很远，实际上已近在咫尺。
倘若现在的状况不加重视，那几十年后深陷其中的或许就是我们。
很快，养老将成为一种普遍焦虑。
长久以来，老年群体一直处在社会边缘。
这也因此给许多人造成一种错觉：老年人是可以忽略的。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其实，关心老人，就是在关心自己。
鲁迅先生曾在《这也是生活》一文中写到：
外面的进行着的夜，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如今的一切，都与我们每个人甚至下一代息息相关。
想要有所改变，就得先从尊重老年群体开始。
热门综艺《忘不了餐厅》就做出了不错的示范。
参与节目的老人们都患有轻度的认知障碍。
但是节目内外展现出来的温暖真实无比。
在家里，子女们都视老人为「家中一宝」。
家门内便是一片和睦的气氛。
走出家门，来到节目。
那些与老人素味平生的人，也都是极尽善良与友好。
他们尊重每个老人。
给他们安排相应的事情，而不是让他们闲着。
让老人们感到自己有价值，也落得开心自在。
同时，大家也都宠着这些「老宝贝」。
比如会给他们起很可爱的外号：蒲公英奶奶、公主姐姐。
又或者在他们发病时，善意地谅解他们的无心之过。
老人们展现出来的孩子气无比真实。
同时也让一众嘉宾和屏幕外的观众感叹：
老了能这样生活也挺好的。
但只有尊重还远远不够。
随着我国老年化趋势的加速，养老正逐渐变成一个严峻的问题。
国家统计局早前发布过相关数据：
光是2019年一年，我国65岁以上新增老人就达到了惊人的945万。
（给大家一个简单对比，像西安、郑州这样的城市，常住人口也不过1000万出头。）
2020年，中国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数达到2.55亿人，占总人口比例18.1%。
预计到2050年，中国老龄化将达到峰值，将占到总人口的27.9%。
可以预见，养老或将成为跟买房一样人人关切的事情，变成真正的刚需。
所以，养老产业自然而然就充满商机。
资本与骗子纷纷涌入，鱼龙混杂，真假难辨。
想要让这个市场变得有序，无疑需要更有力的监管。
使整个行业更加规范合理化。
2018年，江西「天地自然」养老骗局曝光
当然，养老体系的完善不是一日之功。
目前的社会福利体系也还存在很多不足。
底子薄，容错率低。
各项机制的建设、成熟，仍需要更多时间。
只是，年轻人可以等。
但是老年人却很难了。
时间已经是他们最奢侈的东西。
而他们投入养老院的钱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牌」。
因此，益阳养老院事件被淹没在热搜中，无疑是对现实的一种讽刺。
一面是老龄化不断加剧，年轻人被鼓励多生娃。
一面是养老院无端爆雷，老年人无处发声求助。
前者在互联网上引发争议，后者却面临前所未有的失声。
老无所依是他们的现在，或许也会成为我们的未来。
要记住，未来的决定权始终紧握在你我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