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前两天，一条让人难过的新闻上了热搜：演员陈嘉男透露，古早儿童剧《小龙人》中，小演员“贝贝”扮演者陈晨因病于18日去世，留下两个女儿。
陈晨不过三十几岁，当年看《小龙人》的网友们如今也与他年纪相仿。大家在评论区悼念他，为他无声地歌唱：
我头上有犄角犄角，身后有尾巴尾巴。
还有人提起他演过的另一部电视剧《亲亲我老师》，对他说：胖陈晨，苗苗老师亲亲你。
大家说，舍不得陈晨，也是舍不得童年。如今一把年纪再看《小龙人》、《魔方大厦》、《封神榜》，仍然觉得每一部都是不可超越的经典，自己拥有最幸福的童年。
有一说一，80、90后有资格炫耀他们的童年，因为当年守护他们的影视作品属实优秀。哪怕时隔二、三十年，回头再看，依然大为震撼。
舒克和贝塔音乐：金复载 - 舒克和贝塔
《小龙人》的首播时间是1992年，那一年，还有一部守护中国孩子的经典动画在重播，叫《舒克和贝塔》。
当年，很多孩子都说，《小龙人》的故事太难懂，不明白小龙人为什么永远找不到妈妈。
但孩子们都看得懂《舒克和贝塔》，这个故事简单：出生于小偷家族的舒克，和天生胆小怯懦的贝塔，不愿被环境所缚，勇闯天涯，寻找生路。
他们互相扶持，广结善缘，帮助弱小，扩大产业，最终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
这部动画教会孩子们善良与勇气的可贵，让孩子们明白，面对小伙伴要友爱，面对暴力要反抗。
而大人看到的，是另外的东西。
当舒克回家看望病重的妈妈，妈妈对他说：“妈妈很好，你快点回去吧，你有一个好名声不容易。”看到这，多少成年人心酸泪目。
小偷的儿子注定被人看不起，原生家庭的烙印，社会的偏见可能束缚人们一生。生于偏见的人想重塑人设，就要有所舍弃。这些，都是我们长大才懂得的道理。
《舒克和贝塔》的作者郑渊洁，一辈子特立独行，他一个人写《童话大王》，支持儿子不上学，为了存储粉丝来信而买房。他的段子太多，以至于人们忽略了他作品中暗搓搓的表达。
《鲍尔历险记》中，外来的熊猫鲍尔被抓进动物园，受到其它熊猫的排挤。鲍尔特别委屈：为什么同胞之间要互相欺负？
《罐头小人》中，老师带病教书，呕心沥血，希望全班孩子适应应试教育，变身为兔子。皮皮鲁不明白，为什么人要变成兔子？
而童年邪典《魔方大厦》的表达更露骨：孩子们把爸妈关进罐头，因为爸妈总是打麻将、吵架，需要接受惩罚。
人间酷爷爷郑渊洁，他的作品看似天真无邪，其实一针见血。当年他对自己的评价是“能熟练使用三百个汉字”，这种梗着脖子说话的语气让多少同行和家长看不惯。
他用了几十年，让大家看惯了他，佩服他。尽管《童话大王》已经停刊，但郑渊洁的名字会在江湖上恒久流传。
中国的动画巅峰有多强，人人都提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这几个字，是80、90后忆童年时，最强的底气。
1957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建立，第一任厂长的特伟立下flag：“不模仿别人，不重复自己”。
他说到做到，回望上美的经典作品，几乎没有办法评论孰高孰低。
1956年，《骄傲的将军》在动画片中杂糅进京剧舞台元素，开创中国“民族风格”动画片的先河。
1958年，《猪八戒吃西瓜》吸取皮影戏、北方剪纸、窗花的艺术特点，开创了新的美术片种：剪纸片。
1960年，《小蝌蚪找妈妈》把中国水墨画与动画电影相结合，让齐白石的以全新形式为中国孩子进行美的启蒙。
1960年，《聪明的鸭子》作为中国第一部折纸片，在第十一届吉福尼国际儿童电影节惊艳亮相。
1961年，《大闹天宫》，王中王，中国动画之光。
1979年，《哪吒闹海》，中国第一部宽银幕动画长片，与《大闹天宫》并称“中国手绘动画双璧”。
1980年，《阿凡提的故事》，中国第一部木偶系列片，此后经年，重播N遍。
还有《葫芦兄弟》、《山水情》、《眉间尺》。
还有《牧童》、《九色鹿》、《黑猫警长》。
当年的孩子是初代应试教育的试验品，从小没有多少接触大自然的机会，周末补习的全是语数外。但是，只要打开电视机，上美的每一部动画都能开展一场素质教育。
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了画好24分钟的《九色鹿》，跋涉了两个月到达敦煌，在里面临摹了23天。
为了设计阿凡提，美总导演兼美术设计坐了七天七夜的车，去喀什采风。
为了画《山水情》，厂里请了古琴名师龚一先生亲自演奏，国画名家李可染、程十发都参与了艺术指导，力求指法、意境完美无瑕。
当年不流行“成人童话”，动画的受众都是孩子。可是当年的动画从不欺负孩子无知，审美、道理、隐喻、童趣，方方面面都做得周全。
这几年，人们盼望国漫再度崛起，把市场、资源、技术、外来文化、从业者素质都分析一遍，并玩命呼喊：用真心！
可是最关键的事，很少人注意到：做动画，首先要把受众当人看。
2019年开始，《三体》、《北京折叠》接连引发热议，此后，国人对于科幻作品有了前所未有的热情。10后的孩子们，从小可以看着《流浪地球》长大，让人羡慕。
从前可没这么好的条件。参考克卢特《彩图科幻百科》，1897-1994年科幻电影统计一览表显示，美国292部科幻电影，英国67部，法国26部，德国19部，其他所有国家统共51部。
80、90后的童年，是缺少科学幻想的童年，直到1988年，他们有了《霹雳贝贝》。
《霹雳贝贝》讲了一个关于第三类接触的故事。小男孩贝贝出生时被外星人赋予超能力，浑身带电，人生倍感孤独。在小伙伴的帮助下，他放弃了超能力，收获了友情，融入了人群。
这部电影被称为“中国儿童科幻片的开山之作”，当年的孩子们头一次对外星人、飞碟有了具象的认知，顺便被科普了“静电”的知识。
在那个人人幻想“21世纪去火星旅游，长生不老”的年代，《霹雳贝贝》给了孩子们一个科幻的新支点，也让儿童编剧们有了新思路。
很多人都不知道，此后多年，中国孩子看的科幻电影和科幻儿童文学中，很大一部分内容都是《霹雳贝贝》的作者张之路提供的。
张之路生于1945年，做过中学物理老师。他理解历史对人性的影响，也有科学的思维。
他教孩子们“团结友爱、善良坚强”的同时，也对大人们说，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纵然前途无量，却依然会被同龄人的排斥、有心人的消费、父母的保护和眼泪逼迫得走投无路。
贝贝是另一个“小龙人”，磨平自己的棱角，成为一个被社会接纳的普通人，这算是道家的智慧，还是天才的无奈？
民众淳朴天真，也狭隘心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成见。
《霹雳贝贝》之后，张之路又紧追科技热点，写了一系列时尚最时尚的轻科幻剧本。
《魔表》：小男孩买到一块有神奇力量的手表，一夜长大，大人世界的烦恼让他措手不及。看完之后，任谁也要高歌一曲《不想长大》。
《疯狂的兔子》：童年第二梯队邪典片，都市传说氛围，UFO加持，讲了一个人类小孩被游戏光盘变得失去心智的故事，对现实中沉迷游戏的孩子有劝退效果。
《危险智能》：表面讲的是人脑植入芯片后的恐怖结果，实际上讲述重点中学的孩子和家长被学习压力逼疯的故事，腔调相当阴阳。
平心而论，张之路不算最优秀的科幻电影编剧，相比刘慈欣的硬科幻，这些电影实在幼稚，但他自有一套方法，让当年的孩子们拥有幻想的花园，也理解了真实的世界。
岁月是杀猪刀，1991年，霹雳贝贝8岁，如今已是2023年，当年的小贝贝早长成为平凡的老baby，当年的小龙人更是发福发腮，泯然于众人。
可当年的小观众们却走不出童年的梦幻回忆，时不时就要翻出这些陈旧剧目，目光悠远地感慨一番。
有一说一，从技术层面讲，早年间的儿童科幻电影属实拙劣粗糙，90年代的动画片更是画质感人，可它们依然拿得出手。大师们用最大的热情，为艺术奉献最大的真诚，即便用再少的投资，讲述再幼稚的童话，也会留下被后人铭记的艺术神话。
80、90后的童年是被艺术守护的童年，朴实天真，毫无矫饰，风格一如当年的照片，没有美颜，没有摆拍，不够好看，却另有一番精致。
他们至今还会唱《小龙人》，几十年来敝帚自珍，他们怀旧，因为他们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