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资料图片：2017年4月，位于义乌市稠州中路和沪江路交叉口的红楼宾馆。 记者 王志金 摄
静静地立在沪江路边，看着后部两翼已轰然倒下的红楼宾馆，巴基斯坦商人法路克心中泛起几多不舍。“搬离红楼宾馆 *** 个月，每天晚上散步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绕过来看看。”他说，这个“住”了13年的宾馆，既是他的家，也是他的义乌梦的起点。
位于沪江路和稠州北路交叉路口的红楼宾馆，诞生了首家境外企业驻义机构，是众多像法路克这样的外商寻梦义乌的第一个落脚点，也是众多义乌商人做全球生意的起点。如今，紧抓“一带一路”机遇的义乌，正着力推进城市有机更新。预计为期三天的红楼宾馆拆除工作，今天接近尾声。这座经营26年、让中外商人梦想交织的地标，卸下它的历史使命。然而，关于梦想、机遇、融合的故事，仍然在这座城市精彩继续。
未见义乌，先闻“红楼”
巴基斯坦商人纷纷“落户”
“阿姨，累不累？累就休息下。”看到电梯里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巴基斯坦商人阿酷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阿姨惊讶地说：“你中文这么溜啊！”
阿酷笑笑：“我是义乌侬！”这会，两人都笑了。
的确，除了保留外国人的长相，已经待在义乌15年的阿酷，完全融入了本地人的生活。
回想起当初只身闯义乌的经历，他说那是段奇缘。2000年第一次来义乌，第一站就是红楼宾馆。“我是从乌鲁木齐过来的，那时从 *** 堡飞到乌鲁木齐是两个半小时，乌鲁木齐飞到杭州却花了6小时，等到义乌已是凌晨3点。” 来接站的
朋友把他带到红楼宾馆，门开后，看到的全是巴基斯坦同胞，耳边也都是巴基斯坦语。
宾馆二楼有一家中亚风味餐厅，提供正宗的巴基斯坦美食。有那么一瞬间，阿酷甚至忘了是在中国———这大概是绝大多数在义巴基斯坦商人对于红楼宾馆的最初记忆。
说起“红楼”与巴基斯坦商人的故事，流传最广的是上世纪90年代初，义乌小商品市场已成为全国性的大市场，慕名前来的巴基斯坦商人哈力德过来寻找货源，意识到这里众多物美价廉的小商品充满了商机。他果断留在义乌，并于1996年在红楼宾馆设立了哈桑公司驻义乌代表处，这也是境外企业首家驻义机构。这让红楼宾馆转变思路，将单纯的旅店经营，转向给来义乌“淘金”的外商，提供吃、住、出行便利和商贸信息等综合服务的“桥头堡”。
而确立“红楼”在巴基斯坦商人心中高大形象的，还有另外一则趣闻。1994年，一位在巴基斯坦有影响力的富商，在红楼宾馆318房间丢失了几万美金，他回国不久，宾馆方面将找到的钱如数奉还，富商甚为感动，遂在当地大肆宣传红楼宾馆。这一故事的真实性，也从阿酷口中得到了证实。
也正因为此，在巴基斯坦的商人圈子里，不少人或许不知道义乌，但都知道中国有个红楼宾馆，那里有吃有住，做买卖方便。
就这样，你传我、我传你，一波波的巴基斯坦商人前仆后继来到义乌，以红楼宾馆为起点，开始了他们的创富梦。反过来，由于巴基斯坦商人的聚集，红楼宾馆的名声也在义乌传开了。那会问起义乌市内哪里的外商最多？本地人会异口同声地告诉你：红楼宾馆，甚至还会幽默地说，这可是在外商眼
中知名度最高的中国宾馆。
城市地标，外贸旺角
红楼宾馆曾经盛极一时
红楼宾馆共有三幢楼（两幢主楼和一幢小楼）和一个院子，最早开业的是沿着稠州中路70号这栋，那会名称是镇 *** 招待所。1991年二号楼开业，方改名为红楼宾馆。
站在红楼宾馆前，追忆早期巴基斯坦客商的成长路径，一个有意思的时间节点跳了出来，那就是2000年。正是那个千禧年开始，国家逐步放开了对私营企业的进出口权管制，义乌外贸发展加快，越来越多的外国商人走入“红楼”。
法路克回忆，当时的义乌城区没有现在这么漂亮，除去一条条的商业街，小商品比较集中的是篁园市场和宾王市场。红楼宾馆紧邻篁园市场，占尽了地利。
“一开始，大部分生意都在红楼宾馆里完成。”他说，宾馆里有货代公司、外贸公司，去市场里看好货，拿着公司名称和样品清单回宾馆，就可以让外贸公司帮他们下单并完成交钱、配货、运输等后续事宜。初尝出口贸易甜头的义乌经营户对外商也很热情，时不时会请他们出去吃个饭，或是带他们到周边逛一逛。好多时候，吃着、聊着、逛着，就把生意谈完了。
环节和流程熟悉后，大部分外商开始自立门户，设立办事处或开办外贸公司。
就这样，红楼宾馆的功能也悄然发生着变化，临街的一幢成为写字楼，最多时集中了30多家境外企业驻义乌代表处。宾馆的大厅总是很热闹，门口汽车、摩托车停了一大片。到边上的中国工商银行办业务，动辄排队半个多小时甚至更久。
作为最早的外商聚集地，红楼宾馆还吸引了周边经营户的目光。不少篁园市场的经营户白天忙完手头的生意，晚上就“主动出击”，到宾馆附近蹲守，往进出的老外手里塞名片、递样品。
“不知道谁带的头，2000年前后那几年，我们没事就去，运气好的话，当晚就能成交。”现在国际商贸城四区经营文胸的刘争艳介绍，写字楼里的老外不像外贸公司的白领那样，严格按时间上下班。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在宾馆里谈价钱、签订单、付货款。她的一个老客户就是当时结识的，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联系，每年都在下单。
一些熟悉红楼宾馆历史的老外贸人说，宾馆的“写字楼”功能诞生后，外贸生意盛极一时。2000～2007年是它最繁盛的时候，后面保留住宿功能的楼房，共有120多个标准间，几乎天天住满，每天进进出出的商人多达几百上千人。起先以巴基斯坦商人为主，后来有了阿富汗和印度商人的面孔。“他们用汉语同当地人开玩笑，口袋里装有当地的驾照，甚至列席当地 *** 的一些会议，这些常住的外商在义乌这个‘国际大超市’如鱼得水。”北京一家知名杂志社曾在2003年的一篇文章中，如此描述当时的盛况。
同济大学市场经济研究所义乌研究中心主任何建农说，红楼宾馆凭借义乌第三代、第四代小商品市场的繁荣发展，占尽了天时和地利，为部分外商就近采购价廉物美的义乌小商品提供了便利。
尤其是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红楼宾馆成为不少外商在中国的家，义乌人的诚信包容使居住在这里的外商收获满满，义乌经营户也在历史外贸机遇中积累了财富。
市场迁移，城市更新
“红楼”渐渐淡出历史舞台
随着2002年国际商贸城的拔地而起，义乌外贸的中心点逐渐北移，红楼宾馆的“要塞”地位也慢慢发生了动摇。
“国际商贸城更大、东西更多，环境也更好。”阿酷说，住在离国际商贸城更近的地方，就成了不少外商的首选。
红楼宾馆自身硬件条件的“软化”，也成了制约其发展的原因。比起墙体剥落的外立面、油漆脱落的天花板和年久失修的内部设施，经年累月只洗不换的床上用品和卫浴用品，成为不少外商内心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办公还好，生活就不方便了。”阿酷说，一些客商，本来就是被邀请过来考察、选货的，安排住在红楼宾馆，档次上有些说不过去。
2005年开始，一些外商渐渐搬出红楼宾馆。
早年在红楼宾馆当保安的朱师傅回忆，2008年是个真正的分水岭，跟之前动辄满员的景象相比，后面几年入住率基本打了对折，越往后推，折得越多。从携程订房价也可以看出，在本世纪初，由两幢建筑、一个庭院围起来的红楼宾馆，算得上“高配”，房价每晚要100多元。十几年过去，物价翻了好几番，红楼宾馆的标间挂牌价仍是100多元一晚。
与“红楼”的逐渐“失势”相对，义乌的外向度却在提高。全国首个获得外企企业和外企常驻代表机构注册登记权限的县级市、全国唯一一个可以办理外国人签证和居留许可的县级市……数不清的“第一”，让义乌市场蓬勃发展，城市面貌日新月异。
而随着城市有机更新的推进，红楼宾馆也终于出现在了待拆的名单中。拆迁消息传来，这些跟红楼宾馆或多或少发生着联系的人，虽然不觉意外，但内心仍有不舍。“这里如果盖了新房，我打算买一间来住。”法洛克是最后撤离的巴基斯坦外商之一。
回望“红楼”，逐梦前行
“一带一路”开启新机遇
11月7日早上8点，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红楼宾馆的后部两翼率先在烟尘中一点点地“倒下”。好在，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带走的是青春，留下的是财富与经验。
犹记得当记者问起“红楼记忆”，刘争艳说，那段在红楼宾馆做贸易的时光，在买卖双方眼里，都称得上一段既快乐又美好的初创时光。因为红楼宾馆带来的不仅是客商的集聚，那些在宾馆里每天上演的推销戏码，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下单排货的细节商讨，都给义乌外贸人积攒了经验，增长了智慧。
“大家都刚起步，很多规则和操作办法，都是慢慢摸索，彼此也很少出现贸易纠纷。”刘争艳说，在这样和谐共赢的环境下，义乌的外贸得以稳步推进。
商人与货物在狭小空间的高度集中，也加强了信息的交流与传播，迸发新的商业火花。据阿酷回忆，他后来转向出口、进口“两条腿走路”，就是从一个义乌经营户那“偷师”的。
“他短时间内买了两辆豪车，一打听原来是转做进口生意了，我才意识到身边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的车是进口的，吃、穿也都是进口的。”那是阿酷第一次意识到，进口大有可为。于是，2007年开始，他逐步将手头的生意分给两个弟弟，自己专职做进口。
如今，“红楼”已然成了历史。十几年前，外商走进红楼宾馆，以其为支点，融入义乌；十几年后，他们走出红楼宾馆，反过来以义乌为起点，奔向全世界。
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国与国之间交通设施基础建设如火如荼，不断缩短的物理距离，给阿酷的进出口贸易提供了更多便利。“我进口的橄榄油产自西班牙，红酒来自意大利，这些都能搭乘中欧班列，更快地到达义乌。”他还提到，中国援建的瓜尔达港开通，给他的海运贸易缩短了一半航程。
通过“红楼”掘取外贸第一桶金的刘争艳，也将目光瞄准“一带一路”。11月4日刚参加完广交会的她，已马不停蹄地跟土耳其客商在商谈贸易合作了。“外贸形势在变，我们也得跟上步伐。”东欧市场，是她接下来的主要发力点。
（原标题《见证义乌外贸发展史的一座宾馆拆除，引发全城“热忆” 回望“红楼”，逐梦前行》，原作者袁丁。编辑祝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