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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猛追湾河边上新,独立咖啡店,酒吧,书店……一间接一间。年轻的姑娘,露出长腿,走走,坐坐,喝喝,拍拍。路的中段是间茶馆,客人摊坐闲谈。
下午或晚上,店主钟叔从墙上取下吉他,沿街,面朝锦江,开始弹奏。路过的,懂点乐器、也喜好音乐的人心痒痒,问道“我可不可以弹两下”。
钟叔爽快。有人甚至想唱两嗓子,钟叔便为他伴奏,合作的是《画心》。2008年,成都妹儿张靓颖为电影《画皮》献唱的这首主题曲发行。同样是这一年,钟叔的茶馆在河边开张,一晃十二年。
起先叫朋友茶馆,最近这两年,改名忆锦坊。墙上新增了数幅成都的老照片,除成都茶馆最为传统的花茶和素毛峰,钟叔也提供玫瑰、牡丹之类饮品。
一杯茉莉雪,“茉莉花飘起,丢两颗枸杞,好看又好喝”。现在的猛追湾,老中带新。那杯茉莉雪,“养颜,年轻人喜欢”。
钟叔的这间茶馆,不仅仅是与时俱进,当询问一些老成都旧的过往,钟叔和同学——也是如今的搭档——刘叔依然能详说一二。
他们是老成都,是长辈。茶馆这一场域本身也是长辈般的存在,三教九流发生之事,大都知道。茶馆和新猛追湾,奇妙共生。
茶叶依旧是早年雅安名山的一位茶商提供。“家族式的茶厂,他们包了几匹山,一直种茶。”除了茶饮的种类更加多样,铺子翻新过,路过的年轻顾客也乐于落座,钟叔的茶馆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附近的老茶客依旧乐于光顾,独自一人前来,按老规矩泡好茶,招呼一声,“老板,你没空过来陪我摆下龙门阵哇”。钟叔或刘叔便端上自己的那杯茶,坐过去。
总爱下午来喝茶的杨大爷,当他的龙门阵一摆开,周围茶客便都凑拢。80多岁的杨大爷,也是杨将军。
新中国成立之前他便参军,做过彭德怀西北野战军某师的参谋,参加过朝鲜战争。
某日,潘文华的某位后人,一家子20多人,坐在钟叔的茶馆中喝茶,回忆往昔。如果不是后人翻出潘文华和蒋介石的合影,钟叔怎么也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缘分。
生于1886年,1950年病故的潘文华曾和刘湘、邓锡侯等人,在解放成都中立下大功。
“1949年国内解放战争后期,川、康两省高级将领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三将军在彭州龙兴寺藏经楼 *** ,宣布和平起义并通电全国。”
暗 *** 物,茶馆也属于任何人。有人摆着摆着,突然争论得面红耳赤。为了一个时间,“老的安顺廊桥到底是1989年7月12号还是7月13号被冲垮的。”
各自坚信自己知道的才更准。再一天,听到隔壁桌谈起猛追湾更靠近339附近的锦江段,河中曾有一个日军轰炸成都时留下的炸弹坑。
另一桌听到,拍了下大腿。“说到炸弹坑,我这儿还有一个故事……”。因龙门阵投缘,两桌凑成一桌。年近60多岁的大叔讲起真人真事。
在他十四五岁到河边游泳的某一天,一位年龄差不多大的人,不善水性,突然叉到炸弹坑,慌乱之中,幸好被一个擅长水性的人给救了,从此两人相当要好。
很多年后,救人的那位,做生意做垮了。被救的那位,生意做得好,又反过来拉他一把。茶客听得津津乐道,然后点评,“(当年被救的人)还是对嘛”。
茶馆是民间真正的信息流通中心,像钟叔刘叔这样的茶馆老板,也往往是信息最为发达的人之一。
从茶客处交换信息,又将获得的好耍事,再和新的茶客交换。信息和故事流通这一功能至今仍然在茶馆中存在。
70多岁的曹师,喜欢在钟叔的茶铺上讲老成都的故事。街道的来历,少城公园以前如何,哪里曾经有什么好吃好耍的。
万里桥名字的来源,和三国不无关系。刘备吃败仗,为结成联盟,诸葛亮在此设宴送费祎出使东吴。柳荫街的来历,则和张献忠有关。
张献忠屠城的过程中,看见一个逃命的女人,女人背起一个大的,牵起一个小的。张献忠奇怪,到底啥情况,女人答,大的是哥哥的娃,夫妻都死了,小的是自己的。
张献忠一听,“你心好,我就不杀你。你在屋门口插上柳树,就没人敢杀你”。女人回去,除在自家门口插上柳枝,也提醒街上的邻居插上,这条街便一直都很安全。
并非正史,一个个民间传说在茶铺流传开来。刘叔把他听来的,又分享给我。每间茶馆,可能都有一位“曹师”。从一间茶铺听来,又传到另一间茶铺,他们织就一片传统的信息网络。
从小住在燕鲁公所街,小学上和平街小学,中学在列五。刘叔和钟叔也是从茶铺头才更多知道,和平街小学那片,是三国时期赵云的洗马池。清朝时期,这也还有个骆公祠,四川总督骆秉章的公祠。
没事,附近的小孩就爱到猛追湾游泳,周围全是田坝。武城大桥的位置,以前是叫水东门大桥。70年代,每到下午四五点,就冲刺这一股粪便的味道。在天祥寺的位置,曾有一座粪塘子。
坐在茶馆,刘叔斜望着河对面,如今的交子公寓,之前还是烟厂。1981年,成都发大水。烟厂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游进河中。
本来他已经夹住一根从九里堤木钟厂冲下来的木材,往岸边猛游。突然,一个浪打过来,木头打在他头上,“当时就不在了”。那一年,老旧的安顺廊桥也因水灾消失。
当时十八岁的刘叔对这件事记得清清楚楚。“80年代结婚,找木头打家具,那小伙子觉得朋友也耍得差不多,打了家具就可以把婚结了”。家人都劝他不要去河里弄木头,但并没有起作用。
猛追湾边上,除了烟厂,曾还有一家东方丝绸厂。现在几何书店的位置,起先是红旗纸箱厂。工厂沿河建设,无外乎交通方便,用水方便,排放方便。“当时根本没想到环境问题”。
1994年6月,锦江(府南河)综合整治工程全面启动,四年后的11月,府南河综合整治工程拿了联合国 “人居奖”,成都人体面了好几年。
如今,已是锦江的第三次治理和转型。受惠于城市休闲消费新场景的构建,钟叔的茶桌子可以有序地摆放在店门口锦江的河边。
有成都老故事可听,又可以感受城市新的发展动态和理念。钟叔和他的茶铺都是城市新变化的见证者。
早在上个世纪70、80年代,钟叔还在成都市乳品公司上班,每天骑个自行车上下班,“顺到锦江宾馆下去”。
乳品公司被刘永好的新希望所收购,自主选择去留。他在90年代之前开始自主就业。在地下商场卖过吉他,红棉吉他,40到50一把。“我自己打的琴带,那时候好卖得很”。
随着90年前后,锦江剧场、成都饭店和珠峰宾馆等地的KTV开始盛行,“大家都唱歌,(吉他)就没有什么用处”。
尽管那二年辰,去KTV唱歌是按首点,一首就要10快,放的是LD(激光视盘,流行于上世纪80~90年代),“带图像带音乐,港台歌手,唱去唱来就那么几首”。
吉他,是钟叔在高二那年跟着位朋友学的。当初买的红棉吉他已经“不行”,换了把电吉他,就挂在门口,生意不忙时,他便取下来弹奏。
路过合奏者中,有彝族的汉子,“天生就会唱歌”;也有音乐学院拉小提琴的,“我们一起合奏《成都》”。
“《画心》我也弹得到,一个年轻人教我的,下载一个叫有谱了的app,专家给你配好谱,自己跟着学就好”。
“以单音为主,现在的人弹得不一样,是 *** 。”那个年代,吉他都弹得简单。包括吉他弹奏技巧和茶馆本身在内,都随时间发生改变,变得更为适应当下。
上世纪60、70年代,成都有比如今更为庞大的茶铺。“悦来,饮陶,春苑都在府河以内”,大安茶铺是在北门大桥的桥头。
除大名鼎鼎的茶铺,几乎每条小街上,还都有小茶铺。一个门面,两三个进深。天气冷了,茶客便拎起竹编的烘炉儿,边烤火边吃茶。
现在喝茶,有遮阳伞,有空调。除了毛峰花茶,还得搭配玫瑰、茉莉之类养颜的花果茶,再提供一点卤菜啤酒,那便更好。
但茶铺里,老成都的故事不会变,并将流传到新的一代成都人耳中。其中还不乏新成都人和外地游客。茶铺是一个窗口。
茶铺里的人情也不会改变。摆着摆着龙门阵,就成了自来熟。“两桌人就认识了”。甚至隔壁The place的达达也很快和钟叔成为好邻居。
“叔叔,叔叔,我借点开水嘛。”“叔叔,我借个插线板嘛”“叔叔,有没有螺丝刀啊?”。有人要喝咖啡,钟叔便推荐,“就我们隔壁那家嘛”。
钟叔计划着,等五六月份,他要在忆锦坊中专门开辟一块区域,和几个同样爱好音乐朋友准备没事就弹弹唱唱。
很“超”,很时髦,又很可爱。当我问他,“准备取个什么名字喃,现在组合都有名字”。“我们取啥子名字哦”。钟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