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著名的秦腔表演艺术家、尚友社“四大名旦”之一的华美丽老师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更让我们遗憾的是，人们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居然是在华老师逝世半年之后。2020年11月10日，华美丽无疾而终，享年88岁。没有发布讣告，没有悼念活动，丧事一切从简，只有家人送了老师最后一程。
得知这个噩耗，还是在我省著名戏曲活动家张力先生的微信朋友圈。看到消息，让人唏嘘不已，更让我心生愧疚。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广播戏曲，采访了那么多的老艺术家、老前辈，为什么就落了她一个？想想老师健在的时候，即使她再三拒绝接受采访，我们也应该再坚持一下……
1.阎振俗主持秦腔欣赏会华美丽《二进宫》.mp36:05来自秦腔大观园著名秦腔旦角表演艺术家华美丽，原名邓秀珍，生于1933年，陕西临潼人。1945年起在西安、岐山等地演戏，1949年到尚友社。作为西安尚友社的旦角名家，华美丽的表演大方利洒，风姿俊美，对于性格泼辣的花旦和女扮男装的戏尤为拿手，名满三秦大地，并和李爱云、王玉琴、傅凤琴一起被誉为尚友社“四大名旦”，其声誉亦是如雷贯耳。早年便以《红娘子》《梁祝》《屈原》等戏红遍三秦，“文革”后演出了《金麒麟》《梨花狱》《白沟议和》《潘金莲》《杨门女将》《青蛇传》《斩秦英》等戏，深受观众喜爱和好评。
华美丽老师的舞台艺术到底有多精妙，对于无缘亲睹的人来说，只有通过一些关于她的文字去了解了。
乔大年《美在刻意追求中》一文曾这样称赞华美丽演的《红娘子》：“既掌握她女扮男装占山为寇时的豪爽泼辣略为粗野的气质，又不忘她本是卖艺贫家女子，对李信的爱，大方中藏着羞涩。华美丽从这个人物奔放好动的性格出发，为了使红娘子见到李信后佯装平静、故拿气派的这一段戏和谐起来，她选用快而轻佻的碎步小跑，伴以双肩前后摇动的动作，调皮地将帕盖头，活脱脱体现了卖艺女子此时此刻的内心世界。”
淡栖山根据越剧改编，由惠济民导演的《梁祝》，华美丽与李爱云分前后扮演祝英台，华美丽从开始演到十八里相送，李爱云从楼台会演至剧终。剧中祝英台要女扮男装，还曾装扮算命先生，华美丽就学习张新华的潇洒风流，学习李正斌的须生朗笑。又得张新华先生演梁山伯，珠联璧合，连演半年，盛况空前。据说后来有领导指示让再排新戏，这出戏才不得不停演，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著名戏剧评论家王绍猷先生在《八十年来秦中驰名之男女演员》中曾这样评价华美丽：“华美丽，习花衫，在尚友社服务，扮相清雅，名副其实。特长的杰作是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十八里相送的一场举止皆有考证，创造许多奇技。”那是在1952年，华美丽不满20岁。
她还有一出戏引起内外行关注，那就是《屈原》，华美丽演郑南后，1955年参加西安市第一届戏曲会演，她因此剧获演员二等奖。同样是乔大年写的《美在刻意追求中》一文，记录了华美丽演这一角色的心得体会：“这是我演的第一个反面角色，这个人物虽然在剧中属于批判对象，但我在演南后的时候不能批判角色，我要认为她的思路是正常人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很有体面，待人平静中透着轻蔑。要爱这个角色，不能概念化地去演……比如在‘桥头会’这场戏里，我心里想着你怎么也翻不出我的手心，按照一般处理，我可以瞪大眼睛逼视，口大气粗地斥责。但我没有，我平静而有力地唱念，眼皮半抬不抬地只用眼角偶尔一扫，这样，既把这个人物的奸诈阴冷表现出来，又更能反衬出屈原的善良正直……”
“文革”中，华美丽被迫离开舞台，重返时虽年事渐高，但她刻意追求的精神不减。在人才济济的尚友社舞台上，她仍以独具魅力的表演在大小剧目中绽放光彩。1980年尚友社排《金麒麟》，她不满足于已取得的成绩，找李德富“学会了两套水袖，不露斧凿地揉进角色里，给她的表演更加增添了光彩。” 1983年，一出《梨花狱》连演几十天，50岁的她演主角武则天累坏了嗓子，她没有因此停下，又拜师练嗓，刻苦练习，不久又在《白沟议和》《潘金莲》《杨门女将》《青蛇传》中扮演重要角色。《白沟议和》中的萧太后演得沉着稳健，《潘金莲》中的武则天端庄大气，《杨门女将》中的柴郡主顾虑重重，人物性格刻画鲜明得体，很见功力。这也是她多年艺术实践经验积累的集中体现。
张力：悼念华美丽
由于疫情的影响，亲朋之间的走动减少了。但我坚信，人与人之间是有灵犀的，相知的人之间灵犀是相通的。昨天夜里，我梦见了华美丽老师，眼一睁开，梦中的情景便模糊了。我意识到，好久没有去看望老人家了，便连忙给华老师的外甥女赵曼丽发了条微信：“华老师最近好吗？昨晚梦见她老人家了，甚是挂念。”九个半小时后，收到赵曼丽的回复：“谢谢你！她老人家已于去年11月10日无疾而终了！因她生前就为人低调，从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丧事一切从简，加之疫情原因，只是家人悼念，对外没有通知。深知你也公务繁忙，所以也没有告知，还请谅解！再次感谢你以往对她老人家的关心和挂念！”闻听此言，我惊愕万份，顿时心慌意乱，手颤抖的一时不能发微信。赵曼丽随即又回了一条：“对外都没有通知，对你考虑再三还是忍痛没有通知你。真的是想你一天太忙了，你对她老人家往日的情意，我姨妈也会泉下有知！”
去年11月10日到现在，整整过去半年了，也就是说，华美丽去世已经半年了，秦腔界没人知道，没有举行过任何形式的悼念活动。想起这些，我泪如泉涌，感慨万千：华老师，您为什么直到半年后才给我托梦啊？最起码让我去给您老人家上柱香，做个最后告别！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尚友社剧场看过华美丽几次演出，我和华老师真正交往始于2007年，在尚友社小二楼傅凤琴家里，第一次和华美丽面对面交谈。晚年的华美丽，深居简出，警惕性强，特别不愿与生人交流，要不是当时傅凤琴老师一句“这是自己人”的宽慰，我还和她攀扯不上。特别是2008年她跌了一跤，摔坏胯骨以后，行动不方便，在公开场合更难觅其身影。后来，每逢春节我便打电话向华老师拜年，但提出要去看望她总是被坚决地拒绝。
十年后的2017年5月，华美丽的学生刘晓玲带我去看望了时年已85岁的华美丽，到她家才知道，她其实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西铁街小区。当时华老师看上去比以前消瘦了许多，但精神很好，思维清晰，十分健谈。她对我讲，自己是临潼人，原名叫邓秀珍，后来送给华家，因家贫10岁时投身民盛社，拜师王复振，学的第一个戏是《杨氏婢》，华美丽是其艺名，1948年转到尚友社演的第一个戏是高正保教的《镇台念书》。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李爱云、王玉琴、华美丽、傅凤琴被称为尚友社“四大名旦”，她们四个人艺术风格各异，各人有各人的拿手戏。华美丽真正让观众津津乐道的是她五六十年代主演的《红娘子》《梁祝》和《屈原》三出戏，可谓红遍三秦大地。华美丽的可贵之处在于，在同辈的坤角演员中她不仅能应工一般的小旦正旦行，她还能提把子打出手，比如她演的红娘子；她还能女扮男装，比如她演的祝英台；她还能演反派角色，比如她演的郑南后、武则天，而且都很出色，样样精彩。文革期间，尚友社和易俗社合并，华美丽被剥夺了登台的权利，被安排到朝阳剧场打扫卫生。1979年复出，首次登台便是那次西安市名老艺人献演，她和刘易平、孟遏云联袂演出了《二堂献杯》。八十年代，华美丽在尚友社演出了《武皇遗恨》《金麒麟》《杨门女将》《白沟议和》《写状》《斩秦英》等戏，后来因为文艺体制改革，剧团不断折腾，华美丽这一辈老艺术家永远离开了舞台。
华美丽向来为人低调，退休后便离开了公众视线。我劝她说：戏迷们都很挂念你，以后要多参加一些活动，多和大家见见面。华老师很高兴，说只要身体允许，她尽量多出去走走。后来就看到，在李正敏塑像落成仪式和《余巧云艺术人生》发布会上都见到了华美丽的影子，多年未见的同行和戏迷见到华美丽都很激动。再后来，华美丽在家人陪同下还去渭南看望了余巧云，又去东关三意社家属院看望了赵晓岚。
晚年的华美丽和孙辈重孙辈生活在一起，生活安逸，享受着天伦之乐，家人把老人照顾得很好，尊享米寿，无疾而终，也是老人家前世修来的福份！我原计划，给肖玉玲老师的书出版以后，下一步筹划编辑《尚友社四大名旦》，还有好多话题要向华老师请教呢，现在只能仰对长空，憾恨绵绵。秦腔的历史上，华美丽应该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尊重！
谨以此文悼念秦腔表演艺术家华美丽！
张力5月13日凌晨
于上海奉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