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九老表姓吴,大家都喊他九良,二十几岁,身材比较高,但瘦削单溥,那喉结突出给我很深的印象。那时我大概五六岁,很喜欢他,时常跑去找他,而他呢也挺喜欢我,看到我来了便总是微笑着说:六腊壳,你来了!吴家旧社会可能比较发达,房子修得方方正正,从临街大门进三个木门坎,中间便是一个不大但四方四正的天井。天井里面是堂屋,香案和桌椅板凳都是偷油婆色,而堂屋靠天井的门都是镂空雕花的几扇,如屏风一般,那门坎象半边木头做的,小娃儿婑小要借助双手才翻得过去。整栋房子都是木结构,古色古香。天井南边的木墙上挂了四个镜框,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主席的铅笔肖像画,画得那么逼真羽羽如神。另一面墙上还有一大幅铜河的江景画,里面一鱼翁披着簑衣在垂钓,也是铅笔画,这些都是九老表的作品,每次在天井看到这些画,小小的心底就不由升起对九老表的崇拜之情。九老表喜欢画画,我几乎天天都看见他在削笔或者在纸上专注的画着,眉宇间透着一股忧郁。他的这种忧郁让我老是觉得他不开心。
九老表肚皮里头不晓得装有好东西,讲起故事来好象永远也讲不完,不晓得他怎记得弄么多。每年夏天的夜晚,哥哥姐姐们便要求九老表讲故事,他呢也不推辞,于是大家各自抬个板凳就在街边上围坐在他周围听他讲故事。他讲得那么津津有味,到关键时刻便停顿下来,然后略显中气不足低着嗓子说:喝口水,休息下哈。大家耐着性子却又心情迫切,终于他又滔滔不绝的讲起来,有时讲鬼故事讲到恐怖的时候,老是觉得身边凉悠悠的,又转身看看,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哦天呀,那鬼还把脸取下来描颜色,好恐怖哟!大家不由自主挤在一起,深怕被鬼抓走了。那时没电灯,点的都是青油灯,回家上床睡觉老是觉得不踏实,便看看床下有无东西,熄了灯便用被子蒙着头颤颤斤斤的睡觉。
只有夏夜给大家讲故事的时候,我才觉得他显得很投入和开心,平常都显得有些忧郁。时间讲长了大嬢就会喊:老九,睡觉了哦!。确实,他每每都要顿顿,喉咙咕噜一声,仿佛一口气接不上来一样。
有时候,大家请他讲故事,大孃便不怎么高兴,甚至不许他讲。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他给我们讲的是《聊斋》,《西游记》,《一千零一夜》,以及民间故事成语故事。他记性竟那么好,好象所有的故事都装进了脑子里,所以讲起来绘声绘色的引人入神。那时候我觉得他好伟大,好崇拜他。现在想起来觉得他真是才华横溢。
记得秋冬季节的一个晚上,我偷偷的背着父亲跑到住在隔壁的九老表住的那间屋,扭到他讲故事,他温和的笑着说:六腊壳,快点回及哦,等下儿你老汉儿要打你娃儿的 *** 。我不理他说啥子,反而给他说:九老表,我挨到你睡喂!。九老表象变戏法一样,一下子拿了颗黄橙橙的橙子给我说:六腊壳,请你吃橙子哈,只耍一哈哈儿就回给及哈。我好久看见过橙子哦,六十年代,顶多吃过桃子、李子,那见过橙子这东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那香味好醒神哦!我拿起来就啃,那晓得好涩口并且又有点嘘眼睛,九老表看见我的怪像忍不住咯咯咯的笑起来,:“瓜娃儿,要削皮皮吃!”他笑个不停,拿过橙子,放桌上拿把小刀把它划成四瓣,然后递给我说:“吃码,吃里头的肉”。那橙子甜里透着点酸,好吃得不摆了。“你也吃吗”。我对他说。“你吃喂六腊壳,我都吃过了,专门给你留的”。只听隔壁老汉儿说“咳,这块 *** 又跑到老九那儿去了!”九老表竖起指头儿嘘一下,轻声说:“快点回及,你老汉儿冒火求!”说完轻声笑了笑,我也只好离开他,刚出门,老汉儿便守在门口。刚毅地说:“回及啦!”回到家老汉儿悄悄地说:“喊你 *** 不要给你非要及,他得了痨病不把你 *** 传染了!”。啥子病不病的我懂啥子嘛,我只觉得自己喜欢他崇拜他,只觉得听他讲天上的人踏着云飞来飞去,大海那么蓝,宽阔无边好令人神往。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九老表,他才华横溢,但因为痨病英年早逝,九老表,走得太早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