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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网络中调侃一些炫富的有钱人时，经常会戏谑对方称“家里有矿吗？”“是不是家里有海，推开窗春暖花开？”
在司法拍卖平台上，矿藏、森林、水流、山岭、草原、荒地等自然资源的拍品应有尽有，它们虽然归国家所有，但相应的财产权利因为涉案而被查封处置，进入拍卖市场。
那么，在司法实践中，这些别样的拍品在处置中会存在哪些问题，是不是想买就能买？是不是有钱就能买个矿？北青-北京头条记者两个月来，通过对全国法院有关自然资源的拍品梳理，为您一一解密这些拍品的正确打开方式。
起拍价一个亿的金矿采矿权
2020年2月3日10时，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中级人民法院在阿里拍卖平台上对赤峰堃堋矿业有限责任公司金矿采矿权进行第一次拍卖，起拍价格为一亿元。该拍品吸引了5000多人次围观，截止至次日10时，因无人出价而流拍。
2021年4月13日10时赤峰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对该金矿采矿权进行拍卖，这次的起拍价格降为 8440万元，加价幅度为42万元，截至4月14日10时，该金矿采矿权最终以流拍告终。
目前，该法院将对此金矿采矿权进行变卖，此次变卖的时间为2021年6月21日10时至2021年8月20日10时，变卖价格仍为8440万元。
问及这件高价标的物背后的故事，内蒙古赤峰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副局长哈斯额尔敦告诉记者，这是一起金融借款合同纠纷案件，“被执行人欠了银行的钱，抵押借款一个亿。之前还了3000万，但现在连本带息应该还欠了一个多亿，已经欠了将近10年了。”他说。
赤峰堃堋矿业有限责任公司金矿矿区面积为1.705平方公里，哈斯说，虽然该金矿处于拍卖阶段，但仍“活封”的状态。
“目前金矿采矿权所有权还没有变动，被执行人还拥有采矿权，在管理着金矿。”哈斯介绍，之所以采用活封的形式，让被执行人继续打巷道采矿，也是为了几方的利益考虑。因为金矿开采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且金矿开采难度较大，被执行人继续投入资金一方面可以让金矿保持生产，另一方面被执行人可能在生产过程中恢复偿还能力，对申请人也是有利的。
“有很多人不解，既然查封了，为什么还要让被执行人继续采矿呢？”办理了多起相关案件的北京金融法院执行局法官侯成成解释，控制住采矿权的同时不影响被执行人正常生产经营，收益用于偿还债务。而且如果矿藏停止开采，或者突然更换经营者，都很有可能耽误生产进度，给双方当事人造成更大的损失。
而金矿采矿权的活封又该如何查封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矿产资源法》规定，“矿产资源属于国家所有。”哈斯表示，单位或个人获取采矿权需要到国土资源局办理采矿许可证，且采矿证需要到国土资源局一年一延续，“我们对采矿权的查封就是把查封裁定书送到国土资源厅，像镀金属矿类归省里的资源厅管辖，像煤炭、大理石矿这种非金属矿是地级市资源厅管辖。”
矿产资源不是有钱就能买
那么，矿产资源有钱就能买吗？
购买金矿采矿权的资质也有严格要求，“竞买企业的经营范围必须包括金属矿，比方说搞煤矿的公司就不能买金矿采矿权。而自然人即使买了，这个金矿没法过户到自然人名下。因为自然人是不能有金矿采矿权的，必须是有资质的企业买。”哈斯说。“符合购买资质的竞买人拍下标的物之后，我们向资源局发出协助执行函和裁定书，协助过户手续，使采矿权过渡到竞买人手里。”
对于采矿权执行、拍卖中遇到的难点，哈斯深有体会，“每个金矿每年都得向国土局报备潜在的储量，再综合矿石的品类（一吨金矿石能产多少金子）估算价格。首先做评估报告是非常繁琐的过程，矿场每年的储量都在变化，我们做评估报告要依据矿场储量报告。”
“不仅如此，评估报告还涵盖矿场其他公共设施的财产估价，拉的高压线、水泵等等都要加进去。除了储量报告，还需要评估公司实地去巷道里勘察，核实评估报告是否属实，这些都要投入资金。一般由法院委托资产评估事务管理所进行评估。”提及该金矿采矿权两次流拍最后变卖的结果，哈斯表示，“当时可能因金价波动幅度较大，竞买人应该还在观望。”
无独有偶，其他法院在拍卖采矿权时也遇到过类似情况。
2021年2月27日至2021年4月29日，云南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在阿里拍卖平台上变卖贵州安龙金石石材有限公司所有的安龙县笃山乡坡井饰面用灰岩矿采矿权，变卖价格为4480万元，期间吸引了4000多次的围观，但最终以变卖失败告终。在此之前，该灰岩矿采矿权经历了两次流拍。
黔西南州中级人民法院法官助理徐成位告诉记者，之前法院拍过煤矿、灰岩矿采矿权，最难的地方也在于评估价格。
“我们有一个评估系统，里面有我们选定的有资质的评估机构，我们提供他们需要的资料，让他们评估价格。灰岩矿采矿权的拍卖没有遇到棘手的问题，因为是申请人、被执行人自行议价，经过两次流拍，双方现在协商以物抵债。”他说，“如果遇到涉及到有地面设备的情况，比如有轨道、树木、地上建筑物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拍卖涉黑石英矿石 受众小而流拍
除了此类采矿权的情况，记者还在司法平台拍卖平台上注意到有一件“2370吨石英岩矿石”的拍品。该拍品设置的起拍价为29.38万余元，加价幅度为2000元，保证金只需2万。截止4月22日拍卖结束，只有401次围观，无人报名。目前这石英岩矿石正在以20万余元的价格进行变卖。
负责此次拍卖的甘肃省金昌市金川区人民法院执行庭副庭长王作祯介绍，这是一起涉黑案件，目前被执行的矿石被放置在被执行人的矿场，以及被执行人合作者的碎石厂中。
他告诉记者，矿石评估有两个流程，包括品位鉴定和价格评估。前者主要评估矿石中的成分与含量，而后者测量矿石每吨的单价。“矿属于动产，和动产拍卖的程序一样，因此执行过程并不困难。”他说，与普通拍卖品相比，矿石并不容易被卖出去。
据王作祯介绍，矿石的需求量较小，所以拍卖的困难程度高。其中石英矿石一般用于玻璃制作，但拍品的所在地金昌市没有玻璃厂，受众相当有限，因此拍品被多次流拍。他说，执行法官曾联系过 *** 的玻璃厂家，但由于定价过高，最终并无厂家购买。这些石英矿石也被迫二次流拍，目前正在司法拍卖平台上变卖。
1万多亩森林上拍后无人问津
除了矿藏资源，森林也能成为拍品。记者搜索到，位于江西省抚州市宜黄县的一块登记面积为10948.1亩的森林资源地块进入拍卖程序。2021年4月30日，该拍品以2842万余元起拍价进行拍卖，之后流拍，5月28日又以2274万余元价格进行二拍，再次流拍。
江西省抚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局法官赵亮介绍，森林拍卖有两种情况，分别为拍卖林木所有权、林地使用权。林权拍卖和不动产拍卖不同，林权拍卖需要委托有资质的机构，如当地不动产的林业调查报告，在出具报告之后，才能让评估公司对价格进行评估、出具评估报告。
赵亮法官说，一般而言，森林资源范围太大，查封方式只能是“活封”，比起矿产，拍卖森林资源对竞拍者审核程度更低。如果拍卖使用权，那么购买者不需要资质，可以直接参与竞拍。但是如果买受方后续要使用森林，经营其他项目，则需要办理相关手续。
“砍伐树木需要砍伐证，相关部门批准后才能实施，因此得办理砍伐证、运输证等各种各样的手续。”赵亮告诉记者，森林资源比普通物品更难被拍卖出去，“它不像房子之类的拍品。商品房买了就可以用来出租，或是经营店铺。但是森林买回来用途太少，如果想经营还要办手续，太麻烦了。”也是基于此原因，目前这一拍品已经二次流拍。
环保相关的钢铁产能 “相当值钱”
侯成成介绍，其实在自然资源中，还有一种“隐形的资源”，便是“产能”。在近期，北京金融法院就查封了一批钢铁产能。
该案源于一起金融借款合同纠纷，某银行将唐山某钢铁有限公司、唐山市某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韩某某诉至北京金融法院。在案件审理过程中，申请人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请求对唐山某钢铁公司等被申请人进行财产保全，共计7.6亿余元。
2021年4月15日，北京金融法院作出裁定，查封冻结被申请人唐山某钢铁公司的377万吨炼铁产能指标以及25万吨炼钢产能指标，总价值约为7.75亿元。
裁定作出后，北京金融法院执行局向河北省工信厅送达协助执行通知书，河北省工信厅于4月22日签收。唐山某钢铁公司的钢铁产能被查封后，未经北京金融法院允许，禁止转让、变卖、质押。
候成成表示，钢铁产能可以交易。钢铁产能交易是近年来国家加大环保力度、去产能的有效措施。2013年，《国务院关于化解产能严重过剩矛盾的指导意见》首次明确提出，鼓励各地积极探索 *** 引导、企业自愿、市场化运作的产能置换指标交易，形成淘汰落后与发展先进的良性互动机制。根据该指导意见，各地也纷纷出台钢铁产能使用权交易管理办法。
2015年，工信部出台的《部分产能严重过剩行业产能置换实施办法》第6条规定，在特定情形下，产能指标通过市场化运作，可以进行交易。
2021年5月6日，工信部最新出台的《钢铁行业产能置换实施办法》明确大气污染防治重点区域严禁增加钢铁产能总量，同时详细规定了钢铁产能置换的规则和办法。
而根据上述规定，钢铁产能作为企业的无形财产，具备财产属性，具有非常高的价值，法院可以对钢铁产能指标采取查封、评估和拍卖等执行措施。
近几年，我国已有一些法院对钢铁产能进行强制执行处置措施。以2018年3月13日阿里司法拍卖平台成交的案例为参考，被拍卖的唐山兴隆钢铁有限公司的炼铁产能指标数量为150万吨，单价约为193元/吨，最终成交价格为2.9亿元。据此可以看出，产能指标不仅可以进行交易，且具有较高的价值。
同时对于钢铁企业来讲，钢铁产能指标作为钢铁企业重要的财产，是钢铁企业存续的命脉。
129万就能“买下” 一片海
今年5月24日，山东省威海市文登区泽库镇沿海的一片194.957公顷的海域使用权将以92.4万元价格变卖，拍卖时间从2021年5月24日10时至2021年7月23日10时。
据了解，该海域使用权经历了两次流拍，与其情况相似的还有威海市文登区泽库镇沿海另一处海域使用权，也是经历了两次流拍。
威海市文登区人民法院执行局副局长李涛告诉记者，海域权的评估工作在法律上有一套严格的标准，大部分都是直接交给评估公司去做的，会根据海域的质量、区位条件、利用潜力、利用效益，运用科学的估价方法,对海域资源的使用价值作出评定和估算。
而海域使用权查封基本也是以活封为主，和矿产采矿权一样，法院需要送达查封文书到海洋管理部门。
关于竞买资质，李涛介绍，海域公共资源归国家所有，海域使用权对竞买人资质没有特殊要求，自然人也可以申请办理使用权证，一般自然人拥有了海域使用权后，大部分是用来做渔业养殖。而现在这个海域的承包期只剩下两年的时间，这可能是流拍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威海市文登区人民法院在法拍网上发布的众多海域使用权拍卖中，也有比较抢手的海域权。比如在2021年4月16日，该法院以129万的价格成功拍出威海市文登区泽库镇沿海海域使用权，该范围海域使用权经过了63次竞买，从98万的起拍价竞价至129万，最终成交。
自然资源财产处置困难重重
北京金融法院执行局法官侯成成告诉记者，在执行自然资源相关财产工作中存在很多困难。
侯成成介绍，首先要了解可以查封处置的自然资源财产权利有什么。矿产资源包括探矿权、采矿权；矿产品所有权；森林资源包括林木所有权；林地使用权；山岭、荒山、荒沟、荒丘、荒滩等资源包括承包经营权；水流资源包括水资源使用权；海域资源包括海域使用权。
他说，法官执行过程中，首先要面对的是查封难。针对每种资源的查封，法官需要做不同的工作。总的来说就是向有关主管部门送达相关法律文书，制作查封清单，在动产上贴上封条。但每种自然资源处理方法不一，法院处置过程中审批审核和过户登记事宜需要进一步协调，执行周期会比较长。
其次，法官要面临的是评估难。侯成成表示，确定自然资源的处置参考价，可以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确定财产处置参考价若干问题的规定》采取当事人议价、定向询价或委托评估等方式。效率最高的是当事人议价，但不能损害社会公共利益和他人合法权益。
他说，适用最多的是委托评估方式，即委托专业评估公司对标的物进行估值并出具估价报告，但在委托评估的情况下，因被执行人比较难找，即使能找到其也一般不愿配合提供评估所需资料，或无法提供齐全的资料，导致评估公司无法评估。
最后，还有变价难的问题。“像特殊自然资源，经营者必须有相应的资质，一般都是相关从业者，受众面很窄，所以不太容易拍卖成功。”侯成成告诉记者。自然资源的拍品因权利价值大、受众窄、资质要求高等特殊性，变价时无人竞买而流拍的现象多见，申请人一般情况下又不愿接受抵债，导致此类财产无法处置。
“不排除一些人就是有钱，也确实想给家里置办个矿产，但有竞买意向的主体可以关注相关拍卖和交易公告，咨询执行法院或交易机构，并且最好向行政主管部门询问清楚竞买资格和过户登记事宜，准备好资质证明文件和手续，否则即使竞买成功也无法办理权利过户登记，押金也是不退回的。”他说。
文/王浩雄 实习生 郭涵 杨阳 统筹/孙慧丽
编辑/白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