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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仓央嘉措《在那东山顶上》——美丽与哀愁
文/秋刀鱼
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曾高度评价清初著名词人纳兰性德,说“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 *** 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其实,在雪域高原的 *** 布达拉宫里,也有一位性情与才华都不输于纳兰性德的诗人——六世 *** 喇嘛仓央嘉措。在世人心目中, *** 喇嘛只是仓央嘉措的 *** ,诗人才是他的第一职业、第一身份。
上面这段文字,是在《经典咏流传》节目中,我聆听娄艺潇演唱的《在那东山顶上》时想到的。于是,迫不及待地找出仓央嘉措的原诗: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皎洁的月亮。
年轻姑娘的面容,
渐渐浮现心上。
黄昏去会情人,
黎明大雪飞扬。
莫说瞒与不瞒,
脚印已留在雪上。
此诗可分为两个部分:前两句是第一部分,情景交融,乃是诗人望月怀人;后两句是第二部分,夹叙夹议,乃是对昨夜与情人幽会的追忆。从写作顺序来看,这是典型的倒叙手法。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先来欣赏诗人追忆的昨夜幽会。“黄昏去会情人”,是昨天诗人幽会出发的时间;而“黎明大雪飞扬”,则是诗人离别情人的时间。我们只知道他们两人一夜不曾分离。至于两人幽会的场景,却只字未提。虽然只字未提,我们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这与李白《军行》一诗中只字不提战争场面,却又完全可以想象出战争场景相似,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另外,情人间的幽会,本就只可意会难以言传,更兼诗人身份的忌讳,这样不著一字的处理,自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莫说瞒与不瞒”,何者为“瞒”,何者又为“不瞒”呢?约会在“黄昏时分”,以及离别于“黎明之际”,皆是防人看见,都是“想要瞒”。而“脚印已留在雪上”则是“不能瞒”。
其实,对于“脚印已留在雪上”,并不用十分担心。正如白居易《池上》中所谓“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也并不用十分担心。其诗曰:
小娃撑小艇,
偷采白莲回。
不解藏踪迹,
浮萍一道开。
“偷采白莲回”的小娃固然“不解藏踪迹”,可是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不久这“一道开”的浮萍,就会自己合上。王维《萍池》有云“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此后,便肯定又是“开复合”。同样,“已留在雪上”的脚印,不久就会被飞扬的大雪遮盖。正如韦应物在《寄全椒山中道士》一诗中所说“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可是,留在雪上的脚印虽容易遮盖,而留在心上的脚印,却永远不会磨灭。所以,第二天晚上,他才会望月怀人,而且不会止于第二天晚上,大概凡是有月亮的晚上,恐怕都要思念的吧。
与诗人相会的情人是何模样呢?诗人虽没有明说,但是在第一部分中却给我们留下了想象的线索。诗人看到东山顶上升起皎洁的月亮,情人的面容便随之浮现在他的心上。由此可知,情人的模样一定与皎洁的月亮有相似之处。皎洁的月亮,银色的月光,朦胧的氛围,无不与情人的面庞、身姿、精神相契合。情人如月,妙曼不可言说。由此可以想见情人之美丽。皎洁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正如情人的只可想念,不可厮守。尤其考虑到诗人身为六世 *** 喇嘛的特殊身份,有情人终究不能成为眷属,只能“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由此又可以想见诗人之哀愁。
情人的美丽,诗人的哀愁,即便数百年后读来,仍教我们不然卒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