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凡在新疆当过兵的人均能滔滔不绝演讲一翻新疆之怪象。一是春夏秋冬一天来；二是喀纳斯湖出妖怪；三是鞭子底下谈恋爱；四是条条河水地下埋；五是男人爱把花帽戴；六是鬼哭狼嚎谁作怪；七是骆驼比车 *** ；八是风吹石头砸脑袋。
曾经驻扎在沙湾县牛圈子的野战部队，在天山脚下创造了军营版的怪象，可称为“天山奇迹”。或许有人说成天山军营绝唱。可与天山共存，将永远留在战士们的记忆里。
牛圈子军营怪象之一：军被不分正反盖
咱当兵的人，不论来自城市，还是贫穷的乡村，在家所盖的被子都分翻正面。城里人的丝绸之被，不管被面上绣着熠熠生辉的鸳鸯戏水，还是鲜艳夺目的牡丹花，它是有表里之分的。贴身的是质软的纯棉布，正面总是朝上，翻正分明。农村虽然较为贫困，所盖被子粗布土色，也讲究正翻面，假如盖了翻面，暖不热被窝，妈妈会给调理过来，绝不会把白色的里子露在外边。
部队这所大学校，是一座特殊的学校，同一样物件，在这里却有天壤之别。也是被子，却翻正全绿，很难分清正翻面，甚至分不清被子的两头。每晚盖被子，不管盖正面还是翻面，全是绿色，班长也分辨不清楚哪是正，哪是翻。
时日久了，被子脏了，战士们自已拆洗，然后拿出被包里面的小小针线包，学着穿针引线，一针大一针小的缝被子。虽然找不到妈妈缝被子的暖意，但终于有了长进。一次次的拆洗，被面变成了浅绿色，或着羊脂玉色。每晚盖被子，仍找不到翻正面。这种不分翻正面的被子，在军人手里却变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牛圈子军营怪象之二：整理内务拉线来
班级整内务是每天评比的项目。每天战士早操归来前连排干部有转转看的习惯。记得二连的连长李昌俊常到营房转转看，他来到五班，一看是四川的老兵闫恒全整理内务，正在墙的一头扯上一条软线，然后拉到另一头，盘腿坐在铺板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有角有愣。连长夸闫恒全是"老油子"，让他传经送宝，教新兵叠被子。
闫恒全个头不高，老兵传帮带他做到了家，每次教新兵叠被子不厌其烦手把手的去教，渐渐地从拉绳变成了余光扫描，全班的被子横看一条线，被面又平展，雪白的床单裹着白毡毯。被面、床单变平整的秘诀，闫恒全的经验是往上面喷水。到了冬天的晚上，也不必担心，用土砖坯子垒起的火墙，把室内潮湿蒸发掉了，被窝暖烘烘的很舒适。闫恒全一度被连评为整内务标兵。
牛圈子军营怪象之三：土坯火墙取暧快
1978年的牛圈子的军营还是挺原始的。每个班里的进门左墙壁总有一面土墙立在床沿的前方。这就是战士们发明创造的土火墙。别看火墙土，它的通风、火道是有科学原理的。土坯厚了导热慢，要洒上水，慢慢往下刮，一旦敲击有清脆的回音，说明墙的均匀厚度达标了。
用土坯垒火墙，从低层起就留下风道，当土坯垒到一米高，墙体内的巡环网隔形成。此刻留意检查，风道有无被泥土封死，用手试通风是否流畅，掉落的泥土，必须清理干净。当火墙垒到一米八左右就要封顶，做到不露风露气，确保室内战士晚上睡觉即暖和又安全。
火墙前的炉子是砖垒而成，火旺不旺炉子很关键，火口大了浪废煤，有时把火墙烧得黑红甚至爆裂。挖火墙的烟火出口大有讲究，烟火口分大小，讲角度。一个新火墙垒成到使用，要反复试，直到安全可靠了才能使用。
原创的东西要接受实践的检验，二连的火墙即使把炉盘烧的通红，火墙也不会爆裂。战士们穿的大头鞋就是里外湿透，傍晚把鞋放到火墙上方，一夜准干。有的战友把火墙当成烤箱，饭后留块发糕，放到火墙上烤一夜，次日吃到嘴里，又香又脆又甜，比丰县的蜂糕还好吃。
土火墙靠傍晚值班的战士加煤取暖。它有一个绝妙的好处，值班的战士把炉盘烧红，映着微弱红光，偷偷写情书看情书，尽兴时会拿出未婚妻的玉照独家欣赏，怯怯地笑出声来。这个美呀！让《梁祝化蝶》叹息；嫦娥驻足羡慕。
牛圈子军营怪象之四：偷写情书藏山外
我的同乡宋庆国，浓眉大眼，个头彪悍，我们分到了一个排，他入伍前定了心上人。到部队的第一个星期天，约我到了西边的山头上，迎着剌骨的寒风，宋兄说：“咱们是老乡，埋到心里的话，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他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两寸的照片，是一位窈窕淑女，脸蛋上抹的绯红，双目传神。宋兄羞语，轻轻地把照片递给了我。很美！是心上人，入伍前双方家长替定了终身。我们分手时，她把我送到了庄外叮嘱着，别忘了写信，你把部队成长告诉我，我把家乡的变化告诉你，传递书信，比翼双飞。我到了部队，要报个平安呀。
是的，应该写封报平安的信，让爹妈放心，让心上人放心。他犹豫了，满脸的愁容说：能帮忙写情书吗？
我有所不解，情书是不能替写的，万一出现感情质变怎么办？他说，俺俩是小学同学，我没读完初中，因家庭情况下学了。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艳福不浅呀！说笑中，宋兄拿出备好的笔纸递给我：帮我写吧，你比我文化深。死磨硬缠，我只好答应，他才算罢嘴。
第一封替写的情书，是在寒风撕脸的山坡上完成。虽然手被冻麻木了，字里行间却充满着无限的爱，牵挂之词无比温暖传情。宋兄让我念了两遍，他听的津津有味。猛然把我背起，一路小跑，把我背到砂石路上，轻轻把我放下，开心地说，写的真好，你说小黄相信是我写的吗？小黄一定相信，你不是在信尾签上名字了吗？宋兄点点头说，不然，我去买一盒印泥，摁上我的红手印，这样就真了。
我帮宋兄写了三个春夏秋冬的情书，每次情书，字里行间充满了甜言蜜语。扇情有度，恩爱有分寸，牢牢的拴住了小黄的心。
庆国临退伍时把我又拉到西山坡上，双手握着我的手，眼圈有些发红，激动地说谢谢兄弟，你写的每封情书，感情是真的，渐渐我和小黄养成一个习惯，每隔一段时间，没接到对方的情书，心里都空荡荡的。现在，小黄进县化肥厂工作了，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她混好了，我在部队也提不了干，退伍回家完婚，应该是头等大事，我们一旦结了婚，父母也了了一桩心愿。
后来，宋兄回到了丰县，很快和小黄结婚了，他们还有了孩子，有人在县化肥厂，常见到宋兄的身影。到了1983年，我退伍回丰县后，宋兄打听到了我，见面后脸上依然充满着感激之情。
牛圈子军营怪象之五：公厕全在坑上盖。
公厕有各种各样的设计，但您很少见到牛圈子军营公厕的版本，它能颠覆你的理念。
天山脚下经过开挖山根，形成了梯田，每个平坦的地块，都有成排的红色瓦房，连队官兵住到这片军营里，那么多人需要大小便。在水源紧缺的地方，是没法解决水冲厕所的。为解决好这个问题，官兵们费尽了脑筋。筑墙挖茅坑，几天功夫，大便坑满，需要经常的清理茅坑，才能使用。小便溢出池子，就是流淌外边，也是恶臭扑鼻。
不知是哪位土专家想了个万全之策，平地起坑，坑深三米留有出粪道，两边护坡一起又是通风道。坑上建房，坑内打墩，墩上架梁，然后在梁上，用挖出"8"字型的松木板，往上一盖，两侧隔墙，"8"字型的漏斗，各尽其能，前口小便，后口大便，落地粪便成堆，小便能入槽。厕所里气味少了，若吸支莫合烟，根本嗅不到臭味。这种公厕因墙是红砖，瓦是红瓦，墙体窄长，又叫长房子。这样的公厕，一个连的官兵使用一个月，仅清理一次粪便足够了。把挖出的大便晒干，上地肥田。
这又脏又累的地方，却是学雷锋做好事最多的地方。粪便拉出去了，找不到活雷锋。只有一次例外。他就是宋庆国做好事奇遇记。一个星期天。宋庆国就到公厕里做好事，拿上铁锨挖出粪堆。他一边挖一边吹着口哨，干的正起劲，突然，厕所里漏斗处就象下雨一样，有名战士旁若无人的小便，可能没听到下边的动静，不偏不斜尿了宋庆国一头一脸。这次宋庆国算是倒霉透了，往上看看是哪位毛头小伙所为，那人小便完转身走了，啥也没看清。
听说此事后，我鼓动宋庆国，要反应到高指导员那里，在全连官兵 *** 时，进行强调，尿尿也要讲文明，不能瞎尿、胡尿、不会尿。宋庆国羞答答地说，这次算了吧，说出去多丢人哪！
牛圈子军营怪象之六：训练单杠用背带
新兵刚编入新班，门前的单双杠成了必修之课。一至五练习，干净利落，一气做完。多数战士通过刻苦训练基本能完成训练任务，但也有极少数战士因肥胖臂拉力不够，更谈不上后翻大回环。
商丘有位战友叫王体岭，是五班的一名战士，别的战士单双杠一至五练习过关了，他只做到一至三练习就撑不下去了，蹲到沙坑里不起来。班长汪砚领是个急性子的人，想出了一种练臂力的绝妙办法。王体岭拉单杠时，王砚领班长拿来背包带，把王体岭托到单杠上让他先抓牢，然后用背包带绑上手腕。一切做完毕，汪班长在一旁站着，观察新举措带来的新变化。
王体岭拉不了几下就吊到了单杠上。班长问行吗？王体岭不敢说不行。歪着头，斜着眼，强打着精神，微微点头，还可以。其实，百多斤吊在单杠上，撑不了多长时间，肩酸背痛手发麻。汪班长要求战士很严，心不软，依然让王体岭吊在单杠上。
王体岭被吊在单杠上，没喊体力不行，只是满脸无奈的苦笑。过了好久，好象缓过气来，他猛吸一口气，双手用力，竟然胸脯过了单杠，身子重重的压在了单杠上。
正当训练如火如荼时，王体岭吊在单杠上的表情，让检查卫生的李连长看到了。便问王体岭，这种训练方法是谁想起来的？王体岭不敢如实相告，喃喃的说是我独创出来的。李连长叹道，这是一种没办法的办法，绝不提倡推广。要因人施教，不能千篇一律。
这种训练方法，应称为汪氏训练法。对王体岭而言，经过这种强化训练，臂力猛增，单双杠一至五练习，能一口气完成。后来跳木马，因弹跳力极强，一个按马动作，身体象飞燕一样，"嗖"的一声，然后轻松落地。
牛圈子军营怪象之七：冬季吃水化冰块
通讯连的梁勇，是在部队结的婚。我们丰县籍的战友参加了他的婚礼。我是受梁勇婚庆的影响才有了在部队结婚的想法，也给双方家庭找到了一个最为节省的婚礼方法。我在高希望指导员的关心下，结婚后被安置在二连家属院住。据说这两间房子，是郭喜全排长住的房子，郭升成副连职，换了住房。
在我印象中，二连的家属院，并没有院墙，而是依一条山沟两侧而建。山沟是天山源头之水造化而成。天长地久的洪荒之力，硬把山体及山根冲成山沟。沟底不是多深，却到处躺卧着大小不一的石头。有的美丽石头被细沙埋着，说不定沙堆下埋着可赌的石头。
在这条山沟两边的家属房里住着官兵的女人。我们同饮一条沟的水。偶尔碰上面打个招呼。我和爱人顺着这条沟往上游去过。这条沟的上游通往天山冰川水系，长年流水不断，水质无污染，含有很多矿物质。尽管有游牧民在上游活动，却没见到漂浮过来的牛马粪便，偶尔有几粒羊屎蛋子。
山沟流水，到了夏天天山冰川融化，再遇暴雨会出现山洪，这条沟应是山洪的走廊。若遇到多天无雨沟水断流，在深坑窝里存点积水，水面很浅，往往有巨石躺卧里边，浅浅的水窝里没有鱼儿戏水，也没虾虫藏身，纯净的就象天泉一般。
但到了冬天，山沟水面封冻，大雪到来应是冰上加霜，山风顺着山沟吹来会刮起白毛风，飞起的雪花贴到您的眉毛上，形成了白粒状的眼帘，一眨眼上下雪珠相碰，却是难得的微雪 *** 。
此时此刻，星期天，来了我们五班的山西兵他拿上铁钎，敲打山沟的冰块，用桶提到房内，放到炉子上待烧水。又到外边劈劈柴用于生火。不多会，轮训队的老乡夏传喜战友来了，他捎来了羊肉，做抓饭吃。陕西的赵宝安战友来了，战友们都来了，这里成了老灶台，大家自带食物，各展地方风味。唯一的难点，就是砸冰化水。用冰烧出的水，口感不亚于崂山泉水。比现在的自来水要好喝的多。不用担心有重金属污染，这是天然的天山之水，若开发出瓶装，这里的水质应该得到市场的认可。
天山流下的冰川之水，融进雪化之水，形成了二元冰冻之水，每年只有一季，那就是冬季。
天山，上帝赐给的宝山，给人们带来了生命之水，养育了一批批当兵的人。冰盖之水，是送给军营冬季的礼物，它给部队带来了无限生机。
牛圈子军营怪象之八：巨石天山滚下来
二连食堂前宽敞的操场上，在一个夏天的早晨，来了一位天山来客。他不是仙家，却是神仙之力，从天山高处推下的巨石。石头很丑，面目黑得透亮，体大百吨，型态怪异。细心观察，用心去想，昨夜天山深处，可能下起了暴雨，在山体上形成了洪峰。天山冰川融化之水，汇入暴雨之中，顺山体沿山沟直泻山坡。悬在山腰上的巨石，遇到洪荒之力，若抓不牢母体，将会游离出去。石借水力，象一支力大无穷的怪物，遇树干折，遇兽冲淹，那些杂草落叶，只能随着起舞。如果遇到游牧民的牛羊，将会被巨石碾死，顺水而下，有的挂在了枯树根上，有的被尖硬的石头拦住，有的埋进了积沙之下，还有的随流漂移，挣扎着爬上高地。
二连食堂前的巨石，至今仍是谜团重重。二连的上方，有营部、通讯排，路的西侧是民族连队，营部北边是个大操场。上方建筑及中间的沙石路，没有被洪水拉出的水沟，营部及民族连队的军营没损毫毛。
这个怪物，是怎么降到二连操场上的呢？它肯定不是天外来客，只是天山来客。这位不速之客是否有灵性呢？为什么曲里拐弯没碰军营，没伤一人，在深夜无声无息的悄悄寻访呢？想来想去，曾害怕过，差点与天山相伴终生，奇迹般地活着。
只能这样解释这块巨石，它是上帝的宠物，它有灵性，一瞧是军人的地盘，收住了野性，绕着，缓缓的滚落二连操场。只有当兵的人有此感觉，军人命大福气大，在威武的军人面前，天大的石头，也会躲着军营走，因为牛圈子的军营里，住着守卫边疆的伙伴们！
军营里发生的怪象，或许不能留传千古，但至少在军人心目中，应该是鲜活存在的。
2018年11月28日（原创）
作者田效民，江苏丰县人。1978年至1983年，曾在驻疆某步兵团服役。有多篇文学作品，散见报刊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