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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路走好,永远安息,保佑这世间子女。”李美珍跪在灵车前,边大哭边哀唱,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这是李美珍的日常工作状态,她的职业是哭灵。
李美珍最开始哭一场只拿到了70块钱,如今一场能够拿到3000元。
别人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能哭得那么真切?李美珍淡淡地回答:“我曾经被家暴了十年。”
那么,哭灵人李美珍究竟见证过人世间什么样的悲欢离合?
接触哭灵,生活无忧
李美珍接触哭灵这一行,完全是个意外,还是多亏了她的姐姐。李美珍的姐姐比她要大上四岁,在村里拉起了一支高跷队,主要在丧事上表演。
28岁的李美珍因为受不了丈夫长达十年的家暴和羞辱,选择了回到娘家,又不想孩子没有爸爸,没有离婚而是夫妻分居了。
李美珍也不好意思一直在娘家待着无所事事,姐姐知道后,便强拉着妹妹加入高跷队。
李美珍的兄弟姐妹们颜值还是能拿得出手的,李美珍在队里扮演花旦,唱闽剧。
有次隔壁村办丧事,李美珍听到一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嘴里还在念叨着唱词,她转头问姐姐,才知道那就是哭灵。
这引起了李美珍的兴趣,她回去后便让师父给她专门写个哭词,想要试一试。
尽管李美珍从来没有接触过哭灵,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定数,她打心眼里觉得她能够哭出来。
当时,姐姐在一旁看着,一开始对李美珍并没有什么信心,但是看到妹妹拿到唱词后,念着念着眼泪串了线似的掉下来,情绪也被带动了,事后便鼓励妹妹可以一试。
李美珍手上拿着的词大概讲的是父母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为了让儿女们过上好日子,自己再苦再累也能扛过去。
李美珍开始唱词时,就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也是如此,辛辛苦苦一辈子,想着想着就共情了,眼泪自然就流下来了。
哭灵也不是那么容易入门的,李美珍在上面狠下了一番功夫,学唱词的那段时间,她手不离词,就连吃饭也在练,每每念到都能流下泪水。
在接到第一场哭灵时,李美珍的心里也没有数。那时候,东家还跑过来问她:“小妹,你会不会哭灵啊?”
李美珍本来想说自己还不会,只能够念出那些词,但是话最终没说出口,她转而答应了东家。
以前上学时,李美珍的语文水平还是不错的。她听着东家给她讲逝者生前的故事,在原本词的基础上又多加修改,更加贴合逝者的生平。
那天下着大雨,李美珍也没有犹豫,跪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把逝者一生经历过的大事诉说出来,足足哭了半个多小时。
周围的人也被李美珍的哭诉带动了,时不时传来哽咽的声音。哭完后,东家递给她70块钱,拉着她说:“真的佩服你。”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哭灵的经历,李美珍下定决心以后就把哭灵当做一份职业了。
李美珍严格要求自己,尽量把哭灵做到完美。东家让哭一个多小时,她就哭那么时间,中间也不会停下来歇息。
这一方面是因为哭着停了,对逝者有些不尊重,另外就是歇息喝口水,会影响到情绪。
在做哭灵之前,李美珍的父母、兄弟姐妹们都健在,她并没有经历过和亲人的生离死别。
可是,李美珍在哭诉逝者故事的时候,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了一般,她内心柔软容易心疼,是真的很伤心。
李美珍做哭灵时,这个职业还没有兴起,市场需求并不大,刚开始的三四年,每场的费用很低。
当李美珍差不多干了五六年,才有人慢慢加入哭灵,接着她出场费用便涨高了,资历老有经验,一场下来能有三百多。
哭灵并不是每天只有一场,如果有需求的话,可以根据自身的能力来接。李美珍一天下来能够哭上三场,很晚才回到家中休息。
哭多了自然会对人的声带造成伤害,李美珍以前讲话还比较嘹亮,现在声音都带着沙哑感。
以前有次,一个东家要求找个孙子跪在灵前哭,李美珍便让自己十一二岁的大儿子穿着孝衣跪到旁边,她开始哭诉儿子也在那抹着眼泪。
直到现在,李美珍想想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孩子,她那时候太想挣钱了,不过她待儿子是极好的,儿子也会体谅母亲的这一份不容易。
电脑刚兴起时,李美珍就给两个儿子一人买了一个,智能手机刚出来,她还是买了让儿子高兴。
儿子们带着同学到家里玩,李美珍会早早准备好瓜子,水果。有人看到她这么宠孩子,还提醒她不要给孩子宠坏了。
可是,李美珍不担心,她的儿子非常孝顺懂事,她自己以前穷经常被人看不起,但是有了钱,她觉得要让儿子自信起来,不能像她以前一样。
如今,李美珍哭一场能够赚到3000多,一个月哭上十几场,保证了她生活无忧,留有余钱。
做父母的就是愿意一辈子为儿女操劳,李美珍为儿子在东莞购置了房产,给自家父母还盖了新房。
各种葬礼,见证痛苦
葬礼上,东家对于逝者的态度往往透露出背后的家庭关系。
有次,李美珍哭得撕心裂肺。那家老人去世了,老人的儿子很早去美国打拼,儿媳妇一直留在家中,老老实实地孝顺公婆。
儿媳妇人老实本分,沉默寡言,一看就知道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女人,可是葬礼当天,老人的儿子却带着在美国找的小老婆大摇大摆地出现。
李美珍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她痛恨老人儿子的不孝顺和欺骗,十分同情这家儿媳妇。
李美珍想要帮儿媳妇出口气,抱着儿媳妇痛哭,嘴里说:“你的命好苦啊,心想,你拿青春换美金,却不想青春没有了,美金也没有了,你实在太不值得了。”
旁边的人一听这词不太对劲,说:“你可真大胆”,还要阻拦李美珍。
李美珍也不胆怯,直勾勾地看着老人的儿子,说:“想他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我还给他留什么面子。”
当地有很多赚到大钱的人,办个葬礼十分讲究排场,有的一场葬礼要花上一百多万,吃个饭就安排了一百多桌,烟酒都是牌子货。
李美珍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都忍不住感慨一句没钱死不起啊。
还有次一个企业家去世,他媳妇专门邀请李美珍去哭灵,因为担心自己的孩子哭不出来,到时候闹出笑话丢了面子。
企业家有一儿一女,三十多岁,过着优越的生活。李美珍在灵车前面哭诉企业家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可是那儿女脸上并无过多的感情。
李美珍说:“并不是我哭得不好,而是那两孩子打小没有吃过啥苦头,感受不到他们父亲创业的艰辛。”
企业家的儿女一出生,家产已经很充足了,后面又给他们挑好媳妇和老公,过着幸福的日子,根本不用受苦。
李美珍给别人哭灵的时候,也会仔细观察着,要是一家有姊妹好几个,日子过得好的哭的少,日子过得苦的哭的凶。
但是,李美珍对待每一场都是认认真真在哭诉,她哭的同时,会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自己的生活。
李美珍也曾被一家真挚的情感感动过,目睹生离死别让她哭到心痛。因癌症去世的是三十多岁的女人,留下了丈夫,11岁的女儿和7岁的儿子。
逝者和丈夫是自由恋爱,家里人当时不想他们在一起,但是两人感情深厚,还是义无反顾地在一起了。
生了两个孩子后,逝者得了癌症,治疗了三年,花了100多万,最后人还是走了。
李美珍和她丈夫聊起她,男人的神色麻木,语气平淡,哭的时候,男人还是面无表情。
她丈夫不是不悲痛,而是悲痛到了麻木的境地。李美珍哭完,说句喝彩词,还是忍不住哭泣。
李美珍见过人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死者会痛,生者也会痛。有的人当牛做马一辈子没来得及享福就走了,所以说父母在世,子女要好好孝敬,不要等到连孝敬的机会都没了。
对于哭灵这一种职业,不少人会表示不理解,自己哭不出来吗?为什么要花钱请别人来哭?
李美珍表示每个人都会哭,但是要说清楚父母一辈子的心酸苦楚,很多人都不会。
作为哭灵人,李美珍会认真地听东家讲述逝者生前的事情,再好好地唱出来。
李美珍也会安慰逝者的亲人,走了也是种解脱,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别让人担心,不要过度悲伤。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是生病去世的,生前饱受病痛的折磨,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婚姻悲剧,十年家暴
李美珍的生活有在变好,可是在她28岁之前可以说受尽了苦头,有来自原生家庭的教育问题,更有甚者她的丈夫对她实施了长达十年的家暴。
李美珍的父母有8个子女,她排行老三。父亲为了补贴家用就外出打工了。
家里面就剩下她的母亲和失明的奶奶,母亲操持家务,偶尔会卖点布匹。
李美珍小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了,快到了掀不开锅的境地,两间木房子,奶奶睡一间,妈妈睡一间,孩子们太多就打地铺睡。
有的时候,好心的邻居会让李美珍的弟弟妹妹去他家睡。到了初中,李美珍看着周围人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很是羡慕,她只能走路去。
初中念完,家里就不让李美珍上学了,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咋管过他。
不过,她的父亲经常在李美珍的耳边念叨:“女孩子读书多又能怎么样,将来不还是要嫁人。”
李美珍也知道供她上学读书的钱,都是问亲戚朋友借的,她也没有坚持念下去。
没多久,就有人来提亲说是要娶李美珍,她父亲答应了,可是李美珍并不想那么早嫁人。
父亲把李美珍叫到面前,说:“咱们这种家庭有的挑吗?有人愿意娶你,已经很不错了。”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李美珍的心,她哭着答应了,十八岁的李美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嫁了人。
她丈夫是同村的,没上过学,没有文化,不讲道理,只要心情不好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李美珍揍一顿出气。
李美珍也是有苦不敢说,因为她出嫁的时候,没有嫁妆,觉得自己娘家不好,抬不起头,就一直忍让着。
婚后没多久,李美珍和丈夫去砖厂打工,她吃苦耐劳,脏活累活干完了也不抱怨。
可是,她丈夫还是不做人,经常打她,掐她的脖子往墙上按,拳头使劲捶她肚子。
在砖厂干了六七年,李美珍生下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
有次,她丈夫又开始 *** 揍她,旁边的婆婆还说了可难听的话,说李美珍是他家养的一条狗。
李美珍被羞辱惨了,直接想着死了算了,拿起一块砖头就拍在了脑门上,流了超级多的血,她老公赶紧把她送到了医院。
到医院缝完针,李美珍等到拆线后,就偷偷坐着大巴回到了娘家。
李美珍已经很多年没回家,街道变了模样,看到母亲那一刻,忍不住扑过去痛哭。
她丈夫找了过来,李美珍说什么也不愿意跟他走,只好把两个儿子留给她照顾,又出去打工。
李美珍本来都想离婚了,可是年幼的儿子一句不想没有爸爸妈妈,不要离婚,让她还是心软了,能和丈夫不见面就不见面。
28岁的李美珍回到父母的身边,人也变得开朗了,还意外收获了哭灵这一份职业。
哭灵二十多年,李美珍身体虽不太好,膝盖疼腿也疼,但是她生活变好很多,还和朋友开了餐饮店。
如今,五十多岁的李美珍依旧没有放弃哭灵,不会忘记哭灵给她带来生活的希望,她表示只要干的动,就会一直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