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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灯灭人去(1)
与此同时,大厅里的人,各院里的夫人、丫头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月明星灿,四下里笼罩着淡淡的明亮,看看树梢,居然一丝风也没有。
月娘看着星空对小玉微笑道:“李大姐造化了。”
花园卷棚里,潘道士高坐灯坛之上,凝神静气,一动不动。西门庆穿着青衣,俯伏在坛下,心中既紧张又惊喜。一刻钟后,他偷眼看下上面,登时吓得心里乱扑腾,灯坛上怎么出现一个长毛鬼?!西门庆定睛观瞧,原来是潘法官。
只见潘道士将头发披散开来,手持横纹古铜剑,浑身颤抖,口中念念有词,这动作让西门庆怀疑他是刘婆子的孪生兄弟,两人一个路子。
正思考间,天空陡然暗了下来,速度很快,却又令人不知不觉。西门庆还没反应过来,平地起了一阵大风,夹着尘土。
呼呼——
西门庆眼睁睁瞧着本命灯,大风吹过,二十七盏灯犹如孱弱的影子,扑闪几下,强自挣扎。西门庆的心仿似经历怒涛的礁石,既冷又怕,忽然又两阵大风吹过,三个华盖微微晃动,这一刻恍惚过了一个世纪,西门庆绝望的抬头看时,二十七盏本命灯一盏也没灭。
天助我也!
西门庆狂喜的要跳起来,便在这一瞬,一阵冷气袭来,恰似秋霜般冰凉,刹那间本命灯尽皆熄灭。
西门庆呆住了,他的心眨眼睛从峰顶跌倒谷底,一时不知如何承受这个痛苦。见潘道士还在晃动古剑,颤抖着身躯,西门庆颓然道:“法官,法官!别哆嗦了,灯灭了。”
潘道士扒拉一下额前的乱发,“怪不得我眼前黑了呢,什么时候灭的?”
西门庆这个气,敢情你一直打盹呢!他哪知道,刚在潘道士见到一白衣人进了灯坛,递上一张地府勾批,上有三颗印信。
潘道士走下坛来,掺起西门庆,“官人,本命灯灭,你娘子性命只怕在旦夕之间。”
西门庆再也顾不得身份,满眼落泪,哀求道:“望法师搭救她吧!”
潘道士叹气道:“你娘子获罪于天,恕小人无能为力。”说完,收拾物品便要离开。
西门庆见天已过三更,再三挽留,“法官明早再走吧。”
“出家人草行露宿,走到哪哪是家,此是自然之道。”
西门庆见潘道士去意已决,忙令玳安取出一匹布,三两白银,赠与法师。
潘道士笑道:“贫道奉行皇天至道,对天盟誓,不敢贪受世财。”西门庆哪会同意,人家在法座上哆嗦半个时辰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走了我西门庆成什么人。推让一番,潘道士收了布匹,告辞离开西门府。
过仪门时,潘道士忽然转身,握住西门庆的手,神情极其凝重,说道:“今晚,官人切忌不可往病人房里去,不然祸及己身,慎之!慎之!”说罢,出了大门,拂袖而去。
回到卷棚里,西门庆呆坐着看小厮收拾灯坛。应伯爵在他身旁,见他表情被雷劈了一般,一时居然不是如何劝慰。夜近四更(凌晨一点到三点),伯爵上眼皮打下眼皮,坐着都要打呼噜了,忽然看到西门庆扭转身,望着自己,眼泪竟是默默流下来。
伯爵心说哥哥我又不是你的情儿,劝道:“这是个各人寿数,哥不要强求。兄弟也是心痛的紧,一会儿就想开了。”
玳安在一旁心说死的不是你老婆,你当然想得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应伯爵实在撑不下去了,起身告辞道:“哥一定困了,歇息歇息,我明日再来。”一边作揖回家,心说回去我睡上它三天三夜。
送走应伯爵,西门庆回到书房,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他还在犹豫,潘道士已经警告他,进了李大姐的房间必会惹祸上身。想到老婆孤零零病卧在床,心里又割舍不下。只觉胸口压抑的发闷,不时长吁一口气。突然,西门庆出了书房,边走边寻思:“宁可我死了吧,我必须守着她说几句话。”大步进了老婆房中,见李瓶儿面朝里睡着了,刚要关门李瓶儿好像被惊醒了,翻过身来,“我的哥哥,你怎么不进来了?”
西门庆闷声没言语,听瓶儿又问道:“那道士点命灯怎么样了?”
“你放心,灯上没有事。”说这话,西门庆感到喉咙发热。
“我的哥哥,还哄 *** 什么?刚才那厮又领人来,跟我说,已告到阴司,要去我性命了。”
“你听他胡说,没有的事,我……我想与你相守,你怎么不要我了?!”西门庆泪水忽如断线的珠子,放声大哭,“叫我西门庆眼睛闭了吧,免得这样牵肠挂肚!”
李瓶儿伸出双手,搂住老公脖子,口中呜咽,半天哭不出声,“我的哥哥,趁我没闭眼,跟你说几句话。你家大事多,又没帮手,别由着性子做事,也不要亏了大娘,她早晚会给你生个根。”
西门庆满面泪水,重重的点点头。
“你又做着官,少去院里吃酒,家事要紧。奴家在还早晚劝你,我若死了,谁肯苦口说你这些。”
西门庆听着心口如刀剜一样,哭喊道:“我西门庆今世没福分与你做夫妻,疼杀我也!天杀我也!”
哭声悲切,几断愁肠。
两人又依偎着说了些话,瓶儿催促西门庆道:“这么晚了,你睡去吧。”
“我不睡了,我在这屋守着你。”西门庆的语气像舍不得自己布娃娃的孩子。
李瓶儿道:“唉,我离死早呢,这屋里脏,熏着你。再说,你在丫头伺候我也不方便。”
西门庆没有办法,“迎春!迎春!”床房里,迎春正与如意站立着摇摇晃晃对头打瞌睡,如意捅了下迎春道:“快,快,爹叫咱呢。”
迎春揉揉眼睛,唔了一声,走出床房,西门庆嘱咐了几句,又回身给老婆盖好被子,到月娘房中告诉祭灯的事情去了。
炕屋里静了下来,李瓶儿觉得右边身子有些麻痛,可能一个姿势太久了,对迎春、如意道:“你们扶我面朝里躺着,再往里挪挪。”如意扶着李瓶儿躺好了,迎春又重新铺了一遍草纸,看主人舒服的睡下。
如意回屋睡了,迎春拉绣春过来,在瓶儿躺的炕下打地铺。这一天太累了,不觉已经进了五更(夜里三到五点),厢房里王姑子与冯妈妈的鼾声此起彼伏,互不相让。不一会儿,迎春、绣春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迎春听到炕上有声响,忍不住探头察看,朦胧中影子一晃,居然是瓶儿下炕了。
迎春忙坐起来,“娘要做什么?”
李瓶儿俯身拍了拍迎春肩头,嫣然笑道:“你们好好看家,我走了。”迎春大惊失色,刚要喊猛然惊醒,原来是场梦。
桌上的灯还在闪着,迎春忙走到炕边,瓶儿还在面朝里熟睡,迎春放心了,顺手摸了摸瓶儿的鼻息,已经断了气。
活着快乐些吧,因为你会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