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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刘俏言 张蓉
拿到判决书的江秋莲。CFP供图
江秋莲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2022年1月10日，山东省青岛市城阳区人民法院对原告江秋莲与被告刘暖曦（原名刘鑫）生命权纠纷案作出一审判决：被告刘暖曦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赔偿原告江秋莲各项经济损失496000元及精神损害抚慰金200000元，并承担全部案件受理费。
在1月11日的媒体座谈会上，江秋莲罕见地全程面带笑容。她依然习惯于在提起女儿江歌时，前面加一个“我”字，“我给我江歌一字一字地读了判决书的全文。”
江秋莲说，这并不意味着漫长追诉道路的终结，她无法做到部分网友希望的“放下过去，向前看”。江秋莲坦言，自己在江歌出生的那一刻，就没了江秋莲，只有江歌妈妈。
江秋莲说，她愿意把这次全部的赔偿款都捐给失学女童，“我现在生活里的重头戏，就是赚钱打官司，把打赢的钱捐掉，然后继续打官司。”
“我江歌今年30岁了。”在江秋莲心里，江歌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江秋莲的下一个目标，是2037年出狱的陈世峰，她希望用国内的法律制裁他。这将成为接下来支撑江秋莲继续生活的动力。
4年漫漫庭审路
“和刘鑫正式见面只有一次，她从未真诚向我道歉”
拿到判决书的江秋莲。CFP供图
江秋莲始终不愿意面对那段过往。
在律师播放那段证据视频，重提刘暖曦把江歌锁在门外那段过往时，江秋莲转身离开——她不忍心看，也不想再听，尽管为了筹备打官司，这个过程她已经和律师一起复盘了无数次。
“我没办法面对。”江秋莲说，虽然在抖音上置顶了这条回顾视频，但是她自己从来不愿意翻看，平时看电视剧，很平常的亲子别离场景，她都会划过这些片段，“你们觉得很正常，我看着就难受……”
选择以打官司作为自己后半生的主要支柱，或许是因为江秋莲从来没得到过刘暖曦的一句真诚的道歉。
“2017年8月23日，是这些年里我和刘暖曦的唯一一次见面，那是在媒体的见证下。刘暖曦嘴上说着‘阿姨对不起’，但实际上，她从未真诚向我道过歉。”江秋莲说道。
这些年，江秋莲不仅起诉了刘暖曦，因为频繁遭遇网络暴力，她还起诉了两名在网络上攻击她和江歌的网友。“他们造谣江歌是 *** ，说我是黑社会。”江秋莲说，这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带给她二次伤害。
对于庭审结果，江秋莲认为这是法官对江歌善良的肯定。“但是江歌的一条生命，是任何东西都衡量不了的。给我的赔偿款，连我这些年打官司花的钱都不够。”江秋莲表示，尽管如此，她也愿意把全部的赔偿款都捐给失学女童。
“这也是受我江歌的影响。”江秋莲说，“女孩子要独立，要有学上才能有主宰自己生活的权利。我经常跟江歌讲，如果你结婚了，一定不要当家庭主妇，要有自己的事业。”
江秋莲偶尔会翻看大山里的女校长张桂梅的新闻，她觉得自己虽然做不到张桂梅那么伟大，但依然可以用赔偿金为社会做点什么，毕竟自己是“社会曾经帮助过的人。”
基本预期之内
“这是一场引领社会道德风尚和价值判断的案件”
拿到判决书的江秋莲。CFP供图
山东省青岛市城阳区人民法院在民事判决书中指出，江歌作为一名在异国求学的女学生，对于身陷困境的同胞施以援手，给予了真诚的关心和帮助，并因此受到不法侵害而失去生命，其无私帮助他人的行为，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公序良俗相契合，应予褒扬，其受到不法侵害，理应得到法律救济。
民事判决书还说，刘暖曦作为江歌的好友和被救助者，在事发之后，非但没有心怀感恩并对逝者亲属给予体恤和安慰，反而以不当言语相激，进一步加重了他人的伤痛，其行为有违常理人情，应予谴责，应当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并负担全部案件受理费。
“这起案件事关社会道德风尚和价值判断。通过证据还原的事实显现，江歌作为同学兼朋友，在朋友遇到困难的时候，全力以赴地去帮助朋友，而被告刘暖曦却是想办法把自己的风险转移给江歌。另外，刘暖曦在江歌遇害后的表现，确实和我们的传统美德大相径庭。最关键的是，刘暖曦的这些行为对原告造成了巨大伤害。”北京义贤律师事务所主任黄乐平说，这起案件的判决一定会对社会道德风尚和价值观引领，发挥风向标的作用，在某种程度上，这正是他接受代理这起案件的原因。
“从接下这个案子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赔钱的准备。”黄乐平感慨道，从原来预期的2020年底结案，到2021年底的宣而未判，案件处理过程的每一步都是艰难的闯关。
直到1月10日，终于等来判决书的那一刻。黄乐平说：“两年零三个月，压在心底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江秋莲（中）和代理律师。
对于目前的判决结果，黄乐平表示，基本在自己预期的选项之内，“应该说判决采纳了我们的核心观点，就是刘暖曦具有明显过错，依法应该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在黄乐平看来，对于刘暖曦的行为做出法律上的裁判，符合传统道德和社会价值期待的需要。
“这个案件很复杂，也极具典型性。”黄乐平说，这次案件判决的最大意义，就是树立了正向的社会道德风尚和价值判断的风向标，“以后有人想做好事，有人愿意做好事，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担惊受怕。因为司法树立的裁判标准，给了他们更多的安全感，让他们对于去做好事有了更多信心。”
黄乐平透露，判决总体上达到他们内部评估的预期，“上诉期有15天，在25号之前，江秋莲女士会做出决定是否上诉。”
座谈会上，江秋莲坚称，等2037年陈世峰在日本服刑结束回国时，自己会继续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对此，黄乐平分析称，由于到2037年还有十几年，充满不确定性。“从法律或法理上来说，江秋莲女士确实有权利继续追究陈世峰的责任。至于将来怎么追责，可能要看当时她本人的意愿，以及当时的法律政策的规定。”
不会选择自杀
“现在要赚钱养活自己，你们支持我直播带货吗”
江秋莲。
判决之后，有不少网友给江秋莲留言，希望她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不要松下来，同时也担心她的生活会一时间失去方向。
“你们放心，我不会自杀的。”江秋莲的笑容里有些勉强。
这些年，围绕在江秋莲身边，劝她向前看的声音一直都有。出于善良的目的，看着江秋莲一次次为逝去的女儿冲锋陷阵，他们担心江秋莲会陷在这件事里太久，以至于失去属于自己的生活。
江秋莲接纳网友们的善良，但并不愿意为此改变。“你们让我按照自己的方式活吧，忘记或不忘记江歌地活着，都是我的选择。这就像是长辈频繁地催婚，但至于结不结婚，都是年轻人自己的活法。换到我这里也是一样的。”江秋莲说道。
江秋莲现在的生活很简单，她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平时看新闻喜欢看一些案件诉讼类的。江秋莲现在生活里的重头戏，就是赚钱打官司，把打赢的钱捐掉，然后继续打官司。
“你们现在看到我笑，是因为我心里的痛没有流露出来。”江秋莲说，她觉得自己并不坚强，反而很脆弱，像是胡杨树的根，根没了的痛苦，并非常人能够体会。
但是，这些年在为江歌奔走的路上，与陌生网友的互相陪伴，成了她痛苦之时唯一的温暖。“有个女孩，她告诉我失恋了。我们在网上互相安慰。我去日本的时候见到了她，她上来抱住了我，说阿姨我就是那个失恋的女孩。”那一刻，江秋莲觉得很欣慰。
江秋莲不太会讲大道理，唯一希望每一个关注她的人，都能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江歌的悲剧重新上演。
“你们在生活中会遇到失恋，事业不顺，与人有矛盾等等困难，但是不要忘记，你们的生命不只是你们自己的，也包括了爱你们的人。”江秋莲对着镜头说。
“我现在要赚钱养活自己，你们支持我做直播带货吗？”江秋莲有些不确定，目前她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现在开的网店，未来，江秋莲考虑做直播赚钱，“只要维持自己的生活就好，我也不需要奢华的生活。”
“我会好好爱惜我的身体的。”江秋莲说，她还要再坚持15年，因为陈世峰还没出狱，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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