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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的留守儿童,大凉山的留守儿童

作者丨金建国

一阵急促的暴雨过后,海拔2000米的山区教室里重新响起了合唱的声音。

一群彝族女孩站在楼道里唱歌,双手配合着做各类动作。款式各异的彝族服饰,有些杂,又有些鲜艳。吉布小龙站在中间,用一把吉他伴奏。远处晦暗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这些女孩唱歌的快乐。

伴奏的吉布小龙是女孩们的音乐老师,35岁,做乡村教师十年了。他曾怀揣着音乐梦在城市里闯荡多年,无果后回到家乡,成为大山里的小学老师,遇到了这些留守女孩。他重新开始写歌,带着学生们成立合唱团,一起排练,在抖音上记录这些瞬间,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女孩们所在的学校位于大凉山普格县大槽乡,周围都是山,看不到尽头。普格县曾经是中国最大的连片穷困地区,直到2020年12月才正式脱贫,是四川最后七个摘帽的贫困县之一。贫困、辍学、 *** 等痼疾正在消失,基本生活得到保障,但留守儿童现象依然普遍,特别是女孩。

大山里的女孩一代代遵循相似的路径长大——上很短的学,做很多的农活,早早结婚生子,囿于深山之中,与外部高速发展的世界隔绝。但在大槽乡,因为小龙老师和音乐,这群女孩开始变得不同。

在简陋的音乐教室里,在山顶的云层旁边,也在那些短视频里,她们唱歌。吉布小龙希望通过原创儿歌,让她们找到自己的声音,学会独立和勇敢。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教育。那些曾经的梦想生根发芽,在泥泞中长成新的种子。歌唱也为这些女孩们打开了另一个世界,通过抖音,她们被外界关注,自我和生活开始发生变化。

离开大山,回到大山

阿甘拉仁,居无定所;阿甘拉仁,没有另一半

陪伴他的只有梦想和吉他,父母的无奈,邻居的冷眼

——《阿甘拉仁》

吉布小龙的吉他坏了,尾部的背带扣掉了出来,他坐在学校花坛边上,打算用胶布将其粘上。合唱团的孩子们凑上来,有的趴在他肩上,好奇地看着她们的老师修补这件“上了年纪”的乐器。吉他已经背了很多年,是大学毕业后同学送给吉布小龙的礼物,一直用到现在。

距离离开城市、回到凉山,已经过去了整整10年,吉布小龙决定写一首歌,与十年前的自己告别。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告别。刚刚过去的6月里,他又送走了合唱团里的几名六年级毕业生。

〓 大槽乡中心校

6月11日,吉布小龙在抖音帐号上传了这首写给自己的歌曲,叫《阿甘拉仁》。歌曲写完后,吉布小龙教给了合唱团里的两个女孩,并录制成一分钟左右的短视频。在彝语里,“阿甘拉仁”的意思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阿甘拉仁为了音乐梦想,在外闯荡,居无定所,“朋友的酒,让他流落在街头”。

这是吉布小龙自身经历的折射。他从小喜欢音乐,高中毕业后,靠着父亲给的500块钱,去成都参加四川音乐学院的选拔。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大山。因为没有接受过专业的音乐教育,他起初没有考上,最后被补录到通俗演唱专业。

2009年,吉布小龙大学毕业,带着同学送的一把吉他,和一位藏族同学去北漂。他们住在通州的出租屋里,睡上下铺,在朋友办的培训班找活儿干,或是在房地产剪彩和商场开幕活动中走穴演出,更甚者,在大街上发传单。有一段时间,两人找不到活儿,兜里只有一元和五毛硬币,每天早上饿肚子,喝白开水,吉布小龙瘦到一百斤出头。

那年11月,吉布小龙的母亲打来电话,埋怨他不考虑家庭,当初四处借钱凑学费,供他上音乐学院,如今终于毕业了,却不找个稳定工作,逢年过节也不回家。母亲的话深深刺痛了这位彝族青年的内心,让他觉得心酸。那时候创作的歌曲常常与梦想有关,但梦想又是一个过于自私的词汇,让他同时被希望与愧疚裹挟,进退两难。

于是,吉布小龙离开北京,回到四川,在成都的酒吧一条街演出,偶尔也去培训班教小孩唱歌。有一次,他去一所小学参观,看到里面的学生坐在小板凳上,学习各种乐器,还有沙锤。他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一个想法浮出脑海——或许可以回去教家乡的小孩学音乐。但他总觉得回去有点丢人,还是想再拼一拼。

2011年,吉布小龙24岁,按照彝族习惯,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他报考了文工团的事业编,笔试和面试成绩不错,但最终没有被录取。父亲偷偷给他报了凉山地区的教师资格考试,软磨硬泡,终于让他回到家乡,成为当地的一名小学教师。

〓 上课之余,吉布小龙(左)在附近演出

2017年,吉布小龙30岁,被调到了普格县,在大槽乡中心校教数学和音乐,也教体育等科目。这是他的老家,一切仿佛回到原点,等待重新开始。但他已经不再对自己和学生抱什么期待,在上一所学校,他曾想过教当地的孩子学音乐,但学生们异常羞涩,家长们都觉得唱歌没什么用,还是上课更重要。

转折始于一次偶然。2018年的一天,吉布小龙在操场上弹吉他,一首《外面的世界》吸引了班里的学生,几个孩子凑过来,好奇地看他,他随口问:你们敢唱吗?孩子们大大方方地回答他:有什么不敢的?大家在操场旁若无人地高声唱起来。吉布小龙突然看到了希望,他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那么羞涩。

那年儿童节前夕,学校领导跟吉布小龙和另一位音乐老师阿吾优发建议,带着学生参加县里的文艺演出。他和阿吾优发创作了一首原创歌曲,原本打算自己唱。后来,两位老师请学生唱了一下,没想到很好听,他们便决定,索性由孩子们来唱。

最开始有四个学生愿意唱歌,性格外向,喜欢音乐。在主动报名以及各班老师的推荐下,更多孩子加入进来。最初也有男生,因为太过调皮,没有坚持下来。最后这个团体变成了“女团”,吉布小龙取名为“妞妞合唱团”,“妞妞”是当地对未成年女孩的通俗称呼。

吉布小龙创作的第一首作品是《下雨啦》,这是一首直接用汉语创作的歌曲,曲调轻松明快。当地经常下雨,而在歌词里,一切新鲜的事物仿佛都在等待着雨水的降临。他希望这样的儿歌可以带给合唱团的妞妞们更多快乐,给她们的童年留下美好记忆。

〓 “妞妞合唱团”演唱《下雨了》

那次文艺比赛,合唱团获得了第一名。当时,评委反复跟吉布小龙和阿吾优发确认,是不是原创。毕竟,还是头一次有人根据普格县的素材创作原创歌曲,并由当地的孩子们演唱。

比赛结束后,合唱团保留下来,日益发展壮大,一度成为拥有超过40个孩子的大团队。

声音背后的声音

阳光穿透我的眼泪 绽放出美丽的彩虹

我要带着希望的种子 飘向更远的地方

——《蒲公英》

尼嘎是最早加入妞妞合唱团的成员之一。她今年14岁,即将六年级毕业。她觉得自己在学校总是紧张,上课回答问题吞吞吐吐。在山上放羊的时候,她并不会这样羞涩。起初,尼嘎对唱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只是觉得好玩,便加入了。

寻找成员是合唱团碰到的第一个难题。起初,吉布小龙去各个班里寻找对唱歌感兴趣的学生,也有不同班级的老师主动推荐。然而,吉布小龙常常觉得,这里的学生还是太内向了,回答问题时不敢看人,脸红红的,一个班只有一两个学生敢大声朗读课文,更别提唱歌了。

孩子们普遍胆小,有的人想参加,不好意思直接问,爬在窗户边看,还托合唱团里的朋友跟吉布小龙打听。有的成员加入之后,还是开不了口,在合唱的时候不敢大声。为了训练学生们的胆量,吉布小龙常常让她们挨个在其他成员面前独自演唱。

比性格内向更紧迫的一个问题是,学习和唱歌之间的矛盾似乎越来越激化。有的老师本来主动推荐学生来参加合唱团,后来觉得学生成绩有下降,便转变了态度。更直接的压力来自家长。当时普格县还是国家级贫困县,很多彝族村民会选择出去打工,常常遇到语言问题。基础的文化知识成为招工的要求,这让他们意识到,孩子接受义务教育是必要的,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因此增加。

尼嘎加入合唱团一个星期,父母担心影响学习,劝她退出。尼嘎没好意思直接跟吉布小龙讲,吉布小龙没有多说什么,对此表示理解。但离开合唱团后,尼嘎越想越不对劲,上课无法专心听讲。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音乐。一个星期后,尼嘎回到了合唱团。她跟家里做了保证,会更加努力学习,父母便没有再说什么。

〓 左一为尼嘎

提起合唱团的歌曲,尼嘎如数家珍,比如《童谣》,是吉布小龙在周末去贫困户家里做帮扶时写的。当时,普格县正处于“脱贫攻坚”阶段,吉布小龙在课业之外,还要负责五户贫困家庭的帮扶工作。这位小学老师看到路上几个孩子在采猪草,想起了童年时的场景。“一二三四,时光飞逝,快要过年了,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这些歌词看起来简单,但背后都有吉布小龙的想法。有的学生不熟悉汉语,无法理解抽象词汇,比如“恐惧”,吉布小龙会创作两种语言版本。彝语存在不同的片区,大槽乡附近就处在语言分界线上,学生们对有些东西的表述并不一致。吉布小龙会将不同说法都融入歌词里,让学生们熟悉彼此。他也会通过歌词,让学生们理解团结互助和独立意识。

因为这些,吉布小龙越来越觉得,音乐其实是另一种层面的教育,填补了留守家庭和课堂学习所缺失的那部分。他问过班里的学生,平时都唱什么,回答多是《爱情买卖》之类的口水歌。而传统的彝族歌曲常常是小调,只适合低声吟唱。吉布小龙希望创作出真正适合孩子们的儿歌。

那些明快欢乐的歌曲背后,存在一个贫瘠而干涸的现实世界。普格县常年贫困,曾经 *** 泛滥。吉布小龙亲眼看见过有人贩卖 *** ,也听说过个别学生因为父母 *** ,跟着患上艾滋病。近年来,在 *** 的严厉打压下, *** 才逐渐销声匿迹。但女性仍然处于弱势地位,很多女孩受教育机会少,往往在18岁左右就出嫁,生下三四个孩子,甚至更多。

尼嘎家里一共四个孩子,除了她,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父亲在外地打工,每年回来一两次。母亲一个人独自拉扯四个孩子。尼嘎的哥哥上学的时候,家里照看不过来,姐姐便一直在家放羊,最后连小学也没有上过,后来结婚生子,也和母亲一样,生了四个孩子。

“这些女孩就像天上的那些云,草地上的蒲公英,被风吹来吹去,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吉布小龙说。吉布小龙的姐姐也是如此。小时候,姐姐为了能让他和哥哥继续上学,五年级时辍学回家放羊,后来被安排嫁人,出嫁前仅与男方见过一面。她们的人生中,可以选择的机会并不多。

等待妈妈

我羡慕和妈妈一起放羊、和爸爸一起点火把的他们

我思念远在他乡的爸爸妈妈,不知道你们过得好么?

——《等待妈妈》

17岁的机默是合唱团里年龄最大的成员。在她这个年纪,过去很多彝族的女孩已经嫁人,正常上学的学生则已经快要考大学,而她刚刚六年级毕业,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女孩中间显得引人注目。在合唱团,机默是队长,其他的成员称机默为“吉妈妈”,意思是她像妈妈一样照顾大家。

但机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在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她跟随父亲生活,后来继母又生了三个孩子。十多年前,没有电话,两边从此断了联系,机默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11岁时,当地 *** 出台了“控辍保学”的强制性政策,加上周围邻居对她父母的指责,父亲终于同意让她入学。

机默喜欢上学。当时她住在另一座山上,四年级之前的三年里,每天都要走路2个小时去学校,回来要爬山,时间会更久。机默常常领着更小的孩子一起上学,中途经过森林与河流。她个子高,有时下雨天多,河水暴涨,她便抱着同行的学生渡过深水。

上自习时,机默听到综合楼三层音乐室里传来的歌声,便走到教室门口往里面看,并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里面的人唱歌。

刚参加合唱团的时候,机默觉得苦恼。合唱团的妞妞们唱歌的时候,常常会伴随着各种可爱的动作和表情。跟着做这些的时候,机默觉得很不自然,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儿童了,跟“可爱”似乎也无法联系在一起。吉布小龙跟她说,和30多岁的老师相比,17岁的她依然是个孩子,不要有心理负担,放开去表达自己,用合适的表情和动作去传递对应的情绪。

机默很喜欢吉布小龙创作的歌曲《蒲公英》。这是一首不太像儿歌的作品,表达的是留守儿童的内心世界。吉布小龙有些顾虑,没有将这首歌曲上传到妞妞合唱团的抖音帐号。每次机默唱这首歌,都会忍不住流泪。

吉布小龙常常能感受到学生们的坚韧与脆弱。最近,他把自己的社交帐号名字改成了“妞妞老爹”,头像是哪吒形象,配文写着“保护姑娘,贯彻落实”。这是痛仰乐队的一句口号,吉布小龙觉得特别适合,“刚好合唱团也有一群小姑娘”。

勇敢妞妞,不怕困难

不惧密林深处的豺狼,敢于深海浅滩与蛇蝎作伴

父母不会永远陪着我们,我能独立生活洗衣做饭

——《勇敢的妞妞》

13岁的尔各让吉布小龙看到了合唱团进一步发展的希望。妞妞们学习歌曲的速度有快有慢,吉布小龙往往是先让学得快的成员学会,再教给其他学生。有些学生怕老师,跟同龄的成员学歌,学得更快。吉布小龙希望能在合唱团的基础上,培养一些有独唱能力的主力成员。

尔各来自单亲家庭,父亲很早离世,母亲常年在福建纺织厂打工,一年只能回来一两次。尔各从小和哥哥妹妹一起生活,外婆家住得很近。青壮年劳力纷纷外出打工,外婆前后拉扯了家族里的10个孩子长大。

刚加入合唱团的时候,尔各站在第二排,并不显眼。有一次,吉布小龙让学生们挨个在大家面前唱歌,给他们拍视频,锻炼他们的表达能力,这才注意到尔各的天赋。当时尔各穿着牛仔裤,很自信,一点也不羞涩。她的声音“有点尖”,一开始感觉“不怎么悦耳”,但节奏感很好,嗓子里有一股子向上的劲儿,仿佛经历了无数次风雨的敲打,透着一股力量。

吉布小龙从尔各的班主任那里了解到她的家庭情况,没有直接问,就是随意地聊天,问她妈妈从福建打工回来没有。熟络之后,尔各把吉布小龙当作父亲一样,经常主动跟他提起家里的情况,妈妈打工回来了,妈妈又去福建了,诸如此类。尔各很要强,性格也活泼。

吉布小龙还写了一首歌,叫《勇敢的妞妞》,给尔各,也给所有合唱团的妞妞们。山地森林密布,女孩大多怕蛇,还有青蛙之类的生物。上下学的路途中,她们时常会偶遇这些生物,周末去山上放牛羊割猪草,天黑了才能回家,也会遇到危险。尔各觉得,歌词里的蛇蝎与豺狼听起来有些可怕,但是大声唱出来,有壮胆的奇效。

去年10月,吉布小龙在抖音注册了妞妞合唱团的帐号,并上传了第一支演唱视频,吸引了一千六百多点赞,播放量接近10万,这相当于普格县的一半人口。第二支视频《下雨啦》,点赞更是超过6000。

短视频的传播力量让吉布小龙感到惊讶。他以前参加过很多选秀节目,少数人可以站在那个舞台,夺魁和成名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相比之下,抖音等短视频给了普通人更多展现自己的舞台,让大山里的音乐被更多人看见。成本层面反差也很大。如果按照传统的音乐制作,一首歌的伴奏和编曲最少也需要2万,相当于吉布小龙半年多的工资。拍抖音视频不会有这个烦恼,可以随时随地录制,有手机就行。

经常有在外地打工的家长在评论区留言,提到视频里的学生是自己家的孩子。这成为了他们了解孩子的一个特殊渠道。尔各的母亲常年在福建纺织厂打工,将女儿演唱的《勇敢的妞妞》发给了弟弟,也就是尔各的舅舅。看到抖音里的视频,他们才知道尔各在学校过得还不错。

参加合唱团没有加重尔各课业上的负担,反而带给她正向的激励。这一年多时间,尔各在班里的成绩从三十多名提升到第一名。

〓 “妞妞合唱团”在抖音上第一支合唱视频

更远的地方

咕噜咂咂格,饭菜做好了,美味佳肴我都能吃完

咕噜咂咂格,飞机做好了,世界各地到处去游玩

走进了学堂,只有知识才能构筑自己的梦想

——《咕噜咂咂(过家家)》

妞妞合唱团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她们有了去外面看世界的机会。今年六一儿童节,妞妞合唱团受邀到普格县参加文艺演出。对于很多女孩来说,县城是她们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比赛结束后,妞妞合唱团又远程参加了凉山州的文艺比赛,凭借唱歌的视频,再次拿到了第一。

吉布小龙希望妞妞们走得更远。机默今年就要离开合唱团,去县里上初中。吉布小龙希望有机会带她去成都,甚至更远的地方。机默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这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上课和唱歌都让她觉得快乐,吉布小龙说,还可以多想想以后做什么。从那一刻起,她开始规划起自己的未来。她不希望一直在家里干活。

“我的打算就是好好学习,考个好的大学,找一个稳定的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不必再看谁的脸色,在成都或者别的地方,和喜欢的人构筑一个家庭。再就是,回报那些对我好的人,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一点。”机默这样说。

有时,吉布小龙也会跟学生们聊起“梦想”这个词。今年5月,吉布小龙拍了一段抖音视频,问每个学生的梦想。答案都很简单,有的想要一把吉他,有的想要一件公主裙,有的只是想去县城看看,因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城市长什么。有热心的网友主动跟吉布小龙联系,给妞妞们寄去吉他和衣服。还有网友套用抖音上的流行梗鼓励她们:“勇敢妞妞,不怕困难”。

有的学生有更远的目标。尼嘎想成为一名歌手,她说,想要实现这个梦想,需要好好学习。“必须需要学好语文,那些字需要写,还要把那些音符能具体成一个好歌,我只知道这个,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她想做的是原创歌手。

在带着妞妞们唱歌的过程中,吉布小龙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在变化。他的性格里有一种忧郁的成分,或许是经受过太多挫败,又或许是跟彝族文化中的忧郁气质有关。妞妞合唱团改变了这一切,让他有了继续做原创音乐的动力。“音乐好像有一种向上的浮力,没有什么可以停止唱歌的冲动,希望自己的创作可以达到这种状态。”这位音乐老师说。

吉布小龙最大的梦想是带着学生们做出更好的音乐。他和负责编曲的老师阿吾优发还在攒钱买录音设备,将宿舍的一半空间改造成简易工作室。他们捕捉了很多原始的声音,比如每天早上的鸡鸣,黑猪和鸭子的叫声,将其融入妞妞们唱歌的前奏里。他们希望用抖音将大山里的这些天籁记录下来,带着孩子们的歌声和希望,向更辽阔的世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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