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1)
“我今身披彩衣,我见繁花如许,我嫁与山河千乘万骑,我却追忆孩提……”
伴随着胡笛呜咽,西风也跟着呼呼作响。斯人的歌声里带一点叹惋,又带一点希望之光。像是尘封卷宗里的一声叹息,又像是红尘俗世中的一次别离。
这是《芈月传》片尾曲《西风》。剧情发展至此,嬴荡举鼎而亡,芈姝昏招迭出导致满盘皆输,芈月在斩断与黄歇的烦恼丝后,几经波折终成大秦宣太后。《西风》这首歌刻画了宣太后在某天夜里独上西楼却又高处不胜寒的心境,歌者细腻又不失坚韧的声线,唱至“西风向孤独的人吟唱,是谁在拿捏心里的伤”时,更有一种“冷月葬诗魂”的凄美之意,余韵悠长。
我的妈妈是《芈月传》的忠实观众。因为家务繁忙,她通常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跟上电视的进度,但她会在料理完琐事后,通过机顶盒的点播回放系统拍马赶上。一集完毕,她本可理所当然地快进至下一集的正片,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会跟着片尾曲一起哼唱,尽管这首歌的歌词对于她来说太“文”了些。很快地,妈妈学会了这首歌,会在干家务活的时候不由地哼出来。
和《西风》一起进入千家万户的,还有这首歌的演唱者:阿鲁阿卓。
(歌曲试听地址:西风-阿鲁阿卓
)
(2)
“我在2009年的时候就有唱过孙俪主演电视剧(注:严歌苓同名小说改编《小姨多鹤》)的主题曲《相濡以沫》。这些年,我在自己的专业上也做了很多的努力。能演唱《芈月传》的片尾曲,让更多的观众能听到我的歌,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机会。我想,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只要你努力,机遇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谈起《西风》和《芈月传》,阿鲁阿卓显得不卑不亢。她波澜不惊的话语中,传出一股胸有成竹之气,哪怕网上少不了“凭什么是阿鲁阿卓唱《芈月传》的片尾曲”式的质疑声。
这位18岁前并未接受系统音乐训练,靠着彝族姑娘的天赋考入 *** 艺术学院,磨砺流行唱法,学成后下山便一举囊括金钟奖(2009年)、青歌赛(2010年)双料金奖的新生代歌手,再经过《梦想星搭档》、《我为歌狂》的历练,确实有满满的底气接招。除了歌唱上的硬实力,跟随总政歌舞团超过百场的演出经验,2015年与“歌王”韩磊在央视春晚合唱《人间天河》亦是值得大书特书之事。当然,阿鲁阿卓自云,“这些年,在专业上做出的努力”,最扎实的内功来自于她的作品积淀:2007年,刚崭露头角的阿鲁阿卓推出《遇上你是我的缘》,其民族风雨流行的结合火花四溅,成为当年的“广场舞神曲”之一;2010年,演唱《小姨多鹤》主题曲《相濡以沫》,是她的首次“触电”;同年发行首张个人大碟《相濡以沫》,邀有张亚东操盘;2013年与前辈级彝族歌手“山鹰组合”合作,尝试《山风一样自由》式的中西合璧作品,受到媒体圈热赞;年底搭载着电视剧《烽火佳人》,再唱主题曲《最坏时候遇上最好的你》、片尾曲《爱你如命》;2014年电影《天河》,阿鲁阿卓大气空灵的嗓音,让主题曲《人间天河》飞了起来。因此,阿鲁阿卓是绝对“有资格”唱这首沉甸甸的《西风》的。
谈及演唱《西风》和之前的影视歌曲有何不同,是否因为是捆绑这一“大IP”后会有负担,阿鲁阿卓自言“无压力”:“去年八月份的时候,我接到电话,说让我试录一下《芈月传》的主题曲。最开始是让我录《满月》(即《芈月传》主题曲,最终由陈思思演唱),在网上大家或许还能听到我这个版本的Demo。九月份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有另外一首歌,感觉也很好,想让我来唱,这首歌就是《西风》。我第一次听这首歌就觉得很感动,快流泪了都。于是我给作曲老师打了电话,说我很喜欢这首歌,应该能够表达好。于是我们在九月份就把《西风》录好了。所以,其实《芈月传》的三首主题曲、片尾曲里,我实际上唱了两首。”
说到这里,阿鲁阿卓淡淡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份孩子气的得意。虽然最后只有《西风》正式和大家相见,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以胜却人间无数。
(3)
谈起《西风》和自己过往演绎歌曲在风格上的差异,阿鲁阿卓显示出一种近乎执拗的可爱。她好几次强调,《西风》和她此前的音乐作品没有任何区别。“可能大家觉得《芈月传》很火,《西风》被很多人听到了,所以我唱的《西风》就是一首流行歌,但有时候我在一些大型晚会里唱的歌曲,就不是‘流行歌’了。如果我在晚会上唱《西风》呢?其实参加国家很多大型晚会,在晚会上献唱歌曲,一样是我作为歌手的光荣,是我可以引以为豪的事,所谓‘晚会歌手’也好,‘主流歌手’也好,我觉得没必要做这样的区分。”
阿鲁阿卓的身份焦虑,并不是她的庸人自扰。在大众认知惯性里,“晚会歌手”和“唱片歌手”有着天然的鸿沟。前者以体制为服务对象,后者眼中则只有市场。当然,也不乏孙楠、韩红可游走于两极,可在大部分时间里,“心连心”上看不到 *** ,工人体育场也不会有韩磊的个人演唱会——尽管韩磊在《我是歌手》表现已足够出色,可他身上还是有挥之不去的“老干部”色彩。于是,大众下意识里认为,辗转于《欢乐中国行》、《中华情》等各种文艺晚会舞台上的,揣着铁饭碗的,必然无需考虑个人原创作品的传播度。
可时代早已发生更替。若因为看到“阿鲁阿卓”这一名字,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唱民歌的”,凭印象流和才旦卓玛、降央卓玛、容中尔甲等划等号,这是无理由的傲慢。而若因为阿鲁阿卓频频出现在央视里,并演唱了诸如《青藏高原》、《映山红》、《美丽中国》等作品,就理所当然地给她贴满标签,这也是粗暴的武断。只因为没有国际唱片公司的包装,不走“偶像歌手”的那一套宣发途经,阿鲁阿卓缺乏在年轻乐迷群体中的曝光——而这一群人恰恰是新媒体平台上最具传播力的人群,这确实是她的短板,无需讳言。可阿鲁阿卓的作品是摆在那儿的,你无法忽视《相濡以沫》那连绵起伏的钢琴下,在完全的“去民族化”后,这依然是一首好歌;《最坏时候遇上最好的你》里,金培达联手林夕的标准“天后级”制作规格;阿鲁阿卓早在2010年推出的个人专辑《相濡以沫》里,就齐聚了张亚东这样的超级大腕,像《我的心中只有你》其中的复古幽情直追黄金时代的林忆莲。除非你硬是要装睡,否则均不会对阿鲁阿卓的音乐文本的数量和质量视而不见。
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说:“解决焦虑的成熟之途可以说始于一种认识,即身份的确立取决于听众的选择:听众可以是工业家或波西米亚人,可以是家庭成员或哲学家——而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选择听众。”我想把这句话转述给阿鲁阿卓听,你可以骄傲地选择你的听众,反正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4)
我问阿鲁阿卓,为什么你的歌里有这么多的“风声”?除了《西风》外,还有《山风一样自由》、《风带走的》。阿鲁阿卓笑称:纯属巧合。
可我依然认为,她的歌里是有风的。来自西南大山的风。吉他弦马不停蹄地弹拨,阿鲁阿卓的声音一遍遍地吹送,轻浮脸庞。包括她的另一首歌词里并没有“风”出现的《我的童年》,由汪峰御用制作人贾轶男创作,歌中不是汪峰的钢铁丝绒,而是在不插电的架构里,用钢琴、吉他、鼓点、弦乐构建出蓝天、白云、草地、星夜、河流的思无邪画面。这是属于阿鲁阿卓的音乐中特殊的音色,和她的彝族前辈山鹰组合、彝人制造乃至和她同一世代的莫西子诗、吉克隽逸都不一样的音色。
“我们国家的音乐就是五声音阶组成的,很好听,这就是我们民族的文化,我们的根。我理解的流行音乐是和时尚结合,但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本。比如R&B,这是黑人的民族音乐,并不是直接把它搬过来就可以。像《山风一样自由》,我用的是最典型的吉他演奏编曲,但唱出来的却是带有民族色彩的东西。这是我想做的音乐。”
阿鲁阿卓正在和贾轶男一起筹备她的个人专辑,即将于2016年发行。我很期待这是一张怎样的唱片,是否会像我第一次听巴奈《泥娃娃》、好客乐队《爱吃饭》那样,在西式为体中,紧紧抓着我们脚下的土地。
(5)
和阿鲁阿卓采访的那天,恰好是姚贝娜逝世一周年的翌日。说起来,姚贝和阿鲁阿卓颇有缘分,前者是青歌赛2008年的冠军,阿鲁阿卓则在2010年夺魁;姚贝演唱了郑晓龙导演的《甄嬛传》,阿鲁阿卓则演唱了姐妹篇《芈月传》。
“我和姚贝娜是很好的朋友。我们过去经常在一起参加演出,三天两头就会碰到。我们来自不同的民族,生活环境也不一样的,音乐风格也不同,可我们之间会聊很多很多,包括女孩子之间很私密的话题。大家在网上看到的那张照片,是2010年金钟奖颁奖的时候,晚上聚会时拍的,一张很开心的照片。也是巧合,《甄嬛传》是她唱的,《芈月传》是我唱的。她真是一个唱得非常好的歌手,我经常都会想起她,也时不时去听她的歌。”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我回头听着姚贝娜演唱的《红颜劫》,《甄嬛传》的片头曲,确实和《西风》有丝丝缕缕的牵绊。再细究下去,两人的歌声里仿佛都是女子身不由己、命若琴弦的低鸣,或许姚贝娜的歌声更注重个体的小小世界,甄嬛炙热的爱之迸发和幻灭,阿鲁阿卓因芈月肩上之家国重任,则让闻者更感女性之韧劲和母性之伟大。
希望,如《甄嬛传》让姚贝娜这个名字飞入寻常百姓家那样,《芈月传》之后,有更多的人们会认识阿鲁阿卓。这位优秀的歌者已耕耘了许久,她的声音,不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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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马齐喑的乱世里,透过音乐,我们记录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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