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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无锡太湖鼋头渚“包孕吴越”景观
当年张歧先生在鼋头渚,为我拍摄的“包孕吴越”照片。
张歧先生为我拍摄的“天下第二泉”照片
惠山泥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泰山脚下与张歧先生的合影。
王铎回忆录《一蓑烟雨》269:
十六、长河落日:从上海到无锡
王铎著
为了省钱,不在路上买着吃,我背了40个杠子头——这是五天的“口粮”,装了大半个帆布旅行包,这就上路了。
说来也是好笑。第一天登船,就遇上这么大的风浪,船上不花钱的饭吃不下,那就吃自己带的杠子头就疙瘩头咸菜吧?可费了好大劲,愚磨了老半天,也咽不下一口。晕船的滋味,可让我痛痛快快地体验了一把,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看官,好容易挨到了第二天早晨,似乎船也平稳些了。就听到身边有人提议说,要去看海上日出。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乘船去上海,不看海上日出,那怎么行呢!可一看手表,已经是早上七八点了,这天……怎么还是黑洞洞的?是底舱的小圆窗玻璃太脏、太厚了吧?我一时想不明白。
没办法,我只好踉跄着走出船舱,上了甲板。
好像夜色渐已退去了,朝东一望……咦!原来太阳早就升起来了,只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黑黑的云雾,仅仅余下一个浅浅的光影……经过一夜冲锋陷阵的航船,似乎全然不知,它还在喘着呼呼地粗气,艰难地航行。
这就是说,昨天的海上日落没捞着看,今早的海上日出也全泡汤了!
与我一样,好多来到甲板的旅客,大都垂头丧气地满天找着太阳,抑制不住自己的失望和惋惜。
一位咬着旱烟袋的老水手,嘿嘿笑着来到我们跟前说:“都回舱里休息去吧!嘿嘿,这趟海上日出看不成不要紧,别泄气——还有回来呢!老天爷不会老阴沉着脸,总有个开晴的时候,是吧?”
“再说,”他喷了口烟雾,接着说,“你们出来玩,就不是来找舒服的。大海可不管你那一套!我跟大海打了一辈子交道,大海就是个驴脾气,谁也摸不着!嘿嘿……”
也真是!叫老水手这么一开导,好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对啊,还有回程来?等从上海回青岛的时候,不是也有日出日落吗?这下,大家都安心了,都把心放肚子里了。
于是,旅客们又都各自忙各自地去了。船也信心百倍地开足了马力,一口气开到了上海吴淞口。
你还别说,一到上海吴淞口,甲板上的人就又多了起来。有说这里是黄浦江与长江交汇处的,有说这里是黄浦江入海口的,还有说这里不仅能够看到长长的崇明岛,还能看到江水与海水分界线,特别壮观。
说实话,由于经过了一夜的大风大浪,日出没看成之后,我便回到舱里实实落落地睡了一大觉。等顶着个惺忪的睡眼,来到甲板的时候,早已越过了海水与江水的分界线,眼前已是光秃秃的、平缓缓的、黄澄澄的崇明岛了。
当时,我一边注视着崇明岛一边在想,原来这么一座大岛上,竟然连一座山头也没有,没有岩石,没有树,也没有什么楼房。眼前的一切,尽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滩涂,一片非常原始的不毛之地啊!
看官,下午五点钟左右,从上海白渡桥渡口一下船,抬头一望,只见一座高高耸耸的,如群山一般的黄褐色建筑横在城市上空!知道的人,不用说,这就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上海大厦了。
还记得郭沫若先生有两句话说得很传神,道是:
感觉别人小得可怜,
感觉自己高得奇怪。
这就是他当年站在上海大厦楼顶发出的感叹。
当我第一次看见上海大厦的时候,心中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么两句。
说真的,在上海一落地,大上海的城市形象便给了我很深的印象。那真是一个大上海啊!到处是高楼大厦,到处是殖民地式的异国情调和特色建筑,街道宽阔,车水马龙……高耸的海关大楼、宽广的外滩、汽笛声中航船与帆影、滚滚而去的黄浦江……直看得我泪都快掉下来了。
亲娘哎,我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小云雀,真正风里雨里,从青岛千里迢迢地飞到了上海,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大事啊!我的翅膀硬了,我可以独自飞翔了,我自由了!
看官,你可能不知道,也很难体会到——那时作为一个在工厂上三班的一线工人,要出趟远门儿,一连休上五天假,又不是病假,又不扣工资,又神不知鬼不觉,那可真比登天还难!
只有一种办法,就是你有本事和同事搞好关系,人家甘愿几你多换几天班,再跨个礼拜天才行。所以,我的这趟外出考察,还是多亏了几个好朋友的真情相助!还有一点,不能不提,就是你要在平时多多帮助别人,拿真心去换真情。如果没有这些,单凭三寸不烂之舌,谁理你!谁也不是傻瓜。
所以母亲常常对我说:“帮助别人,就是善待自己。你只要心里装着别人,别人眼里就会有你。孤独都是自己找的。”
话说一到上海,我就赶紧去买了返程的船票。然后,马不停蹄地坐上去苏州的列车,好像只有半个多小时,天光还大亮的时候,就到苏州了。
夏天的江南,天黑得也晚,一个人游苏州说快也快。观前街走一走,拙政园、狮子林、留园都距离很近,转完了,再赶往不远的虎丘。虎丘塔和周围的历史遗迹,是我印象最深的。虽说这里也要票,但只要你进了山门,就没人管你了。不像现在,左一道栅栏,又一个卡子门。不锈钢栏杆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已经有碍观瞻了,让人不自在了,大煞风景了!
等从虎丘回来的时候,天也快黑了。
看官,我是不准备在外面住店的。听说从苏州可以乘船横渡太湖去无锡,当天晚上,我就直奔渡口,在候船厅里睡了一夜。等到天一破晓,第一班船的汽笛一响,我就第一个登船,感受到了太湖的阵阵晨雾在飘散,空气中还掺杂着莲藕和芦花的味道。
都说是“太湖三万顷”,假如你不是亲眼所见,便不会领略它的旷远、迷人、神秘与浩瀚……也不会看到太阳离着它有多近,阳光还会在湖面上纵横挥洒、跳跃,以至于推波助澜、追云扶风、隐山摇柳……
船行在太湖上,就感觉大地在微微转动,在缓慢地起伏与上升。天空也像蓝色的穹庐一样,四面低垂……且水波潋滟,凉风习习,一望无际。
太湖,太像青岛的大海了,岸边也有红褐色的礁石,也有远山作背景。只是它比大海的海水稍显浑浊,不那么透明。浪花也不那么汹涌、澎湃、洁白……
船到无锡一登岸,我就去了鼋头渚。这是我在船上听一位老船工说的。他说,来无锡游玩,只两个地方就行,一个是鼋头渚,再一个就是惠山。所以我第一站就去了鼋头渚。
看官,在那个年代,外出旅游的人并不多,可一到鼋头渚,竟然发现人还是不少。他们大多都是江南的游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当时,鼋头渚的假山、亭台、水榭、回廊也若断若续,人穿行其中,也是一步一景,曲径通幽,不知西东。
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玩性十足,蹦蹦跳跳,甚是可爱。有时,她夺路跑到了我的前面,常常要听到大人喊一声,才肯站住回一下头。不然,她就会东跑西颠,东躲 *** ,十分任性。
有一次她跑着跑着,待上石阶了,差点跌倒,幸亏被我扶了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给我一个笑脸。
于是,我见她身边没有大人,就双手架着她,向前多跨了几步,防止她掉队。碰上又要登石台阶了,我就干脆把她抱上去,免去了她的攀登之苦。
不想,当我把她抱到一个月亮门的时候,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正在那里笑着等她。显然,我刚才所做的一切,早已在姑娘的视野之内。我想,这大概是她的妈妈吧,便放心地朝这位姑娘笑了笑,准备离开。
谁知,姑娘却对我说:“这孩子太皮了,老是贪玩掉队。”说到这里,她又扯了一把小女孩子,“看你,还不谢谢叔叔……”
小女孩子闻声,只是抬头看了看我,并没出声。
见此情景,我就笑了,朝她摆手而别。
就这样,我一路走,一路看风景,没想到竟然与这位带着孩子的姑娘相遇了好几次。再看看那个小女孩子,还真是顽皮,仍旧到处撒欢儿地乱跑,丝毫没有收敛。
等到了一个门廊处,姑娘又站在我的面前了。我就顺便问了一句:“这是你的孩子吗?”
姑娘笑了,轻轻摇了摇头,说:“这是我哥哥的孩子。今天不叫她跟着,可她非要来……你也是无锡的吗?”
我被她这一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就照实说了:“我是青岛的……”
“噢,青岛的?青岛离我们无锡很远吧?”
“是啊,挺远的。在山东的最东面儿,黄海岸边……”
姑娘显然没有听明白我说的具 *** 置,又问:“你是来无锡出差吧?”
“不是。”
“那是来干什么?”
我说:“说了,你恐怕也不信。我正在学习写作,是来江南采风的……”
姑娘笑笑,还是半懂半不懂的,但“写作”二字她分明是听懂了,便说:“你是写文章的吧?”
我说:“对,正在练习写作……”
“那……无锡有什么好写的呢?”
“……”我因为刚到无锡,一时回答不出来。
正在我们交谈的时候,一个端着照相机的小个子中年男子,来到我们面前。他说:“你们认识?”
姑娘笑了,说了句:“他是青岛的,是个作者……”
“很好,”中年人说着,叫我们跟着他走。一边走,还一边问:“你正在写什么呢?”
经他一问,我就原原本本把写作电影剧本《郑板桥》的计划对他说了一遍。
他一听,正眼看了看我,道:“行,好样儿的。成功不成功不要紧,重要的是要去勇于追求……”
中年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张歧,今年四十一岁了,是山东泰安市农业机械研究所的办公室主任。他对郑板桥也非常欣赏,并期盼我的古装戏能够搬上银幕。我们正说着,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年轻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张歧介绍说:“他叫王力军,二十八岁了,也是我们农机所的……”
“他是我们的主任……呵呵。”这个叫王力军的,也笑着跟我点头。
“力军,他叫王铎,是咱们山东青岛的,是个搞文学创作的小伙子,我俩一见如故。”
张歧说罢,便又招呼那位姑娘说:“走吧,咱们一起走。到那边去照几张像……”说完,他又对我补充了一句,“我刚才说的‘包孕吴越’四个大字,就刻在前面的大峭壁上,很醒目,老远就能看到……”
看官,你说巧不巧,我跟张歧,果真是萍水相逢,相见恨晚,越谈越投机。
当他得知我是第一次来无锡的时候,就开始给我讲起了古代吴越的一些故事。原来,他就是无锡人,那位姑娘是他的无锡亲戚。这次与王力军来无锡,是来出差。令张歧大为吃惊的是,我对古代诗文非常熟悉,比他知道的多。尤其是一提到郑板桥,更是一倒一箩筐……
我们相伴而行,他便连连赞叹:“见到你,我就觉得老了,后生可畏啊!”
张歧还说,他喜欢摄影,暗房技术也不比专业的差。过会儿,他要专门给我照几张像,留作纪念。
听他一说,我心里万分感激。看官你想,我这次出游,哪里还奢望着能够照张像呢?要知道,那时的照相机,尽管只能拍黑白片子,可当真是个稀罕物呀!我们一路聊着,不觉来到了可以拍摄“包孕吴越”的巨大礁石面前。
起先是他们一起照,我在旁边站着。等他们都照完了,张歧就说:“王铎,你也上去,跟刚才王力军摆的姿势一样,我给你照一张。”
好么,我立时感觉自己像个电影明星一样,受宠若惊了!
当我们游完了鼋头渚之后,张歧又对我说:“惠山你知道吗?那里有‘天下第二泉’,咱们也去看看吧。要知道,天下第一泉,是咱们山东济南的趵突泉,无锡这里是第二泉,在惠山顶上,风景也很美。那里还有惠山泥人,我们这里叫做‘阿福’,都是成双成对的,样子活泼可爱,谁都喜欢。”
听张歧这么一说,我自然乐于前往,尤其是路遇了这么一位好兄长,真是三生有幸。
王力军也在一旁帮腔,他说:“难得你和张主任这么投缘,一起去吧,也领略一下惠山风光。”
好么,这大半个下午,我们把游踪就交给惠山了。不过,那位姑娘并没有跟我们去惠山,她带着孩子早早回去了。
看官,我这一路游惠山,可以说是大为开心。
惠山并不高,山势比较平缓,且方圆广大。遥遥一望,在一抹金色阳光的堆映下,漫山耸秀,万木葱茏。金光闪闪的惠山塔,独擎青天,白云逦迤,自是一派壮丽景象。
自锡惠公园拾级而上,我们来到了开凿于宋代的“天下第二泉”。
张歧介绍说:“这‘天下第二泉’的有名之处,不在泉水,而在‘泉声’。你知道瞎子阿炳的故事吧?他的那首著名的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相传就是在这里创作的。一曲《二泉映月》,将这里的‘泉声’演绎得如泣如诉,感人肺腑,回味悠长……”
张歧还说:“不管天气有多热,只要你来到了‘天下第二泉’,都会感受到一股泌人心脾的凉爽。你现在站在泉边感受一下,是不是这样?连喘气都是清新的,对吗?”
好么,经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正感受到了一阵清新凉爽之气。
王力军闻说,也赶快跑到我的身边,面对泉水,大口喘着气……呵呵,只可惜我们去的那个季节,天气并不热,似乎还能够感受到一点点潮湿和阴冷。
照例,张歧给我们照完了像之后,又指引着来看惠山塔。
在惠山塔下,有许多卖小阿福的,都是当地村妇的自家手工。她们一个个挎着篮子叫卖,也有撂地摆摊的。一个个大都围着方布头巾,身着花布衫,一副巧媳妇的打扮。她们把一块方毯铺在草地上,有桃红的,有鹤白的,有鹅黄的,还有湖蓝的,般般样样,整整齐齐,上面摆满了一对对小阿福。
看官,这些小阿福,个个粉面擦红,明目桃唇,束发揆辫,模样果真活泼可爱,灵性十足。还有一样,他们好多都戴着红兜兜,有的还穿着各色印花小袄。或站、或坐、或卧、或蹲、或跪、或半躺、或假寐、或伸懒腰、或瞑目思考、或抱鲤鱼寿桃、或趴在地上仰望星空、或摇着蒲扇正在乘凉……真是姿态万千,童趣横生,让人耳目一新。
张歧笑着问我:“怎么样,值得一看吧?老无锡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这玩意儿。当地都称他们是‘惠山泥人’,到底是哪个朝代就有的,说不清楚。但自明代起就远近闻名。”
我捧在手里一看,咦,太可爱了!太让人不忍离去了!太叫人心痒痒了!呵呵,好处是这些泥人,体量不大,也就一巴掌左右。价钱也都不贵,上好的、最贵的,也只有五块钱一对,便宜的一块钱一对。真让人大饱眼福啊!
看完了惠山泥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张歧笑着说:“王铎,你今天住在什么地方?”
我说:“我是今天一大早,刚从苏州坐船来的,还没找旅馆呢。”
“那正好,今天就到我们家吃晚饭吧,顺便也住一宿,你也体验一下无锡人的风土民情,尝一尝无锡菜,怎么样?”
“这……太让你破费了吧?”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内心太感激了。
“没事,没事,即来之,则安之嘛!走走走,我的母亲他们还在家里等咱们呐!”张歧说着,便招呼我和王力军赶快去乘公交车。(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