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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兰的歌,有个叫白玉兰的是什么电视剧

去他的,白玉兰

坐在寂静的小屋里,我又开始回忆了。看看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喜欢上了回忆,是不是老了?老人总是这样的。经过了世事,度过了大半生,突然发现回忆过去是美好的,好像是生活的重新开始,回忆着自己这个小人物的过往,咀嚼着甜蜜和苦涩,懵懂和清晰。大人物有惊天动地的辉煌,小人物有鸡毛蒜皮的琐事,恰恰是绝大多数的小人物构成了历史,推动着历史,搭建了大人物的阶梯。小人物构建的星空,成就着大人物的璀璨。

二十年前,苦熬三年的研究生终于毕业了,从山区傻傻的少年到荒凉的小城一直到豪华大都市,即将能过上自己养活自己的生活了。怀里揣着一纸派遣证,一纸接收书来到了一个愿意接收我的事业单位,我是多么幸运,满脑子都是想象着今后的美好生活,我在这个大都市也能赚钱养活自己了,要是足够幸运,或许能有一间小房子供居住,或许能娶妻生子。第一天刚进入大门,难免浮现起淡淡的失落,单位显得冷冷清清。五六十年代的大门已显得十分破旧,方方正正的水泥柱子,三米八左右高度,左右各一个,两个柱子上边盖上一大块水泥板,似屋非屋,似门非门,两个大水泥柱子延伸到两边以外“八”字形状青砖砌上两面三米高的砖墙,涂上水泥白灰。唯有“八”略显温情,似乎张开双臂无声地拥抱八方新秀。柱子的表皮白漆或者是白灰已经脱落,有的倒悬于大门顶部,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有的已经飘然落地,留下似圆似方的疤痕,远看似乎一片马赛克的浮雕。

左侧大门柱子上用长方形木板,白漆底儿,黑色的油墨大字,从上到下一字排开: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油墨大字足足有四十公分宽,油墨线条足有两厘米粗,一看就经过精心描画,显得苍劲有力,在阳光的反射下,黝黑中透着瓦蓝瓦蓝的光,像极了原始森林中一头北极熊警惕的眼睛。

两侧高高的白墙上,一字竖直排开多个机构的牌子,中国山水工业协会,中国山水研究会,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工程公司等等,几乎沾满了两边的白墙。无不彰显着单位深厚的底润和行业崇高的地位,尤其牌子上带上“中国”两个字的,更显得庄严肃穆。

进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宽三十米的笔直大道,距离主楼的长度足有五十米,整整一千五百平米的空间空空荡荡,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还保留着这么一方闲置之地,无论如何都让人联想到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财大气粗,高端大气,而回头看看大门,不禁哑然。宽阔的道路两侧万年青修剪得整整齐齐,一字排开,密密匝匝。刚刚入夏,或者被水浇灌不久,让人感觉苍翠欲滴。

主楼东西两侧各有一条笔直的道路,目视大概各有三十米长,沿着主楼东西两头尽头处拐弯往北延伸。东西两条道路南侧各耸立着九棵高大的毛白杨,树的周长足有三米,目测高度达到三十五米,枝叶繁茂,亭亭如华盖,深绿色的叶片显得肥厚饱满,似乎摘下一片就能榨出满满的一杯树汁儿,或者当着雨伞遮阳避雨。树干斑驳的裂纹和白里透青的树皮,显示着老树旺盛的生命力。树枝头不时传来乌鸦的“啊-啊”亦或是“哇-哇”的叫声,一会儿是斑鸠发出的“咕-咕”声,几种不知名的小鸟飞来飞去,甚是罕见。一群乌鸦,数起来大概有七八只,从一个树冠飘似的掠过另一个树冠,从落地觅食的从容,说明了这群乌鸦早已是这里的主人,而我只是一个新来的过客。它们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这个外来户,我只能仰视才见它们的尊容。突然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两只喜鹊,“喳喳喳”的女高音和乌鸦的低沉的男中音形成鲜明的对比,互相追逐着,但鲜见爆发战争。自小的映像二者似乎是这世界上的一对冤家,小时候的家门口也常见这种景象,一群黑色的乌鸦追着一对喜鹊打来打去,为了鸠占鹊巢,因为乌鸦是不会筑巢的,只能抢喜鹊的巢产蛋孵化。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它们却能和平共处,不得不佩服和谐的精髓已经贯彻到了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飞禽身上了。

走过五十米的大道,来到了主楼,也就是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最气派的一栋大楼,说是大楼,也只能和五六十年代的背景来说的。主楼中心六层高,两侧五层楼高,始建于一九五六年,在那个物质和技术都十分匮乏的年代,能有这么一栋大楼也的确算得上是装点门面的绝佳展品,经过近五十年的发展,早已淹没在周边的高耸的住宅区中了。主楼大门正对着单位大门,主楼的大门和单位大门比较,只是是个缩小的大门,没有任何新的创意,进入主楼一楼,正对着楼梯,上楼梯二层正对着一间大的开间,两侧各有三间单间。然后左右两侧依次分布着十六个单间,楼梯东西各有一个宽敞的过道,过道两侧南北对称布置各有三十二间单间。

进入主楼,宽阔的过道昭示着这是一栋明显带有苏联建设风格的老楼。地上的水磨石地板,被打扫得透亮,像极了经过了岁月洗礼之后的红光满面的老汉,倔强、冷静而又坚强。

我们一起进院的十六个人,有的拉着崭新考究的拉杆箱,有的背着一个崭新的带着“十”医疗标志一样的背包,后来才有人告诉我,那是瑞士著名品牌。本单位的老员工的几个孩子则什么都没有带,一路上有说有笑,显得轻松惬意,俨然已经是这里的老主人了,而我背着一个硕大的帆布包,那还是我哥哥在我高二的时候在东南某省建筑工地打工时候买的,帆布包从背后看,像两层帆布接起来的大布袋,后面缝上两个小兜,侧面有两个小兜,背带同样是帆布做的背带,和大大的袋子相比,背带显得有点太窄了,这个帆布袋算下来跟着我已经有八年之久了,从高中将我的一床五公分厚的海绵床垫加上几件衣服背到大学校园,又将大学毕业后的书籍还有那个已经跟着我的海绵垫背到千里之外的研究生学校,现在还是它把我研究生毕业的全部家当背到即将入职的单位,从某种意义上,这个帆布包见证了我的成长,不是我背着他,而是他背着我,长久使用,帆布背包下半部分已经发黄了,背带不知断了几次,又反复打结缠起来继续背,我舍不得丢下,它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还有一件,就是夹在自行车后座的一床破棉被,那是我初来大都市在十公里外的郊区农贸市场花了五十元买来的,经过三年的使用,现在还说是棉被,实在是有些勉强,从破洞的被罩露出的“棉花”来看,更像是三月飘飞的柳絮,早已在被罩里面变成了一坨一坨,没有“棉花”的地方,就是被罩的上下两层,薄薄的,上下映衬着,毫无保留的透着光线,基本不具有正规棉被的保暖功能。帆布包里面的东西和这床旧货市场买来的单人棉被便是我在大都市的全部家当了。我的人生将从一床破棉被和一个帆布包开始。

今天算是正式入院了,按照常规,山水科学研究总院需要对来院的新员工进行入院教育,并有几位大领导分别讲话。我对此非常期待,这些领导中有些可能是今后决定我能否有好的发展的领导,决定我前途命运的领导。我想看看大都市大研究院的领导都是什么风采。

总院下面是按照领域划分为各个分院,我来的部门是H分院。据说总院级别很高,大概相当于厅局级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级别是什么,只知道级别越高,权力越大,越发显得威严。照此算来,研究所就相当于我们老家县长级别了。我分H分院,上了二楼右转就是H分院的办公室了,接我的是H分院的郭书记,一个中年大妈,个头大约一米五三左右,中等身材,年龄五十上下,方方正正的脸型,短短的头发,淡淡的古铜色的脸庞,皱纹条理分明,脸上始终伴着温和的微笑,乐呵呵的,说起话来笑容可掬,只是表情暗含一丝威严,我想这大概就是书记的真实标准的样子。郭书记的脸型像极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让我在举目无亲的大都市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只是,我的母亲一直属于偏远山区大山的一份子,早已把自己的大半生都融入了老家的大山、水田、旱地和那三间茅草屋了,日出而作,日落歇息,从来都是忙忙碌碌,没有一点怨言,母亲只是活在当下,活在今天,每天唠叨的就是哪块田该种什么庄稼了,哪块田的庄稼该收割了,哪块地该浇一点粪水了要不然长不好庄稼了。母亲是乐观的,即使今年颗粒无收,也依然对来年的收成充满着希望,也依然憧憬着明天的美好生活。看着我们兄弟六人一天天长大,个头一天天变高,这给她的内心洒满了阳光雨露。母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晚饭后把我们兄弟五人一一叫到跟前,站在她面前,和我们一一比个头,母亲个头只有一米五,伸出手臂挨个在我们兄妹头顶比划一下,嘴里发出无比高兴的喃喃自语声,遇到二哥只能踮起脚尖“二孩都比她高多了,三孩最近长得也快,都到她肩膀了,四孩、五孩最近怎么不长个了,唉……,可怜都是没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们吃,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好吃的,天天吃红薯和腌菜,就像小树苗没有肥料怎么能长得起来啊”,估计这就是母亲判断我和四哥不能长高的最重要的原因,母亲大可不必自责,在那个困难的年代,能把我们养活已实属不易。母亲是伟大的,不认识一个字的她却有着哲人般朴素的处世哲学,经常教育我们兄弟五人“再穷也不能去偷,哪怕是别人水田里没有收拾干净的稻穗没有别人家的同意也不能去捡,好好上学,要不然家里兄弟多,又穷,会娶不上媳妇。再穷也得想办法让你们好好念书,家里田地又少,只有念好书,你们将来才能走出这个穷家,将来才会有口饭吃。”三哥上初中还穿着带着好多补丁的衣服,被同学奚落,回来有些伤心,不愿意再去上学了,母亲安慰我的哥哥说“学生以学为主,学生就是比学习,谁的学习好谁就好,不是比吃穿,自己不赚钱吃穿再好也是爹妈给的,不是自己的本事”,“三孩啊,现在要好好上学,能考上大学就好了,你要是能考上大学了,说明我们祖坟有那颗蒿了。将来等你混好了,穿绫罗绸缎都可以”。我经常听到祖坟有那颗篙就能上大学,有一日带上锄头到野地里面挖了几棵高大的蒿草回来,趁着家人不注意,偷偷上后山爷爷的坟头栽种了好几颗,正在栽最后一棵的时候,被长辈发现了,以为我在自掘祖坟,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免不了打一顿暴揍。后来我辩解说“大人经常说祖坟有蒿,后人能上大学”,我为了上大学就偷偷在爷爷坟墓上栽了几棵蒿,结果招来一顿暴揍,传回村里,尽然成了大人们的笑料,至于我在爷爷坟头栽的蒿是不是成活了,后来没有再管,反正后来我是考上大学了,是祖坟蒿发挥的作用让祖上显灵保佑还是自己的努力我无从考证,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吧。

在贫穷伴随的童年、少年这段时间,母亲的安慰是无比宝贵的精神食粮,是黑夜里给我们点亮的一盏明灯,是促使我们不断前进的永恒发动机。母亲的眼神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有时候看起来是怯生生的,似乎这世界上一切人都高她一等,生怕为了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引起他人的不满意,始终不让别人受委屈为自己的底线,哪怕是自己背负着再大的冤屈。靠着两亩八分田地养活了我们兄妹六人,其中付出的艰辛谁又能知道,连吃饱都成问题的时候又有谁能想起自己原来也有尊严、人格和脾气。世事的微小的风浪都足以掀翻我们家本已风雨飘摇的生活,我们家没有任何和别人叫板的底气。两亩八分田地并不肥沃,甚至大部分都是那种十分贫瘠的山地,每年收上来的水稻和小麦最好品质的要晒干后交公粮,次好点的留下做来年的种子,收成好的年份还能留下点让我们全家打打牙祭,收成不好的年份连完成上交基本的公粮都成问题,还得拖欠到来年偿还或者去生产队做义务工偿还。交公粮的时候,母亲每年总会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再苦再难应该给国家交的皇粮得赶紧交,国家要这些皇粮是最大的事,耽误不得,我们自己只要饿不死就行。”,多么朴素而崇高的思想,宁可自己饿肚子也想着国家利益第一。高尚的思想和品质不是源于课堂也不是源于高楼庙宇,而是来自于一生挚爱着土地的苍生,一众饿着肚子也要给国家分担负担的可怜的百姓。在改革前夜,千千万万苦难的广大人民,用尽毕生的精力托举起了道德的灯塔,用黝黑而瘦弱的脊梁支撑起来国家的未来,我们最应该记住他们,应该把广大苍生请进历史荣誉的殿堂。

记忆中的稻谷是宝贵的,饥饿的时候让我感觉稻谷就像一粒粒金子那般的高贵,它只属于高贵的人享用,不属于我这样的穷人。长期的饥饿使人的嗅觉特别发达,能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就能闻到大米饭出锅时候的那一缕清香。大米饭的香味是无法抗拒的,每每闻到谁家的米饭出锅的那时刻,总能强烈地 *** 我的味蕾,分泌出大量唾液,只能闻着香味,咽下几大口唾液聊以 *** 。那个年代能吃到白面是奢侈的梦想,能在节日里面吃上一顿面条那就是一顿丰盛的宴会。有时候即使能弄到麸皮撒点白面做成麸子饼,吃起来也分外香。饥饿感伴随着我童年、初中、高中,一直到上大学饥饿的梦魇才算结束。靠着种的红薯,我活了下来,活得很艰难,一度因为营养不良而疾病缠身,然而仍然像一棵倔强的松树一样坚强地慢慢长大。长期吃红薯带来的是经常全身缺乏力气,长期感觉烧心烧胃,面黄肌瘦,浑身无力,毕竟我还能活着,我这里要感谢苍天给人世间创造了红薯这种高产的农作物,是红薯能让我们全家活下来,是红薯填饱了我的肚子,是红薯成了我饥饿难耐时候最后的靠山。在我八岁那年,我不幸得了一场重病,经过乡村医生诊断说是得了“老猫炎”(长大后我才知道应该是说的是“脑膜炎”),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脑膜炎系指软脑膜的弥漫性炎症性改变,是一种特别严重的疾病,如果治疗不及时,可能会造成永久性的脑损伤。在连吃饱都是奢侈梦想的时候,治病无疑给整个家庭带来雪上加霜。我家有三间夯土建的茅草房,东侧为父母一间卧室,中间为堂屋,西侧为几个哥哥公用的一间卧室。父母卧室东南角给我支起了一个小床,暂时和父母住在一个卧室里,在父母卧室里面距离我的小竹床一米远的房间角落里,放着一个挑粪浇地的木桶,那就是我们家的室内厕所了。父母卧室南侧接上了一个茅草屋做厨房,堵住了南侧仅有的一个小木格子窗户,除了进门一点光线照进来外,其他地方一丝光线也进不来,即使大晴天,房间内也是黑乎乎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黑屋。八岁的我,因为得了脑膜炎,无助地躺在父母卧室的黑屋子里。第二天一早,父亲把唯一的一个乡村医生请到了家里,乡村医生据说是上过卫生学校,因为毕业没有分配好工作,一气之下回村做了村医生,我的生死大权,全在他了。乡村医生长着方方正正的脸,厚而且宽大的嘴唇,一年四季都背着一个带着红红的“十”的药箱走村串户,周边十里八乡的基本医疗看病都是他一个人,那时候得病对每个家庭都是可怕的灾难,他的地位显得举足轻重,有时候看病给人家免掉两分钱都是莫大的施舍。他来到我家大概是早上九点左右,此时的农村农民们早已起床辛苦劳作了两、三个小时,尽管外面已经阳光普照,室内仍然黑漆漆的,乡村医生打着手电筒来到我小床前,用手指分别翻开我的两个眼皮看了看,又用另外一只手扶着我的脑袋,让我使劲向前弯脖子,发现脖颈僵硬。经过这两个项目的检查后,医生退回到堂屋,把我父母叫到跟前,尽量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诊断:“大哥啊,你家小五孩应该得的是脑膜炎,是很严重病”,“咱们这农村医疗条件太差,缺医少药,有不少药都是快过期的,有的就是大城市过期不要的送到我这里来的”,“能不能治好就看他自己的抵抗力了,抵抗力不行恐怕活不了了,即使活了也有很大可能造成脑子损伤会成为一个“半圈子”(也就是“傻子”的意思)”。

我小小年纪大概还不理解“半圈子”或者“死亡”的真正含义,我听到这话并没有在我心里产生多少恐惧,甚至还有一点愉悦。也许去另外一个世界对我是一种好的归处,那边没有饥饿,没有疾病,诱人的米饭能随便吃,白花花的馒头也可以随便吃,住着宽敞明亮的房子,随手摘下一颗星星。再也不需要看到父亲因为家庭的重压布满血丝的忧郁的眼睛,也不需要看到他每天早上四五点上山挑着一百五十多斤的木材去集市上换点油盐钱,这么重的单子压在父亲瘦弱的肩膀上走十几里的山路,破旧的汗衫早已千疮百孔,湿漉漉的黏在消瘦的身体上,脸上豆大的冷汗雨点般滴落下来,那汗滴就像一颗颗子弹穿透进我的心脏,让我阵阵剧痛,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心痛。也不用听到母亲在独自一人的时候的一声声哀叹,也省去了我每天治病需要花的那五毛钱,五毛钱可是全家一天的生活费。常听老人讲,阳间没有犯过错误的去阴间会享福,会得到阎王爷的关照,我八岁的年龄,从来没有犯过错误,要说犯过错误的话,那也是闻到谁家米饭出锅的清香,总想到能去偷吃一口,闻到谁家炒菜猪油的香味,总想着能得到些许施舍,这仅仅是美丽的幻想,大抵上不能算是犯错。此刻,我是多么希望阎王爷能够悄无声息地把我带走,远离人间的疾苦。灵魂去升天,肉生归还给大地,让家庭省去负担,让父母减轻痛苦。此刻的我,多么希望父母做出明智的选择,不要再治疗了,随他去吧。

就在我思绪万千,母亲着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我那威严而倔强的父亲发话了,“治!必须得治!砸锅卖铁也得治!你放心吧,治疗的钱现在没有,到秋的一定还给你。”其实我家能卖出铁的也只有厨房那两口锅了,一口锅炒菜,一口锅煮红薯,锅盖都是木头的。医生从小药箱的铁盒子里面取出了那只重复使用的注射器,这个注射器十里八村都公用,什么药都装过。妈妈烧了一锅开水,医生把注射器放进开水里煮一分钟,镊子夹出来放在铁盘子上,算是消毒了。医生熟练地用镊子敲开了两玻璃瓶药水,吸进针管后,在臀部进行注射,每天一次,这样持续了半个月,我也在黑屋子里面躺了半个月。然而幸运又不幸的是,我活过来了。第一次能自己起身走出黑屋子,阳光刺的眼睛 *** 辣的痛,我眯缝着眼睛,十几天来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

思绪收回,一见面,郭书记说到“小刘啊,欢迎你来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工作,你能分到这里,是很走运的。走,我带你上楼到人事科匡科长那里报个到。”

匡科长的办公室在四楼,我低着头紧跟在郭书记后面,来到匡科长办公室门口,郭书记轻轻敲了一下门,“谁啊?!进来!”里面一声威严的命令声。

郭书记一推门,“匡科长,我把小刘带来了。快过来见见,这是总院匡科长。”匡科长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科长,我不由得对匡科长肃然起敬,暗暗佩服他的工作能力怎么这么强,我小心谨慎的鞠躬向匡科长问好“匡科长好”。

匡科长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右手一根食指,指着郭书记对我说“这是我的老领导”,郭书记补充一句“匡科长以前也是我们所出来的,调到总院当科长了”。我想这就是大概他解释为什么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和郭书记说话的原因吧,毕竟是老领导,不能坐在座位翘着二郎腿说话。多年之后发现,大幕卸下,匡科长走进了高墙之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回过头看匡科长的所作所为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这时我才注意到,匡科长的办公室是一个大开间,大概有郭书记办公室两个大,一进门右手对着门口的位置还有一个桌子,坐着一个目光炯炯,显得成熟帅气的中年大叔,后来知道他是管其他方面的科长,叫李科长,一名退伍军人。李科长人很精神,就是说话显得有几分阴柔,感觉怪怪的,后来听说,李科长有个响亮的外号,人称“李大姐”。

我连忙转身,小心翼翼的向李科长问好,“李科长好”;

“哎呦,小刘啊,小伙子多精神啊,家是哪里人啊,来我们单位可好了,今后好好发展,有前途。”李科长像刚刚发现我一样,连珠炮似的说了一段话。说完这话,李科长说要出去办事了或者是有意回避。从出门扭动的臀部和腰身看,的确有点像大姐。

“去后院小二楼找邹科长办理入住手续,带上派遣证和接收证,先去办吧”,匡科长命令道。

“好的,谢谢郭书记、谢谢匡科长”,我忙不迭停的点着头,为表示发自内心的尊重,弯腰分别向两人鞠躬表示感谢。我想此时此刻,无论这些领导是否帮助过我,我毕恭毕敬的说声谢谢大概不会有坏处。从匡科长威严不苟言笑的表情,我知道匡科长的地位很高,说话硬气,谁估计都有可能求他办事,是位实权者。反观李科长,一副过惯了闲职的模样,顺嘴说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外,其他似乎不会和我们新入职的有任何关联。

办完入职手续,我顺利的带着我的全部家当来到了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对面靠南边一栋居民楼的地下室。从一个小门洞进入后,往上地上部分是山水研究研究总院老职工居民楼。楼下有两层地下室,负二层是见不到半点光线的,还好,把我们分在负一层,有一半窗户位于地面以上,可以透进自然光。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地下室,迎面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有的房间是独立的单间,有的房间是里外间,不过还好,虽然已经进入初夏,外面温度已经有二十八度以上,地下室温度感觉也就二十度上下,有点凉爽的感觉。我将在大都市地下室的半明半暗之间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我的未来会阳光灿烂吗?我的未来会是黑暗的吗?这些取决于什么?诚实、刻苦、努力、关系、人脉、靠山?目前都无法得到答案,或许有的是关键因素,有得则毫无关系,这些只有在今后的经历中得到答案,或许这辈子都没有答案。我能有的只是偏远山区孩子的朴实,善良,踏实和不怕吃苦的精神。这都是继承一辈子没有走出大山的父母的一种天然品质,而在这眼花缭乱的大城市算是优点吗?

所谓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我能听得懂吗?我会说那些违心的恭维话吗?从大山里来走出来的孩子,还没有完全摆脱懵懂,这些对我来说还是未知,有时候内心完全是诚惶诚恐。我会伤失自我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吗?对此我迷茫、担心、彷徨。也许我考虑的太多了,而我当下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努力,小心的付出,像父亲那样拼命劳作无怨无悔,像母亲那样小心翼翼。

入夏的天空湛蓝湛蓝的,似乎天变得更高了,沙尘暴近期消失了,都市的大街小巷还沉睡在香甜的梦乡里,只有不知疲倦的不知名的小鸟在欢快的唱着歌,一群群麻雀挂在一棵树的枝头密密麻麻、叽叽喳喳,不知道在交流着什么,好像在开着早会。头顶上不时掠过一大群鸽子,带着鸽哨声“嗡嗡”响着,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喜鹊“喳喳”的叫声不时传来,夹杂着布谷鸟“咕咕”低沉的呼唤,万物生灵都以各自的规则生活在这个世界,他们也和人类一样,属于这个星球的一份子,他们并不比人类低一等。不同生灵有着自己的语言、灵魂甚至文化,只是我们并不了解,就像他们不了解我们一样,我们无权剥夺他们的任何权力。他们的存在构成了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我们应该感谢他们和我们相伴,没有他们,这个世界将只剩孤独。

早早地我就起床了,也许是由于新鲜,也许是由于兴奋。单位周边转了一圈,感觉一切都那么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味道,比如单位东侧五十米处的城中的城乡结合部,就像我们老家的集贸市场。说来也奇怪,在这么大的豪华都市的核心区尽然有这么一大片城乡结合部,一大早就热热闹闹,商贩们兜售着手里廉价的商品,早餐摊人头攒动,看来生意异常火爆,客户多为城乡结合部的商贩和附近的老居民。一个个早餐商贩在路边支上几张桌子,摆上几个塑料凳子,带上一个煤气罐,架起一个油锅,烧一铝锅开水,简易早餐店就此搭建形成,馄饨、油饼、油条、小米粥、豆浆应有尽有。

我找到一个靠里点的座位坐下,吆喝一声“老板,来两根油条和一碗馄饨”,老板应声答道“好勒,您稍坐”。不到五分钟,两根流着油脂的热乎乎的油条和一碗馄饨端上桌子。油条表面并非橙黄,而是有点发黑,细看上面还带有星星点点的渣,一看就知道是炸油条的油反复使用所致,据说反复使用的油具有致癌性,油条的香味诱惑着我,这些不管了,反正我也不是天天吃。

儿时记忆中的油条叫“油果子”,之所以叫冠以“果子”的美名,是因为它太好吃了,儿时梦寐以求能吃到的就是“果子”,“油果子”每年能吃上几次是幸福的。记得上小学时候,家距离小学学校有八百米距离,是从没有见过“油果子”长什么样,自然也就不知道是不是好吃。去乡里初中的路上必须经过一条街道,街道两侧一早就有很多炸油条的店,听说每根一毛五分钱,每次路过飘来的阵阵香气,兜里从来没有超过五分钱的我,只能每次路过使劲用鼻子吸进去散发的油条香味,咽进去一大口口水。这兜里五分钱大多数时候也是路上捡到的。每年最富有的时候就是兜里揣着这学期的五块钱学费了,而那无论如何是不能动用的,上学是我摆脱只能闻“油果子”香味而吃不上的全部希望。“油果子”只是富有人的零食,则对于我则是地地道道的奢侈品,在我上初中之前还未曾品尝过这种人间美味。

等我上了初中,距离家有两公里,必须步行。需要早上七点之前赶到学校上四十分钟的早自习,早餐只能在学校吃了,每天早餐的时候,街上炸“油果子”的商户总是提着一大竹筐“油果子”准时在开饭的时候来到学校卖饭窗口,蹲在地上等着,每次路过这一大筐“油果子”散发的阵阵香味,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生怕被别人看到我偷偷咽下的一大口口水。在我每学期的一次大考试,我进入班级前五名的时候,我会在某一天早上花掉一毛五分钱买一条“油果子”作为奖励奖赏一下自己,我往往会买那种第一天没有卖完第二天又回锅炸的“油果子”,这样的“油果子”含油量高,吃起来满口留香,直到中午才散去,吃了“油果子”的上午精神头异常好,学习感觉更有劲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二楼,照样找郭书记报道,郭书记慈母般的表情让我倍感亲切,见到我说“小刘,你去的研究室变了,不是原来的化学室,是一个国家级别的检验中心,这里事情多,很重要,是我们所效益最好的研究室,原来要来的那个学生没有来,就把你调配到这个部门,这个部门是最好的部门,一般人进不去,你的运气真不错,走,我带你过去认认门”。说完,郭书记就带着我来到东头的国家检验中心,来到一个两间房子大的办公开间。

门牌上写着“主任室”,郭书记一进门,三个主任一起站起来了,满面笑容,显得毕恭毕敬。

郭书记也不需要寒暄,大抵上上级见下级就是这样,开门见山的说“我给你们送来一名研究生,学化学的,和你们专业对口,这是中心主任秦主任,这是石主任,这是我们刚退休的老主任向主任”,“小刘,认识一下,将来在这里好好干,他们都是你的领导,会帮助你的”。我慌忙一一向三位领导点头致敬。我细心留意了一下,老主任向主任是个六十多岁的人,男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个头一米六二左右,腰板挺拔,脑门大而发亮,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个聪明人。现任秦主任是正主任,女的,已经接近五十岁,齐耳短发,保留着学生头模样,说话比较轻,有时候听不太清她说什么,甚至感觉面对面说话还在轻声“嘟囔”着,反正要表达的欢迎的意思都表达了,一看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领导。这时候姓石叫石桂香的副主任,也是女领导,也是留着干练的短发,只是短发被精心烫过,略带卷曲,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虽然也已经接近五十,但没有中年妇女的那般臃肿,从目前的条件看,似乎年轻时候不能算个班花,也至少算个排花,她笑容满面的来到郭书记和我跟前,双手交叉抱着胸前,腰板挺的绷直。

石桂香说道“书记,我们室就缺这样的人才,缺年轻小伙子,来了正好,感谢书记,还是书记为我们考虑的周到”,一边和郭书记说着话,一边左右转动着脑袋,眼睛不停扫视着周围其他人,看看别人的反应。

秦主任从旁边插话“嗯嗯嗯,就缺小伙子,经常得出差”,这句话说的比较清晰,应该是在心里面重复了多少次说的才这么利索。

石桂香马上补充道“是啊,可不是嘛,书记给我们解决了急需的人才”。

向主任没有说什么话,说是刚退休,借故手里拿着一大摞标准审查意见去另外一个办公室了。估计担心说话是不是合乎两个在职主任的胃口,以免言多必失,这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是一种大智慧。

郭书记简单寒暄了几句,对着两位主任说“小刘就交给你们了,那我回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石桂香赶忙说“好的,放心吧,书记慢走!书记慢走!”。石桂香跟着郭书记步伐来到路道中间,目送书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秦主任在办公室内打个招呼就坐下继续写她的标准去了,并没有来到路道相送,在我看来,还是石桂香会来事。

目送郭书记离开后,石桂香热情的告诉我说“走,小刘,我给你安排一个办公室”,随后带我来到一个两间房子的大办公室,里面有六个人办公了。先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然后一一把他们介绍给我。就这样一个上午带着我不辞辛苦的转了整个实验室和办公室,每到一个办公室或者实验室都会向大家不厌其烦的介绍一遍。

七月中旬此地已经进入到盛夏,春天似乎很不青睐这个都市,匆匆的来又匆匆离去,就像路过的赶路人,明明几天前还凉风飕飕,树叶刚刚发芽,几天后就突然温度升高,大小树木已经枝繁叶茂,回望春天,已无影无踪。石桂香带着我一大圈下来,脸上已经有汗珠子往下滴了。我和检验中心三十多名员工一一见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像欢迎亲人般的欢迎我这个远来的陌客。在举目无亲的大都市里面能够找到这个集体是多么幸运。最后石桂香带我来到一个中年妇女身边,她是专门做一个关键指标的化验工,我要先和她进入正式的师傅带徒弟的学习阶段。

第二天八点,我提前半小时来到单位正式上班,直接去找教我做实验的那名化验员大妈了,一上楼梯,她很远就看见我了,十分热情的叫我跟着她来到化验室。我的到来应该是这个研究室为数不多的重点高校具有研究生学历的人,引起了大妈们的强烈的兴趣,开始三五成群扎堆儿小声的议论着。

一个足足有一米八的大高个大妈小声说道“这小伙子看着挺踏实,就是个头矮点,黑点,估计不到一米七”,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手掌往下压了压,还夸张的一直压到自己的腰部,比划了几下,其实我没有她比划的那么矮。

一个中等个头大妈也发话了“这小伙一看就是农村来的,皮肤黑黑的,气质不像城市小孩”。

一个看起来笑容满面,脸色有点惨白,说话时候小心谨慎大妈眉头紧锁,低声纳闷着“这小伙子是怎么能分到我们这个研究室?估计还是有关系,把之前的那个人顶替了?”。

另外一个长得个头矮矮的,脸色发红的大妈插话到“可不是嘛,之前来的那个可不是这个小伙,哎.....那个谁,听说这小伙子是我们郭书记亲自送过来的,还专门带他到匡科长那去过呢,我看石主任挨个实验室带他参观,以前新来的员工可没有这待遇,该不是书记老家亲戚吧”......大妈们满肚子狐疑,她们最感兴趣的还是我为什么能来这个好的部门?为什么郭书记还亲自送我过来?为什么精明的石桂香还亲自带着我不辞辛苦的一个个实验室介绍?大妈们满肚子浮现出“十万个为什么”。我的到来看来不仅是一个新员工的入职那么简单,首先给大妈们平静的心灵湖水投下了一个石头,泛起了阵阵涟漪,有的甚至泛起了惊涛骇浪也有可能。给他们枯燥的生活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们迫切想知道我的来龙去脉,迫切想知道我能来这里的真正原因,大妈们最后的判断是:能把别人顶替掉来这据说是最好的研究室上班,说明我肯定是有权有势做领导的亲戚,暂时还得讨好我。

大妈的表现在我心里也引起了波澜壮阔的斗争,我在想,是实事求是的说呢,还是不说呢。现在这时候大妈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假如我说就是孤身一生,就是一个偏远山区的农民的孩子,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入了这个大都市的高校。毕业后也是自己找过来的,根本没有什么亲戚帮忙,我这样说破嘴,他们也大概不会相信,反而感觉会越描越黑,说我有做大领导的亲戚帮忙找关系分过来的,我实在编不出这样的瞎话唬人。大妈们怎么想的,由她们去吧。

在大妈们的包围中,我一个个实验室学着各类化验指标的化验方法,大妈们竭尽全力,不辞辛苦的教会我各种化验技术掌握的关键难点和重点,很快我熟悉了大部分指标的检验,有时候甚至还能独立解决出现的小问题。时不时有个别大妈满面堆笑的过来套近乎,拉家常,说着很多好听的话,有一个共同特点,最后都会小声问一句“你是哪个领导的亲戚或者是哪个领导介绍过来的?”,还有大妈更直接了当“你看你和郭书记有点像,都是方脸,肤色都有点发红,她是不是你姨妈”,我听到这些天马行空的猜测,只是会心一笑,绝对不是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有意模糊,其实是掩盖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上班后感觉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我也学会了大部分化验指标的测试工作。大妈们的猜测和议论渐渐趋于平息,每天见面依然那么热情,就像邻家大婶。

空闲下来的时候,才有空和同一个办公室里面的几个男同事闲聊。一个听口音像是东北人,办公室人习惯的称他为“小苗”,小苗大我七岁,外地工作几年后考入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读研究生后,毕业留下来本院工作。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自己单位培养的研究生,毕业后只要愿意留下来都可以留下来工作,外面来的研究生再好还需要千挑万选,即使很好的高校,也未必能进来工作。小苗算研究生毕业比我早一年,是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自己培养的人才,和总院的部分领导还是师兄弟的关系,属于根正苗红,技术上水平一般般。这哥们是东北口音,据说在一个服装类院校毕业后去外地工作了好几年,在社会的大熔炉里面磨炼了有些年头,应该是取得了不少经验。言谈举止具有东北人特有的风趣幽默。

从我进这个办公室门小苗点头致意后,一上午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总见他拿着一大堆资料去找老主任那边汇报。不知不觉大概快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小苗凑过来说话了“刘,你是从北方大学毕业过来的?那个学校是好学校,好啊”,“中午请你吃饭,表示欢迎”,然后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汤主任也参加”,这时我才知道,还有一个姓汤的副主任,一会汤主任过来了,中等偏矮身材,白白净净,四十岁出头的年龄,头发已早早下岗了,整个脑袋显得又白又亮,像个银盆,是国内一流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平时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子里面炒股票,修修小电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不喜欢抛头露面,据说炒股赚了不少钱,由于一流大学毕业的牌面,传言可能要接秦主任的主任宝座。我刚来,也不敢参加到不明白的饭局之中,担心不会说话或者不会客气,引起别人不快,只能说声谢谢,借口中午有事情就没有参加。

一会儿,有一个叫谷黄河同事的来到办公室,谷黄河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标准的体育健将身材,听说打篮球和乒乓球等都很好,推一个精干的小平头,刚从主任办公室汇报工作回来,走起路来一阵风,本科学历,毕业于类似三本的的高校,我这么写不是说三本学校就不好,只是客观的介绍。谷黄河家是南方一个大城市的,父亲据说是当地一个大厂的厂长,能来到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一定有其独到之处。有时候大家互相谈及自己毕业的大学,谷黄河总是支支吾吾不愿意说。据我观察,谷黄河虚荣心较强,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表扬自己,谷黄河做任何化验项目都很快,一个化验项目,到他手里都是很快就能出实验结果,而且不同的实验结果之间重复性非常好,谷黄河有时候做实验结果快到了难以置信,有些实验出结果的速度甚至违反科学规律。谷黄河来到办公室,看起来很高兴,应该是到主任办公室汇报工作后得了表扬,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我一看,是软中华,是我见到的最贵的一种烟,上大学期间,班里有一个乡长的孩子和我关系非常好,经常从家里拿来烟找我分享,渐渐的我也学会抽烟了,我从来没有抽过这么好的香烟,谷黄河很客气的给了我一根“来,抽支烟”,我双手接上烟,谷黄河还客气的顺手给我点上香烟,我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然后谷黄河就匆匆下楼了,他很少和同事沟通,在同事面前也不怎么说话,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是不屑与草根为伍。谷黄河的特点是随身会装着两包香烟,一包差点的烟,一包很高档的烟,什么时候掏什么烟,要看这位抽烟人的官衔大小,而我今天在谷黄河这里享受到了他平时给领导发烟的那种礼遇。

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写一篇实验心得,很远就听到从办公室门外路道传来石主任急促的声音“小刘,小刘”,我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赶忙起身往办公室门外走,正好遇到石桂香,看起来她步履比较匆忙,差点撞上了。双手仍然是交叉抱在胸前,昂首挺胸,标准的姿势。

“小刘,我们所长找你过去,快去吧”,石主任看起来满脸都是笑容,赞羡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石主任眼神里面似乎又带着点狐疑的意思。我在猜测,石主任大概会在想“这个家伙和所长尽然还有关系,幸亏我是第一个知道”。

“石主任好,哪个所长,在哪个办公室呢?”我问道。我自己心里清楚,根本不认识什么所长,我来到山水科学研究总院遇到的最大的领导应该是郭书记了,那也是我拿着简历直接到她办公室找她的,就是我送的众多简历的一个人,之前我也根本不认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所长这么大领导怎么会找我呢,找我谈什么呢”,我刚来到这个研究院,可以说一个熟人都没有,突然被所长召见,显然是莫大的荣幸。

其实石主任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走到我办公室叫我,我们办公室和主任办公室之间就隔着两个房间,拨通一下内部电话后四位就可以下达指示了,也可以找个同事叫我上她办公室汇报。她亲自匆忙跑过来通知我这么一句话,应该是为了显示她对上级领导交代的事情的高度重视,也许其中还包含其他深刻的意义,而对于我这个还没有被社会开化的农村孩子来说,实在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和理解深度。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赶紧起身,石主任亲自带着我来到所长办公室,所长办公室其实就和我们的办公室一个楼层,我们在东头半部分,他在西边半部分,直线距离也就不到十五米。石主任来到所长办公室门口,立定,站了一会儿,侧耳靠近办公室门听一会儿,感觉所长房间没有什么说话的声音,判断大概不会打扰所长。

“咚咚咚”石主任用右手一个食指弯曲,轻轻的敲了敲门,与其说是敲门,倒不如说是轻轻的碰了碰门,似有若无,办公室里面没有回应。

“咚!咚!咚!”石主任此时使用了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指关节再次敲打房门,这次声音显然加大了点力度,但也不是那种很大的力度,由轻到重轻轻的敲了几下,我判断最重的敲门也就顶多使出了三分力道。

“谁啊?进来”所长办公室内传出了一声回应。

石主任轻轻推开门,我跟着进入所长办公室,石主任并没有直接往所长办公桌前走,而是马上转身轻轻掩上办公室的门。

“所长,我把小刘给您送过来了”石主任满脸堆笑的说。

“好的,坐吧”所长指着旁边的凳子示意我坐下,石主任在,我没敢随便落座。

“所长,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先回去了,还有几个客户在办公室等着我谈项目”石主任解释道。

“回去忙吧,你们今年业务比较多,忙点好,忙点好,你看看分来的年轻人都紧着你们要”,所长似乎有意在表扬石主任的辛苦。

“可不是嘛,还是所长关心我们研究室,我们都会记在心上”,说完石主任笑 *** 的倒退几步出门,临出门还特意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也搞不清那是让我说话小心注意还是让我好好表现,随后转身轻轻的关上了所长办公室的门,我这么近也没有听到一丝关门的响声。退后几步代表古时严苛的礼仪制度,古人讲究不能快速转身用 *** 对着尊者,那时候被认为是一种不敬。如果直接转身用背部对着领导也是不敬,所以需要后退几步后离开上司视线一定距离之外才可以转身。我不禁又暗暗佩服,石主任的知书达理。

“小刘啊,我看了看你硕士论文,正好做的是润滑油抗压剂,我正好想在这方面做进一步研究,你看看把你调到原来的开始打算让你去的那个研究室继续做这方面的工作,做完后要想回来随时我再把你调回来,你看看如何?考虑一下”,所长和蔼的说,“你把你原来的研究工作进展再给我介绍一下。”

“好的,所长”我赶紧回答道。

我把研究生阶段做的硕士论文前前后后都和所长作了详细汇报。最后说道“所长,谢谢您!让我回去再考虑考虑”,我转身正准备轻轻带上所长办公室门,这时候所长跟着起身送我出门,我出门几步后扭头回望,发现所长尽然还站在办公室门口目送我回到自己办公室,真是一个礼贤下士的好所长。这时石主任正好到另外一个办公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也瞥见了所长送我出门的过程,临进另一个办公室门的时候对我会心的一笑。

回到办公室我内心既激动又矛盾同时又有些担心,激动的是所长尽然对我硕士做的研究工作这么感兴趣。矛盾的是,我刚刚来到这个好的部门,所长又要把我调到原来打算要去的那个效益差部门,有点可惜。担心的是,我如果不去按照所长的想法去那个差的部门继续做所长感兴趣的研究课题,惹他不高兴了怎么办?我的人生才刚刚起步,我在这个单位才刚刚起步。对城市孩子来说,有父母帮助抉择,对于我来说,父亲是老实巴交的泥瓦匠,母亲不识字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他们给予我的都是朴素而纯真的生活道理,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复杂的事情需要我决定。我在之后的两天绞尽脑汁在思考,我浮想联翩,我想到了上研究生期间为了二哥治病独自瞒着父母借下的一千块外债,这一千块是我肩膀上的沉重负担。想着父母为了二哥治病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今年年底全家人还不知道如何渡过难关,想起老父亲长期由于生活的艰辛而过早的弯下的脊梁,眼前清晰显示出了岁月利刃在父亲酱红色的脸上刻画的一道道年轮,父亲那忧郁而浑浊的眼神常常浮现在我脑海里面,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母亲面对生活的重压而发出的一声声无奈的叹息。父亲是一个正直极具有自尊心的人,我知道家里为了二哥治病他借了不少外债,父亲见到债主即使别人不要,父亲也会感觉不好意思,有时候甚至抬不起头来。我内心纠结着,一边是能决定我在单位前途命运的领导要求,一边是我艰难挣扎求生活的家庭,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为生病的二哥治病让我本已贫穷的家庭一贫如洗,最终也没有能留住二哥的生命,弄个人财两空,老来丧子的悲痛让父亲的精神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二哥留下了三个孩子还需要抚养,这个重担我需要独自默默的扛起来。其他哥哥都是老实巴交的泥瓦匠,养活他们自己一家人已实属不易,我怎么还能对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呢。父亲母亲都已渐渐老去,二哥三个孩子的抚养义务,我责无旁贷,我理应扛起这个担子,尽管担子太重,但这样让父母的那头 *** ,这对我的良心是一种安慰,对我的精神是一种解脱。思虑再三,我定下心来,我个人的前途命运算得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多赚钱,还清我借的外债,帮贫穷的家庭渡过难关,帮助二哥的三个孩子顺利完成学业。

思考成熟之后,我鼓起勇气向所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所长的理解,后来此事再也没有被提及。我要感谢他的理解,感谢他的大度。

平静的生活过了两天,有一天,石主任非常高兴的再次亲临我的办公室,还是标准的谈话姿势,双手抱在胸前,腰板挺直,笑眯眯的对我说“小刘,安排你去南方深城出差,你在这里也是一个人,去那边出差有些补助”。这真是雪中送炭,我真的难以想象,这么好的事情这么快就轮到我的头上。要知道在这个部门去深城出差,那是莫大的福利,这又再次在大妈们心里起了丝丝涟漪,似乎肯定了她们的猜测。我每月工资才五百多,除去基本的生活费所剩无几,这也是我有时候我对生活前景感到暗淡的原因。拿着我五百多的工资,不仅养活不了自己,连自身都可能成为负担,谈恋爱、买房那更是遥遥无期。

谷黄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来的还是那么匆匆的脚步,满脸堆笑的冲着石主任一笑,略微低下脸,可能是避免和领导眼神对视,无声的表达着一种尊重,但从侧脸看,那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把自己的椅子从座位上拉出来恭敬的推到石主任 *** 底下,请石主任落座,石主任往旁边侧了侧身,没有坐下,客气的说了一句话“没事儿,不用坐”。

“那石主任,我给你倒杯茶喝,这是今年春季我带的新茶”谷黄河又赶紧说。

“不用,我一会就走,没事,你忙你的”石主任说道。

这时候谷黄河赶紧从办公桌上拿一个本子,把这几天自己做的工作和取得的成绩向石主任做了汇报,大体上是自己最近干了什么工作,工作内容饱满而负责,遇到的困难一个接一个,都被他想办法解决了。不忘说一下别人的表现:张三做实验太毛糙,做完实验,桌子也不擦,那数据能准吗?他自己做完实验一般都是做完就清洗干净。李四做了三四天,客户着急的那个实验数据还没有出来,要是他亲自做,保证两天的实验一晚上就能出结果。王五目前做实验还不熟练,都教过他很多次了,还不会,但他会继续帮助他改进实验方法诸如此类的话。张三、李四、王五都是和他前后进院的年轻员工,在我看来,谷黄河的做派属于吹嘘自己,打击他人的味道,我有点纳闷,谷黄河怎么没有说过任何一个老大妈们的不是。石主任听完汇报后,给谷黄河一个赞许的眼光。谷黄河最后不忘记顺便表扬我一句“小刘做事挺认真,表现挺好的”,实际上,谷黄河除了对本室主任和本楼层西边的领导热情外,对我们同事都十分冷淡,除了那次给我一根烟之外,其他时间和我根本没有任何交流,更谈不上对我工作表现发表意见。

这一切,在谷黄河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自然,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而对于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点,我也不打算学着这么做。

九月末的都市天高云淡,风清气正,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再次临幸这个城市的上空,第一次出差,带着无比的憧憬,把能想像到的美好都想了一遍。这次出差去的深城是南方一个发达的城市,单程航班飞过去,这让我十分兴奋,我连那个年代的绿皮火车都只坐过寥寥几次,飞机更是没有见过。只听到小时候邻居家有些有见识的家长说,由其他地方飞到我们老家小县城给森林打药的飞机,他见过,两个翅膀展开有三间房子那么长,起飞的时候嗡嗡声能把耳朵都能震碎。小时候的夏天,吃过晚饭后躺在门前的水塘埂上,仰望漫天的星星,会偶尔看到有三个或绿或红的灯在高空中快速移动,大人们就会告诉我们,那就是飞机在天上飞,以后夏天每天晚上我都会到门前水塘埂上躺下来看夜晚的天空,希望能有运气再一次看到天上的飞机。每当天空中有几个像星星一般的发光体在移动,我都会认为那是飞机,也许那仅仅是流星。

我带上简单的行礼,背上那个跟谁我多年的帆布包出发到机场了。偌大的机场显得金碧辉煌,一切都是陌生而新奇,机场女服务员个个都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显得端庄典雅:有穿着红色上衣蓝色裤子,有穿着蓝色上衣蓝色裤子,有的穿着旗袍,显得 *** 。所有的衣服看看来都是量身定制,没有一点臃赘,长发都高高的盘起,显得脖子尤为修长,一双双眼睛如同高山山泉,清澈透亮,柔光闪闪,连站立的姿势都那么动人心魄,不由得让我心生怜爱,血脉沸腾,心跳加速,似乎有点两腿发软。每个服务员都身材高挑,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如山间珍馐,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温和的微笑,真是仙女在人间!我实在不想离开这个仙女云集之地,有意的来回漫无目的的折返着,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也不知道把机场大厅转了多少遍,似乎忘记了还背着一个大包,一点没有感觉到累,把一个个仙女都偷瞄好几遍,脑袋里面不时迸发出天马行空的幻想......,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也不过如此吧。身边不时有推着大箱子的旅客匆匆而过,机场的旅客大多数都衣着考究,个个皮鞋搽的黑里透亮,差不多能当镜子了,脸上红光满面,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一幅踌躇满志的成功人士模样。清洁工坐在扫地机器上,来回穿梭,把地面上打扫的一尘不染,有的地方干净的甚至都能照出人的影子,连厕所都散发着阵阵清香,不由得尿意也增多了,真是一个高级的地方!第一次来机场,想买一个纪念品,随意在机场的商品柜台瞥了一眼商品价格,买不起,实在太贵了,看到价格后那副消受不起的窘态,赶紧逃也似的快步离开,别让气质高雅的售货员看见了,免得影响自尊。

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候机,有意到一个如画中的服务员那边咨询如何办理登机手续,服务员的热情周到让我感到了极大的礼遇和满足,我在纳闷呢,一看我就是一个穷人,怎么服务员对我还这么礼貌呢?也许把我当成了世外高人或者大侠了。兴奋劲还没过,喇叭已经叫着旅客登机了,一路上脖子始终望着窗外,机舱里面噪声并不大,耳朵没有感觉多大的不适,更没有把耳朵震聋。时间过得可真快,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顺利抵达目的地。

入住对方给预定的宾馆,一切安顿下来,我要好好看看这个做梦都想来的南方都市。九月的北方,天气渐渐转凉,南方的都市似乎还在散发着春天的浓浓气息,街道两边的鲜花开的正旺,绿树杂草没有看到一丝黄色,街道两边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亮晶晶的阳光,更平添了都市的奢华与现代。路上行人的步伐匆匆忙忙,不时看到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大叔,手里都拿着一般人买不起的诺基亚手机,大声的发号司令。来往飞驰的豪车一辆一辆,运着集装箱的大货车似乎首尾连接一样匆匆飞驰到海边装船,一切都显示出这个年轻的都市散发着万千活力。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监督当地的职工做化验,我们再重复做一遍,算是给他们把关,避免他们做实验出现偏差,每天的路线就是早上七点坐班车到厂子,下午五点坐班车返回宾馆,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七个小时班,两点一线,工作充实而又轻松,时间飞逝,转眼两个月的驻守时间到了,该轮换出差了,坐上特快火车卧铺,回到了北方都市。

这两个月的出差,我赚到近四千块钱,先拿出一千块钱还给我借同学的外债,另外三千块钱存在了存折里面,年底回老家原封不动的交给我父亲,这是应尽的义务,生活的曙光乍现。

紧张工作的日子总是忙碌而充实,为了父母生活的轻松一些,为了天堂的二哥能安心,为了自己能在大都市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只能忘记自我,拼搏奋进。我总是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离开,并不是我有意表现的工作积极,仅仅是为了多赚些实验室做化验项目的提成,尽管每个项目提成两块、一块甚至几毛钱,积少成多,做的多总是一件好事。艰苦的地方出差,别人不愿意去,我会抢着去,不是我的思想境界有多高尚,而是为了那每天五十元的差旅补助,尽管除去每天的伙食费和交通费,剩下的补助也还有二十几元钱,这二十几元钱寄回老家可是全家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每当在大城市别人感觉这点钱微不足道的时候,我都会用老家的生活水平来衡量这点钱是不是重要。我每天赚二十块钱付出的辛苦比起我老家父亲顶着 *** 的太阳干一天的苦力赚来的二十块钱要轻松多了,我多赚点给父母,父亲那边就可以少出工,少累点。三年的工作,我的工资也从每月五百多元涨到了八百多元,加上出差补助的费用,大大缓解了我的经济压力,可以到单位西边的路边摊花上几十块,买上两件廉价的上衣和裤子。每两个月我都会把积攒下来的工资卡上的钱悉数取出,有时候三百,有时候五百,到邮局填上一个寄款单给我父母寄过去,供养父母生活,供养我的侄儿侄女上学,唯有此时我才感觉到我的价值,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了他人活着,为了报答幸苦养育自己的父母,为了亲人,辛苦活着的每一天都没有感觉到辛苦,反而充满了干劲。而我自己的买房娶妻目标只能深埋在心底,感觉遥遥无期,随他去吧,不去想,该来的会来的,不该来的不必强求。我也常常在心底里问自己,我读书上学参加工作了,还让父母操心,还不能为了家庭解忧,那父母辛苦供我读书的意义是什么。

北方都市寒冷的冬天悄然离去,来的时候那么突然,去的时候那样淡然。春天乍暖还寒,每年总是春天刚刚露头,又会来一次倒春寒,不过持续不了几天就会继续按照天地自然原有的时令法则继续前行,这是地球万物生灵不可阻挡的。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年年总是东边垂柳最早知道春天的来临,他们总是静静在站在东边小公园无人问津的边缘,忠实的履行着报春的义务。这九棵垂柳经过日月滋润,斗转星移,都长成了参天大树,不像北边护城河两岸的垂柳那么温婉动人,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垂柳主干有二十多米高,一根根枝条向下长长的延伸着,有的甚至于已经贴到地面,总是在春天某个不经意的早上,特别是丝丝春雨后,会突然发现垂柳的枝条一夜之间都变成青绿色的了,一个个小小的嫩芽从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孢子里面探出头来,一个个的附着在青绿色的枝条上,随着偶然刮过的小风来回摇摆着,似乎在向过往的路人兴奋的招手。总会在人们还来不及注意的时候,小小的嫩芽已展开成丝条状的绿叶,显得那修长而富有诗情画意,连我这个粗人都能引起联想和感概,难怪诸如白居易、杜牧、杜甫等大诗人无不会挥毫写下赞美垂柳的不朽诗篇。白居易在《杨柳枝词》中写道“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

伴随着垂柳早早报春的,是东侧公园那几棵白色的玉兰花,属于第一批开放的玉兰花。由于南侧没有高楼阻隔阳光,吸收太阳光线的时间最多,花期最早,总是在还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白色的鲜花就已经静悄悄的盛开在枝头。夜晚,散发出阵阵幽香,这种香味是高雅的,迷人的,不会因为都市污浊的空气而掩盖了它的芬芳,玷污了它的圣洁,相反在周边污浊的空气的衬托下,更显得高贵。那九片洁白的花瓣一片叠加一片,互相包裹着,互相托举着,无声的向人类昭示着人类本应遵循的社会法则。报春的玉兰花嫩白的就像是一朵朵刚刚展开的洁白的莲花,忽然在某个月光如雪的夜晚偷偷的幻化成一个个清纯的少女,亭亭玉立于硕大树干的枝头,她们的品质如此高贵,让你不得不带着崇敬的心去欣赏她们,此时的绿叶还在沉睡。鲜花需要绿叶去衬托,才显得花的艳丽、花的高贵、花的芬芳,我想玉兰花是不需要绿叶去衬托的,自身自带傲视一切的光芒,能如此高贵的是因为玉兰花自身的高贵品质。每当玉兰花开之时,我总会抽空独自一人来到这圣洁的树下,贪婪的吮吸着淡淡花香,我知道如此带着灵魂的花朵几天后便会随风飘落,今年便再无白玉兰。这几颗高大的玉兰花成了我心中圣洁的女神,是我孤独内心的精神家园,这几颗很少有人驻足的玉兰花成了我汲取心灵营养的沃土,每年此时,我都会在午后、在晚间没其他人的时候静静的端坐在玉兰花树下,陪伴着它,任凭不时飘落的花瓣掉在头上,拂过脸颊,捡起几片飘落的花瓣,拂去上面的淡淡的灰尘,它依旧那么 *** 如凝脂,我感谢玉兰花给了我常驻心间的美好,给了我通往净化心灵殿堂的一把钥匙。一切美好的东西来的偶然,去是必然。唯有仅仅抓住她盛开的现在,才能不留遗憾。

石桂香最近似乎比以往忙碌多了,我想初春的美景她是无心欣赏的,这难以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引不起哪怕是小小的涟漪。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追求。

三年的工作,石桂香对我也清楚了,我真的没有什么后台,和所长也没有什么关系,和德高望重的郭书记更没一点什么亲戚关系,我想她会私下看看我的简历,比一般员工清楚,的确如上面所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孩子,没有任何让她值得关照的背景,明显对我的态度冷淡了。和我隔着一重山。我心里清楚,我在石桂香眼里,只是一个干活的员工,甚至地位不如一个能说会拍马屁的大妈那么让她重视。

石桂香最近不辞辛苦,到这个实验室看看实验,那个实验室看看实验,嘴上不停的谦虚的说是学习,实际上更深层的来说是广泛接触群众,预计自己判断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最近对每一个员工都显得热情多了,去每个实验室都是标准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招牌姿势,说话的时候总会眼观六路,察言观色,据说石桂香是工农兵大学生,具体毕业于哪个学校无从稽考,具体专业也无从知道,每次填写个人基本情况的栏目里面,我只看到学历大专字样。从平时的工作内容来看,似乎她和什么专业都对不上,技术上从来发表不了什么见解,也不会参与讨论,她主要的工作是把上面领导的要求像复读机一样传达下来,平时管着一些加班费的发放,年底据说对每个人的奖金有很大的发言权,这让她在同事们心目中有不一样的地位,我知道,这地位倒不是同事们出于对这位副主任发自内心的尊重。

整个实验室监督指导下来,石桂香的腿有点发酸,虽是初春,也明显感觉有点汗水要扎出皮肤的感觉,毛刺刺的,几天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虽然到每个办公室没话找话,说的口干舌燥,但五脏六腑已经被甘泉所滋润,内心不断的升腾起新的希望。回到主任办公室,秦主任和向主任都已经下班回家了。此时的主任办公室是属于她的,是属于她石桂香一人的,来到门口,特意看了看“主任室”三个字的门牌,再端详一番,喃喃自语道“这几个怎么突然看起来有点小了,铅字店给打印的这几个字质量也不太好,明显用那种简单的亚克力板材刻上的。应该换成金色的加厚的铝合金做底,这样才显得“主任室”三个字庄严厚重。”

“字最好用烫金的字,显得贵气,让人抬头一看这几个字就知道主任的行业地位,办公室的大门还是九十年代那种简单的发黄的薄薄的木门,应该换成最新款的紫红色门,推起关闭的时候要感受到门沉甸甸的才行,这样显得阔气。”石桂香在盘算着。

门面就是脸面,可以很好的补充某些地方的不足,就像一个戏子见人的时候都是粉饰以后才行,否则只能戴着大大的墨镜和几乎遮住整个脸的黑色口罩,以免被人看出真面目了,那样在公众面前树立的清纯可人的人设就会崩塌,一切已经得到的都可能不会再有。虽然身体已经很累,但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起身站起来,今天新穿的不是以往檫的锃亮的黑色考究的高跟鞋,而是一双普通的运动鞋。来回在主任室里走动着,每迈出一步都显得苍劲有力,俨然像国旗护卫队走着正步,从主任室里屋走到外屋,又从外屋走到里屋。她此时在思考一个棘手的问题“秦主任今年年底就退休了,她对我的映像如何?秦主任就是一个书呆子,做事死板,我和她的观点并不一致?我和员工的关系不是那么融洽,员工和我自己心里都很清楚,秦主任是不是和上面的领导有沟通交流,那她沟通的结果是什么呢?会不会说的话有对我不好的地方?还有几个月时间,我应该多方打探打探口风。提前运筹帷幄。”

伴着随石桂香的忙碌,谷黄河也明显忙碌了许多,对待同事不像以前那么冷淡,有事没事的找所有能打招呼的同事聊上几句,态度是热情而诚恳的,聊天的话题是轻松的。脸上以往只有见到上级领导才能散发的讨好的微笑,如今也像阳光般普照在一般同事身上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氛围,谷黄河也敏锐的捕捉到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实验室大妈们似乎早就闻到了一丝气味,互相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眼睛不时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害怕有人听见她们的秘密谈话,经常三五成群的关在办公室里面小声的讨论着什么,一见有人过来,马上装着若无其事的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去了。有的大妈眼神放着光彩,脸上挂着笑容,有的大妈显得心事重重,内心压着一万个不乐意,有的大妈装着沉着冷静,实际内心已波涛翻滚。而我还是每天忙着给外地来学习的学生讲课,剩余的时间一头扎在实验室做实验,为研究室新的领域进行开拓性研究,而我也乐在其中。

尽管谷黄河最近见到任何同事都是笑脸相迎,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几年在同事们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谷黄河的做派引起几乎全体业务骨干的不满,典型的特点是标榜自己,打击有能力的同事,自身个人的专业水准比较差,完全不理解实验规范标准的意义,做起实验来随随便便,距离自己标榜的高大形象差的太远。别的同事做的成果他会迫不及待的单独找领导汇报,汇报时候总是自己的功劳,还不时艺术化的贬低别人。见到领导点头哈腰,不管是不是本部门的,只要是领导都会点头哈腰。见到同事冷冷冰冰,不理不睬,脸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和领导一同乘车,谷黄河总是三步并两步快速的奔向车门帮领导提前打开车门,还心细的在车框和领导头部之间用手掌挡着,免得领导头碰到车门框,而领导对他这种点头哈腰的做派似乎很受用。这些势利眼形象早已深深的印在全体骨干的心里,经过这一个月的紧急公关,应该是收效甚微,也没有人对他的看法发生好的转变。几个年轻的骨干聊的正欢,谷黄河一来,立马各自分头干着自己的事情去了,并不搭理。要是有谁偶尔张罗着饭局聚餐,不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的人,只要请到了谷黄河,其他人一听说要是谷黄河来,本来说好来聚餐一定能参加的同事,最后都会神奇般的突然家里都有事情,爽约的一个不剩。大妈们的表现则不相同,大妈们有空就凑在一起,绞尽脑汁的分析着,谁是下一届主任人选,谁又会升为副主任,尽管这些升职的事情和大妈们无缘,但是她们有自己的盘算,要是遇到自己关系好的潜在对象升职,总会给自己安排些轻松的工作做,有好的赚钱的机会会多轮到自己,还可能和领导一起去风景优美的出差目的地免费享受游山玩水,年底发奖金的时候会给自己多发一点。和未来的领导关系好,也会提高自己在单位的地位,说话就有底气,甚至还能在某些化验领域发号命令。经过大妈们严谨的分析和判断,最后的结论是“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以免全军覆没。”大妈们早在心目中排出了一号、二号、三号可能这次要升职的潜在的领导,当然这里面不可能有我,一则我没有谷黄河那样和上层领导套近乎的媚骨;二则我没有在领导面前标榜自己打击他人的做派;三则我和领导没有什么私交,所有的交流也仅限于日常工作,更没有什么当领导的亲戚、师兄弟、同学等,我做的就是默默的把各级领导甚至谷黄河交代给我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其他就随他去吧。

最近大妈们来单位上班手里经常不会空着,有的带来一大早刚蒸出来的热乎乎的包子,有的带来自己买的新鲜黄瓜和韭菜,有的带上新鲜的花卷,有的带上自己家腌制的泡菜,总之凡是你能想象到的,都可能带过来。什么都没有带的大妈路过看到这一切,鼻孔里面不时发出不屑一顾的哼哼,内心骂道“都什么人呐,一群势利眼,就知道拍马屁,没有一点骨气”。第二天,头天还不屑一顾的大妈会带来自己做拿手好吃的点心分发给大家,发点心的时候装着大家一视同仁,无意拍潜在升职对象的马屁,但你细看首先分发的还是最有希望升职的那一号、二号和三号。五花八门的吃食,目的只有一个,把她们心目中的种子选手挨个送送,表达自己积极拥护的诚意和决心。暗暗发现,大妈们做这事也是有点互相攀比的味道,似乎谁送的东西好吃,谁就最有可能获得一号、二号、三号的青睐。

谷黄河肯定是大妈心目的中的三个候选人之一,但具体排第几无从知道,只有大妈们自己有盘算,谁知道呢。大妈们给谷黄河送吃的时候也是有讲究,有的感觉平时就和谷黄河关系很近的,就直接打包放在谷黄河桌子上,等谷黄河一来办公室就直截了当的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告诉谷黄河,这种大声是故意向其他同事显摆,显得她与谷黄河关系不一般的“铁”:“小谷,我早上给你蒸的白菜馅肉包子儿,你那次不是说你感觉大白菜饺子最好吃吗,你尝尝,看看大姐给做的,我这包子是一大早起来剁的馅儿,新鲜的不过夜的馅儿,包子刚蒸出出锅半小时,还热乎着呢。保证比你以前吃的任何包子饺子都入味。”说着就忙着过来解开精心包好的装包子的保温袋,准备亲自送到谷黄河嘴边尝尝。谷黄河嘴里说着已经吃过早餐了,见到大妈如此热情,又不想让大妈失望,尤其现在这个敏感时候。谷黄河拿起一个包子,两口吃完,嘴里不停啧啧称赞“你这包子做的就是好吃,比街上买的新鲜、味道正,好吃!好吃!”连声两个“好吃”给大妈心里带来了无比自豪的感觉,大妈在想“今天送包子的想法真英明,得到了未来之一可能的领导的夸奖”,心里像喝了一杯蜂蜜水,从嘴巴一直甜到心里。赶紧穿上白白的实验服装,往实验室快步走去,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和谷黄河汇报说“昨天来的项目很多,昨晚加班到夜里九点多才完事,弄得回到家很晚,女儿都生气了,还责怪我说“你为啥这么玩命干”,今天赶紧给人家客户做完。客户让后天出结果就行,我们哪能那样儿,早一天出结果,客户就对咱们服务更满意,将来的业务会更多不是?”谷黄河忙着肯定到“就是,就是,还是您辛苦,看的也远”。大妈送的包子得到谷黄河连声两句“好吃”的表扬加上谷黄河对大妈的工作精神的肯定,就像一杯甘甜的蜂蜜水,不仅喝进了肚子,滋润着五脏六腑,还抹在了嘴边,大妈永远是大妈。

有的感觉平时和谷黄河关系不那么近的大妈,想给谷黄河一点什么东西,总会先来一段铺垫,轻声细语的小声试探着“小谷,早上你看到门口卖菜的了吗?那黄瓜一看就是自己家菜地种的绿色食品,看着不那么好看,但是吃起来黄瓜味道特浓,嗯,味道特好,大棚里面种的都用的是化肥还打农药,这个是有机肥,大棚黄瓜没有这个味道。你早上怎么不买点去?”,谷黄河一楞,估计是应该感觉莫名其妙,怎么大妈无缘无故提及黄瓜了,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说“早上办公室有点事情,看到了,是很好,路过没有得空去买,一会去看看卖完了没有”。大妈赶紧说“是啊,我正好多买了几斤,给你带来了,你甭去了,再说了,这么半天了,太阳也把新鲜黄瓜嗮蔫了”。说完,赶紧跑回自己办公室,从抽屉里面抽出袋子装好的几斤水灵灵的黄瓜送到了谷黄河手边。大妈们各有招数,在谷黄河面前努力显示着自己对谷黄河能力的赞赏和关系的亲近,用包子、新鲜的蔬菜、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表达着自己的忠心。在我看来,大妈们的思想是可爱而单纯的,直来直去,内心纯净的世界都写在了脸上,在实践中践行着,可以说是表里如一,都是诚实的好人,比起那些端坐在高位之上,大会小会洋洋洒洒的演讲,满口冠冕堂皇,背地里自男盗女娼的所谓领导强的太多太多了。另一方面看,大妈的做法实属无奈之举,她们清楚的知道,无论谁接主任或副主任,都不会有她们什么升职的机会,她们不曾想为了自己升官而来巴结谁,讨好谁,更不会想为了抬高自己而打压他人,说谁的不是,更不曾想去害人,她们做的这所有的一切也仅仅是想未来的领导能对她们好一些,至少能够获得一个公平的对待。大妈们这样做恰恰说明,公平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是难得的奢侈品,不能够被无端打压已实属不易,能得到公平的对待也是何其困难。正直的人永远上不了进不了领导的脑袋,歪门邪道阿谀奉承的人大行其道。

石桂香这几个月明显向上级领导汇报的次数多了,几乎每天都会到顶头上司那里去,小到实验进展这些她从来不接触也不懂的事情,大到课题研究成果这些本不归她管她实际也一点不懂的事情。再大点就是将来全研究室的发展规划的大事。

石桂香的顶头上司是卢主任,卢主任据说也是一个工农兵大学生,五十多岁的年龄,没有一般中老年男人那么体态臃肿,而是瘦瘦高高,头发浓密而且乌黑,平时喜欢穿着深蓝色西装,总是熨烫的笔挺笔挺的,每天都会打着各种不同颜色的领带,皮鞋搽的程亮,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这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这个以科学研究为主的单位这么注重仪表的不太常见,一年前从另外部门调过来当领导的,没有听说能力有多大,学历有多高,只听说手段比较高。后来几年的发生在他身上的“小三、小四”的一些狗血事情表明,卢主任这么讲究仪表是有原因的。

这天石桂香来到顶头上司卢主任的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随着一声“进来”的宏亮命令声。石桂香应声开门,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快步走进了几步,在距离卢主任两米远左右停下来立定,不再继续前进。站直了身体,笑容满面的来向卢主任汇报工作,卢主任手里在不停的签批着各个研究室送上来的报销单子,并没有抬头看一眼石桂香,石桂香始终保持着讨好的微笑,一点都没有着急、尴尬或者不耐烦的意思。

等卢主任签批结束后,石桂香毕恭毕敬的汇报开了“卢主任,耽误您几分钟时间,我把这几天研究室的主要工作向您汇报一下,看看您有什么指示”。

“你们怎么又来烦我”卢主任明显是再给石桂香一个下马威,无论你有没有错误,先劈头盖脸的批评你一顿,让你本来已经矮了一节的气势再给你打压打压。

“坐下来说吧”卢主任头也没有抬,用手指了指办公室一个沙发座位,示意石桂香坐下说。

此时石桂香并没有敢落座,还是笔直的站着,见状,卢主任从老板椅上走了过来,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看的出来那个沙发是他在接待下属时候的专座,沙发背靠南,这样人坐上去会背对着阳光,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而他对别人的表情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便于他对事情进行提前预判。

石桂香见卢主任坐下了,也坐在卢主任对面的沙发上,不过 *** 只挨着沙发座位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是悬空的,俨然蹲着马步,两腿甭的很紧。从石桂香熟练地坐姿看,这是她长期练就的本领,在我们研究室下级找石桂香汇报工作时候,她总是惬意的半躺在沙发上,十分放松的姿势。当领导和当下级的气质拿捏的很准。

卢主任突然一转话题“你们研究室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石桂香一楞,马上接话茬道“秦主任快退休了,一心扑在几个标准上,很努力。汤主任喜欢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听说是炒股票赚了不少钱”。接着,石桂香把研究室最近的主要工作赶紧从头到尾汇报了一遍。

卢主任听完“嗯嗯”两下子,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留下的解读的余地非常大,两个“嗯嗯”算是给石桂香汇报的一个结尾。

石桂香感觉这次汇报效果丰硕,首先卢主任对她主动汇报研究室的全面情况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这提示她下次还要代表全研究室来向这个顶头上司继续汇报。

谷黄河最近也一直忙着做实验,尤其加班的时候,总是把实验室和他那个办公室白炽灯全部开着,弄得灯火通明,中间不停的来来 *** 一会上楼一会下楼,不知道是锻炼身体还是担心别人不知道他在加班,只要从一楼往上走的人准能遇见谷黄河在加班,领导能看见他加班,今晚的加班就算成功了,数据准确不准确,试验科学不科学也并不重要。

一切按照石桂香的计划秘密进行着。谷黄河明显直接去卢主任那边汇报工作的次数也增多了,总能碰见他下班和卢主任一起出门,对自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对别人是一种无声的暗示。而且和石桂香的关系也处的亲如一家人。

大幕揭开的日子到了,就在秦主任退休前一个月,卢主任派来了考察小组,对石桂香、谷黄河进行了群众基础考察,对于石桂香,业务骨干的反应总体看法是人品不行,业务不行,水平不行,从老大妈们平时的聊天中,大妈们感觉石桂香人品好的也没有几个。对谷黄河的反应是全体年轻的业务骨干都对谷黄河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认为他无论人品、能力、水平和对外交往能力都距离副主任差的很远。百姓的意见只占百分百之二十,实际上也就是说这两人的选拔主要是卢主任一个人的意见。这个百分之二十的意见只是一个遮羞布,广大的群众意见只是一个幌子,好不好看领导,行不行看和领导的感情,群众始终是在搭戏台,台上是各色人等早已设定了角色,只是按部就班上台表演一番罢了,至于表演的露骨还是含蓄并不重要,也没有实际意义,因为结果早已决定。

石桂香荣升为主任,谷黄河荣升为副主任,任命书还要头几句话就要写上,经过考察,广泛征求了群众意见,提拔某人当主任,某人当副主任,似乎这次提拔完全是群众的意见,至少是群众的意见占最主要的。多么可笑荒唐的说辞,在这些领导眼里,广大群众只能是一群幌子,需要你当幌子就要求你出来站台,不需要你当幌子,就视你为空气。这种选拔干部的表演周而复始在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上演着,大有点愈演愈烈之势。

在研究室的日子匆匆过了六年,我也实现了结婚生子的愿望,有幸还能贷款买到一个小小的住房,尽管只有五十多平米,那总算感觉到在这个大都市我还能有一个家,这在刚参加工作那会是做梦都想不到的。那个小家是温暖的,每天都焕发出新的希望。我出差的时候,让我感觉自己在大都市有个家,回去不再犹豫和迷茫,总想尽早结束,早一点回家,自从有了家,心灵便不再漂泊,灵魂有了归宿。后来儿子的出生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更大的希望,给我前进的道路指明了方向,给了我不断奋斗的源源动力。

我现有工作性质十分简单,就是每天做做来样检测实验,给外地来京的讲讲国家标准和检验方法,参与制定些国家或者行业标准,做做探索性的研究。石桂香和谷黄河的升职没有给研究室带来什么新的变化,唯一的好处就是石桂香当上主任后权力变大了,派头变大了,单独给主任弄出了一间办公室,石桂香办公室经常人来人往,单独和她汇报的人更方便进出交流了,有见到她唯唯诺诺的,有见到她躲躲闪闪的,更多的年轻骨干见到她不屑一顾的样子,我想石桂香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凭借石桂香的多年江湖经验,在她权力范围内肯定会找出让自己心理平衡的办法。

谷黄河现在比以前更忙碌了,当然不是做具体工作,所有他能做的实验都理所当然的安排给熟练的老大妈们,有点技术含量的安排给打心眼里面瞧不上他的骨干,当然谷黄河也做不了几个化验项目。有点技术含量的科研项目都安排了本研究室几个科研骨干,当然课题验收署名汇报第一、二位的肯定是石桂香主任、谷黄河副主任,谁叫他是领导呢,领导就是指引方向,统揽全局,理所当然排在第一位、第二位,有谁敢较真?有谁不服气?有谁敢不服气?我想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这是传统,不能改变的。谷黄河现在往楼上领导办公室去的次数更多了,更理所当然了。上面领导要到哪里视察,谷黄河总是找机会跟着领导一起去,谷黄河总是能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时候和领导会面。领导视察到哪里,所见到的下属们都是一张张讨好的笑脸,当领导驻足停下来发布指示的时候,下级领导和想进步的员工不停的发出“是、是、是”的唯唯诺诺,不时恭维几句,脸上始终伴随着已经尬笑到僵化了的笑容。有的硬生生的挤出一张笑脸,尽管很僵硬,但远看还是能看出那是笑脸,有的稍有 *** 的女员工,凑到领导面前略显妩媚的一笑,说话嗲声嗲气,嘴里像涂了蜜一样甜,领导顿时眼睛有些发光,流露出一种极其龌龊的神态。而山水科学研究总院领导们大多都很享受这样被人尊重,吹捧的过程,视察期间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前呼后拥,俨然一幅黑老大的模样,只要什么时候停下脚步发布指示的时候,其余人马上停下来小心的倒退半步,这样才能把领导的上下全身给观众,做宣传画投稿吹捧的时候也好剪辑,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权力散发的光彩,显示出人与人之间的高低,至于这种吹捧或奉承是临场演戏还是另有其他,这并不重要,只需要上戏台,戏表演的好,表演的真实,这是双方都需要的。仔细想想,这还是一个研究院啊。要是碰到领导来研究室视察,谷黄河一定会提前半天甚至一天把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有时候还特意喷上香喷喷的香水。同时督促每个同事都要先搞好卫生,迎接领导的视察,领导每次看到干净整洁的实验室,心里默默的给自己的英明决策翘起了大拇指。领导的视察几个月也就那么两三次,谷黄河打扫卫生的任务并不重。石桂香和谷黄河副主任本质上是上层领导选拔提拔的,和广大员工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石桂香和谷黄河品质上是好是坏,业务能力是高是低,群众基础是好是坏,都并不重要。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要不你上面有当大领导的亲戚做靠山,你什么都可以不做就可以火箭上升。没有靠山,听话的就是最好的,有原则有个性的是不能提拔的,他们需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才,他们的关系是奴才和主子的关系,只要你忠于主子,愿意为主子的利益而放弃原则,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主子放屁都能蹦出个金元宝,奴才也要装模作样的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包装好,这才是领导需要的人。

在石桂香和谷黄河的带领下,就像绝大多数骨干预见的那样,业务年年下滑,行业地位年年降低,人才年年流失。领导的决策像皇帝的金口玉言,不能改变的,而大多数骨干这时候也在思索着自己的出路。

此时我也在思考着自己的未来,留在这个研究室,每天做的都是重复性简单的工作,一直做着培训。实验我已经非常熟练了,培训工作也没有什么难度。没有领导去开辟新的市场机会,没有领导去技术开发,石桂香作为工农兵大学生,没有具体专业方向,谷黄河所有心思就是密切联系领导,理论联系实惠,表扬与自我表扬。我作为普通的员工,我无能为力,我也没有资格毛遂自荐,且毛遂自荐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会被认为异类,是一种野心的体现,不会得到任何一个领导的允许。我也陷于了深深的迷茫。

每天重复着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空闲的时候技术骨干李工,杨研、王工等会凑在一起谈谈明天的发展,谈谈未来的前途,大家都一致意见按照目前这种管理模式和两位新晋主任的能力,很难有好的发展。李工是一个说话十分幽默的同事,可能因为读书比较多的原因,说起话来一套一套,每每都能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每几句话都会有暗含的笑料和黑色幽默。杨研真名杨齐玉,他平时研究和工作都十分投入,我们几个同事都笑称,将来一定是当研究员,当教授的材料,故而得名“杨研究员”简称“杨研”,喊的时间久了,有时候尽然把他的真名字给忘记了,杨研是秦主任的研究生,话很少,说话就像他导师一样支支吾吾,属于茶壶煮饺子-肚子里面有东西倒不出来,每天喜欢拿着自己购买的一个小存储量的U盘,把电脑资料考回宿舍加班,早上又把宿舍电脑资料考到办公室电脑上,工作兢兢业业,踏实肯干。王工毕业于南方一所著名985高校,人十分聪明,来到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做化验检验工作实在有点大材小用。平时的化验检验工作,大妈们都喜欢抢着干,这些工作也是大妈擅长的工作,我们这些年轻技术骨干也就空闲下来,实在空闲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会邀约一起打打扑克,这时候总会从楼下上来一位另外部门叫崇高的员工,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我想是因为他父亲想让他做人做事崇高一些吧,要是姓高,他父亲会直接给他起名叫高尚了,让任何人每每读到这个名字,就会想到“高尚”两个字,这也不失为一种追求平衡的办法。崇高个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咋一看,脖子似乎有点短,走起路来低着脑袋,很少看见他抬头看路,即使走路看人也基本是脑袋不动,眼睛左右动的看人。崇高毕业于某一个学校工民建专业,和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主导专业不沾边,崇高内心很明白,比专业,自己的专业完全不对口,走专业道路是很难出人头地;比学历,这单位像他这样年龄的至少都是名牌大学的本科生,自己毕业的那个学校顶多能算上省级的三流大学;拼关系,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关系,崇高老婆还在老家一个县里面的乡中学当老师,至今属于两地分居状态。据崇高自己描述,小时候也是农村的穷苦人家,和我小时候差不了多少,算是一个阶层。崇高在一个研究室参加工作一年后,正好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有一个支边名额,就是到偏远山区去工作一年。支边和挂职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是政治晋升的最快途径,越偏远越危险的地方挂职最好,回来差不多的都能得到一官半职,挂职是带着帽子出去的。支边也是另外一个途径,但不是带着官帽去的,支边结束后会有不晋升的风险,对于崇高来说,挂职还不可能轮上他,只能走支边这条道路了。崇高在想:“我一没好专业、二没高学历、三没有关系,我想出人头地,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混出个样子,还不能走寻常路了,只能走点捷径”,决定之后,主动请缨去中部某省偏远县城乡下支边一年,原来研究室主任心里正高兴,崇高专业差的太远,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在研究室做些打杂工作,借此机会正好把崇高弄走,免得占一个名额。崇高不曾想支边回来后,怎么找也能混个研究室副主任当着,结果原来研究室不愿意接收他再回去上班了,崇高只能暂时坐着冷板凳,给楼下做设备的个体户打打下手,我对崇高有着深切的同情,家庭经历也都相似,一来二去,我们都很熟悉了,亲切的称他为“小崇”。一听到打扑克的消息,崇高会很准时出现,开始打一幅扑克,后来感觉水平长进了,又打两幅扑克,到最后增加到三副扑克,经常我们几个凑在一起打扑克玩的昏天黑地。每当想起大好时光就这样,消磨着时间,感觉十分可惜,我想该离开此地到寻找另外的部门的时间到了。

机缘巧合,我在其他部门的一个认识的朋友推荐下,调入了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另外一个部门,来之前这位朋友告诉我,这个部门科研课题多,出国机会多。你这样的能踏踏实实工作,但不会拍马屁的人过去工作是好事,科研课题多,能够得到很好的锻炼机会,对于将来评职称有很大好处,而且有出国机会,那是我梦寐以求的。经过六年多的工作,我也在不断思索自己的出路,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能从老老实实的骨干再进步的可能性很小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央企,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没有好的平台,你的为部门发展的想法再完美也没有施展的机会,可能会成为一个笑话。要想上一个平台,首先你必须具备几个条件之一:第一,你有强大的靠山,有当大领导或者当过大领导的老子或者亲戚,不需要学历、不需要资历,甚至都不要你努力,上面就会自然给你安排好一步步台阶往上走,你所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干不要惹是生非就可以了;第二、你有足够的卑贱,就像石桂香和谷黄河那样,见到领导立马自动矮几分;第三、你足够奴性,领导说的话就是真理,不能有自己独立的思考;第四、你需要隐藏自己的能力,不能做出突出成绩,如果做出了突出的成绩,会让你直接领导脸上无光。可悲的是,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经过周而复始通过演戏上台的领导真能有能力做事情的很少,碰到了是你的福分。这些条件都是互相牵制的,这种矛盾的纠缠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阴影,拆不开,理还乱。干与不干,干好与干坏,那是艺术,而这是很复杂的艺术,说是艺术,的确是糟蹋了艺术这两个高尚的词汇,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这更像一种抛弃良心,抛弃正义才能做的出来的一种手段,这些我都不具备。

经过几年的观察,我发现一个惊人的规律,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分进来的是硕士生、博士生,基本可以认定学历越高越是将来干活的中坚力量,分过来的是本科生,尤其是不知名大学的本科生,将来极有可能就是你的顶头上司,这类人可不能得罪。还有一种就是谷黄河这类人,各方面都不行,但是会表演,该奴才就当奴才,该当主子就要横眉冷对,即使同事怨声载道,也不会影响他的进步。而我属于干活的中坚力量,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也需要我这类的人,工作需要骨干去做,否则领导们哪能吃得上饭。老百姓也是需要的,毕竟搭个戏台还是需要垫脚石的。正因为我踏实老实的特点,一直没有人把我作为潜在对手,这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悲哀,但我乐在其中。调入研究中心,让我内心冉冉升起了希望。

我特地看了一下老黄历,在五月的某一天上午,适宜调动工作,我就选择这一天到新的部门去报道。老黄历是是一种能同时显示公历、农历和干支历等多套历法,并附加大量与趋吉避凶相关的规则和内容的历书,既然流传了几千年,成为祖先世代遵循的规律,那一定有他的科学道理。内事不决问自己,外事不决问黄历。

接待我的是这个研究中心刚刚提拔两个月的副主任,男的,个头不高,大概不到一米六零左右,叫胡蒙,听说是个湖南人。脸色有点苍白,细看还有点浮肿和蜡黄,走路的时候都低头看地,若有所思,显得时刻谨小慎微,心事重重,一般不会说工作之外的话,玩笑也不会开,遇到别人开玩笑的话,他会偶尔随意附和一下,即使附和的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见到我时候,他说道“刘工调过来了,欢迎啦”,刘工的意思是刘工程师,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是对一个没有职位的员工的最高尊称。胡蒙大概给我介绍了研究中心的员工,人很少,加起来也就不到十个人。

“你暂时坐在这个办公室这个空位置吧”胡蒙热情的带我来到四楼的一个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有四个人了,第一个是研究中心办公室主任,归胡蒙管,姓黄的一位女同志,都叫她黄博士,老家好像是东北的,但是身高却像南方女子,大概一米五六左右,脖子有点短,脸上皮肤有点发红,属于比较粗糙的那种,距离江南女孩子的细腻柔软还差很远,眼睛比较大,但不是那种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大眼睛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在老家的那头水牛的眼睛,应该和漂亮不沾边。既然皮肤不好,那就着重于打造自己的身材,对自己的身材管理简直到了苛刻的程度,一旦某一天称重,体重增加了一斤,会好几天心情都不好,眼泪汪汪,开始疯狂的虐待式减肥,午饭不吃,晚饭仅仅吃点水果充饥,大把大把的减肥泻药吃着,一泻千里。一旦体重下降了几斤,同事再夸夸她身材变好了,一定会高兴好几天,据说是个高材生,从中国科学院一个研究所硕士毕业后去日本留学获得博士学位,在日本工作了好几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国发展,算是留学归国优秀人员。第二个是毕业于知名电力大学的女硕士,姓柳,和我同岁,人长的很漂亮,是南方出美女的那个省份的女孩子,皮肤超级好,目测应该是很光滑细腻,吹弹可破的那种婴儿般的皮肤,配上圆圆类似邓丽君那样的脸蛋,比大众认为的瓜子脸的美更胜一筹。身材一流,目测腰围也顶多一尺八九的样子,小肚子没有一点赘肉,穿上旗袍,更显得婀娜动人,刚结婚不久,虽然她和我同岁,但我和她站在一起,显得我比她大十岁,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女的气息,每次路过我办公工位总会闻到一股淡淡的像八月桂花那样的香味,每次看见她快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总会先使劲吐一口气,尽可能把肺泡里面的闲杂无用的空气挤压干净,准备深深的呼吸,憋着气等她还距离我三米远的时候开始吸气,直到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我在想要是经常这样锻炼,我的肺活量一定会增加不少,和这样的美女同事在一个办公室,我怎能上班不积极。有时候我甚至幻想,能和这位美女同事来一段浪漫的感情,其他即使一事无成也不枉此生。第三个是男同事,毕业于国内某一流名校,都市土著,身高有一米八三,白净帅气,待人接物非常有礼貌,一看就是有着良好的家庭修养,属于大都市的“高富帅”,后来移民美利坚了。第四个男同事姓裘,家里排行老二,都习惯叫他裘二,毕业于一个不知名的高校,一般人可能没有听说过,学校是不好意思提的那种,看起来目光有些呆滞,眼神无光,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透过眼睛就能看出这个人的聪明程度,从裘二的眼神一看就是那种脑子不太灵光的,工作性质是类似打杂的,他能来到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据说是和一个领导沾亲带故,参加了他的课题,里面软件安装是他做的,平时没有看到具体做什么工作,有谁的电脑死机了,让他过来维修维修,有谁的课题需要查个什么资料,把要查询的关键词给他,他在网上帮忙收集收集类似资料,只要给他关键词,他能在网上各种数据库上给你收集一大堆资料,尽管有些资料和你要查的课题毫无关系,裘二是没有进一步筛选的能力,也没有那种主动性。剩下的时间每天就是打打游戏,看看网上新闻和笑话,再就 *** 坐疼了,一会儿凑到这个同事办公桌前聊几句,一会儿凑到那个同事办公桌前聊几句,从不看别人是不是忙,是不是爱听他的唠叨。这个办公室加上我是第五个。

到一个新部门自然少不了被别人评头论足,各种猜测,虽然不像以前大妈们那样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但是也足以引起半个月的热议。想当然的就认为能在不同部门调动,肯定是上面有比较好的领导关系,或者和现任这个胡蒙有同学关系等等各种猜测,对此我已经轻车熟路知道怎么应付,大多数只是一笑了之。来到一个新部门的半个月只是看看即将要加入这个部门所做的课题相关背景资料,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周时间。我已经适应了新集体的生活,大家见面,都是客客气气。

暂时和黄博士打交道比较多,第二天黄博士就来到我座位前,自我介绍说“你姓刘,是吧?我是这个研究中心办公室主任!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虽然这话写出来感觉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是从黄博士口里说出来,加上她那种耷拉着脸的严肃表情,总感觉有点我没有及时主动到她办公桌前请安的意思。黄博士留学日本,在日本又工作了几年。在这个中心,她的主要工作是负责项目执行,属于项目负责人角色,同时负责考勤和办公日常采购任务。有什么事情都会精打细算,有什么问题总喜欢当面说个明明白白,在我看来,这应该也是一个优点,但是是缺点还是优点,那得看看在什么场合,什么环境,什么氛围,缺点和优点在截然不同的环境是可以完全能够转换的,适用的对象不同,有时候优点也不叫优点,甚至转换成缺点了。比如胡蒙因为家里事情有三天没有来单位上班,黄博士做考勤的时候也不会因为他是领导就糊弄过去,铁面无私的扣除了这三天的饭补,月底上报出勤天数的时候黄博士自然就把胡蒙的出勤天数减掉了三天,还专门到胡蒙办公室请示道“胡主任,你那三天没有来上班,考勤你看看是不是要减掉?这个月的饭补也要扣除三天。”

胡蒙开始一愣,马上回过味道,赶紧说道“好的,没问题!”。胡蒙眼睛里面明显露出一丝不快,感觉他说“没问题”三个字时候是咬牙切齿的感觉,估计心里在暗暗骂道“真是一个没有眼力架的人”,眼睛流露出对黄博士有点厌恶的神情。

“那我上报考勤了?!你签个字”黄博士这个问话显得有些诡异,眼睛好像似笑非笑,叫我看,简直有点挑衅的味道,同时快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考勤记录单递过来让胡蒙签字。胡蒙毫不迟疑的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立刻转过身去,脸转向了南侧窗户,后背着双手, *** 调过来对着黄博士,估计此时胡蒙的脸是铁青的。黄博士嘴角略微上翘,眼皮往下一耷拉,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赶紧拿着考勤记录单上报去了。

后来的一周,有一个去南方几个城市学习交流的机会,时间大概半个月,胡蒙对我十分关照,把这个唯一的指标给我了,算是对新来的我的一个很好的福利,让我心生感激。

半个月的学习很快结束了,我回到了研究中心,胡蒙有一天来到我办公室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一进门,胡蒙热情的招呼我坐下,还给我倒了一杯茶,这让我对胡蒙的谦虚,对下属表现出来的尊重感觉受宠若惊。

“这次去南方学习,感觉怎么啊?”胡蒙试探着问。

“挺好的,先后去了好几个地方,每到一处吃住都很好,也学了不少东西”我赶紧回答道。

“你刚调到我这个部门,出去学学有好处,嗯.....这个......”胡蒙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话想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总感觉到还有其他话要表达,不方便直接说。停顿了一下,胡蒙继续说“你加入到黄欣那个项目组,我给你发一点背景材料,一会你找黄欣要其他材料,我一会会和她说”。黄欣就是黄博士。

“好的,好的”我连忙说道。

我回到了办公室,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胡蒙就过来了,先来到我办公桌前说道“哦,小刘啊,回来啦,工作怎么样啊”,我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要不是座位比较狭窄,我真想来个立正姿势,把对新领导的尊重发挥的淋漓尽致,忙回复道“很好,很好”,我心里一直有点纳闷,胡蒙半小时前不是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了吗,这么一说话,感觉我们好像刚才没有见过面一样。

胡蒙又接着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想法,想做哪些课题啊,目前其他项目都还没有定下来”。

我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回复到“听主任安排”。

胡蒙径直来到黄博士桌子前,装着若无其事,装着有意无意的说道“小刘,刚来我们中心,他目前没有课题,先跟着你学学,你一会把手里的项目资料给小刘发一份?”。语气中表面带着商量的意思,实际是要求黄博士必须这么做。

黄博士两个眼睛比较大,就是传说中的牛眼,这种大眼睛配上她那张发红的且毛孔发达的脸,要说好看,夸的实在是太虚伪。黄博士翻了一下眼皮,瞅着瞅胡蒙,停顿了三秒钟,胡蒙此时也直视着黄博士,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那种表情,传说中的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表情,也夹杂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胡蒙此时在想“我是你的领导,我看你发不发资料,是不是敢拒绝,要是敢拒绝我就有招收拾你了”。

“好吧,等我忙完再发”黄博士有点不情愿的说道,其实她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忙的,无非是打印一张并不重要的资料。

胡蒙交代完这事,扭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我目送胡蒙离开后,才敢坐下。

等到第三天,黄博士终于把手里的资料发给我了,应该只是一部分无关紧要的资料。我此时不想参与过多的事情,有多少资料就学习多少吧。

每天规律的上班,周而复始,现在的工作具有一定的挑战性,我很幸运能参加到这个项目中来,尽管黄博士交代给我的都是辅助性的工作,但也可以锻炼我解决技术问题的能力。有一天我来到办公室比较早,正好听见裘二和黄博士在聊天。

裘二说道“这个姓刘的看来和胡关系不错,我们得防备着点,你看他非要把姓刘的塞到这个项目中来,估计是想取代你”。

黄博士回应道“姓胡的那德行,我就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不给姓刘的在这个项目里面安排事情做,晾着他,让他插不用进来”,黄博士又补充到“姓胡的有什么水平啊,除了在领导面前吹吹牛,没有其他能耐”。我想此时的黄博士大牛眼肯定在放着凶狠的光芒。

他们一听到脚步声,感觉来人了,马上停止了谈话,装模作样的赶紧转移话题,黄博士故意拉高嗓门对裘二说道“裘儿,今天这楼道烧开水的开水炉怎么回事,好像没有烧开”。

“那估计是坏了”裘二忙着附和着。

“你去报后勤管理部过来修一修”,黄博士向裘二指示道。

“我等上班了就给后勤打电话”,裘二愤愤不平的骂道“他妈的,后勤这帮孙子光吃白食不干活,都什么玩意儿”。

“哦,小刘来了啊,你今天来的好早啊”黄博士抬头似乎很惊讶的看着我。我总感觉这话不太像夸我。

“嗯嗯,我家就在单位边上住,所以来的早”我连忙解释,担心他们以为我是有意偷听他们谈话才来的这么早的。

裘二打开了电脑,看了新闻之后开始一个个给我们报道刚看到的新闻,基本都不是要闻,都是那些边边角角的奇闻轶事,花边新闻,哪个明星离婚了啊,那个明星嫖娼被抓啊,哪里的山洞里面传出了龙的叫声啊,索马里海盗被俄罗斯巡逻船撞翻了啊,一个小狗尽然把一只大狗咬伤了.........等等之类的无聊新闻。我也就听听“哦哦”几句算是回应。我扭头看了一下同一个办公室的那个漂亮的柳工,她好像连“哦哦”的回应声都没有,估计是习惯裘二每天报道新闻了,应该是懒得听了,我扫视了一圈,整个办公室应该只有我一个听众。

这时候裘二估计看到就我一个还有点忠心的听众,从他的办公桌起身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凑过来问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你和胡是同学吧?你以前干什么的?怎么来到我们这里?”裘二比以前老大妈们还好奇,还满肚子狐疑,说话也不拐弯,估计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含蓄”二个字,看那架势,今天似乎不打听清楚决不罢休。说胡的时候,连个胡蒙的尊称都不带,看来内心对胡蒙也充满了蔑视。裘二说这话时候,我偷偷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下黄博士,黄博士用鼓励的眼光看着裘二,似乎裘二问的正是她想知道的。看来我今天不回答个清楚明白怕是不行了,我连忙回答道“我和胡蒙不是同学”,为了让他们相信,我赶紧报上我的年龄,我比胡蒙小了七岁,这样也从侧面证明我不是他同学。很快看到裘二的眉头舒展开了,好像放松了一口气一样。“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来到这来了?”裘二还在继续追问,裘二的特点不懂得转脑袋,直来直去,也许是为了黄博士打听的,问的理直气壮,仿佛这个部门是他们家开的。我初来乍到,老老实实的把来这个部门的前因后果都原原本本的和裘二做了说明。

裘二听完自言自语了一句“看来你真不是胡的同学”,这句话让他也放心了不少,让我也如释重负。终于不再追问我了,我真的和胡蒙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认识,是一个同事介绍,招聘我来院的那个德高望重的老书记和后来接任的老院长的安排我才过来的。我说的都是实事求是。

从平时的观察来看,裘二和黄博士应该是一个战线的,经常能碰到他们秘密商量着什么。把我的一切过往都打听清楚了,黄博士和裘二总算是对我放下了一定的戒心。他们看见我时候的眉头像是舒展开了,至少暂时不能肯定我是不是胡蒙的人,有时候说话也不会那么避讳了,在办公室的时候也能听到他们两个对某些敏感话题的交流。从断断续我续的谈话中,大致了解到黄博士和裘二对胡蒙意见的来源。黄博士认为自己是博士,而且是出国归国博士,比胡蒙学历高,水平高,资历深,提拔研究中心副主任的时候应该是她而不是胡蒙,大致认为胡蒙是采用了不正当手段得来的这个副主任职位,她只能屈居胡蒙管辖下的办公室主任角色,裘二和黄博士关系很好,裘二也背地里站出来给黄博士打抱不平,嘴里不时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他妈的,他就这点本事”。暗地里黄博士一直和胡蒙较着劲,有时候甚至达到公开的程度,胡蒙说东,黄博士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说西,两人观点不分伯仲。同一个办公室那个漂亮的柳工专心于自己的那部分技术工作,并不参与到这里来,从来也不会说任何一个人的不对,遇到黄博士或者裘二谈及敏感话题的时候,总是找理由岔开话题,或者干脆借口有其他事情离开。我暗暗佩服柳工,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很有头脑,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柳工人很好,在做电力计算等方面的工作,人正直单纯,办公室就我们两个的时候也会和我聊上几句,话题当然是轻松的,我很乐意能和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同事聊天,她虽然和我同岁,但是结婚的比较晚,刚结婚不久,我估计漂亮的女孩子不缺乏追求者,大概结婚都有点晚吧。

对于婚姻,我感觉大多数选择的另一半都是一种无赖的选择。那种恋爱爱的死去活来,又迫不及待能走向婚姻殿堂的少之又少。再丑的男人内心都有一颗想吃天鹅肉的幻想,总想着有一天有个白富美的漂亮、性感、优雅、温柔的女孩能爱上自己,幻想中的另一半是完美无缺的,一旦达不到这个条件,就会感觉对自己是一大遗憾,就感觉自己是一种无耐的选择。如果没有走进婚姻,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会自我安慰,我还有机会,当走进婚姻殿堂,领到那两本红红的结婚证的时候就意味着再想恋爱的梦想自此戛然而止,剩下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工作,踏踏实实的生活,完成为父、为子、为夫应该尽到的义务,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据我判断,柳工身边不乏追求者,柳工就是硕士毕业,她肯定大学和研究生期间对恋爱不急不火,总有很多选择的余地。有的男孩子可能外表很帅气,但是学历不高,自然看不上。有的学历是博士,甚至留学博士,但是长得又像我这样的土老帽,会让她感觉和这类人生活一起,就会像没有加过盐的臭豆腐,实在难以下咽。有的学历很高,外表不错,又缺乏男子汉的气概,总不能让她获得一种小鸟依人的依靠。各方面都具备,但是要是男的年龄比她小,她心理上难以接受,自然看不上。经常聊天中,柳工也和我说了不少在我看来是很隐私的话题,比如她现在的老公追求她的过程,还有现在老公开导他同意他的追求时候说过的话,我感觉她能让我听到这么隐私的话题,对我来说属于很幸运的感觉,内心有时翻江倒海,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阵愉悦,隐约感到心里蹦出某种不好的想法,但最终还是被现实打败,终究没有继续深入的去想。她和我说,她和他现在的老公是同班同学,现在的老公一直在追求她,尽管各方面都不是最好的,但是看起来让人踏实,又是那么专心一意,再加上死缠烂打式的追求,柳工自然就同意了,这让我真的相信男人要是想俘获心仪女人的芳心,就得放下自尊,厚着脸皮,在爱情面前,男人没有自尊,要是想保持高傲的自尊就不会收获你心仪的爱情。

每天的工作在一个课题和一个课题,我现在乐此不疲,在这个课题中我是参与者,在那个课题中我是负责人,总之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时间一天天过去,自身也感觉在一天天提高,总算是有收获了。似乎前进的道路在闪着金光。

在研究中心的日子,沉浸在复杂的科研项目中,感觉内心充实而有获得感。黄博士的那个课题,我只参加了一些皮毛的东西,并没有深入进去,也许是黄博士不希望我真正参加的这个课题中来;也许是黄博士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表达对胡蒙的不满,把这个不满只能发泄我身上;也许是黄博士真的认为我会取代她控制这个研究方向,如果这么想,那大可不必,我思想很简单,没有那么远大理想,目前我做的一切只是我让自己感觉每一天不要白活,每一天都有事情可做,每一天晚上睡去的时候感觉踏实,每一天早上醒来去单位的时候还感觉有好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最后通过辛苦工作,每月能赚到自己养家糊口的钱,仅此而已。

有一天,胡蒙来到我办公桌前,让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我赶紧起身跟着他来到他办公室。

胡蒙坐在他的位置上,脸色似乎很阴沉,随手指了指边上的沙发,招呼到“小刘,那边坐,坐”。

此时我心里有点忐忑,心里纳闷:“今天胡蒙找我似乎不像谈工作,要是谈工作,在办公室和我说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到他的办公室?预计会是有些秘密谈话。”

胡蒙估计看出了我有点疑惑,马上脸上挤出一丝僵化的笑容,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阴森。胡蒙眼球比较大,有点要从眼眶飞出来的感觉,脸色大多数时候看起来蜡黄而且浮肿,今天看来更显得肿的厉害,脸色也很难看。或者是头天考虑的事情太多,没有休息好,或者这几天他遇到了麻烦或者让他很生气的事情。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胡蒙收起来刚刚挤出来的笑容,很严肃的说话了“最近你那边办公室人都在做什么?有什么动静?听到了什么话没有”,我感觉这话问的让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只知道我和柳工一起做的那个项目进展,还有参与到黄博士那个项目中的一点点工作。其他办公室人员在做什么,我是刚来这个部门的新员工,我既不是项目负责人也不是部门领导,我怎么知道,也没有权力知道别人做什么啊。

我赶紧就我的工作像胡蒙做了汇报,“胡主任,我和柳工做的那个项目,我负责现状调研那一块工作,调研了几个省,资料我总结了一下,发给了柳工,需要改动的地方我再根据柳工要求改动”。“黄博士那个项目,那次给了一些资料,我根据给的资料,陪着他们去了一次协作单位,具体没有做什么工作”。

汇报完毕,我观察了一下胡蒙,胡蒙坐在座位上,脸微微扬起,似乎是在看远处的天花板,眼睛微微合上那么一点点,下巴微微抬起,身体往老板椅后面靠了靠,略有所思,蜡黄的显得浮肿的脸似乎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浮肿,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养神。这几秒钟,室内安静的让人脊梁骨发凉,甚至连根针掉地下都能听得见。

寂静了几秒钟,胡蒙终于发话了“哦、哦”。好像刚从沉思中醒来,脸上表现的似乎对我的汇报工作不感兴趣,我说的这些也不是他想要知道的。此时的我进退不得,脑袋也飞快的旋转着,在反复思索“胡蒙的到底需要我汇报什么,我的确不知道,他也不给我一点提示,经验告诉我,言多必失,我还是先憋着什么也不要说”。

又静止了差不多十几秒钟,这十几秒钟让我感觉如坐针毡,就像有平时几天那么长。估计胡蒙也看出了我的窘态,在这时候,主动打破了沉默,从老板椅上轻轻欠了欠身,问道“黄欣那个项目现在让你都干了那些内容?”,我就把黄欣开始给我发的资料内容,后来又让我参与的部分内容,我都干了哪些章节,一五一十的向胡蒙又做了详细汇报。后来我说了一句“黄博士似乎不太想让我参加到这个项目中来?”。胡蒙听到这话,马上坐直了身体,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微闭的眼睛也突然睁开到最大,似乎喷射着夺人的光芒,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让我觉得,这种光芒绝对不是宽宏大度,也不是温和的,而是一种胡蒙想让我说出来,我憋了半天无意说出来的一句话,正好是胡蒙需要的话题。

“黄欣?哦,你可不知道啊,喔,她娘的,你可不知道这人......”。后面半句也没有说出来黄博士到底是什么人,我感觉胡蒙说话总是说前面半句话,后面半句不说出来,非得让听话的人去猜,尤其遇到敏感的话题,更会是这样,这种说话方式是他给自己留着很大的空间,如果被不该听到的人知道了,他完全可以说不是他说的,是其他某人嘴里说出来的。我是个不善于猜测领导意图的人,我看了一眼胡蒙,发现此时,胡蒙下嘴唇往上顶,上嘴唇往下翻,形成了两个向下弯曲的重叠的半圆形,和两个鼻孔下面的“八”字纹遥相呼应,形成了一个撇着嘴的夸张倒“八”字,就和微信表情包里面那个表达难过的图像的嘴型一样,他浮肿的脸,把沿着鼻孔往下的八字纹衬托得十分明显,远看,永远在耷拉着脸。从胡蒙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的一小坨肌肉看,应该是在咬牙切齿。胡蒙的嘴本来就有点大,配上他那个不到一米六的身高,显得很不协调。此时胡蒙撇着嘴,蹦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显然是深思熟虑的。

“小刘啊,我把你当哥们,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我汇报啊”。“你看你刚来,我就让你去南方学习,实际上都是知道,那就是公款旅游的,是一种福利”。我只感觉此次谈话给我的压力很大,我分到黄博士这个办公室,我刚开始感觉是因为五个座位,空缺了一个座位,才随意让我坐过去的,我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隐形任务,这是头一次胡蒙对我说。另外还从来没有一个领导主动和我称兄道弟,此时我感觉到受宠若惊,似乎我俨然成为了胡蒙的亲密战友和同门兄弟。我脑子里面反复再想,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来这个中心是以前招收我进院的老书记也是现在的书记和院长同意,我一个哥们介绍我的,我没有找过胡蒙,来之前也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胡蒙这么一个领导。我该怎么和胡蒙汇报呢,要是不按照他的意思说,估计会得罪这个胡蒙。

我回想起柳工曾经和我说过的话,柳工曾经和我委婉的说过“他这个人说话经常都说半句,你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下半句全靠你猜,你猜错了他就感觉你不会领会领导的意图,大家都这么忙,谁哪有那么多闲心去猜测什么意思,也猜不到啊。”“胡蒙心眼很小,心胸狭窄,很容易就能得罪他”,比如他不喜欢的人,你要是和那人多说几句话,他就以为你和那个人是一伙的,后来工作中他会经常找你麻烦,敲打你,你做的事情对错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完全根据他的喜好和心情来说对错。

从我和胡蒙这几个月的交道来看,胡蒙的确是有说话说半句的特点。胡蒙和分院现任周易院长有很深的矛盾,表面上还装着十分尊重周院长,每次见到周院长都会点头哈腰,像一只十分温顺的绵羊。偶尔周院长来到中心检查工作,胡蒙总会提前在门口等着或者亲自跑到周院长办公室门口去接周院长。要是周院长偶尔突然来访,胡蒙一定会三步并两步跑到周院长跟前立正姿势后表示热烈欢迎,尽管他从来没有军训过。迎来送往的表达着自己对周院长的忠心。周院长有时候在不同场合的讲话,胡蒙总会记上几条,在研究中心会议上经常引用,大到研究中心发展和人才培养,比如胡蒙经常大会小水会说“研究中心的发展,就像周院长说的,要坚持两条腿走路”,“对个人发展,就像周院长说的,要人人都要有平台,部门要搭建好这个平台”。小到具体项目“这个项目第一章就要像周院长指示的那样,周院长那天讲的很清楚,思路清晰,意义深刻”,只要周院长给我们研究中心或者在分院的层面上讲过的话,胡蒙总会在不同场合言必称周院长怎么说,是对的,按照周院长指示办理,尽管实际在工作中并没有执行周院长的指示或者把周院长指示视为胡扯。

胡蒙和我们在一起出差的时候,要想说周院长的不对,总会把事情似乎很客观的给同行人员介绍,然后说“这事这~~~么干!哼哼!”有意把“这”字声音拉的很长,同事都明白这话是说这事情干的不对,反正从这话里面看不出他要说的观点,但是从语气来看,的确是在批评周院长。在胡蒙的引导下,总会有一个嘴快、人有点憨但自认为很聪明的同事说出来他想讲而又不愿意讲出来的话。胡蒙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了,这时快嘴的同事脱口而出“周院长真是扯淡,不懂装懂,随便拿个数据就敢在会上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他”。胡蒙听到这话显得十分兴奋,他憋着想说又不愿意说的话终于有人帮说出来了。赶紧说“对,对,对,就像你说的那样,不懂装懂”,然后憋着下“八”字嘴,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口头禅“哦,他娘的!”。

然后在某个上上级领导面前想说周院长的坏话的时候,会引用这个快嘴的同事说过的话“你看这事,我们部门张三都说周院长这是不懂装懂,出去会上讲课对我们单位名誉损失很大”,其实后半句是他在里面进行的添油加醋和恶意升华。一旦这事传到周院长耳朵里,胡蒙就一概不认账,坚决否认自己没有说,只说这事听张三说的,然后大骂张三一顿,不懂瞎说。

此时的我还在胡蒙办公室里,心里是五味杂陈,如果说不到胡蒙想听到的内容,他会认为我对他有所防备,什么事情对他有所保留,会把我误认为是黄博士一伙的,那我后面的工作就很难了。按照其他和胡蒙多年的同事评价,胡蒙心眼太小,疑神疑鬼。我对黄博士、裘二等人其实了解的都不多,平时虽然在办公室大多数都是各自忙于项目,并没有深入交流过。如果把道听途说的话给胡蒙汇报,又感觉良心有愧。这真是让我骑虎难下,老老实实工作也要遇到这些事情。刚来到这个部门,可不能得罪了目前的副主任,所以我绞尽脑汁在想,我能和胡蒙汇报点什么呢,还是说一下在我看来是无关痛痒的话吧,按照我的想法,连这些话都不应该说。不说就难以保全自己,我只能说了一些既是事实但心里感觉不应该说的话。

我试探着和胡蒙汇报告“我看办公室黄博士不想让我参加她那个项目”,“黄博士有时候在办公室发着牢骚,说这事情不好那事情不好”。我这汇报的有意没有提到黄博士和裘二的那次谈话,因为对我来说,那实在是太敏感的话题了,我真埋怨自己为什么听到。

“黄欣啊,哦,她娘的!这个人你可得注意”,胡蒙还是标准的撇着嘴,咬着牙说道。

“好的,我注意,我注意”我赶忙接茬道。心里想,胡蒙赶紧开恩,让我赶紧离开,要是再让我深入说,我保不齐会把黄博士和裘二那次秘密谈话说出来,那就实在对不起我自己了。

“我把你当成哥们,听到什么话要及时向我反应”这时候胡蒙眉头似乎舒展开了,嘴也不撇成倒八字了,挤出的微笑也不那么僵化了,似乎在和我谈的是轻松的话题。我此刻得内心是复杂的,既不像纯粹的担心也不像完全是高兴,两种情绪都有一点,更多的是高兴成分。坦率的说,我也不是那种崇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我有自己的一份自私心。我来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没有一个领导能这么明确告诉我说把我当成哥们,我还是很高兴的。每个员工多少有点关系都在找自己的靠山。如果没有上一级关系帮你说话,你很难得到提拔,得不到提拔,你的收入就不会增加,永远只能干着最重要的活,拿着最低的收入,年底给你奖金,给多少,全在和领导的关系好不好。年底分奖金的时候,绝对不会看你平时的工作效果和能力贡献,要是以此来考核,之前的检验室那么多骨干包括我自己干的工作比谷黄河这类人好多了,年底我们分到的奖金也就谷不到谷黄河的一半。奖金分配就掌握在石桂香、谷黄河这人手里。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靠山和关系是第一位,能力和贡献排不上位次,人品更是一文不值。

这时候胡蒙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这意思可以让我离开了,结束这他妈的让我感觉很 *** 的谈话。我向胡蒙深深的点个头,差点就变成鞠躬了,我这样做事因为他终于让我离开,同时也暗含着我会听从他的指示。我到底会不会听他的指示帮他承担眼线的角色,我还得看看自己的良心和人品答应不答应。和胡蒙谈话,我感觉他不止是说话说半句,心胸狭窄这么简单,而是感觉到非常阴,我在他的办公室,感觉整个空间阴森森的,散发着一种满满的负能量,我想应该一个人长期在一个环境会把自身的特点投射到这个环境中来,胡蒙每天在办公室想着这个勾心斗角的事情,如何拉拢谁,如何打击谁,并想办法付诸于实施,我想平时的这种负能量总会不知不觉的投射到他这个办公室里面,可能投射到天花板上,可能会投射到白炽灯上,可能投射到墙面上,也可能会粘在地板上,每个进到他办公室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似乎他房间的沙发都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我逃一样返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感觉天上掉了一堆狗屎砸到了自己头上。狗屎砸在头上也不全是坏事,也有交了狗屎运的意思。被狗屎砸中,总会有点恶心。这堆狗屎会穿透我内心,把我五脏六腑都染成狗屎味道。莫非打个嗝远远的都能闻到臭味,那真的会变成狗屎一样顶风臭几里地。

我赶紧拿上平时擦桌面灰尘的抹布,到卫生间把脸好好洗洗,我感觉从胡蒙办公室出来和听到的那一席谈话,还有胡蒙房间散发的阴霾,还不如这个抹布这么干净。

看来表面平静的工作持续了几个月,自从有个和胡蒙那次谈话,我每次到办公室,都有意回避黄博士和裘二的谈话,黄博士能力还是不错的,做的项目效果也很好。裘二属于什么都不懂,跟着这个项目组混混,混个签名,跟着那个项目组混混,混个脸熟。黄博士和裘二要发表什么感慨或者发牢骚,一听到,我就装着到厕所或者到楼下抽烟打发时间,一是避免听到对胡蒙不好的话;二是我避免让胡蒙看见了或者听到了,或者是不是有其他眼线看到了误以为我和黄博士以及裘二是一伙的。如果听到了对黄博士和裘二说胡蒙不好的话,而没有去汇报,胡蒙会认为我有异心,没有执行他的指示,没有把他当成哥们,不打算加入他那个团伙,这会让我在这个部门工作异常艰难。

平心而论,我不是一个崇高的人,我也是一个俗人,逃脱不了势利、自私和爱慕虚荣的本性。但我有自己的底线,对别人我有自己客观公正的认识,我不会为了讨好谁而昧着良心说其他人坏话。我没做想到过要靠给领导打小报告,靠给领导当狗腿子而得到提拔,我想我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技术和能力,是能够一步一步上升的。即使一辈子做个最底层的技术骨干,养家糊口也不会困难,那样起码心是干净的。

胡蒙之所以要我入伙的,一个原因是原来这个研究中心加上胡蒙总共就七个员工,除了黄博士和裘二公开对他不满之外,柳工私下里也和我表露对他的不满,感觉他心胸狭窄,心眼太小,领导面前瞎吹牛,做事不客观公正,这些特点让柳工对胡蒙也敬而远之。另外三个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总而言之也都不愿意和胡蒙做什么交流。从我个人粗浅的观点看,胡蒙这么明确表明把我做哥们的原因,一是他在这个中心的民意基础确实很差,拉上我至少能有一个群众支持他;二是他和其余任何人都好像不会交心,鉴于他这个特点,其他员工也都是敬而远之,不会和他接近,更谈不上把内心真实想法告诉他,通过我能打小报告,让他知道下面哪些人对他有正面意见,那些有负面意见,这样他好决定对付的办法。我其实就是一个工具,在使用工具前必须好好打磨一番。不知道哪个哲人说过“能被人利用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你有利用价值”,我真的不敢雷同,被好人利用,这种价值当然带来正面作用,如果这样,我也乐意被好人利用。被坏人利用,就属于助纣为虐,良心应该受到谴责。

自从和胡蒙的那次谈话,胡蒙表明了态度后,对我的关照明显多起来了。在上级领导面前有意无意的会表扬我,我说什么话他都会在基础上进行升华和提高,然后把功劳加在我的头上,这种和客观事实严重不符的功劳,大多数我都感觉受之有愧,感觉脸红发烧。

黄博士和周院长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每次开会要是邀请周院长参加,往往最先到周院长门口接他的往往是黄博士,在与周院长眼里,似乎黄博士才是他看中的人选。这更让胡蒙对黄博士更加不满。一是周院长看不上胡蒙,黄博士这样做明显对他有挑衅的味道,二是每次黄博士都不打招呼的直接越级请周院长,这让他很没有面子。胡蒙既然表明把我当兄弟,有时候有一些和周院长的矛盾起因也会偶尔透漏几句,原来周院长想提拔黄博士当研究中心副主任,胡蒙只能作为一个普通员工,曾经有一次院长办公会,周院长还提出把胡蒙撤了,换成黄博士,因为研究中心主任兼副院长一个姓余的领导极力保他,为了保持班子的团结,周院长才没有将胡蒙撤职。这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胡蒙耳朵里面,至此在胡蒙心里和周院长结下了似乎血海深仇。进而也迁怒到黄博士头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确实不想知道,感觉玷污了耳朵,但是要想在这个中心平安生存下去,不得不知道其中的关系。

每次见到周院长我都远远地有意回避,更不会主动过去和周院长搭话,这样就不会引起胡蒙的反感。黄博士似乎和我的想法不一样,每次见到周院长尤其是胡蒙看见的时候更装着十分热情,很远的地方就和周院长打招呼,周院长此时也会等等黄博士,然后一起走一大段路,这让胡蒙看到心里很不是滋味。裘二总是跟着黄博士 *** 后面,俨然是黄博士的附庸。

作为胡蒙的暗哨,我并不称职,经常遇到黄博士和裘二口中出来的有价值的信息,都被我有意无意的回避了。有时候和胡蒙汇报,一切都很平静。既然这样,那胡蒙亲自出马,经常有事没事的找黄博士茬,会当着全办公室人的面,说黄博士这做的不对,那做的太差,在我看来,胡蒙目的就是想让黄博士难堪。其实黄博士无论项目还是管理都做的很好了,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胡蒙这么做完全出于个人私心的恶意报复,这让我无法理解。

有一次胡蒙刚指责完黄博士做的项目不行,实际我感觉胡蒙根本没有好好去看黄博士报告,他批评黄博士的那些所谓的问题,实际是不存在的,有的问题已经分析的很透彻了,这纯属学术问题,每次胡蒙都会上升到态度问题,责任心问题这个高度。然后胡蒙走到我的办公桌前,扫了一眼我写的一份报告,马上说“哦,小刘做的报告思路清晰,写的有条理”,其实这个报告他并没有看过。办公室其他人员都偷偷的斜眼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简直感觉想一万根针扎着我一样。胡蒙这么做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表面上是在夸我,实际上是彻底断绝我和他们一伙的可能性,让我在他们面前成为对立面,明摆着向他们宣示,我和胡蒙是一伙的。胡蒙这么做也许是对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提供不出有价值信息的报复。第二天我来到办公室感觉好像大家都认为我是外人,说话明显感觉有很大的隔阂。

“小刘啊,你过来一下”胡蒙在楼道遇到我后叫住我。

我赶紧跟着胡蒙到了他的办公室,这次胡蒙倒是开门见山的说“有一个国家规划项目转给你来负责”。

“什么项目,我不知道能不能称职”我有点疑虑到。

“哦,小刘啊,你负责没有问题的”胡蒙装着轻轻松松的说道。

“我把相关资料,要求,时间节点发给你”胡蒙快速把相关资料发到了我的邮箱。

我拿到这个艰巨的任务回到办公室,理清思路,抓紧投入到这个项目研究当中。

黄博士现在和胡蒙的关系到了矛盾公开的程度,黄博士买什么办公用品,胡蒙总感觉不合适,报销签字的时候也是拖拖拉拉。黄博士做的课题研究,胡蒙总是在大会小会上批驳的一无是处,频繁让黄博士丢面子。我个人总感觉这种情况不是就事论事,而是借题发挥,甚至有些黑白颠倒的意味。胡蒙不是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来评价黄博士所做的工作,更多的是出于自己个人对黄博士的怨气。至于这个项目做的是不是真的差,他自己心里应该十分清楚。胡蒙对待黄博士的这种睚眦必报的态度并没有为自己带来威信,反而更加降低了自己在同事心目中本已很差的形象。

作为我内心真的想和胡蒙离得远远地,唯恐同事们认为我是胡蒙一派,从而对我的人品产生怀疑。现实是这个研究中心是胡蒙在管辖,在任何时候上面领导只会听胡蒙的,基层百姓的声音几乎不会进入到上级领导大脑,即使听到了也会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我不能让同事们产生误解,我更不能得罪胡蒙,在不同场合,胡蒙批评别人的同时,总会找一些理由对我的工作提出表扬,每当此时,我都感觉如坐针毡,实在感觉惭愧,大多数时候胡蒙表扬我的工作内容,实际上是团队集体的成果,甚至有些成果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我也希望得到领导的夸奖,希望得到同事们对我工作能力的认可,但我脸皮还没有厚道那种程度,那种把别人成果说成自己的,来获取领导的认可,同事的尊重,我实在做不出来。胡蒙这种根据个人喜好或者说达到个人某些目的的做法,在我内心是排斥的,这样会让我在同事们中间被孤立出来,很容易造成同事的不满。尽管我知道,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只要领导认可你,同事即使全部反对你,你也一样可以得到提拔,这实在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一个单位的发展不是靠拍马屁,阿谀奉承就能发展起来,小到一个单位的发展大到国家的科技进步,需要踏踏实实的实干家,比如像柳工这样既有能力又有人品,或者另外一个同事毕业于名牌大学,能力很好,品质很好,但因为他们不会卑躬曲膝,不会拍马屁,其他什么手段估计也不会,只能默默无闻的做着最重要最难的工作,署名总是在倒数后几位,虽然课题都是他们实际负责做的,最后汇报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有,报各种科技奖励或者申报各种奖项评比的时候,总得需要把胡蒙排在第一位,有时候胡蒙为了巴结上级领导,会把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位,第一位留个那个甚至从没有参加过这个课题研究的胡蒙的领导,整个项目组甚至都没有见过这个领导。胡蒙做这事时候需要有人帮他做,说话只说半句的特点算是胡蒙在这个单位立足的根本,如果他这些特点下属不掌握,胡蒙会很不高兴,继而就是找茬报复。

黄博士在研究中心的工作越来越困难,明明做的很好的项目,在胡蒙嘴里就是不行,按照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模式,课题结题上报必须有胡蒙签字才行,否则上一级是不会接收材料的。胡蒙似乎感觉他亲自上阵效果还不是很好,有一天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先让我闲聊了一下对研究中心哪些人都什么看法,明明知道这是打算从我的嘴里要到他需要的话,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对几个人的看法,大多数都是只说优点,遇到像黄博士这样和他公开矛盾的人,我实在躲不过去我只能避重就轻说上几点,算是给胡蒙一个交代。胡蒙最后一言不发,我真的不知道他内心又在琢磨什么,从最近表现看,应该是对我没有坚定的站在他那边感觉不满意,最后和我说到:“小刘啊,你看有的人写报告就不行,有的人做事情就一塌糊涂,还是博士毕业呢”,我知道这是暗指黄博士,我只能“嗯嗯”两声,算是对胡蒙的附和。胡蒙最后说到“你要想让谁走,就天天找她毛病”。从后来种种事情看,这个处事哲学的确是胡蒙奉为的经典。

黄博士也感觉到了,胡蒙就是用天天找茬来挤兑她离开,在胡蒙眼里,只要他没有达到目的,即使黄博士做的再好也是错误,向上一级汇报的时候也会说黄博士的不是,让上级领导渐渐对黄博士形成负面看法,让黄博士没法继续在研究中心干下去,对胡蒙的这种做法,办公室包括裘二在内的都心知肚明。一个机会,黄博士主动提出离职了,去了另外一个单位,从此再无往来,至此胡蒙达到了个人目的。黄博士的离去给裘二带来很大的压力,裘二本来也是脑袋不太好使的人,平时也就跟着黄博士参与一点点项目。裘二跟踪参加了三年的项目最后连项目题目的三个英文单词的涵义都没有搞懂,足以说明这脑袋有多糊涂。面对这么一个有点傻的人,胡蒙也没有拿他当回事,正好上级单位办公室缺一个跑腿的人,胡蒙顺势将裘二推荐到了办公室打杂去了,自此,算是了却了胡蒙心头大患。那个美丽的柳工看到胡蒙心胸这么狭窄,经过那么多事情,彻底失望了,找了一个机会调到总部了,而我还依然得在这里耗着,我也想再次离开,因为我没有任何关系。有时候我自己在想,是不是我第二次选择又是一个错误,或者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每个部门的氛围里面选择不出高尚的胸怀宽广的领导的集体。

无论如何,工作需要一 *** 下去,日子要一天天过下去。有幸申请了一个国家重点社会公益专项科研项目,我作为主要负责人,全程负责这个项目的执行。在任何时候避免参与到后续的任何纷争之中,我只想抓紧锻炼自己的能力,为早一天逃离这个部门做准备。

说短不算短,说长不算长,来到这个研究中心已经四年了,四年时间,我刚来时候原来研究中心的那几个同事也都调离的调离,出国的出国,离职的离职,后来又补充了一些新鲜血液,毕竟在这个大都市能解决户口的单位是最有吸引力的大事。期间由于周院长和更上级领导关系闹僵,一气之下离职去另外的一个国企当院长去了,有一天,胡蒙非常神秘又难掩喜悦的神情来到我的办公桌前,悄声和我说到“周被撤职了,新来的书记和我关系很好”,胡蒙视为最大的障碍的周院长的离职,新的关系的建立,似乎胡蒙前途一片光明,似乎现在及今后的一切尽在胡蒙掌握之中。

来自西伯利亚寒流横扫北方后,也很快到达了这个都市,这次没有呼呼的北风裹挟着黄沙,天气感觉越来越阴沉,不时飘过毛毛细雨,预示着冬天很快就要光临,早起时候从裤脚灌进去的风感觉不是那么温和了,风能让你打一个冷机灵。不由得缩起了脖子,竖起来衣领。全然没有路上闲逛的想法,一路快步走进办公室。窗外那几颗高大的白杨树根扎的很深,贪婪的汲取着土地深处的营养,尽管其他树的树叶基本被北风扫的干干净净,但是白杨树感觉还是枝繁叶茂,没有一点冬天临近的感觉,叶子还是那样肥厚饱满,杨树皮还是那样透露着暗青色,显示白杨树具有丰富的营养,即使大风吹来,也难以撼动叶柄,它们的叶子每年总是最后一个掉落。

距离十米开外的玉兰花肥厚的叶子早已随着第一次冷风的光顾,变得发黄、一点点脱落,几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在寒风中倔强的挺立着,等待着下一次的周而复始,天道轮回。春有春的花香,夏有夏的碧绿,秋有球的深沉,冬有冬的挺拔,总是明明白白,从不拖泥带水。并排的那十棵瘦骨嶙峋的老柏树还是年年如此,从来没有看到长出新的针叶,也很少看到落叶,树干也没有感觉变粗,似乎春夏秋冬都与它无关,干裂的树干像是在一层层脱皮,永远都没有感觉老柏树有什么变化,就像一个失去肌肉功能的苍老的脸,用木讷、冷静、坚毅、从容这几个词来形容似乎都算合适。

随着大的经济形式的衰落,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经营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原来的事业编制也彻底市场化了,国家不再给拨付一分钱了,所有的工资和奖金都要靠自己去市场争取了。现任领导都习惯了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派头,但那时手里还行使者某些管理职能,还有着某些权力,那时到哪个被管理的单位都会被热情的接待着,被吹捧着。可是彻底市场化以后风光无限的日子没有了,还得求着以前被管理的单位给项目,赞助经费,有时候甚至还要看人家脸色。以前的领导,也明显感觉行业地位直线下降,即使心里明白,也很难放下业已养成的高傲的身段去市场大潮中找项目,拉赞助。昔日的管理对象已经变成了客户,变成了上帝,有时候客户来单位,这些现任领导还得有意无意的摆着架子,故意拉着脸,似乎还难以适应“客户就是上帝”的角色转换,和客户会谈合作的时候非要故意晚到几分钟,以此彰显自己的地位和价值,尽管他们的内心是虚的,表面上还得装着。有的还有几年就退休了,站着领导位置,把一切都推脱给下属,反正好坏与他们无关,无论单位怎么样发展,单位如何都不是他们考虑的,年轻人的职业前途更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只会用心琢磨如何利用这几年抓住权力的最后尾巴,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同学、学生、老乡和利益团伙,尽快提拔提拔,这样即使下台了也照样能呼风唤雨,遥控指挥上几年。

胡蒙近期也有很大的压力了,上面领导要求每个部门必须能养活自己部门员工,年底要单独核算部门收入和利润,如果收入和利润达不到考核要求,不仅全体收入会按比例下调,胡蒙的主任帽子也可能不保,这尤其让胡蒙最担心的,他还希望用这顶帽子为自己好好给学术上贴金,给政治上铺路,当然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这里胡蒙还上升不到政治高度。当然也不能在这个考核中上面领导给拿下。胡蒙最近也十分焦虑,自己出去跑市场吧,需要放低身价,给企业甚至是民营小公司的老板讨价还价,胡蒙很难做的起来,对外还要摆着早已不存在的官架子,对内在单位可以给上级领导弯腰打哈哈,但是去企业不行。给单位领导拍马屁,弯腰端茶,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给企业主弯腰讨好,那是为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做事,这和胡蒙关系不大,似乎也不是他关心的事情,要说有多大关系的话,就是如果完不成创收任务,就有可能被对他早已不满的上级领导找到拿下他的理由。胡蒙要是去开拓市场吧,他也不具备这个性格条件,说直白一点,他没有这个能力,身上散发的满满的负能量还没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他不具备那种坦诚的品格,对谁都不信任,对谁都都是一句话只说半句,后半句任你猜想,有时候想猜出他的意思简直跟哥德巴赫猜想还要难上几倍。市场大潮中,客户是甲方,没有甲方会买他这个账。

研究中心除了我之外所有的原来男同事都找相应的关系离开了,有的干脆辞职了,剩下的元老也就是我这种无关系、无后台、无背景的“三无”人员了,新来的几个都是在读的研究生,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市场开发中。

有一天胡蒙来到我办公室门口,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我赶紧准备起身,打算问问有什么事情没有,我看他嘴似乎张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始终没有发出声音,能看出内心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又不好说出来,显示出一种强烈矛盾的挣扎着。过了一天,终于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小刘啊,最近手里的项目忙的怎么样了?”胡蒙问到。

“胡主任好,最近项目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补充点就可以了,预计还需要几天时间,您看看还有什么新任务安排?”我试探着问到。

“单位领导前几天开会,大概对明年的工作做了指示,每个部门都会分配创收指标,完不成可能会扣你们基本工资和年终奖,我可能没有问题,我们工资是上面发,我主要担心影响你们的收入,要是把你们工资降低了,奖金扣除了,哦,他娘的,那怎么办!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关系?你去跑一跑。你以前做的节能项目做的挺好的,我看你就跑跑市场应该很好”胡蒙一边说这话一边警惕的观察我的反应,似乎想看我到底什么想法。

“胡主任,我可能做的不好,但是我可以试试”我回应道。

“哦哦,你做肯定没有问题,这样你在前面冲,把项目拉过来,后面技术问题我帮你组织一帮人来写,技术问题你不用操心了”胡蒙似乎很爽快的给我打着保票。

“那就这样吧,你思考思考,看看怎么去开拓这个市场,你手里项目移交给罗兵,这两天就把资料和写好的报告交给他”胡蒙带着命令的口气。罗兵是胡蒙带的一个研究生,是他的一个学生,刚上研究生二年级。我在想,其实这个科研项目主要内容我都基本全部写完了,胡蒙也看过报告,之前也认为差不多了,边边角角补充一下就可以成稿了,既然胡蒙这么说,我也就按照他的要求第三天把科研项目及写的差不多的报告全部移交给了罗兵。后来召开的项目验收会,项目负责人写成了罗兵,我只变成了其中一个参与人员,验收会并没有通知我参加,据说课题做的很好,领导反应很不错,给出了一个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的很高的评价。在不同场合,胡蒙把这个项目向上级领导汇报时候作为罗兵的一个重要成果,大表扬特表扬的把他的学生好好夸赞了一番。专门到管科研的杨院长那边汇报到:“杨院长,这个项目罗兵做的很好,报告内容十分全面,分析现状问题十分深刻,文笔写的也很好,验收会上科技部领导都夸说这个报告写的很好,我们工作了好多年的正式员工估计还不如刚上二年的研究生。”杨院长说到“是谁的研究生?”胡蒙装着谦虚的压低声音说到“暂时跟着我读研究生”。

在我出差期间,在部门例会上,听同事说胡蒙就这个项目专门表扬了罗兵,胡蒙说到“那个科技部项目罗兵汇报的很成功,得到了科技部领导的表扬,晚上连我们单位领导都过来向罗兵敬酒,领导手里一拿到报告,发出感慨,说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的报告,年底我们发奖金的时候不能亏待这些能干活的学生。”最后又压得很低的声音加了一句“小刘也参加了这个项目”。知道这个课题的来龙去脉的都清楚,其实不是罗兵的功劳,不知道这个课题的也很清楚的知道,绝对不是罗兵做的课题,要是那样,罗兵都成天才了。来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研究生大多数都是考某个大学研究生时候落榜后又调剂过来的,没有那么高的水平和能力,罗兵本来也是毕业外地的一个二流本科学校,平时交往中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天才,甚至连聪明人都算不上。来上水科学研究院读研究生是因为当时他的分数不够进入那个大学的资格,不得己调剂过来的,刚好分配在胡蒙名下,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水平和能力。项目验收参加人员写着,负责人是罗兵,我排在第七位以后了,罗兵后面总体把关是胡蒙,依次排在胡蒙后面的是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个课题研究的胡蒙的顶头上司、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上级职能部一个部门领导、胡蒙的在外单位的一个同学、经常找胡蒙当专家让胡蒙赚专家费的一个关系户,我排在第七位。我突然感觉自己被胡蒙半路打劫了,我清楚的意识到,这个领域我进入已经不可能了。在胡蒙大势宣传下,很多人都知道了罗兵完成的这个实际我完成的课题,全都为罗兵做了嫁衣,后来所有有关这个领域的课题都毫无悬念的交给了罗兵。路子趟出来了,我该让给胡蒙希望的人了。

北方的冬天正加快脚步赶来,一天比一天寒冷,每天的风似乎都在加大,有时候一阵大风从晚上刮到天亮,第二天温度明显大幅度下降,出门让人瑟瑟发抖。院内东侧的一排银杏树树叶就像一排色泽依次变化的黄绿画板,由北向南依次展现出老黄、嫩黄、黄绿夹杂到最后绿色。放眼望去,又像集天地灵气画的一排层次分明的山水画。老黄的树叶摇摇欲坠,一阵风刮过,树叶已经落下了大半。嫩黄的银杏叶叶片饱满,似乎里面充盈着黄色汁液,大风吹过只会吹掉叶面上的灰尘,随手摘下一片,让人不舍得再扔掉,找个书本夹着做成了标本,至今没有用过的笔记本里面已经夹了厚厚的一本银杏叶。银杏的果实挂满枝头,随着北风拼命的摇晃,果实纷纷掉落在绿化带内,过不了几天腐烂的银杏果肉就散发出阵阵臭味,偶尔能看到捡拾银杏果的大妈捡了满满一袋,很满足的离开了。最后落下叶子的银杏果果实饱满,个大,深受周边住户的喜爱,每年总是一个不剩的被捡拾干净。

距离元旦还有两个月,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开始了年终的各项总结准备,先是下发一个红色文件,主要内容是对于年终总结,需要全体员工要高度重视,仔细总结,精心准备,年终评优很关键,要把自己一年来的工作情况,取得的成绩,亮点难点总结出来,并对自己来年的工作计划做全面安排。

年终总结搭建了三类舞台,第一类舞台是百姓舞台,这个舞台是普通员工要把自己一年来的成绩、亮点、未来工作计划及难点上台来讲讲,往往时间只给你限制在五分钟,一年的实际工作要求在五分钟内讲完,以考核的名义实在是强人所难,其实讲不讲,怎么讲,讲的好坏都和自己的年终考核是不是优秀、奖金多少、是否得到升迁都毫无关系,员工在台上讲,领导在下面发着短信,玩着手机,不时接着电话,有的懂得尊重点员工的领导接电话还起身出门接,等再次回来员工已经差不多讲完了,尽管领导签批的红色文件写的很清楚要求各级要高度重视,实际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拿员工汇报总结当回事,随时有电话,会随时接电话,声音盖过了员工汇报的声音,全然不顾台上还站着一个满怀期待的汇报着自己辛苦一年工作的员工,多么希望在这难得的机会得到领导的认可。有的员工一看领导在会议室接着电话,马上停止了自己的汇报,一则希望领导能听听自己精心准备的汇报内容,二则更是担心自己小小的员工汇报影响到了领导打电话的心情,其实很多时候领导此时的电话无非是和自己的朋友闲聊插诨打趣而已,全无正经事。有的员工辛辛苦苦加班加点做出来的幻灯片,把自己的年终总结报告做了精心准备,感觉好像努力打了水漂,工作的热情被当头浇了凉水,满怀的希望被无情的践踏。最后还会邀请某位主管领导的领导上台上拿拿腔,做做势,一般主持会议的最后会热烈欢迎**领导上台讲话,只见几位领导之间假装互相推辞几下,有意谦虚几句话,其实 *** 已经起身准备上台对台下芸芸众生发表演说了,这个舞台本事给员工展示自己的舞台,最终沦落到领导展现所谓个人魅力的舞台。

第二类舞台是部门负责人的舞台,这类舞台是胡蒙这样的唱主角,理所当然由他们来展示自己。胡蒙做总结,会要求部门所有成员来参加,同时还会尽可能的多请几个上级,便于更好的向领导吹嘘自己一年来的成绩。胡蒙吹嘘的成绩我大致可以分为如下几个层次:第一层次是部门业绩,即使他一点都没有参加,也能说的活灵活现跟自己真的做过一样;第二层次是直接自我表扬,自己做的什么事情在什么场合某某上级怎么表扬他的;第三层次是吹嘘自己带的研究生,实际也是变相的吹嘘自己;第四也会说说自己的不足和要改进的地方,因为这是年终总结必须的一个部分,否则他们绝对不会说,不足之处总是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缺点,比如还不够努力啊,研究还不够深入啊,还不够虚心啊,有时候项目时间比较紧,对员工要求比较高等等诸如之类的说辞,有时候说的是自己的缺点,怎么听,怎么都感觉不像是汇报自己的缺点,而是实际变相的表扬自己。说辞基本是格式化的。前面说自己多么好,再我看来第四个层次想进一步锦上添花的味道。在胡蒙的心里面,部门员工分为四个等级,第一个等级是天才型,天才型首先是自己的亲戚,个个都是天才,尽管广大员工心知肚明,但是上级领导不一定真的清楚,在上级领导面前说出来这是机会;第二个等级是自己的学生,胡蒙带的研究生也个个都是高水平,接近于天才;第三个等级是对胡蒙忠诚不二,可以跟着他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人,这类人胡蒙认为政治上是可靠的,胡蒙站在太阳底下说今天下暴雨,这类人就说今天是在下暴雨,胡蒙说张三人太差,这类人就可以跟着一起指责“张三人太差,简直不能叫人的程度”;第四类人就是做事有些能力的员工,因为胡蒙之流需要这些人踏实做事,好养活那些所谓的天才,这类人底线是胡蒙说什么,即使不对,也不能反对,否则就会跌落到第五类人。第五类人就属于能力一般,也不待见胡蒙的人。所有胡蒙部门的员工早在胡蒙心里早就分成了五类人,自然提拔也是有限提拔前三类,发奖金的时候也是按照第一类到第五类,依次减少。胡蒙做人准则已经形成,尽管这种准则是不公正的甚至是十分 *** 的,但是胡蒙不这么认为,部门就自家,自家就是部门,要仅仅抓住这么点点权力,打造自己圈子。

第三类舞台是院领导的舞台。院领导的总结总是从院里排名最低的那位领导开始,到最高的那位领导结束。要求全院员工必须都放下一切工作,来仔细聆听他们精彩的演讲。每个院领导讲完后还需要全体员工帮助打分,实际上员工打分收上去看不看都不一定,也就是一个幌子,即使全员打个不及格分数,也没有看见哪位领导因为年终考核员工打分低下台。他们都是上级提拔的,下级来评价,评价也自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本身就有极大的讽刺意味,他们一年都干了什么,广大员工怎么知道,他们到底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谁也不能过问,更是无权过问,从前腐后继进监狱的那一批又一批,估计他们干的坏事大大多于好事。

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年终总结舞台就这样周而复始的表演者,就像一出出丑陋的闹剧,台上台下都清楚自己在对方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什么评价,表面上还得都粉墨登场,尽管把自己粉饰的多么光鲜,其实早已是皇帝的新衣。

裘二在H分院办公室的工作内容相当简单,配合办公室打字员收发分院领导及各个部门报纸信件,平时还承担着给办公室人员打打开水,拖拖地这些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工作。就这信件收发工作,裘二也出过好几次不大不小的事故,由于没有仔细看信封,出现过把一个领导的信件阴差阳错的送到另外一个领导的手里了,搞得两个分院领导对他都有意见,更为离谱的事情还出现过明明信封上特别强调“*** 亲启”字样,裘二恁是看都不看一眼随着当天报纸把这封信糊里糊涂的夹着送给另外一个分院领导那边了,恰好这个分院领导和收信的这个领导关系又不那么和谐,也许是有意无意的拆开了信封,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又装着拆错了没有看见什么一样,送回到裘二手里,说送错了,拆开了,裘二可能好奇心驱使,傻不拉几的又再次抽出里面的内容看看,又塞进去,有时候还不忘记给周围人讲讲他看到的信的部分内容。送到信的主人这里还不忘记把送错了被那个领导拆开了,他自己也看了的过程描述的清清楚楚,本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被裘二这么一搅和,闹得满院风雨。最后分院领导们考虑,要这样下去,迟早得捅娄子,干脆分发信件还有涉及分院领导个人的物品不再让裘二做了,裘二只干给领导及各个部门的送送报纸,分院办公室打打开水,拖地这三样事情,剩余时间裘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干涉。这样一来裘二倒是得到了解脱,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情还是浏览明星风流韵事,这几天世界发生的奇闻轶事,看完了挨个给大家宣读一下,进行现场广播,尽管听众寥寥。快到中午吃饭时候提前去餐厅看看都有什么菜品,哪种菜品不错,哪种菜看起来像昨天的剩菜,哪种菜炒的咸而无味,哪种菜市场采购极其便宜但餐厅菜要价太高等等,总而言之,街头老大妈喜欢做的,裘二都喜欢,老大妈不屑于做的,裘二也喜欢。裘二回到办公室一定会当着全体办公室面对中午得菜品一一发表看法,最后还得来一句粗话结尾“他妈的,这帮孙子拿我们都当傻子呢”,每到这个时候,办公室几个女同事都会掩嘴而笑,并不搭话。

剩下的时间就是裘二的个人世界了,集中精力打着游戏,有时候键盘敲的 *** 响,尤其是电脑死机的时候恨不得把电脑给砸了。嘴里不停的不干不净,骂骂咧咧,似乎游戏世界欠他一个来生。这些自然被分院每个领导和同事看在眼里,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是没有资格辞退任何员工的,如果辞退需要一大笔赔偿,只要涉及赔偿,这类央企可能都不会有人愿意来承担这个责任,单位也不是自己的,管他呢。估计唯一的办法就是怎么把裘二弄走,弄到别的部门,落个眼不见为净。

裘二经常也会给胡蒙送送报纸,二人偶有交集,但都是王八看不上绿豆,嫖客看不起 *** ,象征性的说几句话,内心都在不停的重复着“十万个草拟马”。

胡蒙近期的压力看起来越来越大了,一是H分院院长一直看不上他的品行和能力,总希望找机会把他拿下,二是研究中心有近十号员工需要靠创收发工资和奖金,胡蒙好像没有什么办法,他不知道项目从哪里来,怎么找,更为关键的是,他放不开身价。

胡蒙再次叫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我赶紧带着本子和笔来到胡蒙的办公室。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我也学会了如何聆听领导讲话,如何表现出对领导讲话的重视,因此只要领导要发表指示,基本我都会带上一个质量很好的笔记本,领导一边说我一边在本子上记,尽管有时候自己都看不清楚记了什么内容,这样毕恭毕敬的记着胡蒙的指示,会让胡蒙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时不时提着自己官架子,虽然个子不大,总感觉自己是一个大人物一样。胡蒙说话还是老样子,说话总是只说前半句,后半句让你自己猜想。

“刘工啊,这个市场看来还是你去开发,明年要考核,我主要担心你们,别把你们工资降了,哦,他娘的,现在年轻人又还房贷又还车贷,工资再一降了......”胡蒙话没有说完就停止了,我都不知道这一句话是同情我还是威胁我。

我赶忙说道“收入本来就低,要是再降了我们生活就成问题了”。

“H分院那个所谓贾院长助理,说是负责市场,哦,他娘的,我还不知道他,他能干啥啊”,胡蒙每每提到贾院长助理,就会有点生气的激动,似乎有多大的冤仇。H分院最近提拔了两个分院院长助理,一个是姓贾的院长助理,一个是姓司的院长助理。这两个院长助理本来都是和胡蒙一样是部门主任级别,胡蒙和姓贾的院长助理原来在一个部门,贾先被提拔成那个部门主任的时候,胡蒙鼓动那个部门的人吵吵要把贾弄下来,让他当不成那个部门主任,想自己当,但是最后贾还是顺利的当上了那个部门主任,因此按照胡蒙狭隘的想法,贾一定会背地里收拾他,就早早的跳槽到了这个研究中心,投奔在一个前任女主任的名下。姓司的院长助理后来成了H分院的书记,是一个十分正直的好人,做事有担当,时刻为着广大员工着想,后来的很多事情,让我感觉司书记是一位好书记,这类好人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领导队伍里面实属罕见,难能可贵,就像一堆粪坑里面尽然长出了一颗天山雪莲。胡蒙自己认为他的各种能力比司书记强很多,经常和司书记说话怪腔怪气,言语之中透露出打心底看不起的意味。总之胡蒙心目中,这两个人都不及自己,总院提拔错了。

“司助理会什么啊,除了说话雷人,自恋。哦,他娘的,我说刘工啊,他的水平真的比不过你”胡蒙这话意思别说司书记和他比了,就是和我比都不行。这次连着称呼我为“刘工”,我感觉有点不祥之感,要是其他同事称呼我为“刘工”那是对我的尊重的称呼,我会坦然接受。“刘工”从胡蒙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点瘆人,我赶紧说“胡主任,我不是什么刘工,叫我小刘就行了”胡蒙比我大好几岁,我还是感觉领导这样称呼我,似乎让我心里踏实一些。

“可不能指望做市场的贾助理,我可知道他的,江湖老油条,做不了什么事情!”胡蒙咬着牙齿,撇着嘴,鼻子下面那两条“八”字纹愈发显得深,似乎还在愤愤不平。

“你好好考虑怎么把市场做起来,你要知道啊,做好了这领域就是你负责了啊”胡蒙似乎在给我指明一个发展方向。节能市场前几年就是我一直在开拓,效果确实还不错,可以说这个大都市第一个这方面的项目就是我负责做的,反响十分好,市场也有很好的起色,这也是胡蒙思考来思考去让我去开拓市场的原因,毕竟市场是需要能签订来项目,赚来真金白银的,光靠在领导面前吹捧是做不了的。

其实胡蒙找我之前也反复思考了他的几个带过的研究生和那个小利益团队的成员,内心进行过十分矛盾的思想斗争,“让罗文去负责这摊事情吧,罗文语言表达能力不行,也不善于交往。让阴熊去吧,阴熊能写点报告,但是市场眼光不行,让张梦去吧,又是个女的,既不方便也不安全。”胡蒙把自己的学生、小利益团伙的每个人都反复掂量了一遍,确实还是我去比较合适,更深层次的想法是,我做好了,可以养活他们,他们可以继续做哪些领导能看得见的工作,什么时候不需要我了,对于他来说还是一句话就能把我踢开,安排他想安排的人接手,就像当初我完成的那个课题一样,如果做的不好,做背锅侠很合适,也不影响他自身升迁和利益。

我接到胡蒙分配的这个任务,我知道,好与不好在胡蒙这里结果都是一样,但是还得好好做,至少可以锻炼自己的能力。

“你在前面好好冲,我在后面帮你组织人写报告,报告质量我负责”,胡蒙似乎在想给我一点定心丸,免得我既要承揽项目又要担心质量。

我内心也在矛盾着,自己没有靠山,只能靠自己。有很多事情也需要反着看,对我来说这也许是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我这么想着,反而内心高兴起来。似乎明亮的坦途正在向我招手。

十一

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正常假期从腊月二十八一直放到正月十六元宵节过后上班,这在北方都市单位是少见的长久。今年的春节归心似箭,从都市回到阔别一年的家乡。一下火车,一股和煦的微风吹过脸颊,似乎在欢迎我这个归家的游子,空气中到处散发着熟悉的味道,深深的呼吸进肺里,尽力驱散肺里在都市已有的浑浊的空气。道路边上的建筑、树木,甚至街边的杂草,都让我感觉那么亲切。到处传来熟悉的乡音,我也抛弃了在家乡人看来文绉绉的普通话,融入到乡音的氛围中了。他们有的开着玩笑,有的谈着正经事,衣着打扮,言谈举止都像极了自己的亲人。家乡的语言是丰富的,就拿“斗”字来说,吃饭可以说是“斗饭”,早上见面会问上一句,“老表,你斗饭了吗”那是问你早上吃饭了没有。街上商贩做买卖谈生意,“斗”字出现频率更高,比如买方问“这堆菜两块钱我买到,斗不斗?”,那意思是这堆菜两块钱全买了,是不是愿意卖的意思。卖方会回复道“这大堆菜才给两块钱,俺不斗”,“俺不斗”就是“俺不卖”的意思,买方这时候会回答一句“不卖掖吊”,就是不卖算了,“掖吊”是什么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两个人打架叫“斗架”,打扑克叫“斗扑克”,打麻将叫“斗麻将”,连情侣之间谈对象也用到“斗”字,男的会说“我和她那天见面,我感觉她长的怪好的,但我斗,她不斗”,意思是男的同意,女的不同意。“斗”字的意义丰富到凡事均可“斗”的程度,我不由想起英语单词“do”的使用范围不也是很广的吗?难道英语单词“do”就来自于我的家乡,是我们先人把如此丰富内涵的词汇带入到了欧美丰富了他们的语言。还有更加形象的说吧,比如说闲逛,在我老家说是“逛大蛋”,我都不知道这词怎么发明的,读出来,画面感十足,提到“逛大蛋”,你就想起没事做的男人们双手插在裤兜里,下面挂着两个蛋到处溜达的场景。形容距离比较近,会说“到那地方,近的很,就两大胩”,“两大胩”我理解的意思是形容近就跨两步就到,“胩”应该普通话是“跨”的意思吧。家乡的氛围此刻完全同化了我的内心世界,和他们一起的时候感觉到了心灵的慰藉,一切都感觉那么纯真、踏实、可靠,脑袋得到清洗,灵魂得到净化。

车站边上的热干面不时飘来阵阵芝麻油的浓香。决定先吃上一碗热干面解馋,小吃店老板抓起一把黄色的热干面条放进丝网漏勺在滚烫的开水中煮上两分钟捞出倒进粗瓷大碗里面,放上一勺浓浓的芝麻酱,加上几滴地道的香油,撒上青色的蒜苗和香菜,放上一小勺切成碎末微辣的榨菜,一大碗色香味俱佳的热干面做成了,我狼吞虎咽的吃下了一大碗,打着满意的饱嗝。漂泊的肠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终于归根。

在大巴车上,我毫无困意,眼睛一直望着窗外,路边一排排的杨树,远点的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和群山,山下面是有点淡淡绿色的麦田,水田里面的稻茬还没有腐烂,直直的立着,展示着最后的倔强。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颠簸,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在大巴车里远远的看见了老父亲和老母亲站在路边瑟瑟发抖的等待我的样子,二老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车来的方向,不知道他们等我的这段时间有多少大巴车让他们满怀希望又带来失落,这回终于是我回来了。我叫了一声“爸、妈”,心疼的埋怨道“您们怎么来的这么早,这么冷的天,不用来等我。”他们总是永远回复这一句话“我们也是刚到”。其实我知道,在得知我下火车的时候,他们就早早地来到公路边等着我了,尽管他们也知道大巴车还需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们期盼,争取早一分钟见到一年未见让他们倍感骄傲的小儿子。家乡的冬天潮湿而阴冷,寒气透骨,爸妈就是这样足足在寒冬中站了两个多小时,当见到我的那一刻,二老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刀刻似的皱纹都舒展开成了一条条弯曲润滑的笑的曲线,似乎天寒地冻与他们无关,他们心是温暖幸福的。每次一到家,妈妈就总是急急忙忙的下厨房给我做一大碗面条,其实里面没有几根面条,大部分都是瘦肉丝和一个自家养的土鸡下的、煎的黄黄的土鸡蛋,肉丝都是他们平时不舍得吃的猪臀部最好的那块肉。每次碗里的肉丝面条堆的都冒尖了。妈妈总是这样,每次都担心我吃了一碗不再吃了,将我第一碗面条盛的都堆起尖了,在我第一碗还没有吃完的时候,妈妈已经把第二碗盛好端着放在饭桌前,我在吃饭的时候,妈妈总是在边上满足的看着,嘴边不停会说“把这碗也吃了,这碗没有多点,也吃了”,当我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的时候,妈妈总是说“多吃点,吃那点管什么用,你怎么吃饭这么少”。我感觉每次回家,无论我吃的再多,妈妈总感觉我还能多吃点,我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听到妈妈说过我能吃或者吃的多这句话,即使在食不果腹的时代,在妈妈心里,吃的越多说明我身体越好,她越欣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会全部无私的给予你爱,那一定是你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的伟大在于从不需要回报,这种无私的爱我们这一生都无法偿还,需要我们这一生去尽力的延续,请照顾好爸妈。

转眼间在家的日期已过了将近一周,春节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出门打工的也都收拾好了简单行囊去打工去了。家里又只剩下老弱病残了,热闹的乡村渐渐冷清下来,门口不时有打工的人群三三两两背着几大包行囊匆匆赶路,有的还拿着胶桶提着自己几件简单的打工工具电钻、无齿锯、抹灰铲等,一切又恢复到年前的样子。我也该告别父母回去了,母亲每次都是依依不舍,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怎么不多待几天呢,回去这么早干啥啊”,每当我离开的时候,老父亲和老母亲总是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到看不见我为止,每次回家当我离开的时候都是这样,这种亲情刻骨铭心,终生难忘,即使将来我化为灰烬,也会在灰里找到这份爱。

带着浓浓的亲情回到了都市,一切都似乎又变成了冷冷冰冰,找不到家乡的温暖与踏实。回到办公室,胡蒙等人都还没有回来。胡蒙安排我做的市场开拓,我必须好好完成,一是我为了单位创收,提高同事和自己的收入,二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需要好好拼搏。做这事绝对不是为了给胡蒙保主任的帽子。农历正月初八,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还没有人来办公室的时候,我已经乘飞机来到了二千多公里外的偏远南方玉远省。这个省我在八年前参加某部位检查曾经来过,那时候被检查企业一路接力赛式的安排着我们的吃喝玩乐,着实风光了一把,离开的时候我感觉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来这么偏远落后的地方了,没曾想,八年以后再次来到这个地方,这次身份完全变了,是来这里开拓市场,承揽项目的,说直白一点,就是来这个偏远省份讨生活的。之所以选择这么一个地方,主要原因是大都市周边的省份和我们交往的很多,都市云集各路精英,对我们已经不那么像以前那样迷信了,在多年前,只要说是大都市来的,都会升起一股崇拜之情,现在世道不同了,大都市高科技研究院和公司都纷纷加大了和周边省份的联系与交流,周边省市也经常来大都市交流,见怪不怪了。市场竞争也十分激烈,开拓市场的难度更大,因此还不如走的距离远一点,来到一般人不愿意来的地方,也许市场机会更好。

从机场打了一个出租沿着窄窄的弯弯曲曲的机场高速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连锁酒店,安顿好后,出门在高低不平的街道上熟悉一下地理环境。这次出来开拓市场,是带着满腔 *** 来的,大有事情不成终不还的勇气。每天都在主管单位楼下来回晃荡,希望能找到一个熟人帮忙引荐。每天准时来到主管单位一楼,每次来的时候都借话找话的和门口保安聊聊,恭敬的给看门保安敬烟。半个月过去了,市场开拓仍然没有一丝进步,心理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我躺在小宾馆的床上看着手机,在努力思考着,心里面沉甸甸的担忧,一方面自己出差差旅费、住宿费花去了单位不小的成本,尽管尽量节省,住在小旅馆,大部分时间以面条度日,时间这么久花费也不会小;二来胡蒙交给的任务要是做不好,再报销那么多,他会有意见,对我将来的发展不利;第三通过市场开拓也是检验自己的能力,如果做不好,说明自己能力也不行,对信心是一种打击。在这个偏远的南方省会城市,举目无一个熟人,想说说话只能自言自语,逛街也是漫无目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住处,反正什么时候回去都是自己一个人,孤独、彷徨、压抑和矛盾的心情伴随着我。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月,慢慢的和保安熟悉了,从保安口中,我知道了这个单位有我们老家的人,并且保安队长愿意给我引荐,这种机会不可多得,在保安引荐的老乡的关照下,渐渐认识了有技术需求的单位,第一个单子顺利签订成功了,我感觉终于拨云见日了,尽管小城的天气潮湿又阴冷,也掩盖不了我内心的喜悦,晚上特地点了两菜一汤,自酌自饮的喝了半斤白酒,这时候才放松心情观察这个小城,处处都是霓虹灯,一条河流像玉带一样穿城而过,河道两边路灯像两条长龙一样一眼望不到边,街边似乎还有鲜花已经盛开了,街道的行人也是那么友好,步伐轻松。自然的美原来是和心情结合的这么紧密。那一夜我兴奋的整夜都没有睡觉。第二天一早,我就早早的起床了,看着手表刚指向八点半,是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上午上班的时间,赶紧给胡蒙打去了报喜电话“胡主任好,我终于签订了一个大合同,明天我就回去商量如何实施”。胡蒙电话回复到“好啊,这次出差时间比较久了,赶紧回来吧”。我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大都市,这次签订的合同金额占研究中心预定年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研究中心从来没有签过这么一个大的合同。胡蒙在第二天开会了全体会议,实际加上胡蒙也就不到十个人“我们最近有几个喜事,小刘这次去开拓市场,效果还是不错的,落实了一个合同。小罗最近也做了做了一个重要项目,这项目别看没有几个钱,意义重大,国家的项目,国家部委的吴局长亲自过问,总院沈总工程师也参加了,做的很好,露脸,为将来研究中心打下很好的基础,一般人你看看谁能做出来,还真没有这个水平。”我签订一个大的合同的消息,研究中心办公室帮助上传合同的同事散发出去的,大多数同事都是很认可的。胡蒙春节过后,一直也没有找到任何项目,没有给研究中心增加任何收入,唯一的他学生做的这个项目还是类似免费帮着做的,也带来不了什么收入,更产生不了利润,赔本买卖。我的合同签订似乎让胡蒙面子上过不去,尤其得到分院领导表扬后,胡蒙似乎有点嫉妒的感觉,认为我这是让他丢了面子。我仔细回味着胡蒙的讲话,感觉这是变相的在贬低我,我一个月以来的辛苦、孤独、低三下四、忍受着别人的眼色才签订的这个项目似乎让胡蒙很不爽,明明是胡蒙让我去好好开拓市场的,等真的开拓出来后又得到这么一个感觉,让我无法接受。从本质上说,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所谓的领导大多数都是那种官二代、富二代还有就是拍马逢迎还有那种不可言传的方式上来的。靠着自己的能力当上领导的少之又少。靠着背景和不当手段谋取的位置,你能指望他们的人品好到哪里?不凭空捏造事实害人就算是好人。胡蒙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更不是靠自己能力上台的,能指望他有多高的人品,那比登天还难。从办公室散发的满满的负能量和他那始终阴沉着的苍白的脸色就能看出,此人绝非善类。既然在胡蒙这个部门,只能委曲求全,夹着尾巴做人也许能风平浪静。

“小刘,你来一下”下午上班后胡蒙然我去他办公室。

“胡主任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跟着进了他办公室,试探着问到。

“这些项目我帮你组织技术人员完成,技术上你不用管了,我来负责技术。再看看做环评市场的时候把你负责那个节能市场也顺便开拓一下,你那项目组好几个人,你得让大家有活干,要不然年底怎么发钱啊”胡蒙这么一说,这意思这部门的几个人创收好坏全在于我了,我感觉到了创收的压力。

回来简单的介绍了项目情况并交接了资料后,我再次踏上南下的旅程,目的只有一个,多签订项目,完成胡蒙交给我的创收任务。

十二

南方小城的夏天似乎不像夏天,白天大部分时候最高温度也就二十三度,大多数是二十度上下,很适宜的温度。三天两头的下着雨,空气清新洁净,从北方风沙漫天的大都市来到这边,会情不自禁的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像在给自己清洗被污染的肺泡。北方都市这个时候酷热难耐,有时候地面温度都能达到六十多度,走在大街上脚下似乎在升起一团火,整个城市像个大蒸笼,人就像在大蒸笼里面的一只只大螃蟹,焦躁不安,稍微一动全身上下就像被迎头浇灌了一盆盐水。当北方都市还在拼命的二十四小时吹着空调的时候,这边白天却像三月春风,温暖舒适,晚上还得盖着薄薄的被子睡觉,防止半夜被冻醒。从这个意义说,把这个南方小城称之为避暑胜地确不为过。

这里的天空就像是爱哭的小媳妇,动不动就泪雨连连,隔山差五就会热泪盈眶,大雨滂沱。一场大雨过后,高高低低的街道被大雨冲刷的一尘不染。这个城市建筑十分拥挤,楼房建设格调感觉像见缝插针,一栋挨着一栋,从这个楼的窗户甚至可以不费力的进到另外一栋楼的人家里。城市高低不平,典型的山城,一栋楼的楼顶可能就是旁边一栋楼的楼底。到一栋大厦,都不清楚一楼到底是指哪一层,常常搞错一层和负几层都是常有的事情。明明在这栋大厦按下的是一层电梯,出门一看位置相当于另外一层大厦的三楼,此刻就有点犯迷糊,这里一层的标准是什么,究竟是从地平线算起还是从本楼的一层算起?有时候楼房的负一层也不是负一层,负一层这边靠着山,另外一面靠着道路,从道路进去就感觉是一层,从楼上下来又感觉是负一层,实在让我晕头转向。

分布在各个十字路口的地下通道就更让人迷惑了,明明看到从地下通道直着过去就是马路的另一面,结果等到走下地下通道后,就向各个方向延伸了多条笔直的通道,很多时候在地下通道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刚才下去的通道入口,又上通道口再次观望,然后再下去重走,结果转来转去又回到了马路同一侧的另一个出口,有时候气的实在想大骂这地下通道的设计者八辈子祖宗,气的不行了就不打算过通道了,找个路边椅子坐会儿,抽一支烟,消消气。缓过劲后再次下通道探险,这次决定不上来了,把通道四条马路八个出口全部走一遍,每个口都探出头来看看每个口地标式建筑是什么样。这样在地下通道来回报复性的走上好几轮,总算闹清楚了这个地下通道的复杂结构,下次保证不会错了。但是遇到一个新的地下通道还是犯类似的错误。不仅我容易走错,我看他们自己城市的人也经常走错,似乎见怪不怪了。

我租住的办公室位于小城市的中心地带,三个核心区分布在周边方圆一公里范围内,所谓核心区就是人员集中比较热闹的地方,基本是以高楼大厦、大型商场、高档宾馆分布较多,人员较为密集为特征,和任何一个城市核心区没有两样。说是核心区占地面积也不大,其中两个所谓核心区距离也就三百米。核心区最大的特点就是堵车,每天上下班高峰水泄不通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三百米距离不堵上半个小时就算是道路通畅。

我慢慢适应了小城的生活节奏,人们似乎无大的追求,白天赚到的钱恨不得当天晚上就花个精光。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似乎都是吃饭点,大街上时不时走过一群一群的年轻人在闲逛,嬉笑着打闹着,似乎他们几年没有见面一样,总有说不完的话。很多人手里捧着肠旺面、撒上鲜红的辣椒面混合的炸土豆或者洋芋之类的小吃,那吃起来的表情万分投入,感觉就像享受一顿饕餮盛宴。他们的内心是满足的,步伐是不紧不慢的,能看出幸福指数相当高,这才是一群把生活过得像生活的人。不像我来的都市,大街上永远见不到慵懒的年轻人,步伐总是匆匆忙忙,上下班期间有着明显的高峰期,不是挤公交就是在挤公交的路上,没有人会停下脚步走进一个小店享受着难得的清闲与自在,大都市生活的压力将人们变成了一个行走的机器,永远也不知道找个时候停下来看看周边的世界,舒心的享受一顿街边小吃,这不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

市场开拓的工作就是求人的工作,还好我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是不知道什么叫卑微的,见惯了白眼,习惯了别人的高傲,内心反而更加平静坦然。经过几个月的开拓,似乎慢慢变得顺畅了,渐渐懂得了当地的风土人情,熟悉了南方小城那浓浓的人情味,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当地的饮食,听懂了当地语言。每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应酬,有的是和主管部门,有的是和业主,大多数时候是主管部门和业主一起,如果这个场合能叫上我参加,十有八九项目没有问题了。我知道这是主管部门的功劳,绝非业主看中我有什么。我工作的研究院变成企业之后,和一般企业没有什么不同,以往享受事业单位的权力随着企业化一切都不复存在。这在一切都市场化的环境下,谈企业背景谈情怀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主要靠各类盘根错节的关系的氛围下,谈谈技术顶多是一点有益的补充。我亲自经历的一个开 *** 的老板转行做了我们这行,短短几个月签订的合同就堆成了高高一摞,报告就是简单复制和抄袭,谈不上什么水平和质量,作为央企我们就是竞争不过他们,背后的营销手段自愧不如,也不可能有那个条件。能做项目的很难承揽项目,不能做项目的项目确源源不断。

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我又一次承揽到了一个项目。这个项目位于下面的小县城,距离县城约二十公里的山区。凌晨五点半我就从办事处出发了,目的是赶往十公里外的长途大巴车站乘第一班去县城的大巴车。由于地处西南,凌晨五点半,北方都市天空早就泛起了鱼肚白,这里还是漆黑的一片,属于睡觉的好时候,这个南方小城生活的人们从来不辜负黑夜,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还在酣睡,街道上只有零星的环卫工人在“刷刷”的清扫着马路,街道上难得的清净。除了偶尔驶过的城市公交车外,很少见到几辆私家车。头天晚上不曾感觉到的小雨给整个城市滋润了一番,空气中还弥漫着丝丝细雨形成的雾,有点朦朦胧胧,街道上没有一丝尘土,空气清新干净。这边的夜生活十分丰富,沿街酒吧、洗浴中心、饭店等吃喝玩乐的地方比任何我去过的同等规模的城市都多,每晚十一点后,是大街上最热闹的时候,这是属于年轻人的时间,男男女女,少则三五成群,多则十几人,聚餐喝酒、天南海北聊着,按照他们的话说叫一起“吹吹牛”,他们对吃饭的环境并不讲究,只要有空地,架起一张桌子,支起一盆火锅就能热热闹闹的喝到午夜,仿佛宣泄着一天的压抑,喝多的会大喊大叫,甚至还大声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曲。放眼一看,沿街两边都是特色饭店,有的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有的以自己的诨号命名,有的以菜品来源的地方命名,比如“杨老五烧鸡”、“刘一手烤鱼”、“柳城羊肉粉”、“新城虾子粉”、“富江狗肉”等等,对外宣传都是本店菜品都有独家秘笈,从不外传,更显得这些菜品的神秘感,更显得菜品的独一无二,让你感觉要是来到这个城市,不挨个品尝一遍,对不起自己的胃,会让你遗憾一辈子的感觉。这个城市对年轻人是无比宽容,半夜吵着谁家睡觉了,没有谁会投诉,也许自己的孩子也都这样。有的早早喝完就后就到了另外一个属于年轻人的场地-街道随处可见的酒吧,继续着酒精带来的 *** 和传奇。还有一些从下面各个地区县城、乡镇来首府办事的男人,好不容易脱离了夫人的视线,着急要放飞一下自己,匆匆吃完晚饭,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鹰隼一样的眼睛泛着渴望已久的光,使劲搜寻者这个城市大街小巷的类似温州阁洗浴中心、清水人间会所、夜色撩人养生馆等等带点或清纯、或暧昧、或暗示的名字,确定好目标后,一头钻进去今晚再也不愿意出来,尽情享受着家庭之外的温暖,挥洒着压抑的青春荷尔蒙。这里的人仿佛来到人间就是为了玩乐,把每一天都过得像人生的最后一天是他们的生活哲学,即使明天升天,也不会对人间留下一丝遗憾。

我显得与这里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为单位承揽项目,怎么为单位创收,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享受,是带着任务来的,我没有双休日,出来的每一天都是工作日。远远看见一辆去长途大巴站的公交车缓缓进站,我快步冲过去,跳进了车厢,里面算下来也就三四个早起的赶路人,昏昏欲睡中颠簸了四十多分钟,来到了城市东边新区的公交车站。这个小城正在规划扩大,为了促进新区的发展,将原本在市区很便利的车站、 *** 办公机关大部分都搬到了新区,每个部门很多职能部门又都留在了老城区,新区距离老城区二十多公里远,办事的人不得不在新老城区来奔波,大大降低了办事效率,增加了办事成本。本来老城区在办事处十分钟就能去乘坐长途公共汽车的车站,搬到新区不得不提前一个多小时往那边赶,回来下车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到办事处。城市的GDP就是在来回无谓的消耗中不知不觉增加了。

来到车站,进站口排着一排小吃摊,小吃摊格外简单,就是一个三轮车后面加上一个车棚,车厢里面放上个燃烧着的煤炉,上面架着一个铝锅开水,开水一直是开着的,粉、面为主,粉和面早就按照一碗一团的放在一个铁盘子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车厢边缘架起两块木板,上面并排着放着辣椒碗、酱油瓶、醋瓶、味精、盐,挨着一排佐料就是一个小锅,里面煮着不知道煮了多久的卤鸡蛋,在旁边就是两小盆类似油渣的东西,和我小时候老家猪油炼制的油渣有些类似,吃起来又不完全相同,这里称为哨,脆的叫脆哨,软的叫软哨。挨着这三轮车旁边又是一家,仅仅一个小煤炉子,上面蒸着几根玉米棒,还有的是一个小煤炉上面架着一个大平底锅 ,锅里油浸泡着一块一块洋芋,摊主拿着一个铁铲来回翻腾着,有谁要买就会麻利的铲起一铲子洋芋,放在小一次性塑料碗中,撒上红红的辣椒面。价格倒是很亲民,三块五块一碗。再旁边就排着并排三个煤炉的大蒸笼,煤炉上面架着大水锅,水锅上放着一个不锈钢铁皮,放着三组蒸包子的笼屉,每组十几个小笼屉叠加着能有一米多高,笼屉周围的蒸汽雾气腾腾。能看出这个城市的每个人又都在努力赚钱,努力生活。

我在一个感觉算是卫生条件好一点的摊位前要了一碗米粉,摊主直接伸手拿起一团卷成小团的米粉放在漏勺里面,开始我还真不习惯,摊主刚刚还在用手抹布擦着案板,还不时伸手摸这摸那,又直接抓起一团米粉下锅,总感觉不卫生,有时候忍不住向摊主提出 *** ,摊主还振振有词的回应道“搞啥子那么讲究哦,我这还不是天天这么做,都十来年了,也不见吃坏个人”,让我哑口无言。后来想想毕竟是经过开水的消毒了,再看看周围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了,心里也就不那么在意了。装着米粉的漏勺在开水锅里面来回翻腾两下就算熟了,摊主在一次性泡沫盒子里面麻利的加上油、盐、酱、醋,讲究点的再加上一小勺脆哨和一个鸡蛋,一碗脆哨早餐米粉就算做好了。我三两下吃进了肚子里面,也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反正不饿着就可以了。进站买好了车票,匆匆赶上了最早一个七点的大巴车。

十三

去县城的长途大巴车还是九十年代初那种大巴车,一进门就散发着阵阵馊臭味道,有在车里脱掉鞋子,有架起二郎腿的,有悠闲的抽着烟的,有端着一碗洋芋吃着的,还有背上用背带背着孩子上车的年轻母亲,孩子也不解下来抱着,就那么背在母亲身上做人肉靠垫,我真担心孩子被母亲肥胖的身躯压到窒息,幼小的孩子紧紧的被绑缚在母亲的后背上,小脑袋左右转动都显得很费力,睁着小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上车的陌生人,孩子嘴里拿着一块煮熟的土豆,一边吃着一边掉着渣,来回晃动着小脑袋,不时朝我这边天真的笑着,我也报之以和蔼的微笑。土豆已经被小手来回捏成了片,一小片一小片的掉在那位母亲的后背上,就这样来回颠簸着,孩子嘴里含着一口土豆歪着脑袋进入了梦乡。坐车并不按照车票上的号码对号入座,谁先上谁就有优先选择权。一会上来两个穿着花花绿绿像是打满补丁的衣服的妇女,衣服穿的肥厚臃肿,类似穿着厚厚的衣服外面又套上一层粗布连衣裙,上半生是那种蓝色、绿色、红色的方块缝制而成的,下面是黑色自家染色的粗布做成裙子,虽然是黑色,但是上面已经零星分布着泥块沾染的痕迹,远看又有点发灰,一看就知道是少数民族,现实中的少数民族服装全然没有了电视或广告上的民族服装看起来那么优美和富有层次感。两人每人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筐,里面还有一根老式杆秤,应该是昨天来市里卖自己的特产的,一大早赶回去,竹筐太大,只能放在本来就很狭窄的过道上。过道走动的时候都难以下脚,过道前后各放了一个吐痰的小桶,不时听到有人大声咳嗽着,“呸”的一声一口浓痰飞也似的喷射到痰桶里,牢牢的挂在痰桶内壁上。只要有一人咳嗽,其余人好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咳嗽声此起彼伏,满车厢都飞着唾沫星子,我赶紧把头转过去看到车窗外面。

车窗是那种两层玻璃交叉叠成一个窗户,老式样子,时间久了,车窗玻璃滑道吹进很多灰泥,想滑动半扇玻璃窗透气并不容易,需要使劲的推着玻璃才能勉强打开一个缝隙,通过缝隙才能够呼吸一下外面新鲜的空气,窗帘是自己加工的尼龙窗帘,挂在车窗上边缘的一根铁丝上,窗帘估计至少一年未曾清洗过,边缘布满了黑色油泥,尤其窗帘两边被人手拉的地方,油泥更是乌黑发亮,要想拉开还是合上,怎么操作卫生点还真是让我翻了难,必须是两个手指小心翼翼的拉动似乎一块干净的地方。

本来七点发车,还差两个空座,不能有空座位,这样是一种损失,只要空座不完全占满,就不会发车。司机和售票员赶紧下车到处吆喝着“到沙县的大巴开车了,没有买票的可以上车买,赶紧上车”,喊了有二十几分钟,终于有两个背着白色蛇皮袋的工人匆匆赶过来,为了多等两个人,比预定的发车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这种状况是常态。

到县城是没有高速公路的,车站发出的车刚走了二百米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上来一个带着公路检查的大盖帽员工,上来清点人数,拿着一支铅笔一个个的数,数一个点一下,嘴里念着“1、2、3、4.......”

直到把座位上每个人都用铅笔点一遍才下车,我一直很纳闷,车里总共就三十五个座位,为什么需要一个个从前往后数呢,拿总座位数减去空座位数不就可以了,其实根本一个座位没有空,不坐满是不会发车的,这也许是他们的工作要求吧。检查的人一下车,司机吆喝着“大家系好安全带,开车了,开车了”。我伸手去拉安全带,发现我的安全带被旁边座位的人踩在了脚下,安全带经过长期使用早已被拉出了很长,难以缩回去了,平时安全带就被掉落在地上,经过上次车的人来回踩踏,上面早已布满了泥土,为了安全考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拉起安全带,往插孔上怎么也插不进去,一看安全带插孔按键掉了一大块角,好不容易扣好了安全带,发现安全带被拉的过长,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腰间,就像清朝官员的蟒袍玉带那么宽松。座位之间的距离非常窄,膝盖只能卷缩着身体才能勉强坐直。开始车还在一条较好的沥青道路上行驶着,大概也就过了一个小时,车辆猛一转弯进入了乡村小道,车辆来回走蛇形路线,避免车轮陷进路上的深坑。每小时不到四十公里的时速,仍然感觉开的太快,沿着道路两边的有两排行道树,有些树倾斜向路中间,车辆路过的时候感觉要随时横扫我的脖子,吓得我只能低着头缩着脖子,关上透气的玻璃窗仅存的一点缝隙。不一会对面一辆超载的大货车迎面飞奔而来,沉重的车轮砸着路上散布的水坑,飞溅起一阵阵泥浆,没有水坑的地方会扬起一阵尘土,超载的打车经过的时候好像引发了一次小的地震。中巴车司机也是来回躲着水坑,全然不顾对面已有一辆大货车快冲到车前,就在感觉即将撞车的一刹那,中巴司机向右猛打方向盘,紧挨着过去了,真是感觉时刻紧张,步步惊心。此刻我睡意全无,紧盯着司机前面,随时有危险就从边上的窗户跳下去。

一路上惊心动破的旅程终于结束了,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县城了。所谓县城还不如北方一个村子大,整个县城就南北东西各一条公路,剩下的都是临河而建的农民房子,整个县城没有一栋高过十层的大楼,都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式建筑,楼房中间被散布的棚户区包围着。外面大多灰蒙蒙的,像撒上了一层尘土。

下车后,也顾不得吃饭,得赶紧坐车到乡下矿山现场,和业主约定好在哪个岔路口等。去矿山的道路在悬崖绝壁上开凿的土路,土路正常只能容许一辆车通过,在间隔一公里左右的拐弯处会宽敞一些,两辆车勉强能够在这里错车。开凿的临时公路被大型载重卡车早已碾压的泥泞不堪,路面几乎没有一米是平坦的,左右摇晃了一个多小时,差点把我胃里残存的食物晃出来了。远远看见业主在约定的三岔路口等着,下车后一脚踏进了泥泞里面,等把脚 *** ,鞋子已经留在了淤泥里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用手抠出鞋子重新套在脚上,上了业主的皮卡车,皮卡车里面和外面路面比较干净不了多少,后面拉着柴油桶,车里面放满了修理工具。座位上油腻不堪,好在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也不在乎了。

来接我的业主大概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起来不像其他矿主那样满脸土豪感觉,从黝黑油腻的紫红色脸上能透露出一点儒雅,摇下车玻璃后对我打招呼到“您是刘老师吧,我来接你的”

“哦,是的。谢谢你来接我,请问您贵姓”我问道。

“我免贵姓王,您是几点从省城出发的?”他回复到。

“早上七点从省城出发的”我回复到。

“坐了一整天车,辛苦了,这边比较偏远,比起北方道路差远了”我一听他老家也不是本地的,也是北方的,自然带了一种亲近感。到了南方似乎所有北方的也不管你是内蒙的、辽宁的、黑龙江等等,凡是黄河以北的人都成了老乡。

又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穿过一片森林,越过一条小河,车子猛的一拐上了一个陡坡,来到不大的一块平地前停了下来,坡边缘有两层老式楼房,门口停车处是一小块砂子铺设的场地,老式楼房背后就是悬崖,看起来真让人不由得担心,这个两层楼房会不会滑到悬崖下面。这个楼房就是矿上办公生活的地方了。

矿主是个热情的人,特意安排做饭的师傅炒了五个菜,炖了一锅肉,又安排拿来了一桶周边农户自己酿造的苞谷酒。至于称呼,经过半年多的试产个开拓,只要见到任何人都称呼为**总,这个姓王的业主,我也就直接称呼王总,这个年龄比较大,为了区分就叫他大王总,晚餐除了大王总,还叫来了矿上五名管理人员一起作陪。这顿晚餐让我找回了老家聚餐的感觉。一个是小王总主管安全,小王总是接我的大王总的儿子,一个乔矿长主管生产,一个范主任主管财务,一个周主任主管技术,一个蒙主管主管采购。

小王总给每人斟满一大杯足有二两的酒杯,小王总剃着一个精干的小平头,穿着一身耐克运动服套装,尽管在这么脏乱的环境下,鞋子还是打理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一个讲究的小伙子。小王总双手端着酒杯,站起来发话了“今天欢迎刘老师来我们矿上指导工作,刘老师辛苦了,我们大家一起敬刘老师一杯”说完一饮而尽,我真有点感觉到受到了最高礼遇一样,自从出来做市场开发,还真没有这么受人尊重,我暗自佩服,年轻轻的小王总绝对是一个人才,从他粗狂而不失儒雅的父亲就能看的出来,开矿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也是有原因的。此时我十分高兴,一下子没有拿自己当外人,端起酒杯喝个底朝天。

小王总连敬了三杯,乔矿长开始了,乔矿长也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感觉和大王总一个年代的,也是留着精干的平头,五短身材,方方正正紫红色的脸,满脸憨厚的模样,穿着一个深蓝色夹克,手指关节显得短粗有力,除了往嘴里送食物以外,烟一直没有离口,站起来双手捧着酒杯,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站起来双手捧着酒杯说道“我们王总敬了三杯,我敬两杯酒,欢迎刘专家到我们矿上指导”说完也是一饮而尽,我也只能一口喝完。

一轮敬酒之后,我有点晕乎了,这时候估计也忘记自己是谁了,拿自己当了主人,不知谁提议,敬酒结束后大家随意喝,不知道谁提议划拳行令,三局两胜,我马上附和赞成。

就这样,来到陌生环境我找到了家乡的感觉,完全融入了这个朴实温暖的氛围中了。一桶酒不知不觉也喝完了,酒足饭饱之后,该休息了,单独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赶紧打来一盆温水冲洗了一下,一天的疲惫完全消失。第二天翻山越岭的勘察完现场后,还是按照回来的路返回了省城。又进行了下一个项目的承揽。

十四

南方省城的秋天还透露着春意盎然,北方的秋天已完全进入了该有的四季轮回。等回到北方都市,明显感觉早起的风带着丝丝寒意,风从裤脚下面灌进整个裤腿,会不由得打起冷颤。身体弱点的早早的就穿起来厚厚的夹克衫,年纪大点大妈们担心一天早中晚温度起伏太大,早上穿着衣服外面套着个棉马甲,中午再脱下来,下班后再穿上,从不嫌弃麻烦,马甲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大妈们穿着马甲走在路上感觉前面就像一簇簇彩色的莲蓬,加上大妈们爽朗的笑声,尖锐而又有弹性,大妈们相约锻炼,从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一圈圈走动着,三三两两来回走动的大妈们就构成了五彩缤纷的世界。年轻火力壮的小伙子有的还穿着T恤衫,更有甚者下面还穿着个大裤衩,彰显着身体的健壮和内火旺盛,显得和秋天格格不入,这简直就是对秋天的不尊重。秋天的凉风一刮起来,本来体感很冷,小伙子这时候总会挺起胸脯,向围观者昭示着,自己根本不怕冷,就像冬天还穿着裙子的姑娘,越冷越要挺胸抬头,千万别让人看出自己为了美而付出的瑟瑟发抖的窘态。

裘二的闲散工作周而复始,他乐在其中,网上形形 *** 的花边新闻 *** 着他的五官,每天的奇闻轶事播报从不间断,从不厌烦,感觉就是自己在尽义务。同事们忙于工作没有来得及或者根本不愿意关注的新闻,裘二总会在同事们偶尔休息的时候尽可能多的口头传达给他们,新来的员工装着很认真听的样子,时不时还会附和几句,使得裘二感觉肩上播报花边新闻的担子更重,显得更有意义,老员工该干什么继续自己的节奏,不知道会不会听裘二的新闻联播。

裘二游戏的世界依然如火如荼,似乎还把新来的一个年轻员工带进来了,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也学起裘二爱上了打游戏,每天上班期间打游戏时候“ *** 啪”的敲击键盘声音此起彼伏,搞得同事心烦意乱,裘二嘴里还不时发出“靠、 *** 、什么玩意儿”之类的脏话,让同事无法忍受了,暗地里纷纷向分院领导告状,要求将裘二调到其他部门。分院哪个部门都知道裘二的能力,实在不行,谁也不接这个烫手山芋,每次有人来告状,分院领导总是说“你放心,我们尽快想办法,尽快想办法”。这么没有期限的搪塞着。

时年下半年,很多企业安全事故频发,安全大于天,只要哪个单位出了安全事故,一把手肯定遭殃,要是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一把手更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没准还要吃上官司,送进监狱。经济指标完不成没有关系,甚至年年亏损也没问题,安全高于一切,这是所有央企领导者的共识。上级管理部门要求每个单位都要成立安全生产部,这个部门就是和安全打交道,一旦单位出了安全事故,首先拿着这个部门开刀,就是替领导扛第一波雷的角色。新成立的一个部门主任叫陈主任,人很精干,算是富二代,但是没有富二代那种飞扬跋扈,脑袋比较长而且宽,脑门发际线比较靠后,前额明显一个大大的“M”型,说话很风趣幽默,嗓门亮,豪爽中透漏着精细。

陈主任内心琢磨了好几天人选问题“这个部门角色很清楚,就会得罪人背黑锅的角色,也不能就我自己啊,单位二级部门,工厂企业那么多,我得招聘几个员工。我怎么说才能让人放下戒心,来我这里工作呢?这个部门和其他分院打交道都是得罪人的活”,陈主任在想从哪个部门开始招聘呢“总院后勤管理部属于单位辅助部门,不创造效益,自然效益也就差,人均收入应该是全总院最低的,先从这个部门着手”,陈主任想罢首先来到了后勤管理部门找部门主任,这个部门主任说“陈主任,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知道谁愿意去,要不然我下午召集他们都到会议室,你讲讲安全生产部成立的情况和将来的前景,采用自愿报名,你从里面挑几个出来,你看如何?这事我作为部门主任不能强求。你挑出来的,他们也愿意去的,我完全支持。”

有了后勤部门主任的表态,陈主任也放下心了,连忙说“也好,也好”。

下午陈主任早早的来到后勤会议室,后勤人员一个个来到办公室,第一个后勤员工进来时候陈主任就站起来了,全然不顾及自己是安全生产部主任的位置,进来一个,陈主任都会向他们点头微笑,尽量把自己和蔼可亲的一面展示出来,一直像这么在门口站着,像是迎接珍贵的客人。微笑着迎接后勤人员。反观后勤员工一个个松松垮垮,零零散散的溜达进来。有的一边往会议室走,一边三三两两说说笑笑,交头接耳,全然没有关注还有一个安全生产部陈主任在门口热情迎接呢。

等人全部到齐了,陈主任才回到座位上坐下来。后勤管理部主任首先说话了,开宗明义“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总院安全生产部来我们后勤部门选拔人才,采用双向选择的方式,今天安全生产部新任命的陈主任亲自来挑选,请大家认真对待,认真思考。”“好吧,那就请陈主任讲话,大家鼓掌”,会议室想起了一阵“ *** ... *** ”稀稀落落的掌声。

陈主任站起身来,眼光满含微笑,认真的环视了一下一周,在每个人面前都停顿了一下,让每个人都感到陈主任对自己的重视,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总院新成立的安全生产部现在招几个办事人员,考虑到咱们后勤长期做这类相关工作,后勤员工做事认真负责的精神给总院领导留下来很好的印象,还特意提到第一批人让我来后勤管理部招收”,“总院安全生产部是新成立的一个部门,安全是企业的生命线,也是企业实现良性发展的底线,我们总院领导十分重视,主要工作就是负责下面各个二级企业的安全检查和督察,希望能从咱们后勤管理部门抽调几个精英过去,还请大家高度重视,积极参与,采用双向选择的方式,会后请找你们部门主任报名”陈主任说完这段话停顿了一会“大家看看有什么要问的,现在可以直接问我”,会场鸦雀无声,气氛略显尴尬。这时候后勤管理主任说话了“大家回去按照陈主任意思慎重思考一下,来我这里报名,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散会了”。不出三十秒,会议室就只剩下陈主任和后勤管理部主任了。

经过了三天等待,后勤管理部尽无一人报名。陈主任最近事情也比较多,经常要应付各种安全检查。这时候想起了我们这个分院,虽然感觉不合适选人,但有总比没有好。给卢主任去个电话“卢主任啊,我是安全生产部陈主任,你们那边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个人来我部门工作,最好是男的,工作能力不错的,能出差的,你帮我物色物色”。

分院办公室卢主任一听,内心不禁大喜“机会终于来了”。

卢主任在想“裘二这几年在分院实在把我折腾够呛,每个员工都在告状,正好借此机会把他调走”。卢主任一听到这个消息生怕丢了这个机会,一到办公室就赶紧给裘二打电话。

“裘工,你来我办公室一下”卢主任说到。

“主任等一下,这一局还有五分钟就完事了,五分钟后马上过去”裘二此时游戏玩的正酣。

“这人什么玩意儿,上班玩游戏还理直气壮,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让他离开我们部门,真是像江姐说的一样,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卢主任暗暗骂道。

磨蹭了大约十来分钟的模样,裘二才像刚睡醒一样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也许是打游戏坐的时间太长,肩周有点不舒服,裘二一边走一边晃动着两只胳膊肘,极不情愿的来到了卢主任办公室。

卢主任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暗骂道“要是我儿子,我非得抽他几个大嘴巴,好歹也上过大学,成天就像傻X一样浑浑噩噩,对自己一点也不负责!”。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内心压着无名怒火,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裘工啊,总院成立了一个安全生产部,正好缺人,我们研究认为,你比较合适,你的专业和我们分院专业也不对口,时间长了恐怕会耽误你个人发展,刚好你也喜欢热闹,去总院没有什么事情,就是经常会跟着领导到各个部门检查,这样接触领导的机会多,对你个人发展有好处,我们分院领导班子考虑把你调到总院安全生产部,明天就可以交接一下你手里的工作,过去上班了”,卢主任说话还是很艺术的,同样的事情经过他这么一解释,感觉全是为了裘二的前途考虑,把本来裘二的缺点硬生生的变成了优点,我想领导干部这些处事哲学,全世界老外都难以学会。

裘二自然听不出其中的深意,感觉领导这样做是为了他今后的发展考虑,也许领导认为他在分院的工作做的很出色才把这么好的事情放在他的头上。裘二也听说办公室其他几个同事向分院告过他的状,办公室人也都不待见他,卢主任又这么关照他,一听卢主任去总院也没有什么事情,顺坡下驴的事情,不由得心里一阵大喜。赶紧有些激动的说“谢谢卢主任,我今天就交接好工作,明天就过去”。其实裘二本来就是送送报纸的工作,所谓交接工作无非是今天报纸还有哪个领导没有送,哪个部门没有送,其他也没有什么可交接的。裘二急匆匆回家,拿上一个硬盘,最紧要的事情是把自己电脑里面的游戏软件悉数拷贝出来。

卢主任有意等了两个小时,才给陈主任回电话“陈主任好,我们分院经过精挑细选,我们认为裘二比较适合到安全生产部工作,裘二工作努力,心细,还有很好的动手能力,是我们员工里面比较优秀的,正好满足你的选人要求”,经卢主任这么一表扬,陈主任很高兴,马上表态“明天就过来上班”。

到安全生产部一看,加上裘二就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陈主任。主任平时很忙,基本不在办公室,这样办公室就剩下裘二一个人了,裘二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这下子没有人管了,更不会有人告状了,还干什么工作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裘二进入了一个忘我玩游戏的时代。上班晚到早退成了常态。有时候经常把周五误认为是周六,提前一天就下班了。

十五

崇高自从支边回来,一直没有部门接收,空闲了一年多时间,每天和我们打打扑克,帮助一楼加工设备的公司搬运设备。原来的部门不愿意接收,新的部门又没有人接收,只能悬着。夫人还在老家县城当老师,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这几年崇高过的也挺累的。

因为都是刚来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原因,我和崇高关系似乎很不错,没事大家一起打打牌,见面远远的就打招呼,谁先看见谁,先看见的那个一定会主动过来说上两句,我们就像是无所不谈的好朋友。一天下午我们正在闲聊,总院人事处杨处长过来,不是专门来到这里,只是路过看看和她一起进院的老姐妹张大姐。杨处长是个女同志,人高马大,长期处在领导岗位的原因,一般情况下总是绷着脸,脸上显示出一种威严的神情,让人看到都不敢接近,不怒自威的那种。崇高一听说杨处长过来找张大姐,正在另外一间办公室向别人打听张大姐在哪个办公室,赶紧走到办公室过道上,远远的和杨处长打招呼“杨处长好,您找张大姐?”崇高略微弯曲一下身板,有意把本来不高的身材再弯低一点,就像旧社会小官见到大官那样。

杨处长当时一恁,脑袋飞快的转着“这是谁啊,这么叫我好像和我很熟,但我确实不认识他,到底是谁呢?”杨处长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又不好意思说破,不认识崇高,就顺着说了一句“我是找张大姐呢,她在哪个办公室,你们办公室调换了好几次,不是以前那办公室了”。

“对对,杨处长,张大姐现在换到101房间办公了,我带你过去”崇高溜着过道边小心翼翼的走着,把过道中间部分留给杨处长。崇高此时内心既激动又小心,激动的是“今天真走运,能和杨处长说上话”,崇高又不能跟在杨处长身后,这样也不好带到张大姐办公室,只能走在杨处长前面,让处长跟在后面又显得不合适。脑袋仔细衡量后,还是走在处长前面,溜着墙边略微弯腰走显得比杨处长矮上半截。

“杨处长,张大姐就在这个办公室”崇高明显加快两步,上前用手轻轻推开办公室门,然后身体紧贴在墙边,弯曲一下腰板,无比的谦卑。

“你姓什么来着,我一时忘记了”杨处长看崇高这么热情的给自己带路,自己连他叫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有点过意不去。

“杨处长好,跟您汇报,我叫崇高,崇高的“尚”,崇高的“高”叫我小崇就可以了,我是从新疆善县支边一年回来的。”崇高马上立正一样的姿势,还是毕恭毕敬模样汇报道。

“哦哦,知道了”杨处长随后进了张大姐办公室了。

崇高满面春风的回到了我这边办公室,赶紧凑到我耳边,迫不及待的问道“刘工,你知道张大姐和杨处长什么关系吗?感觉她们好像很熟悉”。

“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只听说她们是一起来到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工作的”我回答道。

“那我知道了”崇高此时略微沉思了一下,又继续其他话题了。

张大姐就是我们研究室的一个老工人,平时和我们没有什么过多大交集,做的工作互相也没有什么联系。

后来的几天崇高明显和张大姐来往更多了,有事没事都喜欢去张大姐办公室聊聊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倍感亲近。

“杨处长人真随和,一看就是好领导,真是职位越高的人越好打交道”崇高对张大姐说道。

“杨处长人很好,心眼好,对下面员工没有一点架子,院里有谁有什么困难找她,她都乐意帮忙,人真不错”张大姐也高兴的夸奖到。

“哎,杨处长就是那个儿子不让她省心,都上高二了,学习马马虎虎,也不愿意学习,他妈一说他还和他妈耍牛脾气,一生气不上学了,就一个儿子,打不得骂不得,确实伤脑筋,这不,期末考试又是倒数前十。弄得杨处长毫无办法。”

“杨处长儿子是什么课程不好?”崇高问道。

“其他几门还凑合,就是数学太差,学不进去,还不愿意学,也影响了其他几门课程学习的兴趣”张大姐说到。

“嗯嗯,大城市家庭条件好,一个儿子是不好管,杨处长工作也是太忙了”崇高颇为贴心的说到。

后续的几天崇高显得心情愉悦,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事。崇高来找我打扑克,那种高兴的感觉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给我也感染到了,似乎我也遇到什么高兴事,和他一起莫名其妙的高兴起来。原来不仅悲伤可以传染,高兴也是可以传染的。

后来的几天,崇高总是喜欢找张大姐聊天,来我们办公室玩的次数渐渐少了。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杨处长的孩子面临新年分班,她的孩子毋庸置疑,一定是分在五十九中学最差的那个班。那个班总共不到二十人,都是学校在每个年级为杨处长这样学习不好的孩子留着的,同年级的有十个班级,这是第是一个,前九个班级后两名都是送到这个班加强学习,班级名字起的叫争上游班集体,实际上这个班里面的孩子基本上是来了就不想离开了,老师上课也不关心,下课也不管,孩子乐得逍遥自在。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杨处长焦头乱额的时候,心思全在这孩子身上。崇高和张大姐越来越熟悉了,有一天崇高问张大姐“张姐,我爱人在老家就是教高三数学的,学校里面的高级教师,教学水平也是数一数二的,您看看我能帮帮杨处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崇高试探着问。

“那太好了,你爱人要是能帮助她把孩子学习成绩提上去,就解决了杨处长最大的难题了”张大姐快人快语,人很好。“我和杨处长问问”。

时间过了一个星期,崇高见没有什么动静,也许是张大姐忘记和杨处长说了。崇高在想“我不如自己去毛遂自荐,即使杨处长本人有什么想法,但是为了孩子学习,也不会对我有看法”。

内心又经过一个多星期激烈的思想斗争,崇高终于趁办公室无人的时候,拨通了杨处长的电话。“喂(wei),是杨处长吗?”崇高尽量轻声的打电话。

“我是,你是谁?哪个部门的?”杨处长声音洪亮,可能长期处在领导岗位上经常讲话的原因。

“我,我...我是那天带你找张大姐的小崇啊”崇高可能出于紧张,说话有点结巴。

“你有什么事情吗”杨处长问到。

“我听张大姐说贵公子学习的事情,我爱人刚好教数学,您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要不我过去一下?”崇高试探着问到。

杨处长沉思了一下,这几天正是孩子学习问题让她难受的时候,这孩子父亲长期在外地上班,自己又管不了孩子,孩子逆反心理太强,找个好几次家教效果都不好,也许和崇高聊聊看看有什么办法也不失是一件好事。杨处长回复到“那你过来吧,把张大姐也叫上”。

崇高听到这话,简直高兴的都快要跳起来了,赶紧跑到张大姐的办公室“张大姐,出来一下,有事情找您商量”。

“哎,小崇,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神秘秘的”张大姐笑道。

“前几天杨处长孩子学习的事情,你不是和我说了吗?我一直记在心里,一直想为处长做点什么,也碰巧我爱人就是教数学的,能出力就尽量出力,杨处长那么好的人,不出力咱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你说是不?”崇高说到。

“没想到小崇你还真有心,那我先谢谢你了”张大姐说到。

那现在过去,崇高跟在张大姐身后,穿过主楼后面空地就到杨处长所在的办公楼。张大姐门都没有敲就直接进去了,崇高此时站在杨处长门口,没敢进,双手下垂,腰略弯曲,显得十分恭敬的样子。张大姐一进门就大声说道“哎,老杨,我给你儿子找到好路子了,小崇爱人就是教数学的,而是是高中高级教师,我把他带来了,看看能不能帮助你家儿子提提数学考试成绩”张大姐一扭头,身后没有,再一看发现崇高还在门口毕恭毕敬的站着,“哎,进来进来,还站在门口干什么”,这时候崇高才小心翼翼走进门来,垫着脚尖,尽量不让皮鞋发出接触地面的响声。张大姐已经大大咧咧的坐在杨处长对面沙发上,手指着旁边空位对崇高说着“来来,坐、坐,别老是站着”。崇高这才小心的坐下,上身挺的很直, *** 只占沙发的三分一, *** 一大半都是悬空的。

张大姐简明扼要的介绍了情况“老杨,小崇这人不错,我那天无意聊到你孩子学习的事情,他一直记在心上,我看哪,城市孩子就是过得太好了,不知道家长的苦心,懂事太晚,我们那辈人小时候能上学就谢天谢地了。孩子他爸也不在家管,你自己哪能管得住,眼看着就要考大学了,得想想办法”。“我看啦,干脆给他送到偏远地区学习,让他吃吃苦,离得远,家里也没有人照顾他,这样磨炼磨炼他,让他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小崇呢,爱人在老家高中教书,还是数学高级教师,那个学校在当地是最好的高中,教学质量不错,还不如让小崇找他爱人把你孩子转到他爱人那个学校住校,平时可以帮你辅导辅导”,“我说老杨,你也别太心疼孩子了,是儿子又不是女儿,不让他好好吃苦,他不知道父母心,我看这样挺好”。

“哦,张大姐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要和孩子爸爸商量一下”杨处长说到。

“小崇,你看怎么办好,把孩子转到你爱人那边学习,你爱人帮忙照顾一下,有空帮补补课”张大姐看了一眼杨处长转向崇高说到。

“没有任何问题,杨处长,张大姐。我爱人主要就是带高三数学,我岳父是那个学校校长,这点小事没有问题,包在我身上,吃住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家会把孩子照顾的好好的,就是看杨处长是不是舍得让孩子过去了”崇高郑重而又诚恳的回答到。

“小崇,那我考虑考虑,过几天联系你”杨处长说到。“感谢你们两位操心了。”

说完杨处长起身站起来,说还有会议要开。张大姐带着崇高就出门了。这时候崇高感觉脚下就像踩着一团幸福的棉花,飘飘然的。

几天后,杨处长同意崇高将孩子带回来老家专心培养,崇高转成回去送杨处长孩子到崇高老婆那个学校,临回单位的时候,对他老婆千叮铃万嘱咐,比自己的孩子还用心,每周都会向杨处长汇报孩子这一周的学习情况。一年后,崇高调到了总院一个职能部门了,应该是升官了,至此,崇高和我们在一起玩扑克说笑的机会少了,走到的自己梦想的人生大道,人的命运转折就在一念之间,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那是真的困难,难就难在自己的脊柱上。崇高的命运发生了转折。

十六

秋往冬来,一年一度的忙忙碌碌的工作又接近了尾声,元旦是一年工作的分水岭,过了元旦就是新年了。前一年所有的成绩走在元旦这一天给上一年画上了终止线,全年部门收入及成绩变成了过去式,这条线是硬杠杠。

每年快到元旦前二十天都是课题申请最忙碌的时候,作为国家部委研究院,担负着负责国家重大课题创新的任务,重大研究课题的申请要在元旦前二十天左右完成,以便新年伊始就要做好年度研究计划。课题能否申请成功,是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一项重要工作。作为国家级研究院,和负责立项的主管课题的部委早已建立起来良好的关系,其中有部分领导被聘请为部委重要课题的专家,关系更好一点的还可以当上专家组长、副组长之类的。课题申请指南早就按照拟定的方向由部委聘请的各个单位专家拟定好了。所谓课题申请就是本已确定的研究方向在专家所在各个单位之间的再次分配。

每年这个时候,胡蒙都十分忙碌,总院被聘请为部委的专家会把课题申报指南拟定的课题方向分配给下面各个分院,每个分院再分配到各个研究所(中心),研究所组织人员按照总院要求申请就可以了。其实课题确定后会申请到课题的单位基本都订好了,再进行申请答辩无非是走走过场,拟定属于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课题其他专家都会关照,其他单位分到的课题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专家也会打分高些,大家都是圈内人,很熟悉操作规程。胡蒙负责总院分配下来的相应方向研究课题的申报工作。

课题经费下达后,课题负责人负责这个课题会对职称晋升起着关键作用,对个人也会获得实际的奖励。这个时候谁来当课题负责人,主要研究人员是谁,排名先后顺序,课题答辩都要聘请哪些专家,都是胡蒙要考虑的,也是胡蒙的权限。

胡蒙在思考着“今年分配下来的课题是部委的重大研究课题,分量很重,谁要是当这个课题负责人,将来评职称基本没有问题”。

“总院科技处王处长好像正高级职称还没有解决,如果这个课题项目负责人定王处长为项目负责人,对我来说有很大的好处”反复思考之后,胡蒙决定去拜访王处长。

胡蒙赶紧给王处长去了电话,说要找王处长汇报一下工作。小心翼翼的来到王处长办公室,轻轻的敲了敲门,侧耳倾听,王处长办公室传来打电话的声音,显然王处长此时正在谈事,胡蒙很知趣的来到了距离王处长办公室十米远的楼梯口拐角处没人的地方静静的待着,眼睛时刻看着王处长办公室。不一会王处长开门出来左右看看,正好看见胡蒙站在楼梯拐角处。

王处长右手平着举起,手掌往下,五指弯曲往房间这边来回摆动。那手势像极了王处长招呼自家的宠物狗那样的姿势。胡蒙赶紧快跑几步来到王处长办公室。

王处长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往沙发后面靠了靠,手里夹着一支中华烟,也没有点火抽着,就是夹着烟时不时往鼻子上闻闻,看来是控制这自己的烟瘾,尽量让自己少抽点。

“小胡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王处长直截了当的问道。

“王处长,有个课题申报想跟您汇报一下,这个课题是关于能源方面的,应该属于部委重大课题。我们中心讨论后,我们资格都不够,想请您做这个课题负责人,王处长看看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胡蒙小心翼翼的问道。

课题负责人大多数都是领导干部担任,不干具体工作,只是挂名,为自己学术增加光环的,本来这事情是帮王处长忙的,经胡蒙这么一说好像是王组长帮胡蒙忙一样。其实课题高级工程师职称就可以担任课题负责人了,这个职称,我们中心好多个员工都是。王处长职称也就是高级工程师,胡蒙认为王处长肯定还有继续升为教授级高级职称的打算。

王处长略微沉思了一下,右手食指指着边上的一个椅子,两条腿悠闲的晃悠着,说道“小胡,别远远的站着,坐,坐,坐”。

看到王处长尽然还给自己赐座,胡蒙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激动,坐吧又感觉不合适,自己在领导办公室汇报基本都是站着,不坐吧,又感觉好像没有听领导的话,胡蒙只得弯腰迈着碎步走向椅子,本来胡蒙个子就矮,这么一弯腰就像一团球滚过来,在距离椅子大概还有两步远的时候,赶紧伸手把椅子往远离王处长的位置拉了拉。 *** 只挨到凳子的四分之一,其余四分之三都是悬空的,胡蒙笔直的坐着,就像小时候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小胡啊,这个课题我也不懂,我当这个负责人,我怕耽误你们的事情啊”王处长谦虚的说道。

“那没问题,王处长那水平当这个课题负责人措措有余,您事情比较忙,不用做具体工作,具体工作都是简单的事情,具体工作都由我们这些人来干,您只负责把握大方向就行了。这个课题下来后的实施方案,我尽快想您汇报,你做做指导。”胡蒙慌忙说道。

“这个嘛......”王处长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此时的胡蒙,满脸乞求和渴望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王处长,整个蜡黄而有些浮肿的脸都堆满了讨好的有点尴尬又有点僵化的笑容。

“小胡,这样吧,你们要是感觉合适,那就写我吧,这个课题的事情你要多操操心”王处长说道。

“那没问题!我安排中心几个骨干做具体工作,我自己来负责这个课题,技术上随时向您汇报。”胡蒙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王处长,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您挺忙的,我就不打扰您了,谢谢!谢谢!”说这话的时候胡蒙站起身,弯着腰打着哈哈,似乎在领导面前,胡蒙的腰从来没有直过。本来胡蒙个头就很矮,这么腰弯着说话显得更矮了,看起来脑袋似乎要贴地了,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轻轻的关上了办公室门。王处长头也不抬在电脑里写着什么材料去了。

从王处长办公室出来,胡蒙倍感轻松,似乎办了一件大事,嘴角情不自禁的掠过一丝笑容。心里暗想“这个课题是重要课题,我需要用这个课题作为敲门砖,用这个课题作为引路人,作为介绍信,作为攀登的阶梯。”

就此,课题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完,胡蒙打听到总院办公室秦主任好像连高级职称都还没有评上,应该是缺乏科研成果。秦主任作为办公室主任,一定是总院院长的左膀右臂,无论什么时候给自己说几句好话,对自己都是莫大的好处。刚从王处长办公室没有走多远,胡蒙想到此处,赶紧给办公室秦主任打个电话

“秦主任,您好!我是H分院小胡啊”胡蒙满脸挂着讨好的笑容打着电话,其实电话里面秦主任也看不到胡蒙脸上的笑容。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电话里传来秦主任生硬的声音。

“秦主任好,我是那个胡蒙,现在H分院研究中心,有一次陪外地来的孙总喝酒的时候我在桌子一进门边上那个位置,按说您还是我的老师呢,我是中阳大学三班的,孟老师教过我们,听孟老师说,你和他还是同学”,胡蒙赶紧解释,试图让秦主任想起来曾经荣幸的和秦主任喝过一顿酒,试图通过老师这层关系拉进彼此的距离。

电话停顿了一会,秦主任说到“你找我什么事情?”,态度依然还是那么生硬。时间像被凝固一样静止了大概几秒钟,秦主任感觉既然是大学同学的学生,态度这么生硬也不好意思,随口说道“哦哦哦,那你过来说吧”。

胡蒙好像捡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迈着小短腿,快步跑回到办公楼电梯口。秦主任在三楼,电梯在五楼,此时电梯正在向一楼运行,胡蒙此时感觉电梯太慢了,简直每一秒都想一分钟那么长,当电梯运行到三楼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胡蒙实在等不及了,干脆爬楼梯。胡蒙身体本来就不好,内心激动加上快速爬楼梯,当来到秦主任办公室门口时候,脸上似乎微微出汗了,气喘吁吁。胡蒙站门口稍微平复一下心情,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随着秦主任一声允许或者命令声传来,胡蒙推门进来了。

秦主任破天荒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想和胡蒙握手,胡蒙一看,一阵惊喜,受宠若惊,赶紧用两只手在自己上身衣服上擦了擦,快步跑上前,远远的伸开了双手握住了秦主任右手。秦主任松开手后,胡蒙赶紧退后几步,又和秦主任拉开了三步远的距离。从进门到松开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那种笑容能看出是用尽了全省的力气和神经细胞挤出来的笑容。

“秦主任,您好,我这是来了和你汇报我们中心一个课题,想请您作为项目主要负责人之一,您经验丰富,帮我们撑撑面子,我们下面人做课题也好做,您看看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胡蒙小心的问到。

“这个课题是部里重大课题,全国这个专业的才两个,我组织部门骨干做,一定会做好,还请秦主任放心,申报计划最终成果出两本专著,在核心期刊上发表五篇文章,争取报个部级奖励,将来对部门年轻人评职称很有用”。胡蒙不失时机的介绍这个课题的重要性和将来可能产生的重大效果。

“哦,哦,这课题我不懂啊”秦主任说到。

“不懂没关系,我们到时候请专家把关,您出面就行,我们部门会安排精兵强将把这个项目做好,这您放心,完成这个项目没有问题”胡蒙在给秦主任吃个定心丸。还是和王处长那边说差不多一样。

“那你要觉得合适就带上吧”秦主任说话了。

“行!行!行!”胡蒙赶紧说。

“那秦主任,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准备课题申报材料了?”胡蒙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要走的样子。

“那好吧,慢走”秦主任说到。

胡蒙退出了秦主任办公室,转身轻轻关上门。

课题申请能把两位关键领导拉上,对胡蒙来说是莫大的成就,在胡蒙心目中远比课题本身重要,通过课题这一层关系,可以冠名堂皇的以课题汇报的名义和两位领导拉近关系。课题申请上了,胡蒙完全可以说是因为两位领导在课题组里面,课题才能获批,要是课题顺利完成了,胡蒙也可以把功劳完全归功于领导头上,这样给领导脸上贴金,自然两位领导会对胡蒙刮目相看,无疑会给胡蒙带来莫大的好处。

退一万步,即使课题申请不成功,也已经充分表达了胡蒙对两位领导的忠心,通过这个课题探路,胡蒙知道领导是需要课题的,下次任何课题都可以带上他们,继续表达着对领导的忠心。想到此处,胡蒙内心倍感幸福,脚下的路变得宽敞,似乎他跨上了通往更高层次的阶梯,蜡黄而浮肿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

十七

得到了要巴结的领导的同意,胡蒙下一步工作是准备写课题申报书了。首先不是理解领会申报指南,而是请来被总院被聘为科技部重大项目专家来给大家做一下申报基本方向培训。来的是某个分院的在职领导叫易专家的,部委重大项目专家组成员之一,申报指南的能源方面的起草者,胡蒙每个办公室都打了电话,要求所有人员全部于上午九点 *** 到四楼会议室,认真听取易专家给大家做课题申报动员大会。

九点还没有到,全体员工都带着笔记本陆陆续续来到了会议室,坐的整整齐齐,偶尔有两个关系铁的新员工窃窃私语,说话声音尽可能压低,不细听还真听不出什么他们说什么。胡蒙一直站在会议室门口恭候易专家大驾光临,胡蒙一看大家都到齐了,易专家还没有到,赶紧明白过来了,一个快步小跑下楼去接易专家了。胡蒙还是像见到任何比他高一级的领导那样,来到易专家办公室门口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以便既引起易专家的注意,又不至于因敲门声过大,引起易专家觉得胡蒙不礼貌的误会。胡蒙双手垂在两边,赶紧说“易老师,今天上午九点请您帮我们做申报课题动员及注意问题,办公室人都在会议室等着您”。

易专家此时正在悠闲的抽着烟,一抬头“哦,小胡啊,我差点把这事忘了”,易专家此时还在慢悠悠的抽着余下的烟,一边在桌面上几本杂志整理好放在书架上。烟已经抽到过滤嘴海绵那里了,再抽估计就要把过滤嘴抽着了,那抽着火了烧起了都是有害成分。总算才依依不舍的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顺手拿着一个笔记本,跟在胡蒙后面。胡蒙总是感觉领导跟在后面,他走在前面不合适,尤其上楼梯的时候,自己总不能撅着 *** 上楼梯,领导在 *** 后面跟着吧。因此,胡蒙在易专家办公室门口等易专家出门,易专家一出门,胡蒙侧身请易专家在前面走,胡蒙走在后面。此时胡蒙内心在想“不能走在易专家前面,也不能落后面,不好引导易专家上楼”。因此胡蒙走快两步后总会侧身等易专家走在胡蒙前面。就这样别别扭扭的来到四层,快到会议室门口五米左右的距离时,胡蒙快速跑两步站在会议室门口,抬起左右一个“请进”的姿势,请易专家进会议室,易专家在会议室门口略微停顿了一下,全体员工赶紧站起来看着易专家,似乎表达全体欢迎专家光临的意思。

胡蒙在易专家身后,快步走进会议室,赶紧宣布到“今天我们有幸请来易老师帮我们培训,讲讲课题申报注意事项,大家欢迎!”然后带头“ *** 啪”的使劲的鼓掌。

易专家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聪明人,进门对会议室扫视了一圈,视线总是最终落在研究室那个漂亮的女同事身上,笑眯眯的说到“小柳身材又变好了,变成杨柳细腰了,快赶得上赵飞燕了”。然后再拿几个稍微熟悉的人开开玩笑,算是活跃一下气氛。

易专家脸色一沉,步入正题,首先申明“这个指南去年九月份我们就构思的,参加的有天津×××大学,山西×××研究院,还有中国×××科学院,浙江×××大学,吉林×××大学加上我们,这几个单位的专家组专家决定的,里面每个字都是反复斟酌,都有深刻涵义,你们需要好好领会”。说完这话,易专家沉寂了一下,挺了挺胸,一副自豪的样子,参加国家这么重要的研究指南的制定,现在又俯下身来给我们讲,是站在国家的高度,居高临下的那种感觉充满了优越感。我们就是山脚下的一粒砂子,易专家就是山顶上的一块巨石。

易专家接着说到“这次指南里面有五个方向,每个方向要设置一个课题,小胡是不是你看五个方向都有点沾边啊,都想报啊?”易专家笑着转头看看胡蒙,似乎想有意考考胡蒙。

胡蒙一直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笔,似乎在认真的记录着易专家的每一句话,眼睛余光感觉易专家在看着他,赶紧扭头向易专家装着傻傻的憨笑着说“是的,我看这五个课题都沾边,要不都申报一下?”

易专家一看,胡蒙这么说,估计是他预料的结果,马上直接批评到“你看看,都想报,说明你们一是没有好好领会指南的意图,二是没有掌握我们同行都在干什么,具体研究到了什么水平,你们会后得好好研究,好好领会,可不能蒙着脑袋瞎报,瞎报可能就真报砸了。”

胡蒙被易专家这么不给面子的一顿批评,眼睛里面明显有点不高兴,脸上还只能挂着僵化的微笑,回应道“是,是,是,我们还得好好领会。”

易专家说到“你们申报指南第一个课题,其他你们不用申请了,第二个课题是天津×××大学的,第三个课题是给山西×××院的,第四个,第五个是给×××大学或者研究院的,第五个可以争取争取,具体安排另外研究所去申请,你们只申请第一个。”“课题要想一个响亮的名字,先别管怎么做,课题名称要想好,从课题名称上看,就得让部委领导感觉课题意义重大,对国家未来发展意义非同一般,能解决国家重大问题,得让部委领导有这个感觉,让他们感觉到不做不行!非做不行!”“照着这个原则你们申报”。易专家又笑眯眯的朝那个漂亮的小柳同事问到“小柳听明白了吧?我看你我讲的时候你中间有点迷惑,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啊”。

小柳赶紧说“明白了!明白了!”估计懒得和易专家扯下去,免得易专家见到她每次话都多,令她有点反感。

易专家又继续讲到“第一个课题重点要解决物质转化过程中的重大问题,比如水的问题,这是对很多企业来说是卡脖子的问题,你们写申报书要写的严重一些,用词不要吝啬,尽可能把危言耸听的词汇加上,但也不能太没有边。课题经费嘛,你就照着八百万申报,回来再统一商量该具体申报多少,还得财务人员一起核算一下。”“课题一指南里面,第一句话我当时写上是什么意思?第一句话就是排他性的,除了我们,谁也干不了,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第二句话是支持这句话的,想申报指南一课题,就得有相应的基础,要多深的基础,要获得什么奖励,这些研究基础和奖励不都是我们做的吗?嗯?!”,说这个“嗯”是明显抑扬顿挫,从第二声一直发到第四声,表示强调,说的时候易专家左右扫视了一下会议室,意思让大家都明白,都得知道,这样写的时候就不至于跑偏,把到碗里煮熟鸭子又飞了。

易专家口才确实很好,天南海北,阴阳八卦,都能说的天花乱坠,一看就是经常做演讲的人。不知不觉都快到上午下班时间了。易专家扭头看看胡蒙,问到“小胡,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胡蒙赶紧欠了欠身,那意思是要站起来汇报,易专家拿手掌往下压一压,示意胡蒙不要站起来,胡蒙慌忙说到“易老师讲的挺好的,我都明白了”,然后目光扫视了一圈会议室,严肃的说到“你们都要好好领会易老师的讲话,估计你们很多现在不一定能理解,会后好好消化,易老师今天上午对我们的培训意义重大,雪中送炭,讲的深入浅出,我们收获很大,让我们大家再次感谢易老师”。说完带头鼓起掌了,会议室顿时想起来噼噼 *** 的掌声。

易专家起身站起来要离开的样子,胡蒙赶紧站起身来说到“要不易老师今晚中午我们请你吃饭,上午辛苦一上午,也到饭点了”。

易专家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起身要往会议室门外走,胡蒙赶紧小步跑到会议室门口,替易专家打开了门。自己身体紧紧的贴在门边,礼貌的伸直手臂,伸开手掌,请易专家离席,此时会议室全体员工都站起来目送易专家出门。胡蒙来到过道,一直微笑着目送易专家下楼后才回到会议室。

回到会议室,胡蒙坐在易专家坐的位置上,马上回到了大领导一样的状态,耷拉着脸,满脸严肃的说到“大家一定要好好领会申报指南涵义,回去好好想想,哦,他娘的,这指南每个字每个词都意义深刻,他娘的,一般还真理解不了。那些课题聘请的专家,脑子里面天天琢磨这事”。“我看中午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吃饭,下午我琢磨琢磨。”

课题的申报方向实际上是总院分配下来的,不仅有易专家,总院还有几个专家,这都是靠着国家部委研究院这个大牌子靠着特殊关系推荐到部里的,都属于课题申报指南的起草者之一,参与申报课题的大多数都申报指南的起草人,都是根据自己单位的利益,游说管理部门,按照他们的方向来立项。申报指南的措辞,申报的方向,如何立项基本上也都是定的。申报指南一出来,哪个课题花落谁家都心知肚明,这个课题是给东家的,那个课题是给西家的,无非是走走过场,一个圈子里面都十分熟悉。如果出现类似研究方向的单位都想申报一个课题,先会进行沟通,实在无法把一个课题分割给两家,大家都各退一步,联合申报,一起做,目的就是把国家的科研经费拿下来,科研经费下来后就成了待宰的肥猪,无非是哪家分的多点经费,哪家分的少点经费,今年这家分的多点明年自然联合申报的时候可以少分点,今年这家少分点经费的明年会多分点,不同的单位在这个时候属于利益共同体,他们的另一方就是国家那个充满诱惑力的经费大池子。申报指南一发,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申报单位就积极准备起来,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发现原来是陪太子读书。

从相关部委把指南公布到最后审查落地,时间长的也不会超过一个月,时间短的就仅仅十天左右。这么短的时间能拿出富有创新性的申报内容,真正国家需要前沿攻关技术研究,几乎是不可能的。心知肚明的这些单位,为了不至于显得自己的申报书过于平淡,就从文上玩点玄幻的游戏,就像易专家强调的那样,显得申报书深奥,至于是不是真的深奥,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和鬼才知道。于是课题申报书显得像是玄学和科幻的结合体,明明很简单的两种技术串联一起,申报书总会加个“耦合”、“有机耦合”、“无缝耦合”,明明简单的物质水,非要说成H TU O,明明是一种很简单的技术开发,非要说成是突破性卡脖子的问题,最终简单技术开发也不一定真的能开发出来。明明是一种化学上的简单氧化反应,非要说成是高级氧化甚至再引用国外某个重要人物的名字音译过来。明明心里知道这个课题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假大空喊口号型,非要把它夸大成解决国家某某方面瓶颈的重要问题,只要有什么危言耸听的词都敢用,只要能申请下来费用,什么成果都敢夸海口,申报书千奇百怪,让人看起来啼笑皆非,全蒙外行。等考核指标要落在白纸黑字上时候,又千方百计把考核指标降的一低再低,甚至课题不用做都已经达到的指标放上,美其名曰是创新性成果。课题经费及经费类别,绝对不是以出真正对社会有用的研究成果为出发点,而是如何申请更多的经费,这些经费怎么分配才更好的花出去是核心问题。国家设立重大课题的目的是奔着解决当前技术难题的,解决国内外卡脖子的关键技术问题,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这里,却成了骗取国家经费,做各类交易的一种手段,国家重要课题被牺牲作为载体。

易专家经过简单培训后,实际课题方向总院已经给定了,现在摆在胡蒙面前的是谁来主要负责起草申报书,负责执行的问题。胡蒙进行了详细的权衡,任何时候都必须站在自己的利益出发,有利于自己才是王道,今后要评职称需要课题成果,更好的接近领导,需要课题来做媒介。胡蒙心里盘算着“第一个人选是小段,中国科学院毕业的博士,和要申请的课题专业也对口,论能力和水平都是最好的,工作态度也积极,按照正常来说,他做这个课题最合适,没准最能出成果,但是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既不是我的亲戚也不是领导亲戚也不是我的学生之类的。让他来负责这么重要的课题,这不是给了他出头露脸的机会吗?而且两位总院领导还是里面的课题主要人员。他要是做好了,得到领导的赏识,我的亲戚或者我一伙的就显得不如他了,将来有提拔的机会也就轮不到我亲戚或者我这伙的了。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还影响自己的亲戚朋友和团伙利益,小段肯定不行。”“第二个人选是牛响,论能力和学历也是合适的人选,名校博士,而且博士论文还是全国百篇优秀论文之一,在美国常青藤大学留学一年,从他做科研思路来看,非常明晰,给他这么高的台子,会显得太突出了,他来山水研究总院上面也没有什么领导的关系,全靠个人能力。按道理用他比较合适,但最大的问题,他好像看不起我一样,有一次还因为一个问题和我进行争论,用他是给自己添障碍。”“第三个人选是小张,小张倒是我校友,但是这个人能力很一般,硕士毕业,用他我自己会辛苦点,自己辛苦点倒无所谓,关键是现在还搞不清楚和我是不是一条心,能不能按照我的意思和指示去办理各种事情。”“第四个人选就是我的学生小史,能力一般,还有一年才毕业,按照规定是不能作为项目主要负责人的,目前我也没有其他学生可选,能力的确不行,从近两年观察来看,人品也不怎么样,有点投机钻营的味道,但毕竟是我的学生,应该和我是一条心,人品不好,有时候用起来还更方便,或者还能是一个优点,看你怎么用,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收买起来也比较简单”。我的亲戚小崔才刚刚入学,课题申请下来后只能在课题执行过程中把他拉进来,慢慢潜移默化的培养,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我亲戚。

经过一天一夜的仔细权衡后,胡蒙决定让小张负责撰写课题申报书,段博士和牛博士负责协助小张,小崔作为本课题培养的唯一一名硕士列入课题学生培养计划。确定了人选后,胡蒙总算长吁了一口气,往沙发后面靠了靠,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么安排算是天衣无缝了“小张能力不行,由能力强的段博士和牛博士辅助,写好了,表面上看就是小张的功劳,汇报的时候让小张汇报,段博士和牛博士不给他们露面的机会,他们露不了头。小张能力不行,如果他不和我一条战线上,不老老实实听我的话,随时可以把他从课题主要负责人里面替换掉,或者在课题中间我把段博士和牛博士安排干其他的,不帮助他,这么多内容,他肯定做不出来,到时候想怎么收拾他都没有问题。再不听话,就再给他制造点难堪,安排一次他到领导面前汇报,肯定汇报是失败的,这样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合情合理的将他剔除,让我的学生小史取而代之,这样就顺便把我的亲戚往前提一提。”这个安排在胡蒙看来的确是深谋远虑。

课题的申报一切按照胡蒙的计划实施着,申报书完成,提交给总院,按照山水研究总院和部委的关系,课题申报没有任何悬念,顺利得到审批。课题申报对研究院和高校来说都是一件重要的大事,要当一门大生意来做,走后门、托关系、找专家往往都需要提前几个月就要运作,否则你的研究基础再好,前景再好,也往往是白费,能申报成功的机会很小。

十八

短暂的春节假期很快就过去了,预示着新的一年正式开始了。该拜访的亲戚朋友还没有来得及拜访,该约的饭局也没有来得及约上,刚适应假期生活,又开始了新一年忙碌的工作。明明大学同学都在这个城市工作生活,一年也没有时间见上一面聚聚,总想忙完这段时间再说,总感觉还有更合适的时间聚会。在繁忙的工作中充实了心灵,往往又在失去的友情中掏空了心灵,周而复始的自我折磨,也在自我救赎。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身体放个假,即使身体放不了假,心灵放个假也是莫大的幸福。

同事们也都陆陆续续的上班了,有的年轻的同事总会有或多或少的理由推迟来上班几天,有的借口是没有买到来时的火车票,有的是没有去车站的大巴,有的则是说父母这两天身体不好,要在家照顾几天,有的则直白的说,就是想多休息几天再来上班。无论哪一种借口晚来几天上班,让领导们都没有充分的理由拒绝请假。

本来正月初十六正式上班,等员工全部到岗了也都快到月底了。胡蒙召集了春节上班的第一次会议。

等部门员工都到齐了,有办公室人员去胡蒙办公室请他过来主持会议,在部门这个层级上,胡蒙是一把手,一把手的特点是开会时候总是最后一个到场,绝对不会先来,得拿着架势。主要原因大概无外乎三种,一是显示领导始终都比老百姓忙碌,每天有大量的工作去做,大量的要事去决策;二是,有意抬高自己的地位,即使开会前没有任何事情,他们也不会早于任何一个员工达到会议室。等员工都到了,他也会姗姗来迟,或者在自己办公室什么事情都没有干耗着也不到会议室,甚至非得到办公室人员过来请他,他才过去,按照文明的说法就是摆谱,按照土话就是装逼。估计把自己抬的高一点,只能员工等他,不能让他等员工,全体员工耽误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有领导的时间宝贵。第三个原因,有意给员工制造一种紧张气氛,全员会议,大家都到齐了,心里都在纳闷,领导怎么还没有来,都在纷纷猜测领导的意图,或者今天要批评谁,这时候领导再出场会受到意想不到的庄重效果。

大家翘首以盼的胡蒙在办公室员工的陪同下来到了会议室,径直走到了会议室中间给他留的专座上,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领导开会都有一个座位规矩,绝对不能做错了,要是谁一 *** 坐在胡蒙的位置上,轻则会被认为不懂规矩,重则胡蒙心里会认为这是故意给他找茬,想诅咒他下台,甚至会因此和你结仇。研究中心员工都明白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开会,胡蒙是不是参加,都会给他把最中间的位置留下来,以表示全体员工对他的尊重。胡蒙享受这个感觉。别看胡蒙在比他高一级的领导面前毕恭毕敬,在研究中心这里他是一把手,必须要装着高高在上,他参加或者主持的会议必须庄重严肃。爬到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当狗时候一点点上来的,在有机会做人的时候要把做狗的那些尊严的损失加倍弥补回来,这是胡蒙的哲学。

胡蒙从进到会议室门就一直耷拉着长脸,本来胡蒙的脸部长度和他身高比起来显得尺寸偏长,这个一耷拉着脸,显得更长了就像一根长长的苦瓜。脸色始终蜡黄而浮肿,上眼皮肿着感觉好像刚哭过一样,一进会议室门就感觉整个会议室氛围都变得压抑,本来阳光明媚,他一进会议室给人感觉是阴云密布,用时尚的话来说,胡蒙一进门就散发着满满的负能量。

胡蒙走向自己的座位,旁边的位置上的员工早就站起身来把自己的椅子往靠墙的方向挪开,方便胡蒙就座。识相的一看胡蒙进门,赶紧站起来恭候,等胡蒙坐下来,自己才坐下。不识相的,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胡蒙一看到这类人,打心眼里鄙视,心里暗暗下决定“孺子不可教也!”

胡蒙铁青着脸扫视了一下四周,从他一贯的表情来看,预示着今天话题是一个重要严肃的话题,也可能是宣布重要决定或者消息的议题。

胡蒙坐下后,扫视了一下会议室,目光停留在一个经常爱开玩笑的小孙身上“看来大家春节都过的不错,你看看小孙长胖了不少”引来大家一阵哄笑,小孙本来就胖,就不喜欢有人说他胖。有的员工发出的笑声是发自内心的,有的发出的笑声是纯粹为了附和胡蒙表演的。言归正题,胡蒙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坐直了身体,绷紧了脸,正色道“小张申请的课题顺利审批下来了,我们要给他予以奖励,这个课题非常重要,我们开会答辩的时候,你看总院朗总都参加了,国家部门瞿司长亲自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在以往课题申报里面还是很少见的,说明总院对这个课题高度重视,你看申报答辩的时候,总院朗总还表扬了我们,说我们答辩干脆,思路清晰。国家部位瞿司长也说我们写的好,这在领导嘴里说出来,是相当高的评价。你看其他课题领导都没有表扬过。”其实答辩的时候是胡蒙自己做的答辩,小张只是一起去的,这员工都知道,表面上表扬的是小张,实际上是在自我吹嘘。

胡蒙接着说,还特别强调的是“总院科技处王处长亲自挂帅,总院办公室秦主任还是我们的主要研究人员。有一次王处长和秦主任一听说我们申报这个课题,我那次在路上简单和他们汇报了一下,领导就敏锐的感觉到,课题意义重大,还亲自让我到他们办公室汇报,说要亲自参加。”胡蒙脸上露出意思得意的神色,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据我所知,总院申请了这么多课题,还没有一个课题像对我们这么重视”。“哦,他娘的,我们必须做好啊,要不然上面可不好交代。”“这个课题给的盘子也不小,好几百万,我们申报课题的时候都特意调整了费用预算,把差旅费、材料费、劳务费和专家费这些好花的钱有意做的很高,其他尽量做少,就是为了便于大家支出课题经费。”胡蒙此时有停顿了一下,环顾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他很不待见的宁工头上,“要不然你们以前做的那些项目,根本不赚钱。差旅费从课题里面走,专家费从课题里面走,好像看起来有点利润,实际上你仔细算算,亏本!”“这个课题暂时由小张负责,你们项目组的,你做好开题汇报,我们下周听听。”

说完,胡蒙抬起头扫视了一下会议室,说道“大家看看还没有什么不清楚的?”,胡蒙目光从一个个员工脸上扫视过去,扫到哪个人,哪个人就摇摇头,扫视了一圈,没有人发表意见。“那就散会”胡蒙夹起本子第一个起身离开了会议室。等胡蒙离开走远了,大家才纷纷起身,嘻嘻哈哈的交谈着,不能明说的互相递着眼色,表示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半年后,不知道何故,胡蒙得以提拔到H分院当副院长,专管科研。坊间传言说沾了外地新调入的董事长的光,提前知道新董事长要上任的消息的胡蒙,本来和他八竿子打不着,没有他什么事情,赶紧在董事长上任那天,自告奋勇的陪着秦主任说去机场帮新领导搬行李。有的说拍了哪几个领导的马屁,有的说可能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上去的,反正胡蒙升职的原因,没有一个人说他是靠着自己能力上去的。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这类事情见怪不怪,过了几天也就不再有人有兴趣议论了。

十九

杨处长的孩子在崇高及其家人的精心辅导下,终于考上了一个二本大学,这对杨处长来说是个天大的喜事,本来只要是能上个大专也行,这下远远超乎杨处长的期望值,而这一切,最要感谢的就是崇高了。对于杨处长孩子能考上二本大学,崇高丝毫没有敢把功劳加在自己头上,和杨处长见面时候,只说是杨处长孩子本来基础就不错,什么问题一讲就会,自己老婆没有投入多大的精力,进步这么快,完全归功于杨处长的家教好,孩子又聪明,又懂事。

崇高很明白“自己目前还是没有任何部门愿意接收的支边人员,这时候一定要低调再低调,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还没有任何翘尾巴的资本。”“给领导当牛做马怎么了,能沾上领导的光那是崇高这辈子的福气。领导的脾气就是我的福气,领导的难题就是我的机会,给领导做够,那我一定要做个顺顺从从服服帖帖的哈巴狗。”

崇高内心在不停的提醒自己“我论学历也就是一个三流大学的二流专业,和山水科学研究总院那么多名校毕业的硕士、博士比差的太远,论专业,我这个专业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根本不入流,既不能也没有资格去负责一个项目,也没有专业水平去参加别的项目,只能站在边上观看,看都不一定看得懂。”“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我要往上爬,能靠什么,靠牺牲脸皮,靠牺牲尊严”,“老头子给我起这么一个破名字,还想让我成为一个所谓崇高的人,这名字听起来就别扭。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我能有什么后台,能有什么水平,要后台没有后台,要技术我没有技术,我要往上爬,靠什么,能靠什么。要是我还按照老头子的意思,做一个什么所谓的品质崇高的人,光明磊落的人,且不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一直处在底层了,就是下辈子我也不能出人头地。老头子也是人老头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这个时代就是不要脸的时代,谁不要脸,谁就无敌,越不要脸,越无敌。在这个央企,什么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就说杨处长吧,就跟一个泼妇一样,能干什么?还不是有一个部里当领导的好爹。人家轻轻松松就当处长了,他妈的,臭老娘们。”崇高不由得内心里对着杨处长吐了口吐沫。“还有那个总院的那个牛副院长,那么年轻,才三十岁刚出头,既没有能力,又没有资历,脑袋估计也不怎么灵光,考大学差点都没有考上,还有本市户口,结果考到我们省一个地方大学,人家有个好老子,不照样青云直上,第一年本科毕业什么都没有干,来了就给个副所长,特别有能力的,不混个五年八年也当不上这个副所长;第二年就所长,第三年就分院副院长,一直到总院副院长,本科毕业八年时间就当上了总院副院长,这能说是任人唯贤吗?不就是有个好老子吗?”。“我老头子有什么,就是老家一个小学老师,帮不了我什么忙。我看过的《厚黑学》第一章就是“厚下脸面把忍的功夫做到家,放下面子,把冷板凳坐热。”估计我家老头子根本没有看过吧。我现在不仅要学会放下面子,更要发扬光大,我是不要面子,干脆就死不要脸,我看谁还能比我更甚。杨处长这样老娘们,我就给她当哈巴狗,怎么了,再说当哈巴狗也不是公开当,只有杨处长知道,别人也看不出来,没准别人眼里一看我和杨处长还有什么亲戚关系呢,这样下面人对我一会另眼相看。领导面前当狗,领导毕竟不是那么多,严格将现在我只是给杨处长当哈巴狗,巴结她,拍她马屁。下面还有那么多员工呢,在员工面前我就是领导青睐的人,在领导面前丢失的面子和自尊,在员工面前我能捞回了。当上领导的利益大着呢”。

崇高心里愤愤不平,强压这内心的怒火,在努力的总结着,把这些经验、思考整理成日记,上升为自己行动的指南。“经过这几年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工作,我算总结出几个关键道理,在上水研究院想得到晋升,无外乎下面几条:第一,清华北大再牛,不如有个好老子牛,有了在部委或者在上级单位当领导的亲爹、干爹,七大姑八大姨的,只要你不惹是生非,你就很容易晋升;第二,不具备第一条,要是想往上爬,要不你有关系好的同学在某一个重要岗位可以提拔你,否则没门;第三,这只适合女同志,你有漂亮身体,给哪个大领导当小三,即使你再没有文化,也一样能提拔,这都是有鲜活的例子;第四、必须不要脸,死皮赖脸的榜上一个管事的领导,给他们做牛做马做狗都可以,逢年过节嘘寒问暖,就像他们家的儿子、孙子那样,等到经过他们的考验后大发慈悲的那天就有可能得到提拔,在提拔之前,必须做一条忠心耿耿的哈巴狗,只能摇着尾巴,绝对不能呲牙,一旦呲牙马上会被打入地狱。”“上面这几条,我能沾上哪一条?第一条从出生就决定了不可能,第二条也不可能,这个单位主流专业不是我这个专业,不入流,现在这些领导很大一部分是同学关系,他们有共同的老师,经常言必称师兄弟,有些甚至是一个班级的同学。我只能走第四条道路。虽然有失尊严、有失脸面、大多数时候会要昧着良心。在往上爬的道路上,尊严一文不值,脸不如 *** , *** 还被布包裹着,脸从出生就露在外面,经过几十年风吹雨打,早就变厚了,只有我家老头子还在乎这张脸,太迂腐。”。“良心,良心是什么,多么虚无缥缈的事情啊,良心会在关键时候阻止你的个人进步,良心在很多时候会让你向公平正义靠拢,公平正义?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早就将他抛到九霄云外了,要是真的公平正义,那个养小蜜的高主任不还是在台上吗?那个投机钻营喜欢吹打弹唱的,不还是在步步高升吗?既有能力又能踏实做工作的,不还是被那个养着小三的工农兵大学生以前的造反派高主任拿下了吗?你的能力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大多数时候一种坏事。”我坚持的一个真理是“脸皮要厚如城墙,内心黑如煤炭。良心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是感觉的东西让它见鬼去吧。”

“幸亏那次他知道杨处长孩子这事情,要不然这机会错过了哪里找去啊,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啊”,心里稍微平静后,崇高心里暗暗为自己沾上杨处长这个大树而沾沾自喜。

后来的发展表明,崇高总结出了一套“太监”文化,对上级他当狗,对下级他当狼,对同级他当鬼,毫无血性、毫无人性、毫无德行。事实证明这套理论是正确的,至少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是很有用的。距离杨处长孩子上大学三个月后,崇高被掉入了后勤房产科,职位是副科长。至此,见到崇高的机会就很少了,房产有关的事情和年轻人没有什么关系,偶尔报销取暖费的时候会去房产科一趟,崇高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卷缩在房产科办公室角落里的一个办公桌办公。主要的大事都是老科长在处理,一是崇高刚被提拔为副科长,还摸不清职能部门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只能低调再低调,另一方面崇高也没有处理这类复杂事情的经验。

院里上下班偶尔看到崇高时,他步履总是匆匆忙忙,眼睛总是最先发现他上级领导在哪里,很远的地方就走过去打招呼,职位比他低的,他不会主动说话,眼皮底下也未必能够看到,即使在他人生最低谷和他有交情的朋友此时也如同陌生人。我尽管在路上和崇高经常迎面而过,只要我不主动过去说话,他肯定会昂着头不会搭理,似乎我们不认识一样。也从不会提及他被原研究室抛弃无所事事和我们一起打牌的日子。脸上永远都是一种深沉的模样。后来山高又升职为一个分院的副院长。

崇高升职的这一年,他的父亲去世了,老人家还没有体验到崇高给家庭带来的荣耀,还没有看到崇高成为他给崇高起名字那样,能成为一个具有崇高品质和崇高人格的人,就撒手人寰了。崇高匆匆赶回家两天,埋葬了他父亲后就赶回了院里,回来后依然谈笑风生,似乎回家只是处理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又过了半年,崇高的母亲也去世了,也许是承受不了崇高父亲去世的打击,追随老伴儿而去,崇高照样请假两天回去草草安葬了他的母亲,崇高的眼睛里面没有见到半点不快和悲伤,似乎父母和他的感情很淡薄,在崇高的眼里,就像他们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随着崇高的父母相继去世,他们带着对崇高为人处事的殷切期盼和良好的愿望也一并带进了棺材,深埋进了崇高老家那块深褐色的土地,守护他们的只有满山的杂草和几棵歪脖子松树,每当凄冷的夜晚,山风摇晃着歪脖松树发出“沙沙”的响声,荒草来回摇曳的摩擦声,崇高父母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最终化作一堆泥土消失的无影无踪。

春节过后,总院来了新的一把手,再一次把职能部门和各个分院主要负责人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一把手不喜欢的换掉,不是和一把手一条心的,调到无关紧要的部门或者直接退居二线。崇高从职能部门调到了胡蒙所在的分院当分院院长,裘二也从安全生产部调到了分院当书记,连裘二自己都糊里糊涂。和胡蒙一起成为班子的成员,裘二反而比胡蒙还高一个级别,这让打心眼里面看不起裘二的胡蒙倍感压抑,那也没有什么办法。也许裘二背靠着什么大树。

二十

两年后,崇高被总院领导从一个效益较好的分院调入到了一个年年亏损的H分院,这让崇高十分难受。本来好好的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领导,非让他到H分院。初次见面会,崇高一脸的无辜,初次来分院见面会是总院领导陪着的,崇高内心既憋屈,又无奈,只能把一声长叹咽下了肚子。

H分院召开全部门主任和骨干大会,总院组织部王部长介绍道“同志们,大家好,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对你们分院领导班子进行调整,你们分院八年以来,年年亏损,到现在也看不到半点前景,骨干流失严重。一方面说明你们没有核心技术,缺乏核心竞争力,据你们自己说的,年年那么多科研经费都用完了,恁是出不来一点像样的成果,你们这么多名校博士、硕士,按道理讲科研能力很强,不知道你们怎么管理的,你们分院的科研特点就是一句话善于把钱变成废纸,无论什么样的科研课题,到你们手里就是出几篇论文,好点的还能写几个专利,出两本书,找几个熟悉的专家验收就算万事大吉了,也不知道你们成果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你们所谓的成果有没有用途,如果仅仅是为了评职称、给自己贴点金,镀点银,我看着科研不搞也罢。”作为H分院主管科研的胡蒙,王部长的话就像 *** 抽了胡蒙一记耳光,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表面上还装着若无其事,应该是习惯了,习惯就好。”王部长继续说到“另一方面说明你们也拿不出任何办法扭亏为盈,让广大骨干看不到前景。你们还有很大的问题是,一到年底就虚开很多发票来冒充收入,总院给你们这么多课题,没有出一个能支撑产业发展的成果,别的研究院善于把纸变成钱,你们善于把钱变成纸。”“总院经过研究决定,安排崇高来负责你们分院,裘二为你们分院的书记,原来院长和书记另有安排。原来副院长和胡蒙副院长职位保留。”“下面,请崇高院长发言”。

王部长这么一说,下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这个新旧领导交替的时候,既不能不鼓掌,也不能鼓掌太热烈,因为此时前任院长和书记也在现场参加交接工作。不鼓掌显得对崇高不欢迎,鼓掌太热烈又显得对不住原来的院长和书记,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即使鼓掌也是要深入思考,反复琢磨,这掌该不该鼓,能不能鼓,什么时候鼓,鼓多长时间这都是有讲究的,如果你鼓掌时间早了,显得你要和这个领导套近乎,显得对以前领导有意见。如果别人鼓掌都不鼓掌了,你还在使劲鼓掌,显得你有点傻乎乎的。为了让领导关注你,那你鼓掌要使劲,盖过其他掌声,崇高此时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扫视了一下会议室。裘二此时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似乎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氛围,手里在拿着手机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新闻。

崇高坐直了身体,尽量把刚进会议室那种沮丧的神情冲淡点,开始了回忆刚来H分院的前前后后“来到H分院,看到的既有以前认识的老同志,也有不认识的新同志。来到这里让我想起了和王明一起都带着全部家当就一个包来到了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一起入住黑漆漆的地下室的日子。让我想起了和熊主任一起去出差的日子。让我想起了和胡蒙副院长一起吃着食堂简单饭菜的日子。”反正用了一大堆排比句都是形容之前崇高来到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过的多么辛苦的日子。说到动情处,似乎有点哽咽。这博来大家多多少少一点同情心,但是不知道是表演还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哽咽的原因在我看来,是崇高感觉自己受到了什么委屈,历经多少奴颜媚骨的日子,经过多少小心翼翼的日子,才爬到之前那个效益比较好的分院当院长,结果又被发配到这个年年亏损的分院,先别说自己的收入会相应降低,H分院是总院有名的亏损大户,都清楚想让这个分院起死回生几乎没有可能。

H分院在连续亏损七八年间,也没有任何人敢将之前的一把手拿下,这个一把手和集团一把手关系密切,早上八点半上班,一般上午十点见不到这人,中午有睡午觉的习惯,午觉一睡就睡到下午三点。下午五点半下班,到四点基本就找不到了,全部算下来,应该每天上班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这个前院长一大爱好就是走穴,经常借着H分院院长的头衔,今天参加这个专家会,明天参加那个技术鉴定会,有这个头衔,每次参加专家会专家费也少不了,这家三千、那家五千,每周参加三、四次专家会,收入就能上万,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抵得上那些名校博士硕士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辛辛苦苦近乎一个月工作的收入。有时候一天就可能有三四个会议,在这个会议室露个头又马上赶往下一场,只要露头随便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支持这个项目的话就行,然后就是签字领取专家费,不需要动脑筋,到了吃饭点还能好吃好喝好招待,而且专家都坐在上座。

专家会有几种,一种是课题申报专家会,申报课题虽然申报前就知道结果,但是为了十拿九稳,请的都是业内熟悉的专家,申报单位和专家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请你来做专家就是要给与积极肯定的结论,含蓄的专家可能会说些“课题申报书内容比较全面,研究方向比较明确,基本符合申报指南要求,同意立项”之类的话,有些专家尤其是将来可能还在这课题能分一杯羹或者课题申报前答应给他一部分经费的专家,溢美之词用起来毫不吝啬“课题申报书写的非常全面,是我看到的最好的申报书之一,列出的研究方向非常必要,课题抓住了重点,课题的研究成果将会填补国内空白,课题负责人***也是国内顶级专家,长期从事这类课题的相关研究,我完全赞成”,先吹课题多么好,再吹课题负责人也就是将来可能给他拨付经费的人捧上了天,如果是在顶楼开会,估计天花板都能吹飞了。专家趋向专家费,科研人员追名逐利,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第二种课题开题审查、中期审查、验收审查等都要开专家会,这类专家会大多数还会请开题那几个专家,再加上经常互相请的这些专家,这次你请我当专家,下次我请你当专家,目的就是让专家费这个肥水不外流,这些习惯走穴的专家都是全能专家,他们肯定会给出很好的结论,基本不会有通不过的,除非课题做的太烂或者课题申请下来基本没有做。

第三种就是成果鉴定专家会,给课题或者开发的什么产品专利等给出一个鉴定意见,鉴定意见是申报省部级奖励的前提,要是研究的课题能得到个什么省部级奖励,将会带来很大的好处,对课题负责人尤其如此。鉴定意见首先要找个对应该行业的协会之类的主持鉴定,以显示鉴定会的权威性,随着多年前各个部委撤销合并,部委里面的什么部长、副部长、司长退休后都来到协会做个一官半职,有部长、副部长或者司长之类的前退休大领导们坐镇,退休后的余威尚在,让协会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协会出门调研,发号司令,都会带着这些退休的部长或者副部长们,在下面企业看来他们以往都是高高在上的领导,以前在位的时候想见到他们一面都是难上加难。有些企业的一把手甚至都是他们提拔的。举着这些领导的大旗,到企业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接待旅游吃住都不成问题,而且还具有相当的规格。所以就出现了很多类似的现象,协会会长一定是退休的大领导,退休前官衔越大名头越响,对协会来说就越好。有些实在安不上会长职位的,或者同时请来很多前高管的协会,不好安排就统一给个顾问的头衔,所以很多协会就出现二十几个副部长、院士等顾问团队。协会也顺便给自己搭上顺风车,狐假虎威的抬高自己的身价,协会会长既然是前部长担任,那么副会长一定相当于副部长了,协会秘书长也相当于副部长,协会副秘书长相当于厅长了,协会各个部门负责人至少是副厅级干部,这不需要组织任命。经常能看到本来就是一个行业协会,每次调研时候经常对下面企业指手画脚,俨然是他们的直接上级,俨然是中央派来的钦差大臣,下面企业碍于会长也就是前部长的面子,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于是乎出现一种怪现象,***行业协会,会长为***部委原部长或副部长,他们是不需要来协会正式上班,同意你挂着他们的名头就行,当然这都不是免费的。会长下面就是一排副会长,不做事的副会长一般特别说明**部委原副部长,给人一种唬人的威慑力。由**协会主持,召开成果鉴定会,聘请的专家也是预先都打过招呼的,鉴定会肯定通过,鉴定结论是国内先进、国内领先还是国际先进,都商量好了,怎样下结论,功夫不在于项目本身处在什么水平,全在于事先的攻关。于是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虽然有很多国内先进,甚至国际先进水平的成果,都像驴粪蛋一样,外面光滑照人,实际里面一团糟。无法得到应用,也不可能得到运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白白浪费了国家大量科研经费。

第四种就是报奖评审会。这个评审会很重要,往往专家费发的也更多。要是某个课题能得到部级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将来评职称、申报集团什么首席专家、申报国务院特殊津贴、甚至冲击院士都是关键性指标。这些名头挂着,确实能唬住不少人。很多单位都热衷于参加报奖,审查专家也大多都是从这些评选单位里面找的专家,有些是协会长期聘请的专家,一般都喜欢请各个单位的领导做专家,原因是他们手里有权力,将来他们要开专家会,他们能决定请谁当专家,这次你请他,下次他也会请你,大家礼尚往来,互相得利。评审会是一门生意,互相帮助,名利双收的生意。正因为报奖评审会这么重要,因此要想申报部级奖励,必须提前做好关系,站好坑,给协会负责这事情的领导关系要到位,否则连报都不会让你报。如果不打招呼,即使报上去也会给你淘汰下来,哪些项目要得几等奖,那也是实现基本确定的。评审打分只是一个过程,为了万无一失,报奖单位还是小心翼翼,评审会出专家费尤其大方,参加这种专家会,就意味着回报更丰厚。经过市场化运作后的什么省部级奖励,真正的科技含量就像那张纸那么轻,但是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就认这个。当科研和铜臭搅合在一起的时候,科研成果值得怀疑,科研意义苍白无力,不得不说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科技创新的悲哀。

H分院原院长乐此不疲的参加这类专家会,原因也就不难理解了。随着崇高的到来,H分院原院长黯然谢幕。

崇高对H分院业务一窍不通,裘二和我一起工作多年,我能知道裘二能做的就是维修维修电脑,早上播报播报新闻。这两个一把手二把手被总院安排到H分院,让分院全体员工都很迷惑,但类似领导安排一直都是这样,崇高和裘二突然变成全能的了?山水科学研究总院的领导干部只要到一个级别就能够在这个级别调动到任何岗位,于是就出现了杂志编辑被领导看上了G分院去管理工程技术开发,像崇高这种在后勤房产科当了几年副科长,坐了几年冷板凳被调到J分院当分院长,管理了两三年,J分院效益和之前比较也是直线下降,技术骨干也都流失了很多,这些并没有任何人追究责任。现在又将他调到H分院当院长,只要到了一定级别,似乎都成了万能的领导,什么行业,什么专业都懂,怎么干都要他们来定方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懂空气,最终的结果永远都是外行管内行,真正的行家手里没有权力,你做不了事,做不成事,一切听从外行的外行安排。

崇高来H分院第一件事,是摸清楚错综复杂的关系,哪些人上面有靠山,哪些人就是普通百姓,哪些是他要争取的,有的很早之前就和他有矛盾,那是要打击报复的,H分院怎么扭亏脱困不是他优先考虑的。来H分院,崇高在办公室看着H分院的人员结构,认为要重点调研的人有如下几类:第一类 可能在上级单位有后台的,这类人要好好关照的;第二类 前任院长和书记以及留任的两位副院长,看看他们对H分院的看法,从他们嘴里也能了解到第一类人都是谁;第三类是H分院部门负责人,这类负责人在H分院是不算干部的,有几个的确是很有能力,很能干的,需要这些人支撑着H分院的创收;第四类 崇高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人,这类人虽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手里也握着一张选票,这类人可能不能成事,会败事。

经过半个月的挨个私人谈话,崇高心里有了底。

二十一

崇高来H分院第一次会议是他调过来一个月左右进行的,领导干部开会的习惯一样。第一次会议面对的是H分院所有部门主任、副主任,H分院共有六个部门,六大类不同的专业,十八个部门主任和副主任。短短一个月时间,崇高其实并不了解每个部门能做什么工作,每个部门的工作该怎么推进也不清楚。崇高心里清楚,这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尽量做点大的动作,进行大大阔斧的改革,这样可以在上级面前显示出他是做实事的人。崇高来H分院,很清楚,他别的做不了什么,专业他不懂,市场他没有做过,管理也是失败的典型,人品也不行。实现扭亏为盈是不可能了,那就减亏。崇高提出一个口号,新年减亏一千五百万元,这减亏一千五百万元怎么来?“第一、我正好是年底来的,把这一年亏损尽可能做大,把责任都扣在前院长头上;第二、年底前本应该算成前院长的业绩收入,暂时不要入账,这样算成第二年业绩;第三、从集团要政策,把房租、水电费算少点,同时把分院部门该合并合并,该搬家搬家,把房租比较贵的地方搬到距离本部四十公里远的地方,那边房租便宜,至于职工上班不变,随他去吧,不是我考虑的;第四,最后的保险还是按照前院长的办法做,开票充收入。我相信经过这几层保险,一定能够把减亏的数额做出来。”

想好后,崇高决定召开H分院部门主任大会,崇高说到“这次H分院组织机构要进行大的调整,根据目前六个部门,要进行精简改革,我宣读一下调整方案,请大家商量讨论”。这时候办公室工作人员把拟定好的部门改革计划草案发到每个人手里。这个计划都是第一次见到,大家还没有来得及浏览,崇高说到“咱们一个个表达意见”。崇高看了扫视了一眼会议室,这时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看部门改革计划草案,有的虽然脸正对着草案,眼睛一直瞟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消息,有的干脆交头接耳小声的聊着天,空气顿时像凝固了一样。因为类似的改革计划大家都经历过很多次,每次上面更换领导,下面总会换一波人,每次新领导管他对错好坏都会折腾一番,都知道大家此刻不过是一群表演的木偶,没有发言的必要。

崇高看到实在没有人会主动发表意见,就直接点名了“老白,你先来。咱们每个人都要发表看法,老白后面是老杨,往后依次发表意见,不准不说话”。这真的是一种悲哀,当你无力改变现状的时候,连保持沉默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像崇高这类人在台上一幕幕丑剧的表演,恶心至极,还要求你在台下睁大眼睛观看,不时还要你热情鼓掌,强迫你装出一种很欢迎的样子,无异于杀人诛心。老白是H分院真正的技术专家,兢兢业业在那个领域研究了近二十年,全国都有很大的名气,曾经上过中央电视台采访栏目,同时兼任几个学校的教授兼硕士生导师。个子不高,人瘦瘦的,长期的研究工作,使得老白看起来一直是一种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说话办事客观公正,在H分院广大员工中间具有极好的口碑,在部门主任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几年,尽管H分院领导班子像走马灯的样子换了一茬又一茬,从没有老白什么事情,明眼人都知道,老白缺乏崇高那种下属面前人模人样,上司面前狗模狗样。老白沉默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说到“这个方案已经定好了,想必分院都已经确定了,这个方案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短时间发表意见,确实也比较为难。我本来不想说什么,既然都要求发表意见,我也就实事求是的说点个人看法,供参考,说的不对的请批评”。“首先我感觉这么设定改革方案是对H分院的不了解,把两个部门合并为一个部门,外行表面上看,似乎两个部门专业类似,其实它们之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根本捏合不到一起。把所有部门的设备集中到一起去做什么检验工作,这的确是舍本逐末,就拿我们部门来说,这些设备是科研设备,做很多课题研究都需要这些设备来做实验,进行验证,改革目的仅仅是为了腾出房子,减少房租,硬把设备拉到四十多公里外的工业园区,我们平时怎么做研发?再说了靠腾出这几间房子的房租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也不会给分院降低多少成本,没有必要把设备都搬到工业园区,集中到一起,每个部门的设备都是为了这个部门现有科研课题服务的,同时通过真正的科研还能带动部分企业加入进来,增加部门收入,助力分院扭亏,这么一拆,很难做事。”“刚才领导介绍要成立市场部,我认为设立的市场部没有意义,没有必要,市场开发是一个长期过程,都是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交道,突然成立一个市场部,弄个新人去接市场,他既没有这专业的经验,别人也不认,怎么能做市场?刚才领导还说到市场部负责催收应收账款,这个事情他们肯定办不了,他们和业主都不认识,他们去催收,谁搭理他。”“额外成立一个什么研究中心也没有必要,目前所有课题都在各个研究实体部门,把课题拿过去,人也会被拆的七零八落,既不利于课题研究,也不利于下一步工作开展。总之,我不赞成这么改革,我的话说完了。”

崇高对老白的批评意见一直在做着笔记,老白话说完,崇高 *** 稍微挪动了一下,表现出明显的不悦,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估计是感觉还会有人提出类似意见,能明显看到崇高腮帮子鼓了鼓,肯定是暗地里咬了咬牙。下一个“刘主任说说看法”,刘主任名校毕业的博士,说话爽快,做事公平正直,敢于和丑恶现象做斗争,尤其对于胡蒙这种科研流氓之类的人向来嗤之以鼻,经常在不同场合从来不给胡蒙面子,敢于揭发胡蒙科研造假行为,胡蒙对刘主任实在恨之入骨也不为过,但是胡蒙又没有资格将刘主任撤职,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刘主任看一了一眼胡蒙,又望了望崇高,然后清了清嗓子“首先,我完全赞成老白的意见,同时也谈谈个人看法”,“我觉得有两个部门成立没有必要,第一个就是市场部,他们能出去给各个部门承揽项目吗?不可能!他们对各个专业熟悉吗?不熟悉!他们知道到哪里找项目吗?不知道。他们能和合同单位熟悉吗?不熟悉,这里设定肯定是不懂市场怎么开发。我们各个部门承接的项目,他们既没有参与过也不懂,他们怎么能要来应收账款?市场部成立完全没有必要,白白增加了那么多吃闲饭的人。成立研究中心也没有必要,各个课题现在都在各个部门按部就班进行,都是专业的人在做专业的事情,有些课题都是整个部门一起做的,突然把其中某几个人抽调到新成立的研究中心,既不利于各个部门工作,也不利于课题进展。我的话说完了。”刘主任其实心里知道“成立研究中心是胡蒙在崇高面前要求的结果,崇高也乐意就这个改革给胡蒙送个人情,也好在H分院站稳脚跟”,胡蒙的人品很烂,属于那种很不要脸的角色,目前几个部门的主任都不愿意和他打交道,胡蒙感觉自己在H分院没有一个部门站在他这边,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和团伙,好像没有安全感。刘主任这么一说,惹得胡蒙也不高兴。崇高还是一直低着头记下刘主任说的话,刘主任说完,崇高再次表现出很不高兴的表情,有一次看到崇高腮帮子咬牙切齿的鼓起来的样子。估计此时强忍着怒火,扫视了一下会议室,语气有点生硬的说到“谁还有没有什么意见?下一个”也不说下一个主任的名字了,这时候董主任说了“我感觉老白和刘主任说的都很对,把专业方向形成多少年的H分院拆的七零八落对H分院发展没有好处,保留原来设置,运行一段时间看看,到时候再做决定不迟。”,董主任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崇高打断了“下一个”,其他人一看崇高好像生气了,就没有再说话了,崇高眼光瞄到谁,那个人就使劲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话说,有的干脆低着头,装着没有看见崇高的样子。有一个估计想巴结崇高的王副主任说话“我感觉这样调整挺好。”崇高脸上,马上挤出一丝微笑。另外十几个人一看崇高这态度,都不说话了,胡蒙贼溜溜的窥视着每个人,一个个纷纷低下头,有的装着看着自己的本子,有的偷偷看着手机,有的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似乎乌黑的桌面隐藏着千军万马。有的主任副主任看着崇高那张想发火又只能暂时憋着的脸,还有胡蒙那种苍白浮肿的脸似乎一会青一会紫,强忍着担心自己笑出声来,满脸还得装着严肃认真的模样。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面的看到崇高这个样子也就都不说话了,崇高发话了“大家没有什么话说了,我说说。”“你们好像认为这次调整没有必要,我们分院班子认为很有必要。”所谓分原班子其实就是崇高说了算,已分院班子名义说出来,显得更加严肃可信。“设立市场部,你们不可能要到应收账款,这可不一定,你说新成立的部门,不懂得市场开发,这可不一定。针对H分院现在科研进展缓慢的问题,专门成立一个研究中心,有利于科研进展。”对于大家提出的中肯的意见,崇高大部分都以“不一定”这种模拟两可的回答给搪塞过去。崇高刚来到H分院,一直想寻找一个帮手,另外一个梁副院长对崇高的不光彩的历史清清楚楚,对崇高的低劣的人品也非常清楚,从崇高调到分院第一天,梁副院长就懒得待见崇高,此时崇高和胡蒙可谓是臭味相投,一个粪坑的蛆,此次改革变成了崇高和胡蒙进行 *** 交易的舞台,胡蒙希望提拔的团伙成员,崇高基本按照胡蒙的想法提拔起来了,胡蒙恨的比如董主任被崇高从主任位置变成了副主任。两天后,崇高给总院打了报告,总体意思是“H分院此次部门改革,广泛征求了广大员工特别是H分院各个部门主任副主任的意见,形成了最终方案呈报总院审批。”实际H分院的改革虽然主任副主任和广大员工都有强烈的反对意见,最终方案几乎没有采纳一个合理化意见,甚至没有修改过一个字,还是顺利审批下来。按照崇高这个外行胡乱制定的改革方案,把H分院又推向了更深的深渊,而广大高素质的员工前途被崇高这类人带入了死胡同。

崇高来H分院第一年上半年几乎都在折腾搬家调整办公室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收入,除了原先留下基础,没有任何起色,年底总院考核H分院指标的时间还差一个月,崇高琢磨起了承诺的减亏数额问题。把市区能做的实验室搬到四十多公里外的郊区,房租费自然大幅度降低,每天起早贪黑赶到四十多公里外的员工叫苦不迭,有的是刚参加工作,有的是刚结婚,有的是刚有了孩子。如果不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可以在家多陪伴孩子,多分担点家务。一下子上班到那么远的地点,每天早早就得起床,晚上很晚才能到家,如此的安排仅仅是为了所谓的降低那么一点点房租,完全不顾及广大员工的感受。崇高也侧面听到了不少员工的牢骚,决定召集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也算是统一思想的会议。

崇高会上说到“此次机构改革,我听到不少意见,大家看待这个问题一定要提高站位,发扬风格,要有高度,要从集体利益出发,不要从个人利益出发。此次改革是和各个部门主任副主任充分协商并征求了很多员工的意见形成的最终改革方案。大家理解了要积极执行,不理解也要积极执行。”简单几句开场白后,崇高最后说到“让你过去,你们必须过去,要是有谁不愿意过去,那就不用在这里干了,主动提出离职!”。崇高心里清楚,这些没有什么关系的年轻人,家里大多都背负着巨额的房贷,每月还款的压力都压的喘不过气,谁也没有勇气提出辞职,他对这些很明白,牢牢抓住了广大年轻员工的弱点,员工只能忍气吞声每天往返近一百多公里上下班,就是为了帮助崇高省去办公室的房租差价。崇高并没有出去找市场,开拓项目的能力,只能从内部下手。借着此次机构改革,胡蒙成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把本来能力突出的董主任降级为副主任,把胡蒙团伙的成功提拔了上来,为了感谢崇高的知遇之恩,凡事崇高定的事情,胡蒙在任何场合都对崇高拼命的吹嘘一番,俨然成了给崇高树立崇高形象的操盘手。崇高在H分院大张旗鼓的做了一次彻底失败的改革,把自己和胡蒙看着顺眼的提拔上来,把真正有实力的打压下去,一派低级政客的嘴脸。由于胡蒙团伙的排挤和胡蒙与崇高的勾结,董主任被迫离职去了国内一流研究院从事他的研究,先后获得了多个创新性成果。

崇高来到H分院第一年的年底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崇高每天的工作就是计算自己给H分院减亏了多少。按照崇高私下的说法“效益是计算出来的,不是赚回来的,谁要不听话,跟他算账,赚再多也能把你算成亏损,亏损再多也能把你算成盈利。在H分院,和他讲道理,只能自找苦吃。”。崇高在琢磨“我承诺要让H分院减亏一千五百万,怎么来,第一,把总院在市区比较租金高的办公室腾退很大一部分,将很大一部分员工赶到郊区工业园区去上班,这样房租差价就有近二百万,上班距离远是远了点,他们意见很多,真正有靠山的都调到其他部门,不归我管。留下来的这些人没有什么靠山,我也不用担心会得罪上面什么人。这些没有靠山的大多数是来自于农村,家里经济条件很差,每个人几乎都有很多房贷,每月还房贷就够他们忙活的了,他们不可能辞职不敢,再说他们能找到这个研究院稳定的工作,他们绝对不会有辞职的勇气,让他们去他们就得去,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第二,我得向总院提出,鉴于本人来到H分院,就是一个烂摊子,在房租上给与免除,这样能免除房租至少三百万。第三,按照实际完成的工作,能开发票入账就开发票,开了发票就是收入而且还没有成本支出,这样开发票减亏计算更好算。我开始说了实际完成的工作,而实际判断完成多少工作,没有实际可丁可卯的标准,完全在于我的想法,我告诉谁这个项目完成了多少就是多少,这样就可以正言顺的开发票;第三,A部门有一个长期执行的项目,项目按照财务计划,今年应该完成,虽然不是实际完成的工作,我可以按照财务要求先把发票开出来做今年收入,这虽然和前院长做法相同,但是换个说法就行,这事不能让H分院员工甚至A部门员工知道,H分院财务主管一人知道就行。要不然传出去不好听也不好说,我刚对前院长乱开发票冲利润的办法做了大力批判,转而自己也这样做,有点不好说,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仅限于财务主管,必须他来办这个事情。元旦前开出去,过了元旦就退回。具体开多少,看看年底最终算账还需要多少,需要多少就开多少补齐。”总之减亏目标的达成崇高早已有了多种办法,无论这个办法带来多少危害,对将H分院早已虚弱的身体再给补上一枪,要的不是H分院的可持续发展,不是为了让H分院走上良性循环,而是为了听这一个响声,为自己的前途铺上带血的红地毯。

年底总结很快到了,总院派来了各个部门的代表,H分院全体员工参加。崇高从容的走上了演讲台,满脸装着踌躅满志的样子,似乎在无声的向全体入会人员表达除了,他来H分院这一年,成功的实现了预定计划,H分院走上了良性发展的康庄大道。崇高清了清嗓子,说到“尊敬的各位领导,尊敬的广大员工,今天我来代表H分院领导班子做总结发言,对H分院来说,过去的一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可以说H分院是千疮百孔,百废待兴。H分院总共六个部门,我原以为赚钱的部门亏损,亏损的部门更是亏得一塌糊涂。原先种种原因给H分院留下了大窟窿。这一年我们做了几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部门改革,将部门按照专业近似特点重新进行了组合,大家对改革都很满意,改革满意了,工作积极性高了,每个员工尽头更足了。第二件大事就是成功实现了减亏一千七百万,我们计划只减亏一千五百万,谁知这一年我们干的很好,减亏远远超过了预期目标。等等.......”有些部门主任和员工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装着怕接电话影响会场出门装着接电话,有些夹起本子装着有重要的事情先走了,有些坐在后面几排的早早溜号了,有些确实要去厕所小便的,也故意装成要大便的样子,估计从包里抽出一大把手纸让人一看就是去厕所大便的样子,也许心里在想着及时去厕所待着,大便的臭味也比台上信口雌黄感觉要好的多。崇高管理H分院第一年还有这么多减亏的招数,第二年就黔驴技穷了,崇高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尽然又升了一级,不再管理H分院了,没有出乎大家意料,胡蒙成功上位升为H分院院长,主要骨干纷纷离职,能做事的主动要求退居二线,自此H分院仅存的发展希望彻底破灭了。

二十二

又是一年玉兰花开的季节,每天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玉兰花香,我却再也闻不出当初那个味道,玉兰花又增加了几种品种,有白色的,有粉色的,还有微微淡黄色的。白色的还是那么洁白如凝脂,像三十多岁青春可人的 *** ,粉色的显得青春活泼,像极了十八岁情度初开的少女。门前的古柏树还是那样老态龙钟,倔强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那一排排参天的白杨树,仍然努力的向上生长,不再注视着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下面发生的一切。他们是离不开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这块土地,他们没有像人一样长着两只能移动的双脚,他们要是能走动,我想他们也会跑的无影无踪。寒酸的大门已经重新修缮,用铝塑板蒙皮,每月都会有专门的清洁员工清扫擦洗的干干净净,大门显示出一种高大威严。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当初的 *** 和梦想已被现实碾压的粉碎。像裘二这类糊涂虫走向领导岗位,胡蒙这类科研流氓一年年的糟蹋着国家宝贵的科研经费,最终靠着虚假的科研成果获得了国家各类津贴,像崇高这样和名字完全相反品性的人,一步步走上了更重要的领导岗位,这类人在山水科学研究总院坐在宽大的办公室,拿着高额的收入,无底线的自我标榜,为了个人仕途升迁、名誉地位抛弃了起码做人的道德底线。一批批年轻有为的员工还在为这房贷车贷发愁,还在为胡蒙虚假的研究强撑着五年、十年,甚至整个青春。我陷于了深深的迷茫,无力感、受挫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作为一名普通的员工,我没有权力和能力改变现实,也不愿意进入那种污浊的圈子。脑海里面仿佛有一个指路人不停的向我呼喊“赶紧离开吧,这里根本不是真正做事的地方。”

连续几天,围绕着山水科学研究总院走了一圈又一圈,这里是我真正走向人生的起点,也是我几近荒废半生的终点。尽量把每个角落都走到,每走几步,我都会驻足停留,用手中的相机拍下每一个角落,眼睛仔细观察这每一柳树、每一个古柏、每一棵白杨树、每一棵小草,尽可能的把它们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每一颗玉兰花我都会拍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这是我净化心灵的圣树。此刻的我满怀感恩,山水科学研究总院那些正直、品德崇高的老领导一幕幕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们给了我五彩缤纷的梦想,给了我不断前进的动力,随着他们的离去,崇高、胡蒙和裘二们上台,将道德的灯塔连根拔去,将人性的丑恶施展的淋漓尽致,山水科学研究总院从一个行业的翘楚下降到入不敷出的境地。

此刻的我坚定的背起行囊,拂去身上的尘土,告别我珍爱的白玉兰们,走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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