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如果中国也有一块"流淌着牛奶与蜂蜜之地"，它一定在江南。
震泽就是这样的江南小镇，地处太湖之滨，土地肥沃、湖荡成群，仿佛上帝的"应许之地"，被赋予了"鱼米"与"桑蚕"，自古便是富饶之地。
从地图上看，震泽形似一颗完整的蚕茧，街巷规整、井然有序,安卧在长漾、麻漾之间。漾，在吴地方言里，是指小的湖泊。震泽北面的长漾，是吴江最长的湖泊，南面的麻漾，又是吴江最大的湖泊。
"两湖夹一镇"，中间唯有一条頔塘河穿"镇"而过，土地肥沃且平坦，又不被河渠所割裂，无论是种桑植麻或是养鱼插稻，事尽皆宜。
精明能干的震泽人，占尽天时地利，既种稻又养蚕。至少从唐代开始，环太湖一带，已是诗人陆龟蒙笔下"处处倚蚕箔，家家下鱼筌"的乡村景象。除此之外，据《新唐书》记载，震泽等地出产的丝及丝织品相当精美，是当地重要的土贡产物。
供图：视觉中国
"土贡产物"仿佛一张金字招牌，使江南蚕丝日渐闻名。明初朝廷推行鼓励农桑政策后，江南地区开始大规模种桑养蚕，从而出现叶市、丝市这样的"专业市镇"。震泽出产的精品湖丝——辑里丝，被商贾们装载到来来往往的货船上，由頔塘河运往天南海北。久而久之，震泽成为举国闻名的丝市重镇。到清朝，乾隆《震泽县志》载："栋宇鳞次，百货俱集。以贸易为事者，往来无虚日。"
对农家人来说，1亩桑田的收益抵得上10亩稻田，蚕桑固然成了农业的重头。明清以来，"頔塘西去路，蚕事胜耕田"的图景，在震泽绵延了数百年光阴。直到20世纪90年代，这里依旧家家栽桑，户户养蚕，农民甚至把水稻田改成桑田，出现了"万亩桑田"的盛景。
摄影：吴娉
城市化的发展，仅用十余年的时间，就彻底改变了这一历史图景。昔日的桑田被用来盖铸造厂、配件厂，柏油马路铺到了村民的屋舍前，村里随处可见一排排的双层别墅……沿着马路一直往深处走，兴许才能找到当年"万亩桑田"的点点痕迹。
江南气候温湿，一年适宜养四季"蚕宝宝"，即春蚕、夏蚕、秋蚕、晚秋蚕。春蚕是全年最重要的一季，产量高、价格好，关乎农家一年的收成。在蚕室的一角，安放着养蚕用的砧板、切刀、蚕匾、蚕台、蚕网。每年清明节前，就要开始为养蚕做准备了。家里的蚕具都拿到屋外的河埠头，一件件在清凌凌的春水里洗净。然后层层叠叠地摞起来，用尼龙薄膜裹得严严实实，晾到春天和煦的太阳底下。
摄影：孙晓东
屋里则要用石灰水把两间堂屋的四壁粉刷得洁白，然后再用石灰水洒扫地面。里里外外消毒杀菌后，到处都洋溢着"石灰水"的独特味道。
等这些工作都忙完了，地里的桑叶长到巴掌大小，村里的蚕种也正好发下来。为了保障蚕种的成活率，震泽各乡镇的蚕种，都是由吴江市多种经营管理局下属的催青室集体催青，然后一层层分发到各乡镇、各村、各家各户。
一季春蚕，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旧时称为"蚕月"。早些年，一到蚕月大家都闭门不相往来，称作"蚕关门"。一方面是太忙，另一方面是怕细菌让蚕宝宝染病。蚕宝宝最怕细菌，每天早上起来喂它们，如果采好的桑叶沾了露水，要重新去采。采回来，再用毛巾擦干。
摄影：邱树新
养蚕人有很多忌讳，不能说"死"或相关的字。在平日，忌说"姜"，因为僵蚕是一种蚕病，他们把"姜"叫作"辣烘"。此外，"酱色蚕"也是一种蚕病，所以邻里之间不能相互借酱油。如此种种的禁忌有很多，仿佛蚕宝宝的生长，冥冥之中受一种超自然力的操控。
蚕的一生有五个生长过程，震泽人分别称作"头眠、二眠、出火、大眠、上山"。眠，是蚕在蜕皮时不吃不动的一段时间。大眠以后，是蚕宝宝生长最快的阶段，它们不停地吃、不停地长。
供图：视觉中国
蚕宝宝吐丝结茧，即"上山"。仿佛在那一刻，它们长途跋涉的一生，攀向了巅峰。人们把一条条"上山"的蚕拣出来，放到一串串用稻草做的"柴龙"上。"柴龙"是它们作茧的地方，也是蚕宝宝最后的"道场"。
采桑叶、绕柴龙、喂蚕宝宝，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活计，生活在震泽的人，没有不熟悉的。
震泽有蚕王殿的故事。早年间，在震泽古镇师俭堂附近，有一个蚕王殿，里面供奉着五花蚕神。相传，她盘膝端坐，三眼六臂，额头中央有一只竖着的眼睛，前面两手合捧一把茧子。
摄影：孙晓东
额头中央有一只竖着的眼睛，前面两手合捧一把茧子。每年蚕月前的几天，村民们都会买好香烛来这里拜一拜蚕神，祈求蚕茧丰收。大概在20世纪30年代，蚕王殿消失了，关于拜蚕神的故事，几乎也没有人再记得。
在离震泽不远的盛泽镇，老街上还保留着跟蚕王殿一样的先蚕祠。高大的砖雕门楼上，挂着"先蚕祠"的竖匾。清明节前，远近的养蚕人还会来拜蚕神，祠内烟火旺盛，云雾缭绕。
文字根据线上传播方式对原作有部分删改。
撰文：张小英。内容来自：《风物中国志.震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