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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摘
要
壹·冤家路窄
济世堂是梁州有名的药坊,堂主近年来经常云游在外,济世堂基本由堂主的亲传弟子袁若若打理。
月上梢头,昏黄的油灯光打照在她温柔娴静的脸上,她认真地执笔登记桌上的药草,窗外竹影斑驳,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
她停下来,将鬓边散落的几缕碎发別至耳后,抬眸望去,登时一惊,眼前不知何时冒出了两个年轻男子。
正要大喊,其中一个男子手疾眼快地捂住她的嘴,钳制住双手,另一个伤势严重但眉目温和的男子虚弱地开口:“家父生前与老先生是至交,谢某的伤不便公之于众,故而深夜前来打扰,还望谅解。”说完,便倚在一旁,缓缓闭上眼。
四周静悄悄的,风从窗边溜进来吹掉了桌上的一株药草。
袁若若终于忍无可忍,杏眼圆睁,瞪向还一直捂她嘴的男子。
男子被瞪得莫名其妙,直到她用力挣脱,男子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笑了笑:“实在抱歉,一时间竟忘了。我若放了你,你可别叫!”
他松开后,袁若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拾起落地的药草。
她心里边大概明白了二人的身份,受伤的是兴献王府的世子谢璟琛,一想到捂她嘴的是兴献王府的二公子谢璟骐,她就忍不住嘴角一抽。真是冤家路窄!
她替谢璟琛把了下脉,眉头深锁,陷入沉思。这伤虽不致命,但难在药材上。
谢璟琪见她面色不好,焦急问道:“怎么了?我大哥可是有危险?”
袁若若没理他,去拿纱布和药箱过来清理伤口止血。谢璟骐更是心急如焚,步步紧跟着她,追问个不停。
她拿药箱挡住他的靠近,不慢不紧道:“难说。”
“难说?什么叫难说?”连夜策马赶回梁州,谢璟骐又是疲惫又是烦躁,一时没收住脾气,提高嗓门嚷道:“你们堂主呢,叫你们堂主来给我家大哥治!”
袁若若平静地望着他开口:“堂主云游了,公子若不放心,可另请高明。”
谢璟骐声音突然卡住,被她盯得发慌。他沉默了会儿,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方才多有失礼,请姑娘莫放在心上。”
“五十两。”
“什么?”他震惊地抬头。
“问诊金。”
谢璟骐愣住,说好的济世堂向来以救死扶伤为本,怎么连问诊金都这么贵?
倚在一旁的谢璟琛咳了几下,缓缓地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说道:“医家自有医家的规矩,只是在下身上并无现金,可否暂押这块玉佩?”
谢璟骐一听,连忙把自己的玉佩递过去:“拿我的,拿我的。”
袁若若看了看,接了离她更远的谢璟骐的玉佩,并简洁对他说:“请出去等。”
他瞪大眼睛,咬紧牙根,却未再出言相抗,心不甘情不愿地退至室外。
贰·死缠烂打
袁若若将谢璟琛安置在一处幽静的小院里,派了堂内的大夫照料。
他身上的毒素尚未清理完,她必须在五日内摘到那株药草。袁若若端坐在青骟马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如是想。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逼近,她转身就见谢璟骐一脸不满地嘟囔:“都说好了同行,却不等我!”
“我等了一炷香。”袁若若本来打算独自去寻药材,谁知谢璟骐死缠烂打非要跟着,生怕她带不回药材,他兄长的性命不保。
他笑眼眯眯地讨好:“你一个姑娘家的多不安全,那荒郊野外的万一遇着歹人可如何是好?就算遇不着歹人,遇上凶兽可怎么办?就算遇不上凶兽……”
她嘴角抽了抽,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说人话。”
“我也要去!”
“好。”
只是她等了许久不见人影,为了不耽误行程,她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谢璟骐张着嘴怔了片刻,他回王府安排了些事便忘了时间,赶回济世堂不见她就策马奔来。好在他素来性情疏阔,并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地向袁若若赔了罪。
一路上热情地给袁若若讲他在逍遥阁拜师学艺的有趣事,时不时还挥舞下招式,吓得她时不时握紧缰绳。
她摸着忐忑的心发誓,再也不跟谢璟骐同行了。
秋风起,丝丝凉意缠绕在山谷,枯黄稀疏的草上留下了两人的脚印。他们运气不错,这株药草生于秋末而长于谷间,常伴溪水,虽少有但存活久。
袁若若小心翼翼地将药草连着土挖出来,捧在手中。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她白皙的侧脸,浅浅的笑靥荡出花的模样。
“原来你还会笑啊!”谢璟骐盯着她的酒窝感叹,仿佛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
袁若若笑容逐渐消失。听听,人言否?
“可知何谓煞人风景?”
“知道啊。”
她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好好反思。”
谢璟骐习惯了江湖人的直爽,这话的言外之意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袁若若已经走到溪边,悠闲地清理手上的泥垢。他抿了抿嘴,也跟了过去。
他还未走到,袁若若突然惊慌失色,躲到他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他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一只肥壮的大白鹅摆动着一双翅膀,气势汹汹的,随时要开架一样。
谢璟骐从地上找了根厚实的木头对着大白鹅,大白鹅见有两个人,距离又有些远,识时务地扭着身子慢悠悠地走了。
“一贯从容稳重的医女居然因为一只鹅大惊失色!”谢璟骐乐得肩直抖个不停。
“……”好欠扁!
袁若若对鹅有阴影一事,还得从谢璟骐十五岁那年养的一只将军鹅说起。
济世堂堂主带着年幼的袁若若去兴献王府与老王爷叙旧,袁若若正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看医书,没想到竟从石桌底下跳出一只肥壮的大白鹅,脖子上还系了一根红绳。
下人们知道那是小公子的将军鹅,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将军鹅就更是嚣张,不仅夺了她的书,还咬着她的裙摆不肯放。
袁若若一边大哭,一边拽着裙子跑。将军鹅见只咬下了一小块料子,很不甘心,飞起来将袁若若踹倒在地,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谢璟骐听完,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怪不得她一直对他有敌意!
叁·借花献佛
谢璟琛身上的毒素清得差不多,已回府休养了,而兴献王府世子遇刺重伤一事也逐渐传开。
不过,袁若若并不关心消息是怎么传开的,她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她可以继续埋头整理堂主离开前留下的药草记录。
晚风轻轻拂过纸上未干的墨迹,淡淡的墨香味盘绕在她指尖。
突然一道急促又凶狠的犬吠声响彻院子。
她放下笔,抬眼就见一个狼狈的身影溜进来,她垂下眼眸低低地笑。
“你笑了,那就是不生气了!”谢璟骐理了理被蹭乱的衣袍,十分熟络地拿起桌上的茶喝。
“我既将玉佩还你,也未收问诊金,自然是对当年的事和你当日的粗鲁之举释怀了。”
那后院的大黄狗是怎么回事?谢璟骐委屈巴巴地望向她。
她咬牙道:“谁叫你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 *** !”
当年将军鹅咬袁若若一事,谢璟骐知道后心中甚是愧疚,尽管不是他所为,但也脱不了干系。回府后,他就经常带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找她。
不过他总爱入夜 *** 进来,加上他又是习武之人,动静比猫还轻,差点没把她给吓死。次数多了,只要一入夜她就胆战心惊,生怕他从地下窜出来。
隔壁大娘说养狗能防狼入室,她就买了只大黄狗拴在后院,果然心神安定了不少。
谢璟骐扬了扬眉,得意道:“走大门太招摇了,有损你清誉!”
袁若若两眼一翻。你这样偷偷摸摸的,若是叫人窥见,那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大丈夫不拘小节。”他颇为豪爽地摆摆手,丝毫不在意她的黑脸,神神秘秘道:“我今天给你带了个东西,保证你想都想不到!”脸上的笑都快堆成一朵花了。
她十分淡定地泡起茶。上次是逍遥阁的杏花酒,上上次是逍遥阁的水晶石,上上上次是逍遥阁的信鸽……这次不知又从逍遥阁薅了什么古怪的东西来。
一本泛黄缺角的医书映入她的眼帘,被鹅啃过的地方已经干皱了。她呆住,完全没想到这本医书居然还幸存于世!
“谢谢你。”这个鲁莽的少年郎原来也心细如发。
谢璟骐第一次被她这么温柔地望着,颇有些不适应,他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地说道:“虽说小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过你可千万别迷恋小爷,会万劫不复的!”
“……”
最近不断从京中传来天靖帝病危消息,天下局势不久将变。天靖帝子嗣单薄,据说偶然宠幸于一宫女而生有一子,但因皇后势强,宫女恐皇子性命不保,遂偷偷跑出了宫外生养。不过,该皇子至今是生是死并无风声。
皇储人选也一直是臣子们的争议不下的话题,不过天靖帝尚在,到底不好明目张胆地搬到台面上,私底下倒是弄得满城皆知。以皇后为主的外戚派提议皇位继承人当由皇室子孙继承,可从亲王子孙中过继过来,而以首辅为主的守旧派则坚持寻找天靖帝遗落于民间的皇子,反对过继。
肆·弄巧成拙
近几日,谢璟骐跑济世堂跑得颇勤,还经常赖着不肯回王府,连后院的大黄狗都跟他顽熟了。
袁若若冷眼看着院子里的一人一狗,哼了一声。这厮拿着她的鸡腿讨好她的狗,这般脸皮怕不是镀了金刚!
谢璟骐正和大黄狗闹得开心,余光瞥见她手里抱着的一沓书,书堆得快把她的脸给埋住了。
他大跨几步走上前,将书悉数接过来,上边写着“青川县地志”几字令他心头猛地一跳。这书竟有几分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你要这些书作甚,莫不是打算去青川县访药草?”
她摇了摇头,同情地望着他说道:“你的。”
他的?谢璟骐迅速翻了几本书,脸色愈发难看。他天真地以为躲到这里,兄长多少会有些顾忌,至少短时间内不会为难他,万万没想到他家兄长的脸皮竟比他还深厚。
“你们医者不是济世救人的吗?怎管起这些杂事来了?”他一脸幽怨地望向袁若若。
她略沉思了会,十分认同地点点头:“我们这济世救人的,可不管这些杂事,你好生读书,莫要辜负了你家兄长的期待!”
谢璟骐一噎,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橘红的光漫进院子里,稀稀疏疏的草坪上烙有几只爪印,缠住了那抹鹅黄的倩影。
姑娘悦耳的嬉笑声不断传来,手持书卷颓倚在桌上的公子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皮瞟了眼,便又开始昏昏欲睡。
淡淡的药香味飘进他的鼻尖,他不由自主地靠过去,脸上顿时出现了黏黏糊糊的液体,吓得他一个激灵,立马清醒!
谢璟骐满脸阴沉地望着眼前正憨笑的大黄狗,他竟让一只狗给轻薄了!
他气还未散去,边上看书的袁若若静静开口:“青川虽深居内陆,然水道纵横,植物多滋润,我倒想去瞧一瞧。”
“那里过不了多久便会起乱,等日后平息了我便带你去。”他端起茶连灌了好几口,见她疑惑,似有不信之意。
他呛了下,急道:“我这几个时辰可不是白坐的!”谢璟琛让人给他送了青川的地形图和秦国近来的朝堂争端,无非就是告诉他,秦国必不安宁,而青川介于两国交界必有大殃。
她翻书的手顿了顿,“你若肯认真,你兄长也不用如此费心了。”
谢璟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叹道:“我这性子野惯了,不喜功名利禄。再说了,王府有我大哥顶着,我瞎操什么心!”
“可你兄长没法护持你一辈子呀!”
他不由一怔,这句话就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他竟从未想过亦不敢去想,若是有一天王府塌了,兄长护持没了,那他该怎么办?
谢璟骐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可越刻意不去想就越忍不住要去想。从前段时间兄长受袭,到天靖帝病危,再到不久之后的青川起乱,这桩桩件件犹如洪水般涌进来,他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伍·情愫暗生
青川边境近来骚动不断,驻守士兵与秦兵的较量徘徊在剑拔弩张的边缘,一旦摩擦走火大战便一触即发。朝廷任命梁州都督为主帅、兴献王府世子为副帅,带领军队前往青川。
临行的前几日,谢璟骐来跟袁若若告别,给她带了一本药草集,这是他死皮赖脸从逍遥阁阁主处讨来的。
袁若若甚是惊喜,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将书抱在怀里,眸中闪着光,旋即又暗淡下来,望着他有些心疼道:“老阁主很生气吧?”
谢璟骐咧嘴一笑,老阁主也就骂了句“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过他压根不在意。其实老阁主心里边敞亮着呢,物尽其用才是这本药草集最好的归宿,他气的是这小子竟一次次的胳膊往外拐。
袁若若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奔至屋里,不一会儿就见她气喘吁吁地又跑回来,红润的脸上迎着笑。
她摇了摇手中拎着的两个香囊,说道:“这可不是寻常的香囊!如今正值暑季,青川湿润林中多瘴气,将此物带在身上,可备不时之需。”这香囊原是她给自己去青川访药材所准备的,只不过鬼使神差地多做了一只。
谢璟骐倒没去想为何是两只香囊,因为他的关注点全在她送他香囊这件事上,一般女子给男子送香囊大都是出于心仪,莫非……他面色一红,心底莫名的欢喜涌上心头。
他接过香囊,慢慢靠近她,在隔着一只拳头的距离处停下来微微垂下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欢喜我?”
她微微一愣,此话何意?见他举起香囊,眸中的欣喜之意溢于眼眶,袁若若才反应过来。她嘴角猛地一抽,这不是礼尚往来吗!她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抬脚离开。
谢璟骐朝着她愈来愈远的背影,大声嚷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交代了吗?”
“万事小心。”等你平安回来!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
明明该是烈日炎炎的夏日,却偏偏一连数日都云迷雾锁,新摘的药草因没有及时得到晾晒,荒废了不少。
袁若若心疼地将荒废的药草处理掉,右边的眼皮直突突地狂跳,不知为何她心头竟隐隐作痛,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不久,从青川传来消息,兴献王府世子身受重创生命垂危,而一万大军死的死、残的残,却无人知晓此次战况为何如此惨烈。
袁若若立马书信寄给老堂主,安排了人主持济世堂,便连夜带了几个医术精湛的堂内大夫赶往前线救治。
她赶到的时候,军营一片死灰,世子的丧事早于三天前便已处理了,而有一人也守着坟墓守了三天。
她望着那个颓倚在墓碑旁的消瘦身影,心中一痛,脚边是洒了一地的酒,这盈盈的月光也抚不平他心里的伤。
她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摆好香放好果,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悄悄地退到一旁,就这样陪着他。过了一会,谢璟骐猛地拾起酒 *** 灌自己,灌完了便摇摇晃晃地起身舞剑,一道道银光骤如闪电,好似要斩断这细碎的微风,扫荡这残酷的事实。
“若是我早些明白过来,早些替大哥分担,大哥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他停下动作,踉跄一步差点要倒之际,袁若若手疾眼快扶着他坐下来。
她娇软的身体将他拥住,他不由一颤,只听她温声道:“那你要强大起来,世子泉下才安心。”若是可以,想必世子也不愿意逼着他成长,更希望他能够在自己的庇护下活得肆意自在。
陆·破茧成蝶
世子战败后,士兵们气势消沉,而秦军愈发嚣张,紧紧迫近。
谢璟骐始终不肯相信他大哥会兵败如此惨烈,他收集所有关于此次战役的记录,但凡有一点相关的都不肯放过,就这样日夜不歇地查找。
大帅帐内持续不断的争吵声传来。
大将军被逼急了,破口而出:“朝堂那帮只懂玩弄权术的人,懂个屁的保家卫国!”
谢璟骐一怔,他还没生气呢。
谢璟骐找到了这次惨战的真相,想让大将军做主还他大哥还这一万士兵们一个公道,但大将军死活不肯松口,让他以大局为重。
他知道大将军早已查出真相,那帮人为了谋权竟如此急不可耐,连出卖军情这般诛九族的事情都做得漏洞百出,可大将军迟迟未说,但他也不愿意他大哥背负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非要争个公道。
大将军确实被逼急了,他哪里不想要公道,可有些事不是一个公道就可以解决的。他突然想起了世子生前语重心长的叮嘱,恍然明白了些什么,不由得一叹。
“你安心在此,待不久后兴献王府世子的封位就会下来,届时你自会知晓。”
谢璟骐瞳孔不断放大,简直不可置信,他凭什么要受这爵位,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良久,他垂着头,低低道:“我想上战场。”他大哥虽带他来青川,可却不肯让他上前线,他想他该担负起大哥的重责了。
大将军想都不想就给拒绝了。
谢璟骐一连两日跪在大帅帐外,滴水未进,脸色隐隐发白。袁若若急得眼泪打转,再这样下去,是个人都会倒下的,她一咬牙跟着跪下。谢璟骐双眸迷离,想开口劝她却如何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双膝已经痛到失去知觉。
这时,大将军走到他跟前,平静地开口:“我不需要匹夫之勇,你若能破我布的局,我就答应你。”
明眼人都知道大将军布的是死局,就是要绝了他的念头,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放弃之时,他竟然扭转乾坤,于无人之路孤注一掷绝处逢生。
大将军微微吃惊,转瞬哼道:“纸上谈兵罢了,真正到了战场三分天命、七分人事,是福是祸端看你造化。”
在接下来一年的战事中,俱是胜多败少,秦国想乘朝廷内斗混乱时来打击一番,却不想自家院子的火都要烧到跟前了,无奈之下只得议和。
谢璟骐冷哼一声,议和都便宜他们了!
大将军看着谢璟骐一步步地成长,从鲁莽冲动到如今布局谋划沉稳有致,他琢磨着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他了。
袁若若回到院里时猛地被吓了一跳,一人一狗醉醺醺抱在一块,难道在……互述衷肠?她好奇地走上前,竖耳一听。
谢璟骐抱着大黄嘟囔:“大黄,你毛可真软!”大黄乖顺地怂下脑袋,又听他笑道:“不过,还是不及阿若软。”大黄小声地嗷了嗷,以示不满。
袁若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柒·桑间之约
他好看的眉眼挑了挑,抬头就见袁若若一脸黑线地望着他。他朝她咧嘴一笑,长臂一伸就将她拥入了怀里,袁若若挣扎着想离开,却听他闷闷地道:“原来大哥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从去年受袭开始他就明白了,那帮人要掌权就不可能拥立一个手握兵权的藩王,所以才迟迟不肯让我大哥封王。”
他忽然目光一凛,那帮人甚至不惜以一万大军为筹码,只为了置兴献王府世子于死地,好狠呐!
袁若若未再反抗,她轻轻地环住他的腰,让他好好地靠在自己的身上。这个桀骜不羁的少年郎,他不是不懂那些权谋之术,他只是不屑罢了。
月上梢头,微弱的鼾声传来,袁若若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这一年来他心里藏了太多事,大概只有今夜才能让他如此安心。
“阿若,你好软。”
袁若若浑身一颤,见他仍闭着眼,唇角还带着笑意。她抿了抿嘴,好想把这家伙甩出去!
随着天靖帝的病情恶化,外戚派谋权篡位的心思连藏都不藏了。一纸诏书自京而来,令兴献王谢璟骐即刻启程进京述职。述职不过是个幌子,逼皇帝传位才是真。
一年了,他等这个机会等了一年,那帮人以为拥立他就不用担心兵权问题,甚至可以借此挟天子以令诸侯,殊不知这只小狼崽在没了兄长的庇护后已跌跌撞撞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狼王。
“我没有上报你的功绩,让你白白打了这么多场战还是个从六品的校尉,你可有怨过我?”
“未曾。”那些功名利禄他向来不放在心上,便谈不上怨。
大将军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郑重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谢璟骐拱手深施一礼,他明白大将军的用心,没有功名和兵权在身的藩王才无人忌惮。
望着曾经无数次翻越过的墙院,谢璟骐的内心有些忐忑,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纵身一跃。
“你……”怎么知道他要来?谢璟骐看着眼前含笑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好不容易鼓气而来。
“我不知道你在这,是大黄领我来的。”旁边的大黄一脸乖巧。
他舒了口气,认真道:“我要走了。”
袁若若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淡定,他有些不淡定了:“你可愿等我,若是我回得来……唔……”话未说完,一只柔软的手敷上来。
“你一定回得来。”明明说得温声细语,却让人无法反驳。
他愣了愣,旋即兴奋地将她拥入怀里,被冷落的大黄默默地嗷了一声。
阳春三月,本该是桃红梨白时候,却不想今岁的冬来得如此强劲。百姓们纷纷感叹,这天要变了!
接着有人爆出,一年前先世子领兵惨败的那场战争,其实是有人出卖军情导致的。一时间,人人愤慨,而在众人余怒未消之际,又得知这卖国贼竟是国舅爷,国舅爷登时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国舅爷连连喊冤,他自认虽不是什么廉洁公正的君子,可他贪生怕死得很,哪敢做这等诛九族之事!
然而无人肯听他解释,外戚派把持朝政早已令众人生厌,国舅爷不过是个导火线罢了。
捌·千里勤王
四月底,兴献王率四方诸侯千里勤王,势要清君侧振朝纲,还一万将士公道,还天下一个清平。
外戚派确实没想到谢璟骐会来这一招,起初他们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派人去示好。只要谢璟骐遣散诸侯兵马,他们就继续拥立他为王。谁知这只小狼崽软硬不吃,眼看京城就要被包围,外戚派终于急了。
“报!他们要用皇上的首级逼迫我们退兵十里!”
谢璟骐拳头不由握紧,这帮老东西是打算跟他鱼死网破了。
大将军一听谢璟骐要单枪匹马深夜闯宫,抡起袖子就要揍他,想了想又放下了拳头。这臭小子身子骨比石头还硬朗,他一拳下去手怕不是要散架。罢了,君子动口不手动。
“你可想好了,深宫重重可不是那么好硬闯的!”
谢璟骐撇了撇嘴,天靖帝连命不要了,他还怕甚!
次日,天靖帝驾崩,一时间消息纷飞。外戚派更急了,他们只是威胁并未动手,可惜世事难料。
如今天靖帝一死,谢璟骐再无顾忌,立马率四方诸侯直逼皇宫,快速稳住局势。
变天了!袁若若得到这个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她知道他还好好的,那就够了,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怨她。
之后,她沿着运河一直南下,那是她的故乡。虽然她的亲人们都不在了,但她已离乡多年总要回来祭奠一番。
袁若若算着时日,这信差不多该送到了吧。她转身准备关门之时,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阿若,你又不等我!”
哪来的又?袁若若一转头,就见谢璟骐一脸不满地大吼。
她想起来了,还有一次是去采药的时候,他误了时辰,所以她没等他。这一回是她理亏了。
她乖巧地站着,朝他眯眼笑。
谢璟骐心头一软,叹了口气。他的满腔委屈在她的笑靥中化成了春风,缭乱了心。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路上舟车劳顿,累极了。
“阿若,我饿了。”
“阿若,我渴了。”
“阿若,我腰酸。”
……
她忙前忙后的,惯得这厮愈发得寸进尺。
“阿若,我今晚想睡你屋。”
只听茶杯猛地砸到桌上,谢璟骐立马禁声。
“你怎么不上天!”袁若若黑着脸瞪他。
谢璟骐赶忙赔笑,小心翼翼地将她拉到身旁坐下,觑着眼小声道:“你就不好奇我这几个月做了什么?”
她按着茶杯的手动了动,她忍了,反正隔壁还有一间空房。
原来谢璟骐深夜闯宫是为了拿回诏书,一封能够名正言顺昭告天下,这位遗落于民间的皇子即将继承皇位的诏书。
谢璟骐也是在受封王爵时才得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竟是他兄长身边的人,怪不得他想欺负那小子却从来没有得逞过。
他要为兄长为一万将士争公道,也要完成兄长的嘱托,助幼帝登基。
此事天靖帝已谋划多年,他一边肃清外戚派的势力,一边将皇子放在谢璟琛身边,为了让皇子顺利继位,不惜牺牲一万将士性命,牺牲谢璟琛,甚至是牺牲他自己。
帝王的果断决绝让谢璟骐敬佩,可也冷酷无情得让他心寒。
幼帝继位根基不稳,朝中局势尚不明朗,那帮老臣想让谢璟骐以辅佐王的身份辅佐幼帝,却又忌惮他日后势大。
他们以为谁都会热衷于权力吗?谢璟骐嗤笑,偏小爷不爱!
玖·归去来兮
月黑风高夜,突然一道凄厉的叫声震破耳鸣。
“阿若,你要谋杀亲夫啊!”谢璟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从臀后拿出一个针灸包。
袁若若忍住笑,将针灸包收好,弯着眉眼问他:“那你还敢睡我的床吗?”
谢璟骐哼了哼,坚定道:“小爷我认定的事,就不在怕的!”
小爷我认定的人,山高水远也定会相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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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初赐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