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刘青
2021年深秋，歌曲《漠河舞厅》突然走红，成为网络浪潮下的又一爆款。当歌曲的热度渐渐退去，不禁冷静思考，为什么这首抒情民谣却意外成了流量引擎？
从音乐本身来看，《漠河舞厅》并不符合“网路神曲”的一般特征，节奏不魔性，旋律不洗脑，内容也寻常，讲的是一个发生在北方小城的、关于爱情的凄美故事：主人公张德全在舞厅独自起舞30余年，只为怀念在大火中丧生的、酷爱跳舞的妻子。没有宏大叙事，也没有抓人眼球的噱头，甚至给人“换了一个故事的新瓶，继续装着爱情的旧酒”之感。然而，它的走红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2020年柳爽就发布了这首歌曲，时隔一年它才莫名爆红。互联网时代，善于调动情绪的歌曲很容易掀起一场群体性狂欢，某种意义上说，可算是一种《乌合之众》书中所言的“影响大众想象力的艺术”。借助大数据的精确算法，各个短视频平台、音乐平台将每个人的喜好精准推送到眼前，《漠河舞厅》的爆火无疑借助了互联网的东风。那么，它究竟是如何抓住了流量的核心密码呢？
只谈音乐的话，《漠河舞厅》有些“平平无奇”，不洗脑、不劲爆，也并不是歌名所“暗示”的舞曲风格，甚至还有些慵懒与漫不经心，缺少了些许爆发力。小调奠定了全曲暗淡的基调，主歌为独白式吟唱，平铺直叙较为平缓，副歌转调一定程度上加强了音乐的情感张力，但也并非汹涌而来，它的记忆点在于那种隐忍与怀旧的情绪。在最新的版本中，歌曲末尾插入了一段1987年发生在大兴安岭的火灾新闻回放，隐隐约约、或隐或现，与音乐形成了奇异的对位，观众既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又知道在说什么，增强了全曲的故事感与叙事性。
歌词的浪漫唯美让很多文艺青年将它作为社交名片的个性签名，“我从来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没有说，夜风惊扰我”，说歌词是首诗也不为过。漠河，一个中国最北部的小城，因此有了令人神往的迷人色彩，极光、烟火、晚星、夜风……完全符合人们对浪漫的幻想。随后的“大雪衰老”“眼睛融化”使用了复刻与错位的写作方式，毕竟大雪的衰老即是融化，眼睛的融化也即是衰老，无论是融化消逝还是泪眼婆娑，都无法倒转，只能追忆。寥寥几句，颇有几分叶芝《当你老了》的意境。
同样是关于城市，汪峰的《北京北京》唱出了青年人的奋斗以及梦想破碎的声音，处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我们与心仪城市之间的情感似乎一直是相爱相杀。赵雷的《成都》唱出了浓浓怀旧与浅浅回忆，这是因为一首歌而怀念一座城，也是因为一首歌而爱上一座城。郝云的《去大理》唱出了脆弱个体的淡淡忧伤，使人沉浸在治愈与忧郁之间。低苦艾的《 *** *** 》仿佛时光碎片，唱的不再是过客，而是游子归客对家乡的深深乡愁。痛仰的《安阳》将河南北方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城推至大众面前，赋予了它一丝离别的哀伤，平淡中凸显诗意。城市俨然成为了当下流行音乐创作的一个文化议题，作为符号载体，其中承载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漠河也因为《漠河舞厅》成为网红城市，那里有人们对北方的浪漫想象，更有对上世纪80年代纯粹爱情的美好幻想，这是一种个人浪漫故事满足了集体情感幻想的成功案例，之前爆火的《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也是异曲同工。在快餐时代，多的是快餐爱情，而一生只爱一个人又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此外，城市也一定程度上成为青年一代心中的结，有人说大城市装不下肉体，小城市容不下灵魂，而当下，一些小城市不再是闭塞保守的代名词，反而成为浪漫诗意的栖息地。当人们厌倦了大城市的焦灼生活重压，又开始向往小城市的个人悲欢与悠闲安逸，所谓轰轰烈烈仅一时，平平淡淡才是真，这是在一些青年人中衍生出的小城美学，关注个体生活，在日常琐碎中寻找浪漫诗意。有人说，摇滚乐的关键词是自由、梦想、迷惘、孤独、理想……民谣的关键词是北方、南方、姑娘、感伤、青春、远方……《漠河舞厅》也被视为“中式民谣”的典型，因为它本质上也属于文学范畴。
在一个现场演唱的视频下有网友评论：世界上有一种声音最好听，那就是现场所有人一起同唱一首歌。仿佛粉丝看偶像演唱会一般，台下的观众齐声伴唱，《漠河舞厅》的走红似乎也与其推出的“合唱版”有关，因为群体性的“合唱”瞬间转化成了孤独灵魂的“独白”，舞厅、舞台原本指向的是喧嚣声中的花花世界与聚光灯下的万众瞩目，此刻却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落寞孤寂，这种强烈的反差造就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氛围感。有人评价说，这首歌一个人唱比一群人唱好听，因为一个人唱的时候是忧伤、带入的，一群人唱是冷静、抽离的。或许是吧，就像阿桑在《叶子》中所唱道的：“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作者系星海音乐学院青年教师、音乐评论专业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