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这是第几次没有 *** 了,他也记不清楚了。总之,是好多好多次了。人生中,他似乎买了九百九十九次彩票,到了第一千次的时候,他兴高采烈地想要告诉世人,到底是几次不务正业了。但确实是难以准确地说出,第几次了。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他走在几乎没有人的街道上,乍一看还是有点人的。不过,在他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人。即使周围有成千上万的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与这些人又不认识,非亲非故。路人缘,这种东西,他一次都不信。
雪已经把地面弄得白白胖胖,要不是不能吃,真想是一个肉包子。肉包子很好吃的,圆圆的,白色的,香气扑鼻而来。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哦。他的鞋也脏了,心情也脏了。他手中拿着一张没有什么价值的彩票,看了又看,几乎颗粒无收的废纸一张。
“没用了。”他自言自语道,一只手把它甩了好远的距离,可是在空气的作用下,还是慢慢地飘到了雪地上。他眼睛看着这情形,心里思考着,他在想什么呢?
他是为了没能有一次成功得奖而来的金额而生气。还是仅仅是因为又一次没有得奖而给自己造成了情绪上不合时宜呢。
正当他想着深入,却什么都没想出来时,有人打破了他的思路,他兴奋地回头,想着要谢谢他。
“林森,你又买彩票了。”讨厌的男音传来,以及林森看到一张丑陋无比的脸,令他丑陋无比的脸。其实他长得比自己好看,挺拔的鼻梁,严肃的声音,帅气的脸庞,要是声音是女音,他应该更兴奋地点点头,不至于他苦笑着,说:“是你啊!”
他第一眼就认出王星来,看着王星隐藏在脸部的表情,就知道不怀好意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说成,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一次 *** ?对,在他目前的光荣历史的记录里,的确没有一次是 *** 的彩票,在他手中能停留半会。他早把那些没有中的彩票扔掉,扔掉还算小心翼翼,他恨不得直接撕掉。
上天就真的对他不公平吗?哪怕一次小奖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别灰心,总归有一次可以抽中的。”王星笑着说道,语气一点不平静,口中有着盛气凌人的话语。他接着说,“其实我自己就不信这个。”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谁信这个谁傻呗,当林森这么想时,内心没有冲动,只是略微尴尬地笑着。那种笑意味深长,不是跟着别人哈哈大笑的那种笑,也不是就信了别人的那种笑。他既不承认也不否定。他清楚地明白,没有抽中大奖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可一次都没有抽到小奖,这只能说成要么是店家欺骗自己,要么就是自己无福享受。
林森继续傻笑着,却也会问他:“那你既然不信这个,又会信什么呢?”
他说道,坚定地说道:“我什么都不信,我连命运这家伙是什么都不信。”
林森几乎是硬着头皮和他说话,从王星来的那一刻,就不想听王星絮絮叨叨,又总是要来一整套说服人的语言。语言总是充满误解,把不幸说得特别残酷,又把美好说成是千好万好。
林森知道,自己与王星也不过就是大海里的一粒水滴。上星期他出门去买彩票的路上,遇到了王星和一个女孩,在光天化日之下纠缠在一起。他根本没管这个事情,大脑里只是留下了一片残影,其余的发生了什么,也只是听同学说,王星喜欢这个女孩。不过,他听别的同学说,人家根本不喜欢他
“谁会喜欢一个没上过大学的人呢。”他的脑海中竟然突然之间,把别人对他评价王的话,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了一遍。
“对,谁会喜欢一个没上过大学的人呢。”
林森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王在叫他名字时,他都没听到。
“林森,你有没有在听?”王的确特别生气,但还是很耐心地说着,“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呢,就要走了。”
“好。”林森低沉地说道。他看着王的背影,感觉他比之前乐观了不少,走起路来,越来越像他自己。
而林森却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高考之后的第二年,距离春节不远。他还没有目标,他的人生就像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影,前面的故事早就播完,后来的故事想要让观众喜欢却越来越难。最难的还是他令自己都不满意,令别人满意只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天空苍白无力,比纸张干净洁白,也是过之不及。蒙蒙中,天落下了颗粒,很多很多,越来越重,打在了林森的头,然后是衣服,袖子,裤子,鞋等等,他的手感觉到了寒意,紧紧地缩回去衣兜里。他找了全身上下,所有衣兜,被封了住。裤兜还在,手却放不进去,他只能被寒冷逐渐使自己的手变成如同冰块的低温,至少水在零下几度就要结冰,手也同样有这样的触觉。
从下雪起到推开家的门,林森实实在在地走了三十分钟,手几乎没有了任何知觉,脸色白得突起,冷冰冰的又带着红色的印记。人们都说脸白的人才有如此红扑扑的面容,到底是由于怎样的原因,他从来不想知道。现在他渴望回到暖和点的地方,手才能有了知觉,才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但当手慢慢没有知觉时,他好像没什么想要活下去的勇气了,似乎天不是在下雪,而是雪花在对一个毫无任何活跃和生机,甚至可以说成是一个活死人,雪在埋葬他,他的名字叫林森。
直到他走进屋内,手才暖和起来,慢慢地恢复了点直觉,头脑也变得清醒了。林森是谁?不就是他自己吗?一张冰冷且无情的脸,瞬间就浮现在自己的大脑。虽然很不清楚,甚至是模糊,但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
他抬起头,眼睛观望四周,宽大的客厅里,他的妈妈在收拾垃圾,然后把垃圾处理掉,放在圆柱形的桶里。他的眼睛瞥了一眼,就迅速地收起了自己的目光。他并不想撞上妈妈的目光,也许是不敢吧。他妈妈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他这个人,把他极度脆弱的一面,看穿了,仅仅是看破了他的人生,他就立马害怕了。
在他经过厨房的时候,几乎是毫无疑问地看见了他的爸爸。他爸爸正在费心全力地看着一条死气沉沉的鱼而面容难色,是怎么样的一条鱼呢。从远处望见,鱼真的很白很白,比天空的苍白还要凄惨。这一下子吃下去,应该会更加悲壮和凄凉了。
但他爸爸似乎在思考,如何将一条死鱼变成一盘美味的佳肴。这根本不用仔细地思考,他爸爸正准备倒油,但还是没倒。他爸爸努力地进行着思考,要是做不好,就白瞎了这条又大又肥的鱼,还会导致一盘美味佳肴的消失。
不过,他爸早已察觉儿子偷看他,却也并未回头去看他。
他径直地走到了自己的卧室,用了不大不小的力,就像往常很不服气地把门关上。门关上了,声音并不大,但也不是特别小。他好像在用这种动作来表达自己对现状的不满,却又不太想去伤害身边亲人。所以关门的声音是如此地巧妙。他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兴奋,他感觉父母不会感到他再一次抽奖失败而归。
现在他的心情还是很丧,如同自己深处无形的黑暗,面前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他学过物理的知识,虽然他成绩不像话,他依然知道黑洞是什么?有个科学家就是研究黑洞,一辈子和黑洞打交道。黑洞,可以把一切光吸进去。这么想来,他也会被吸进去。
目前来看,他的确吸进去了。再看,不是黑洞,也不是完全的黑暗空间,是被彩票的一次次失败又想着一次偶然成功便能够使自己翻身做主,这样看来,他是要成为人上人的。人上人是什么?就是所有青年人羡慕的有钱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非但没有成为有钱人,连自己是谁,就快要忘掉。他差点成为一个精神病人,住进精神病院,好在,他留有一丝理智,存活到现在。
爸爸在做鱼,红烧鱼。
爸爸曾经从来不会做鱼的。
爸爸是在为他做鱼。
他的名字是叫林森。
不,他自己不期待也不会希望是为他而做鱼,他也几乎是享受不起一条鱼对他的厚爱。更彻底的是爸爸妈妈对他的爱。这显然是妈妈告诉他爸爸,儿子是喜欢吃鱼,但其实他们俩都不会做。还有一个就是,距离春节已经没有几天。
路边有红色的灯笼,挂满长长的街道,夜晚点亮,必然是闪闪发光的。刚才回来人很少,显然各家都在忙自己的家务,为过年而做各种准备。他本来是要去帮忙,但他没心事去做,因为他的彩票又没中,多少次没中了。
他自言自语道,很多很多次。
如果这时,他的父母突然出现,脑海里肯定会清楚地想要问,这是多少次了。
很多很多次了。
林森感觉自己不敢往深去思考,他的大脑现在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回忆的画面频频地出现,一会儿是自我的感受乱窜。痛苦,心慌,焦急等情绪,像不断按下的开关,等待的结果就是每一个开了的状态。他必须做些什么来缓解自己,就在不安的眼神晃悠到有一个缝隙的柜子时,他打开了柜子,没有收到过大脑的指挥,柜子就被他给打开了。
柜子里,只是摆放着一些以往该在读书读的书籍,大约也就是高中的书籍。上面偌大的文字,已经告诉他,是数学习题。他伸手去拿了出来,轻轻地翻了翻,然后又想大致整理之后放回原位,或者就是全都扔出去。在他看来,这的确与垃圾无疑。但他没那么做,买彩票的钱也不够了,他还要用废纸去攒钱买彩票。
下意识他把它们当成了无上的宝物,却由于喜悦而导致他的手滑了一下,东西掉在了地上,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这让他感到很无语,偏偏这个时候,我怎么这么倒霉。
当他无意识地收起书,地上还留着一张白纸,似乎放得时间长,有点变味的感觉,怪怪的。他是有曾经的习惯,把一些老师让写的试卷放在对应的书里,可他完全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放得小纸条?小纸条上面是什么?试卷?还是什么?
他几乎大脑一片空白,又把曾经的许多能想起的记忆通通地留在了鸡飞狗跳的心里。没等他去明白,他就急迫地打开了纸张。纸张上有一行字,字体清秀,整齐地写了那么一句话。
你还好吗?记得早点来学校,我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你。
没有留任何名字,只有一句等待的话。而他现在才看到,要是早一点或许就能知道是谁了。
是谁呢?他带着这个问题很快地进入梦乡,梦中他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在教室的窗边,我看着阳光射进来的地方,那儿的高楼把自己困在了这儿,但他在梦中,此时此刻,也在等待着放学。他扭头的瞬间,感觉有人躲闪了一下,那人世谁呢?也许就是写信的人吧,他这么想着。
当他醒来时,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呼唤。他知道天还未亮,自己却无法安眠了。他尽力使自己的大脑清醒,为了清醒,他只做了一件事,找手机,在昏暗的环境打开它,刺眼的光进入眼球,会把他的神经唤醒。
手机慢慢地开机,有了一丝清脆的声音出来,输了密码。手机显示时间为凌晨三点半,他诧异地点开了视频号,打发无聊的时间,内心久久地不能停下来。
那人是谁啊?
其实这并不重要,思绪混乱把他压在了过去,时间早过去了,他应该过去了。
那天,他起得特别早。天刚透出来一点要放开的局势,他出门了。要去哪里?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想着出去走走,看一看最真实的世界。好似这些年里,他从未认真看过世界原本的模样,他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几乎是发自和别人同样的思想,对自己提出疑问,我们真的变了吗?
人没有不变的呀!
他们会变,你也会变。只是你变得太过冷酷和孤独了,他心里竟真的认为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情的人,对世界没有以往的热情,对人生没有过多的期待。那一次次买彩票,像是无数次在回忆青春里做过的一套套试卷,他想借以量变引起质变的道理,来以为会中那么一次奖,而令自己还不止于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
但他错了,人生的很多次,不再于结果如何了,即使所有的结果全是失败,那个使你痛苦的答案,也会在人生的末尾告诉你,活下去。
活下去,才是人生唯一的意义。只有不屈地活下去,生命此刻才有了自己灵魂的模样。
天色有了光的形状,白雪像是撒上了金色,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走到了多少次又买彩票的地方。今天奇怪地关着门,把那些赌徒暂时拯救了。
从旁边小卖铺走出来两个男孩,人手拿着一瓶可乐,可乐在他们手中摇了几次,如果这么打开,会喷出来。
我以为是孩子闹着玩的,可是他们很小心地看着周围的条幅,也不知是为了看什么。
其中一个男孩拧开了瓶盖,他瞅着瓶盖看了好半天,然后很随意地把瓶盖给仍掉,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然后长长地说,又没有 *** 。
谢谢惠顾这四个字,似乎永远烙印在小孩子的心中。在他们心中,也想着能有一次 *** 。
林森似乎想起多年前,自己没有像他们那样期待着买可乐买饮料 *** 的事情,而是拿着一袋干脆面,来来 *** 地在小卖铺和店家间,就是为了换一包又一包的小干脆面。
哦,原来他小时候也中过啊。
但现在又没有中过什么奖。
另一个小男孩竟出奇般地找到了我,“大哥哥,能帮我打开瓶盖吗?”
他的眼睛透着光,我一愣,手还是下意识地拿了过来,盯着瓶盖看了好多次,眼睛里浮现过许多曾经的种种故事。
我把瓶盖打开,上面赫然地写着“再来一瓶”四个大大的字。
我诧异地看着男孩,心里无比感谢男孩给了我一次新的机会。
男孩迫不及待地拿了过来,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和身边的男孩说,中了,中了。
这声音太响亮,他拿着没有瓶盖的可乐,一动不动。
他想要转身和男孩说,你的可乐还在我手里。他看着男孩的背影,另一个男孩也为他喜悦。
他刚刚还在为自己没有 *** 而失落,而现在似乎又信了,着急地对那个男孩说,你真幸运。
男孩只是淡淡地说,没有什么幸运的,下次你也可以。
他着急地看着男孩去小卖铺的身影,他大喊,男孩你的可乐。
不要了,男孩回复他。
另一个男孩跟在他的身后。
林森苦笑,他拿着可乐,喝了下去,有一种甜味的感觉,在心里很是难受。
可乐一点都不好喝,但这是唯一一次到目前为止,他中过的一次巨大的奖励。
和无比的彩票相比,一包干脆面和可乐,便足以令他快乐。
他似乎明白人生的意义在于永远在失败之后站起来,即使很多次失败了,我们还是有面对未来的勇气。
他很安心地走回家。
这次,他不在乎有没有 ***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