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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日前传出法国女演员凯瑟琳·德纳芙在拍摄艾玛纽尔·贝克特的新戏时出现中风送医院的消息。尽管经理人声明称她是轻微中风,活动能力未受影响,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但这个消息还是透着时间的残忍,青春的难留:它提醒我们,不知不觉间这位传奇美人已76岁高龄了。
13岁入行,纵横影坛半个多世纪,德纳芙曾主演包括《瑟堡的雨伞》《白日美人》《巴黎最后一班地铁》《八美图》等法国影坛耳熟能详之作,11次入围有“法国奥斯卡”之称的凯撒奖,两度获封影后殊荣,在柏林电影节及戛纳电影节都获颁终身成就奖。
她被誉为法兰西电影之光,新浪潮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她,:“我能用什么来比喻凯瑟琳呢?如果一定要用一件物品来形容她的话,一朵花或一束花都不恰当……我把她比作一只花瓶,一只可以把所有的花插入其中的花瓶。”
60多年来,盛产“女神”的法国影坛,不断有新的法兰西玫瑰出现,伊莎贝尔·于佩尔、伊莎贝尔·阿佳妮、苏菲·玛索、奥黛丽·塔图、玛利亚·歌蒂昂......但凯瑟琳?德纳芙只有一个。毫不夸张地说,她是法国新浪潮以来,唯一一位亲历整个欧洲电影史,且尚在人世的女演员。
她从《瑟堡的雨伞》出发去拥抱整整一个时代
1943年10月22日,凯瑟琳·德纳芙生在巴黎一个演艺世家。最初,她叫凯瑟琳·法比安娜·朵列。与活泼外向、喜欢电影戏剧的姐姐不同,凯瑟琳打小个性安静,在遇见导演雅克·德米(新浪潮教母瓦尔达的丈夫)之前,对电影这件事毫无憧憬。在一个酒会上,凯瑟琳第一次见到了雅克。他告诉从未上过电影学校,也并未接受过任何专业课程的凯瑟琳,希望可以与她合作。他想在准备中的新片中尝试一种非常大胆的方式:将念白全用音符唱出来。这让凯瑟琳觉得既新奇又兴奋,她被告知必须在拍摄前将每段乐曲熟记于心,再在镜头前分秒不差地重现出来。每当录音室里的音乐响起,她都会被其深深打动,还没开拍,她已爱上了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就是《瑟堡的雨伞》(又名《秋水 *** 》)。
就这样,20岁的德纳芙走进了《瑟堡的雨伞》,饰演那个不顾家里反对和加油站男孩热恋的17岁少女日内维耶。他们的爱纯真、炽热。她拉着盖伊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不顾一切地想跟他远走高飞。可战争无情地拆散了他们。
男孩去了前线,偶尔的来信和照片,怎能慰藉日内维耶日夜思念的心?在窘迫的生活中,她渐渐失去了等待的勇气,最终嫁给了钻石商人罗兰。
多年后,当日内维耶和盖伊再次在大雪中相见,早已物是人非。尽管两个人从未忘记这段感情,但曾经纯真的梦想再也找不回来了。
《瑟堡的雨伞》片场每天都在发生奇怪的事情。比如,半夜在大街上唱歌;没钱买器材就搞些小发明来移动摄影机;在现场放计时器,以确保每句歌词的准确性。所有这些富有创造力的东西,打开了潘多拉宝盒,使凯瑟琳·德纳芙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拍电影就是和一些不平凡的人在一起,做一场非同寻常的梦。
而这一年,生活也在德纳芙身上刻下重要的痕迹。她17岁时爱上大她16岁的法国导演罗杰?·瓦蒂姆。这一年,她为他生下一个儿子,随即成了一个单身母亲。雅克·德米被迫停下整个剧组等了她好几个月才把《瑟堡的雨伞》拍完。生活加在德纳芙身上的苦痛,转变成了角色细腻的内心世界。在《瑟堡的雨伞》里,凯瑟琳的表演呈现出质的突破。人们在她饰演的日内维耶眼中,看得到有些纯真的东西,一点点破碎、消失……
后来的奥斯卡大热歌舞片《爱乐之城》被认为有极大的向《瑟堡的雨伞》致敬的成分
这是影片留在影史最美的镜头之一,在一个俯拍镜头下,打着五颜六色雨伞的路人,按对角线相向而行擦肩而过,来回穿插走动,仿佛乐谱上跳动的音符。影片的结尾,日内维耶开车带着女儿离开,男主角的老婆孩子也回来他的身边。德纳芙的面孔闪过一种无以名状的冷漠,这样的表演在之前的音乐片中几乎从未见过。那年的戛纳,导演雅克·德米捧为左岸派捧回了唯一的一座金棕榈,而凯瑟琳·德纳芙的名字开始被人铭记。彼时的她应该不会想到,自己正出发前往去和整整一个时代拥抱:包括波兰斯基、布努埃尔、梅尔维尔、奥利维拉等欧洲所有大牌导演正在前方等她。
德纳芙与伊夫·圣·罗兰
如果说雅克·德米为德纳芙指引了一条通往电影的大门,那么布努埃尔则把全世界的大门都为她推开。1967年对凯瑟琳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年,她出演了《白日美人》,还因此结识了时尚界的传奇人物伊夫·圣·罗兰。在布努埃尔开始写剧本的时候,凯瑟琳已是他心中的女主角。她具有他所需要的一切品质:年轻貌美,孤傲冰冷,符合中产阶层 *** 的气质。影片公映时备受好评,随着时间的推移,“赛弗琳娜”这个角色也成为了一个符号、一种象征。
《白日美人》中,德纳芙演出了一个不一般的“ *** ”形象,到了日剧《昼颜》成为现象级作品时,她被认为是“昼颜”妻最早的原型
在特吕弗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当初凯瑟琳与布努埃尔的合作并不顺利。布努埃尔不爱说话,对表演不作任何要求,不让演员看拍好的片段,这都让年轻的凯瑟琳不知所措——她原本就不是个主动的人。这些使两人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对角色的理解一直存在偏差。布努埃尔和制片人看过样片后很失望,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样子。然而,他用了三、四天剪辑,结果却出奇地好,那些他之前认为不太适宜的表演都变得恰到好处。没人能解释到底是为什么,这件事成了电影圈的谜团之一。
特吕弗和凯瑟琳·德纳芙
毫无疑问,特吕弗和凯瑟琳·德纳芙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他给她带来了第一个大奖的肯定,而她则是他当仁不让的缪斯女神。德纳芙与特吕弗的首次合作是1969年的《骗婚记》,彼时的特吕弗已过了他的巅峰时期。影片带有浓重的希区柯克式悬念套路,但实质探讨的是难以捉摸的爱情问题。现在看来,电影并无特别之处,唯一可圈可点的,似乎只有德纳芙的表演。
而《最后一班地铁》中的那个角色,则是特吕弗专为德纳芙量身定制的。凯瑟琳·德纳芙在其中饰演的是一个性格复杂的女性。
“在那个时代,女演员很难遇到这样的角色,不止是情人或妻子,战时剧团的经营者身份让她性格中有种坚毅的东西。因为心中隐藏了许多事情,所以她的行为有时会看起来很古怪,是一种僵硬和激烈冲突下的融合”,凯瑟琳·德纳芙曾这么描述这个角色。特吕弗希望她能通过这个角色,表现出不同于以往,不只是漂亮的金发女郎。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那段时间,真是甜蜜的时光。他们长时间在一起聊天,谈电影、演员和剧本。特吕弗不爱出席人多的场合,而凯瑟琳则会去。回来,特吕弗就让她给他讲所见所闻。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直到特吕弗去世,这两人之间都保持着坚不可摧的友谊。德纳芙曾不止一次表示过对特吕弗才华的欣赏,而特吕弗则不吝用极致的话语描述他的缪斯女神。“凯瑟琳?德纳芙的确很美,以至于由她担任女一号的电影即使没有故事情节也会大受欢迎”,令特吕弗坚信不疑的是,观众只要看着凯瑟琳,就会感到幸福,“她的脸让人相信,即使电影没有情节,她就是剧情本身”。
1972年,德纳芙与法国老牌导演让·皮埃尔·梅尔维尔合作《大黎明》。影片是吴宇森《纵横四海》的原型,更是梅尔维尔的遗作。她送了这位亲历了二战的法国老导演最后一程。接下来的1980年代,德纳芙出演的作品似乎沉寂了下来,新浪潮退去,法国电影陷入了衰退。
1995年,就连将她带到世人面前的雅克·德米也已离世,在其妻瓦尔达的纪录片《雅克·德米的世界》中,德纳芙出现在镜头中。她对德米的感激在采访中流露不尽。
《黑暗中的舞者》中,人到中年的德纳芙化身美国小镇的家庭妇女
2000年,在深受新浪潮影响的北欧导演拉斯·冯·提尔的《黑暗中的舞者》中,人到中年的德纳芙饰演了一位好心的邻居。曾经的女神,化身美国小镇的家庭主妇,岁月夺取了她青春的容颜,却无法夺取她的美丽,那是一种非同一般的美,是时间淬炼以后留下的印记。
是枝裕和的新片《真相》
德纳芙的电影版图在去年又扩大了。在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新片《真相》中,她与另一位法国传奇实力派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饰演一关系复杂、又爱又恨的母女。这些导演都在凯瑟琳·德纳芙的演艺生涯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和她一同用镜头雕刻艺术,用艺术来对抗时间。
特吕弗在《骗婚记》中呈现出了德纳芙的颜值巅峰
“你的脸是风景。眼睛是绿色的小湖……温柔时吐出珍珠,说谎时吐出蛤蟆。我闭上眼睛,但还是看到你。”在《骗婚记》中,凯瑟琳·德纳芙饰演的玛西翁骗走了路易的全部钱财,他原谅了她,还为她卖了工厂、杀了人。在逃亡的路上,她下毒害他,他依旧对她一往情深。多少人在电影中,对这位女神一见倾心,而在现实世界里,凯瑟琳却至今孑然一身。
17岁时和33岁的罗杰·瓦蒂姆的爱情影响了她的一生,也使她成了一个单亲母亲。然而与之而来的,凯瑟琳·德纳芙也迎来了事业的巅峰。1965年,她又与英国摄影师大卫·贝利开始了久的婚姻生活,可五年后的黯然分手,就此斩断了她对婚姻的所有向往。
不过,爱情始终令人无法抗拒。1971年,凯瑟琳在片场认识了意大利首席男神马塞洛·马斯楚安尼,热烈的爱让她又一次变得盲目,她不顾他已婚的身份,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即使分手后,他们一直保持着好友的关系,直到马塞洛1996年去世的那天,她和女儿一直守在病床前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凯瑟琳·德纳芙曾征服过许多才华横溢的男人,包括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特吕弗、伯特·雷诺兹,但她却始终无法征服爱情。在《骗婚记》的结尾,冷酷如玛西翁,也被熊熊燃烧的爱温暖了心:“这就是爱吗?原来它是这么令人痛苦。”是的,它是痛苦,也是喜悦。
凯瑟琳·德纳芙晚年长住在巴黎,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里亚诺住得很近。
一年中,她半年用来工作,半年用来享受生活。2005年,她出版了《凯瑟琳·德纳芙的秘密日记》,记录了她在片场的所见所想。她并不打算写自传,只希望通过这本日记留下对电影的只言片语。多年来,她对电影一直保有热情。对她来说,看一部电影,或者亲身去演绎一个故事,永远都是一种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