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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懂了你的心,却换不回这段情,我读不懂你的愁你理解不了我的苦

五分钟陪你听一首好歌,读一本好书

感谢您关注《听说》,我是阿楚姑娘,春风十里,等你十年;

你是否被孤独与无助围绕,5分钟陪你听一首歌,读一本书!

第17期 推荐:

歌曲 徐海俏《南下》

故事严歌苓《芳华》

徐海俏 - 南下.mp33:56来自听说vip

歌词:

想带着你南下,感受四季的变化,看着窗前的花

静静发芽,长成了牵挂

远离世俗的嘈杂,走过春秋又一夏

微笑都变成最美丽的情话

推荐故事:芳华

时间:上世纪70年代

地点:文工团 成都

人物:刘峰(男)、萧穗子(女)、林丁丁(女)、何小曼(女)、林淑雯(女)

故事情节:故事讲的是上世纪70年代,一批有文艺才能的少年男女从大江南北被挑选出来,进入某部队文工团,担负军队文艺宣传的特殊使命。在那个年纪的他们,在那种环境中,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浪漫的故事,也有很多的无奈,每个人的信念、梦想、追求的差异都在预示着她们的未来和命运,结局并不是很完美,但又给人深思,无论怎样人应该选择善良。

第一节:没有人永远青春,但永远有人正青春

1、偶遇刘峰

我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后我会在王府井遇见他,那个曾经在我们的待在我们整个青春里的“雷又锋”,他叫刘峰,是跟我一个文工团的男兵,我们都是文艺兵,做文艺宣传的,我以为我不会记住他的脸,不是因为他长的丑,但我却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等我反应过来想要叫住他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人海里了。

2、回忆 老红楼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30年前我们在老红楼一起排练、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那时,老红楼是我们的营房,很破的楼,刘峰还修补过,我们在那里,一呆就是10多年,那里满满的装着我们的梦想、追求和叛逆。

3、我与刘峰 正式认识

我又想起来我和刘峰是怎么认识的,在他刚调来我们团的时候,在午饭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蹲在那里敲地板,吸引我注意的是,他穿了两只不一样的鞋,一只是发的军鞋,一只是白色的练功鞋,后来知道,他左脚不是很灵活,他穿练功鞋就是为了随时可以练习左脚。

我们正式打交道是在他调来的半年后,我们跟随大部队到川西北山区,扎营七天进行军事训练。射击训练开始前,军训处会选两个警戒哨兵,站在靶场最外围,防止百姓进入,别被子弹伤着。那一次恰好选的我们两个。

那年是1972年,我13岁,实在是太冷了,我就跳舞,动起来防寒。枪声不停的在我耳边飞过,终于结束了,但在结束后又听见一声枪响,是有一只田鼠窜了进来,被打死,我正看的入迷没缓过神来,一位老太太溜了进去。

刘峰一口山东口音嚷嚷道:谁,谁把老百姓放进来了。那老太太跟中了弹一样瘫软在地,刘峰赶紧背起她朝红十字旗帜奔去,我一边跑一边哭,多半是被刘峰吓得。焦急的等着里面的噩耗,没想到老太太醒了,还大口的吃着军用罐头,她是饿昏的。这事儿总算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我永远忘不了刘峰那略带严肃的表情和他最后发出的那声爽朗的笑。

4、标兵刘峰

我跟刘峰开始更熟些了,再熟悉是在他当上了毯子功教员之后。

我们恨毯子功,是因为我们胆小,在跳板上弹几米高再一个跟头翻下来,整个人都处在一刹那恐怖的休克状态。而刘峰不知疲倦地提醒我们“腰部用劲儿”,总会招来无数的白眼。

后来我们是因为他当选了“全军学雷锋标兵”,就不再给他白眼了,因为他立下了三等功,成了全军的明星,胸前还别着三等功军功章,真金子似的。

何小曼竟带头和刘峰握起手来。而刘峰,也趁着握手时对北京的女兵说:“你家给你捎东西了。”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跟刘峰握手的人,因为我谈纸上恋爱,跟他是“死对头”。

第二节:爱情是毒酒,而我含笑饮下

1 刘峰的甜品

1976年春节,刘峰把我堵在宿舍,说是准备了甜品给我吃,在那个时候,要是男生为女生做吃的,肯定就是喜欢她,要跟她表白,他满手沾满面粉傻傻的对着我笑,还说“这是土特产,不过好吃,保你爱吃。”

正在我想入非非,等待这他对我表白的时候,他说还叫了林丁丁和郝淑文,而且他还不停的在门外张望,看他们走到哪里了。在等待他们的过程中,刘峰又说起了我的爸爸,说他终于 *** 了,说我爸是个好人,萧穗子,要挺起腰杆做人。他这样说让我感受无比的温暖与爱意,让我有足够的理由去喜欢她。

2 原来是爱情

可惜,她喜欢的不是我,我原本以为会是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又好的郝淑文,但没有想到是林丁丁,他喜欢的是林丁丁,自打他们两个进屋,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带有荤腥的目光。我彻底的明白了,也许那才叫爱。

林丁丁是个文气的女孩,有上海女子天生自带的娇嗲,手脚轻微的不协调,而这不协调也带给了她一丝稚气,她话不多,每天总有一点身体不舒服。

林丁丁从新兵连出来不久,赶上我们业务集训。集训期间,每一个女兵都必须对着刘峰踢前腿。就在林丁丁冲着刘峰的喉结扬起腿时,他大叫了一声:“使点劲儿。”

丁丁的眼睛向他诉苦,但刘峰不明白丁丁眼里的苦情,丁丁抬高了腿,而刘峰依然没有领会。后来林丁丁又是一腿,可就是这么一下,一个东西从她的灯笼裤管里射出来,直飞向刘峰,落在他两只黑色的士兵布鞋之间。半截被血泡糟的卫生纸,只有梢头是白色,其余部分都是惨烈的猩红。林丁丁的脸顿时血红,扑上去捡起来,然后撞开门飞奔出去。

也许,刘峰就是在这个时候注意林丁丁的吧。

3天真无邪的乖乖女 林丁丁

刘峰也许不知道,林丁丁有一段生命的流向,与他是根本不平行的,而这部分的林丁丁,也是刘峰不认识的林丁丁。

丁丁做着大多数文工团女兵共同的梦——给一个首长做儿媳。刘峰第一次给林丁丁做甜品的时候,她正在为穿哪件羊毛衫上副司令家而伤脑筋。其实刘峰和林丁丁是够条件正式谈恋爱的,可刘峰对林丁丁,就那么一直远远地守望着。他帮着丁丁入了党,自己也忙碌着,大大小小的标兵都是他。

1977年夏天,领导已经不再提连队化建设管理了,而做首长儿媳梦的女兵也几乎都在这一年圆了梦,但林丁丁却没有。她依然每天按时去上声乐课,也依然会发出幼稚的感叹、露出呆萌的表情。不过当你看见她每天换不同的手表见不同的人时,你一定不会觉得这是她干的事。她淡然地游走在内科医生和摄影干事这两个追求者之间,与哪一个见面,就戴哪一个送的手表。

第三节:我以为进一步会是爱情,你却叫它别有用心

1 林丁丁终于入党了

军营的号角依旧会每天准时地吹响,红楼里的故事也在继续着。林丁丁照旧在两个追求者之间和两块表之间有条不紊地忙碌斡旋。我不好奇,也很少过问。

奇怪的是,刘峰对丁丁依然是远观,直到1977年9月份,得到林丁丁正式入党的消息。刘峰来到她的寝室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没想到的是郝淑文和她的“表弟”在寝室,还要他们识趣,走了。

此时的林丁丁在寝室里听着歌,非常的专注,听到刘峰进来耳机掉到了地上。刘峰赶忙帮他捡起来。刘峰说,他是邀请萧穗子去参观他帮炊事班长做的沙发的,之前萧穗子看到过他在帮班长做沙发,俩人还打赌这沙发是否能在班长婚礼前完工。

丁丁对沙发很是感兴趣,她只在副司令家才见过。她们到库房看见沙发的时候,她把身体重重地摔进沙发,又享受着被弹起的奇妙感受,“刘峰,你太棒了。”

刘峰有点飘了,他试探性地笑笑,说以后给丁丁做的沙发一定会更好,丁丁笑嘻嘻地说:“真的吗?一言为定哦!”

2刘峰表白 林丁丁

“丁丁,你的入党转正已经正式通过了。”刘峰激动的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丁丁,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一直在等你,就是想等你入了党再跟你提,怕影响你进步。”

林丁丁听清楚了,但依然抱着一丝侥幸,喜欢她的人很多,偶尔走在路上都会有几个人跑过来告诉她,她希望刘峰的喜欢能像这些人陌生人的喜欢一样让她毫无压力。

刘峰想要靠近丁丁,但丁丁的慌张也让他慌了神,他站起身,把丁丁揽在怀里。林丁丁猛烈地挣扎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时候,刘峰完全乱了,他不知道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也不知道事情的性质是什么,只是展开巴掌拼命地给林丁丁抹泪。

我相信都是夏天的过错,衣服单薄,刘峰的手略过丁丁柔软的脖颈后,干脆从丁丁的衬衣下面进攻,林丁丁突然大喊起来:“救命啊!”而这一幕,全被一个十六岁的男孩看到了,这是林丁丁声乐老师的儿子。

3 “触摸事件” 刘峰被下放伐木连当兵

“他怎么敢爱我!”这是林丁丁把自己裹在毛毯里不停重复的一句话。

但她的眼泪和颤抖却丝毫没有换来郝淑雯的同情,“人家刘峰哪差了,怎么就不能爱你了,你那个什么狗屁内科大夫还是二婚呢,还有那个摄影师,油腔滑调,他们哪好啦?”郝淑雯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刘峰和林丁丁的“触摸事件”最终暴露了,保卫干事坐在刘峰面前,似乎不是想调查,而是想让他认罪。他们所有的话都在逼着刘峰承认他用手 *** 了林丁丁。

刘峰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第一次觉得他的手难看,事实上,林丁丁甚至不记得那时刘峰的手到达了哪里,她承认她不是被触摸“ *** ”了,而是被刘峰爱她的念头“ *** ”了。

接下来就开始了公开批评,最后,“党内严重警告,下放伐木连当兵”这几个字,足以改变刘峰的一生。

第四节:这世上,总有人偷偷爱着你

1、又见刘峰

1980年夏天,中越边境的冲突越发严重起来,听说刘峰已经调回到了他过去的老连队,触摸事件后,我第一次在成都的街头碰到他。我扬起嗓子叫了,我看出来他目光的躲闪和想要冲进人群中消失的冲动,但我还是迎上前去和他握手。

我发现他的手是假的,没有温度,他那只摸过林丁丁的手已经留在战场上了。我们就聊了一下之前的事情,我说起了上前线的事。我说我去的是何小曼所在的包扎所,却从来没有见过何小曼。

他说何小曼已经跟着医疗队上前线了,我们医护人员太欠缺了,何小曼的丈夫就是因为没人救护,才牺牲的。后来,和刘峰在大街上分开之后,我手心里一直留着抓握假肢的感觉。大夏天里,那种冰冷的、坚硬的、廉价胶皮的感觉留在我的手上,又从掌心延伸到心里,留下一块伤疤。

2、何小曼

小曼的父亲是个文人,母亲长相好看,在剧场里打扬琴、弹古筝。我能想象到在小曼母亲和父亲闹离婚前,那个家庭是温暖的。假如没有那场人人讲坏话的“反右倾”大运动,何小曼一定会向着一个心智正常、不讨人嫌的女孩方向成长。

像所有善良软弱的人一样,何小曼的父亲常常漫不经意地吃亏,于是人们就把“右倾”的亏也让他吃了。到最后何小曼的母亲开始讲他坏话、提出离婚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解脱了。

这天早上,何小曼的父亲牵着女儿的手,送她去幼儿园。小曼闻着油条的香味,咽着口水。父亲跟卖早点的老板赊了一根油条,说一会儿就把钱送来。回到家,父亲翻箱倒柜却没有找到一个子儿。他不敢出门,因为一出门就会碰到那个赊给他油条的早点铺老板。然后他拿起那个药瓶,那一瞬间,他整个人豁然开朗了。她的爸爸自杀了。

3、拖油瓶何小曼

后来,小曼的母亲凭借残余的美貌,给小曼找了一个老粗父亲。母亲对这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丈夫是赔着小心的,从此,她便有了一个难听的名字——拖油瓶。

后来,弟弟出生了。弟弟五岁的时候,向她宣布,拖油瓶姐姐是最讨厌的人。只要厨房没人,她就会去拿吃的,动作比贼还快。再比如,母亲偶尔夹给她一块红烧肉,她会马上把它藏在碗底,用米饭盖住,等大家吃完离开,再把肉挖出来,一点点地啃。

小曼不会忘记在她偷偷拿走母亲那件红色的绒线衫后,全家人是如何指责她的,也不会忘记母亲答应等她长大后就把绒线衫给她,而那绒线衫却出现在妹妹那里时,她是如何失落的。她偷回了毛衣,愤怒地将它拆掉,又把红毛线染成了黑色,没想到母亲看穿了这所有的过程,当母亲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心碎了。

所以,何小曼离开了。她踏上了新的征程,开始寻找走出家庭的道路。这样,何小曼便不可逆转地来到我们这个集体。在这栋古老的红楼里,续写青春

第五节:这世上总要有一些小人物来衬托另外一些人的伟大

1、揭秘何小曼的秘密

我依稀记得何小曼刚来军营时的样子,她穿着还没下过水的新军装,头发全藏在军帽底下,她戴军帽的样子看起来像环卫工人戴防尘帽似的。小曼的眼睛看着前方,并不是摄影师所在的那个前方,而是要把过去全部切断似乎光明就在前方的那个前方。

小曼已经来到军营两周了,但她似乎从来不摘帽子,她总是在军号响起、灯亮起前就戴好军帽。而那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密谋了一件大事,一件能让何小曼军帽下的秘密大白于天下的秘密。第二天,我们偷偷把班里唯一的闹钟调快两分钟,在起床号还没响起的这两分钟时间里,足够我们开灯,再故意拿错小曼的帽子。

我们都以为会看到一个秃头,也期待能看到一个秃头,似乎只有它是一个秃头的时候,才对得起我们长时间的好奇和这场精心的策划。但是,我们失望了。何小曼的头发不像我们想的那般稀少,反而很茂密,是那种不合常理的茂密,它太异类了,细看它的每一根都带无数的小弯,林丁丁是第一个对何小曼的头发发言的,“呦,这是头发呀?怎么长成这样啦?”

2 、风波

那年,何小曼要跟着新兵登上西行的火车时,送行的只有母亲。

那是二月,吃过饭在复兴公园里,母亲给小曼梳头发、编辫子。父亲活着的时候,她最怕母亲给她梳头,她的头发难梳,每次都被母亲都拽得生疼。但自从进了继父家做了拖油瓶之后,她就开始想念母亲梳头的疼痛了,但母亲再也没心思把时间花在她头发上了。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公开歧视何小曼,对她的奇怪举动还在逐渐发现中。比如,她吃饭吃到一半会藏起来,躲开人再吃另一半;比如一块很小的元宵,她会舔舔又包起来,等熄了灯接着舔;再比如她会往军帽里垫报纸,以增加身高。

我们对何小曼的歧视是从另一件事开始的。那天,院子里晾衣绳上晾着一个乳罩,照例也是用一件衬衣来躲过男同志的目光,也用这件衬衣来掩盖少女的羞耻心。那时,风很大,充当遮羞布的衬衣被刮掉了,就只剩下那件乳罩 *** 裸地在风中起舞,而最显眼的是塞满两个半圆凹陷处的两片黄色的海绵。那海绵是搓澡用的,大概也曾搓过澡,被挖下两个圆形,再被粗针 *** 线钉在乳峰的部位,看上无比寒酸。

男兵们的挤眉弄眼更是将这件事推向了 *** ,我们像一群耗子一样,处在愤怒和羞耻的边缘。郝淑雯发誓要逮到这个让大家难堪的罪人。从下午开始,就有人轮番放哨,等待乳罩主人的出现。十一点多的时候,有人轻轻地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何小曼手里拿着那件衬衣已经走到宿舍的门口。

“站住,这衬衫是你的?”郝淑雯标致的脸上出现一个狞笑。“衬衣下藏着的东西呢?去哪了?郝淑雯的步步紧逼使何小曼流下眼泪,也许是冤枉的眼泪,也许是被穷追猛打即将全线崩溃而求饶的眼泪。

突然一声嚎叫打断了郝淑雯的话。何小曼无词的嚎叫让人刹那之间怀疑她由人类退化成了猿,叫声凄凉至极。郝淑雯被她叫傻了,我们也都傻了。

第六节:我讨厌你们,从你们排挤他开始

1谢谢你愿意接近我

那时候,在军营里,似乎能有一个大家共同排挤的人,是一个极大的乐趣。而何小曼,不幸地成为了这个人。女兵们对何小曼的歧视蔓延得很快,不久,男兵也受了传染。

我至今仍记得1976年夏天的恶热,而我们就在这酷暑中,为八一节排练新舞蹈。舞蹈的 *** ,所有的男舞者要把女舞者托举起来,这时候,所有人都被自己的汗水冲淋着,平时就爱出汗的何小曼看上去油汪汪的。与小曼搭档的男兵朱克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碰何小曼,即使杨老师已经声嘶力竭,他的手依然离小曼的身体有数尺远。

就在这时,何小曼的新搭档出现了,“杨老师,我跟朱克交换位置吧。”是刘峰,从排练厅的窗口,能看见刘峰把何小曼高高地举起,我们舞蹈队里最矮的那一对男女透过玻璃走形得一塌糊涂,但看起来却十分默契和协调。

2再见,刘峰!

在刘峰因为触摸事件离开文工团的前一天晚上,何小曼去宿舍找了刘峰,小曼想帮刘峰做些什么。刘峰搬出一个装满东西的纸箱子,说假如小曼愿意帮忙,就把这些处理掉吧。

她打开盖子,里面装满了标兵证书、奖状和奖品。这每一件以前刘峰珍视的东西,如今都变成了废品。小曼不懂刘峰的痛,以为这样陪伴他,送他最后一程,就可以弥补我们全体的孤立和反目对他造成的伤害。也许小曼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真正理解刘峰善良的人。

那天晚上,其实小曼想告诉刘峰,从那次托举开始,从他的手触碰她的身体、她的腰开始,她就一直感激他。第二年秋天,何小曼也离开了我们,但她一直保存着刘峰的所有奖品。

3何小曼的戏

有一次演出是要献给一批骑兵和军马的,因为以后,战争将不再需要他们,骑兵和军马将永远退役。因为一个女兵的意外受伤给了小曼这次机会,而这一次,是小曼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特殊的一次。

她宁愿在幕后钉钉纽扣、补补袜子,也不愿意接受这次独舞的机会。但小曼最终还是站上了舞台,因为除了何小曼,我们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跳舞的人了。

聚光灯下,团长亲自报幕。他说这个节目是我们专门为骑兵这个最勇敢的兵种创作的,他说这个节目的主要演员何小曼是顶着四十度的高烧坚持站上舞台的。台下掌声雷动,何小曼刹那间成了骑兵团两千人的掌上明珠,大帷幕拉上了,演出结束了,何小曼也倒下了。

当夜,我们奉团长的命令轮流照看着何小曼,因为保护何小曼,就是保护“轻伤不下火线”的形象,保护何小曼,就是在传播首长对骑兵们的抚恤和关怀。那时我们还不知道,骑兵们不服对于他们的发落,正预谋闹事,而挡住那股危险的铁流的正是那支舞蹈,正是一米五八的何小曼。

一连几天何小曼的体温一直不退,也一直不变,恒定在三十九度七。卫生员开始焦虑了,他不得不把小曼送去更先进的医院,也就是这一送,何小曼的秘密被发现了——何小曼是装病。因为何小曼在刘峰被处理下放之后,就对我们所有人失望了。装病的事,让团长压了下来,因为比起何小曼的装病,首长们更害怕骑兵连的造反。

但是第八天,团长在巡回演出总结会上说:“今天也是个欢送会,何小曼同志很快就要下基层锻炼去了,大家欢送她吧。何小曼走了一年后,我们对她的歧视和迫害还依然在进行中,直至中越前线爆发战争,有关于她的坏话才归于沉寂。

第七节:如果可以,我想成为孤儿

1 刘峰重伤

在中越战争中,刘峰差点牺牲,他倒在血泊中被红蚁包围,幸好是密密麻麻的红蚁才让路过的驾驶员看见了他,士兵们救了刘峰,要带他回军队救治,没想到他将车带到第四团,给兄弟部队送弹药,到了之后,他已经昏死过去,还好救治成功,但刘峰伤好之后,谢绝了一切劳模会的邀请。

2英雄人物何小曼

何小曼在基层锻炼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她嫁给了排长,但排长在抗战中牺牲了,她救过伤员,从山谷背回来,走了十几公里路,何小曼火了,成了英雄人物,她被登到报纸上,成了战地天使何小曼,小曼被那些随处可见的“向何小曼同志学习”的大横幅吓坏了,她唯一能想到的抵御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装扮起来。

自从何小曼救了那个男伤员之后,她就被迫从前线上退下来了,人们不允许她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刚参加了一个礼拜战争的何小曼被送到了一个山沟里的医院院部。

那天,年轻的政治部主任接待了她,与她握手的同时,主任把一沓稿纸塞进她的的手里,那是专门给女英雄何小曼准备的演讲稿。小曼的妈妈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少的不能再少,她也几乎没有收到过妈妈给她寄的任何东西,妈妈唯一给她寄过一次京津枣还要让她去黑市给买些老男人壮阳的药。她对妈妈失望了,后来,她无数次被《再见吧妈妈》的歌词吓醒,她感到过分饱胀,却无法消化,也无法呕吐。

第八节: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讨厌偶遇,害怕重聚

1、何小曼精神分裂

后来,小曼患了精神分裂症。那天早上,何小曼打开窗户对着楼下跑操的士兵喊道:“停!让他停!别唱了!”所有跑操的人、打扫院子的人都停下来看着她,她的头发蓬得像一个巨大的黑色蒲公英。“我不是战地英雄,我离英雄差得太远了。”小曼一上午就嘀咕着这么一句话。

后来何小曼住进了精神疾病医院,住院的第五天,年轻的政治主人来了,他是带着噩耗来的,何小曼刚新婚不久的丈夫阵亡了。小曼知道丈夫牺牲是在一年以后,那时她的病情稍微好转。

2、 林丁丁的婚姻

林丁丁既没有嫁给摄影干事,也没有嫁给内科医生,最后经过姨妈说媒,嫁到了北京。丁丁的丈夫王江河是军事科学院的研究生,父亲是前 *** 将军,这满足了丁丁对婚姻的所有幻想。

但是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王家的所有人都嫌弃丁丁,嫌弃她没个正事可做、嫌弃她身份低微,就连平时吃个零食都要被数落半天。后来丁丁决定读函授大学,就是为了争口气。可两月后,就自己放弃了。这使得林丁丁在一次例行的家庭聚餐上又成了众人嘲讽的对象。

让她最伤心的是她的老公也说她:“你哭什么?我还想哭呢,你就不能干一件让我在家里抬得起头的事吗?”而且为了不让家里人在生气,决定离婚。

我调到北京后的第六年,林丁丁扣响了我的门,丁丁穿着军裤,上衣是件红格子外套,脑门光光的,细细的一根马尾辫和她的年龄身份极不相符。她说她离婚了,让我把她的信息发表在一个专长于婚恋的女性杂志上。不久后,收到了郝淑雯的电话。

3、重逢

她还是那个直爽的郝淑雯,张口就说:“你写的是林丁丁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郝淑雯自顾自地发表了看法:假如当时林丁丁从了刘峰,刘峰就不会被处理下放,也就不会上战场,更不会残废,领着二百八十元残废金给剧团看大门。

郝淑雯最终没有摆脱那个二流子“表弟”,跟他结了婚,还生了个儿子。1983年,二流子脱了军装,去深圳做买卖,一年就阔起来了。郝淑雯跟我通电话那次说,她也要跟她家老板去南方了。

等郝淑雯到了深圳给我写信的时候,林丁丁又嫁了人,跟个人出国了。丁丁的现任丈夫随家庭移民到澳洲,兄弟几个开了几家连锁中国快餐店,丁丁当上了现成的老板娘。

1989年10月,我去广州出差,又转火车去了深圳,想见识一下正实现中国人致富梦想的地方,也顺便拜访多年未见的老友郝淑雯。刚出火车站我的包就被偷了,见到郝淑文,她已经发福了,听了她一路的抱怨,到了他们家的别墅。我们聊了很多,后来聊到刘峰,郝淑雯告诉我,她在海口见到了刘峰,请他吃过一次饭,借过钱给他。

4、刘峰的现状

那时候,刘峰在书商手里批发图书,再单手驾驶三轮车,把书送到各个摊点。他碰到郝淑雯那天,正好在白沙门公园门口的最大摊点被查封。

郝淑雯是循着那山东口音看见刘峰的。刘峰穿着一件翻领短袖,胸前带几道彩色的条纹,在洗浴房大门外的灯光下,一只假臂很明显。那只塑料材质的假臂已经老化,一个小洞眼就在肘部,像是烟头烫的。郝淑雯眼睛一热,叫了刘峰一声。

第二天,郝淑雯打电话约刘峰见面,刘峰还是前一天的装束,但翻领短袖被洗过也烫得很挺。刘峰在老家成了亲,妻子是长途汽车上的售票员,他到海口的第一年,妻子就跟人跑了。长途汽车上认识男人的机会多,哪怕其他条件不如刘峰,但至少四肢健全吧。

两人分手前,刘峰吞吞吐吐,憋红了脖子,向郝淑雯借钱赎回那辆被城管收走的破三轮车。

后来,刘峰就消失了。郝淑雯用六百块钱,从刘峰的邻居嘴里买到了消息。那女人说刘峰只在那里住了三个月,是跟着小惠搬来的,小惠是刘峰的女朋友,早些时候是个发廊妹。开始刘峰生意不错,刘峰养了小惠两年,教她知识和手艺,后来刘峰生意赔了,小惠又偷偷联络原来的客人,刘峰便翻了脸,走了。

5、郝淑雯的自责

郝淑雯听完消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劝自己不要难过,人人堕落的海南还算没把雷又锋彻底堕落进去,他不大成功地教育改造了一个 *** ,至少让那个叫小惠的女子,从良了两年。

“我觉得我好像欠了刘峰似的,我们干嘛要那么对他啊?”郝淑雯有些难过。是啊,我们干嘛要那么对刘峰呢?真的是为了林丁丁吗?

在郝淑雯的别墅里,我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红楼里那群浑浑噩噩的青春男女。我至今仍记得郝淑雯那晚说的话:“看到他的假肢,还破了个洞,心里挺堵的,想不出那个洞是怎么弄的,是他自己拿烟头烧的,还是别人?

我那天请他吃饭,我到得早,老远就看见他骑着单车来了,一只手握把,假手搁在裤兜里,车骑得飞快,骑过去又骑过来,可能是不敢确定我会请他到那么豪华的地方吃饭。他一只手,把单车骑得飞快。他走的时候,不知道我一直在他背后看他......”

第九节:有些话,只有醉了才敢说

1小惠

2000年,我来海口办事,那是十月,晚霞已收,岁月静好。我来到郝淑雯提到的发廊云集的一带,打听着刘峰的消息,而从那些人口中讲出来的关于刘峰的故事中,主语却都是另外一个人——小惠。

听一个河南老板说,过去有个独臂老板 *** 过小惠,后来小惠就离开了发廊。再后来,独臂老板破产了,小惠从老板那儿得到了点钱,做了高鼻子、双眼皮,成了升级版,生意只做五星级的客人。

我意识到,刘峰借郝淑雯借的那一万块钱不是去赎车,而是赎他自己的。他把那一万块钱给了小惠,就从小惠身边抽身离开了海边渔村的 *** 根据地。后来,小惠攒了一笔钱,在四川老家的镇上买了房,当上了单亲妈妈,供女儿弹钢琴、上贵族学校。

2郝淑雯的饭局

我到北京定居以后,郝淑雯偶尔会打电话给我,但一般都是发生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股票跌了或者跟老公离婚了。二流子到底不安分,赚的钱一半拿去赌,一半用在若干个小三身上。

郝淑雯跟他打了十年,落下二流子在北京的两套房,她租一套,住一套,不算富有,但也足够衣食无忧。

我又一次从郝淑雯的电话中得到了刘峰的消息,刘峰从南漂改成了北漂,在北京,给他开旅游公司的侄子做饭、打扫办公室。办公室白天办公,晚上一张折叠沙发拉开就是刘峰的床。郝淑雯建议我们叫上刘峰,聚一聚。

聚会地点是郝淑雯家,日子定在星期六,我一进门就被人一把抱在怀里,那人居然是林丁丁。我看见伏在我肩上的头烫着满满的小卷,丁丁的头发脱落得只有这七十岁的发型可以选择了,她的脸还很嫩,眼睛也一如既往的清澈。

我小声地向郝淑雯打听着丁丁的情况,林丁丁离婚了,在国外给人当了几年保姆,最后找的这份工作不错,帮一个香港富豪看空房子。

丁丁比过去直爽了,几乎成了个泼辣的女人。“不就是说我吗?干嘛还躲着说!”放下了豪门梦的包袱,也破碎了歌唱家的梦想,如今的林丁丁,是彻底解放了的林丁丁。凉菜上桌时,来了电话,郝淑雯对着电话笑着说:“告诉刘峰,别为那一千块钱,躲着不见面呀!”电话是刘峰侄子打来的,说刘峰感冒,今天不来了。而刘峰过去向郝淑雯借的那一万块钱,用十年时间还上了九千。

3 酒后吐真言

那天我和郝淑雯辗转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刘峰,他家里、他上班的地方,甚至他现在的女人家里,都没有刘峰的影子。

但每一个地方,我们都能从别人口中得到一些关于刘峰的消息,而这消息,尽是坏消息。刘峰并没有感冒,他生病了,是肠癌。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刚听到这两个字时的心情,也不知道那一瞬间在郝淑雯心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念头,我只知道,她的车越开越快,下肚的酒也越来越多。

“我们都是刘峰的背叛者对吗?我们当时怎么就那么爱背叛别人呢?那时候怎么就能那么操蛋地把背叛当正义呢。”郝淑雯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她不止一次地恨当时那个批斗刘峰的自己。

“我背叛你的时候,也觉得满腔正义。”郝淑雯看着我,继续说道:“我把你写给少俊的情书交给领导的时候,感觉好着呢。我为了拿到情书,故意勾引了少俊,我勾引他就是为了搞清你,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都觉得你是个怪胎,你是诗人的女儿,诗人本身就是怪胎。”

第十节:原来爱情真的和时间没有关系

1老友

一个月过去了,我又去了趟刘峰的现在的女朋友沈老师家,这一次,开门的竟是刘峰。

刘峰带着棒球帽,一身运动装,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灰白的:皮肤、心境,都褪了颜色,不甚新鲜,些许惨淡。见面的第一秒,他是羞涩的、难堪的,自以为躲藏得那么好,可还是被我找到了。

他把我让进屋,屋里的装饰古老又简单,一对米色的布沙发,带玻璃拉门的五斗柜,简陋的茶几上放了一个茶盘和六个玻璃杯。我拿出一盒西洋参和一小袋虫草,放在茶几上,我的皮包里还有个信封,里面有三万块钱,我会在离开前悄悄塞到什么地方。

我向他说起那次他缺席的聚会,“你没去,丁丁挺失望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了。听完,刘峰笑了一下。“春天,我在王府井看到你,刚要叫你,又找不着了。”“我躲着你呢。”刘峰还是笑笑。“人得了大病,跟过去的熟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医生说了,没有复发也没有转移,挺过五年就算安全了,现在是第三年。

2依然爱你

后来他又突然问我,丁丁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记得刚才告诉他了,过得还行,现在是一个人,给富豪看空房子。我没有等到那个教 *** 舞的沈老师回来,便起身告辞。临走前,我给刘峰留下了我家住址,他掏出老花镜,看了好久才辨认出来。

我开着车,突然意识到,他那么高度数的老花眼,一定没有看清我手机上的照片,但他当时为什么不戴眼镜呢?他不想看清楚林丁丁吗?也许,他真的不想。他不想看见一个多了许多肉、少了许多头发的林丁丁,他不愿意她变、不愿意她老、也不愿意她不好看。那一刻,我哭得那么痛......

3再见,再也不见

我在香港开会的第三天,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刘峰先生于2015年12月23日凌晨4点26分在北京武警总医院病逝。”

刹那间,我不知道这个刘峰先生是谁,跟我战友了一场的刘峰,一辈子也没人叫过他先生。我不敢相信, *** 。两个月前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真的是怕吓着我,没跟我说实话。

夜里十二点多,我接到一个女人的来电,对方自称姓沈。但我马上觉得,这个姓沈的女人绝不是陌生人,我们一定认识。那种熟悉是从遥远的少年时代散发而来的,就在她跟我说再见的刹那,我平淡地说:“是小曼吧?”“嗯,是。”

我以为活到今天,已经不会再有让我意外的事情了,而刘峰和小曼,用四十年时间向我们揭示了这份意外。我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想起了小曼对刘峰生命终点的描述:他没有痛苦,没有留恋和不甘,他在进入弥留的昏迷前睡眠很多,是那种死寂的药物睡眠。那昏迷持续了两天,直至死亡。

4你好,小曼

追悼会前一天,我见了小曼。老了的小曼似乎比年轻时候好看了,也许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关好看的标准变了。她的黑皮肤、小脸盘、曾经被看作奇葩的浓密纱发,现在都被认为是好看的。

在小曼的两居室客厅里,那张有些简陋的写字台,被布置为灵台。灵台上刘峰的照片是四十年前的,照片里的刘峰好年轻啊,我看着照片,为自己流不出眼泪而焦虑。其实,小曼也没有哭,也许她的眼泪在逆向地流淌着,流向心的方向。我到今天才知道,当年小曼的精神失常不单单是被劳模的压力诱发的,在那之前她就有些精神恍惚了。

曼住精神病院的三年,看望她的一共三个人,而刘峰是其中一个。后来小曼从歌乐山精神病院出了院,找到了转业回乡的刘峰。刘峰和小曼就从那时取得了联系。

5葬礼

刘峰的追悼会设在医院的灵堂,收到通知的人只有刘峰的女儿、侄子、侄媳,小曼和我。因为刘峰的侄子和侄媳堵在了路上,所以原定于下午两点的追悼会并没有按时举行。

小曼在她的悼辞里写了什么,我已经无法知道了,但我知道,小曼手里的那三张纸一定是凄美的,暗示着她几十年来对刘峰难以启齿的表白。一九七七年那个初秋,在他把手搭在她的腰间的时候,她就爱上他了。

灵堂里除了我献上的花篮之外,小曼摆满了冬青树枝。

四十年前,我们红楼的四周,栽种的就是冬青,无论冬夏、无论旱涝,叶子永远肥绿。小曼第一次见到刘峰,他就骑着自行车从冬青甬道那头过来,一直骑到红楼下面。

那是1973年的四月七号,成都有雾——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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