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清澈的爱,永留天地
陈巧钗
新年前夕,聆听习主席发表的2022年新年贺词。其中那句“‘清澈的爱、只为中国’的深情告白”,让泪水瞬间湿润了我的眼眶……
我的弟弟陈祥榕牺牲已1年多,我仍然接受不了他已经永远离开妈妈和我的事实。他是军人,我理解他的使命与担当。但作为他的姐姐,在我眼里他只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18岁的他,为捍卫国家领土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弟弟能有这样的举动,妈妈和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尊老爱幼、懂得感恩、坚强乐观的人。
陈祥榕入伍前,与姐姐陈巧钗的合影。
妈妈常说,她怀弟弟时,肚子比身边其他孕妇大得多,一度让她以为是双胞胎。弟弟常在妈妈肚子里翻江倒海,弄得妈妈苦不堪言。妈妈说,这孩子出生后一定是个“小霸王”。弟弟出生后,我看着他安静地躺在妈妈怀里,闭着眼睛,长长卷翘的睫毛连着眼皮一动一动的,鼻子上有一些白色的小点,粉色小巧的嘴巴“吧嗒吧嗒”地动着,软软糯糯的样子可爱极了。我当时便暗暗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好好爱这个小家伙!”
弟弟会走路后不久,爸爸妈妈就带着他离开福建老家,去湖北做生意。爸爸妈妈的工作是把散户种植的香菇收购过来,粗加工后再卖出去。他们有时候忙起来没时间照顾弟弟,就把弟弟反锁在家里看电视。弟弟也特别乖,他会安安静静待在家,不哭也不闹。房东阿姨开了一间小卖部。弟弟再长大一些时,就会一边玩一边帮她照看店铺。房东阿姨对弟弟说,喜欢吃什么可以自己拿。但弟弟从小就受妈妈教育,别人家的东西不能拿,喜欢什么就告诉爸爸妈妈。他从不拿店里的东西吃,有人来买东西了,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叫阿姨。阿姨也特别喜欢这个从远方来的孩子。
后来,爸爸妈妈到海南承包了芒果园。弟弟也被送回了老家,和奶奶、我一起生活。尊老爱幼是妈妈常挂在嘴边的话:“奶奶年纪大了,自己能做的事要自己做,要听奶奶的话,做个好孩子。”家里炖鸡汤时,鸡胗被视为最有营养的部分,弟弟一定会把鸡胗给奶奶吃。堂弟比弟弟小两岁,两兄弟形影不离。妈妈常跟弟弟说:“你是哥哥,要懂得照顾保护弟弟,你的玩具和零食也要跟弟弟分享。”弟弟一直是这么做的,有好吃的、好玩的先让给堂弟。
我读高三那年,爸爸患上了癌症。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就离开了我们,留下刚在福州上大学的我、正上初中的弟弟,还有因为高昂医疗费被掏空的家。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妈妈也面临一个抉择:是继续到海南,还是留在老家?爸爸离开后的家是急需钱的。这时,远在海南的舅舅提出和妈妈一起承包芒果园,各项成本先由舅舅垫付。面对舅舅的帮扶,妈妈最终还是决定留在老家。她告诉舅舅:“虽然去海南可能会挣到更多钱,但是祥榕正上初中,正在叛逆期,我要留在他身边。”那段时间,妈妈早出晚归打三份工,上午在超市做售货员,下午到市场帮人卖米粿,晚上还会到米粿作坊帮工。对于妈妈的苦心,弟弟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一心认真学习,一放学就回家帮妈妈干家务,还时常宽慰我不要担心家里。年幼的弟弟力所能及地关心着妈妈和我,全力以赴地考上了高中。
在妈妈、弟弟的支持下,在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下,我顺利大学毕业,留在福州,成为一名实习律师。一天,很少袒露内心想法的弟弟突然说他想去当兵:“我从小就想当兵,以前年龄不够,现在我达到年龄了,我看到学校里的海报和宣传标语,今年征兵已经开始了,我想报名!”妈妈和我看着弟弟坚定的目光,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都很欣慰。妈妈说:“当兵是很光荣的事,我们无条件支持你!”终于,弟弟通过自己的努力,顺利通过征兵考核。去部队前一晚,家里为弟弟举办了欢送会。席间,弟弟穿上新军装,光着脚丫,站得笔挺,恨不能再高出我一大截,以显示他能保护妈妈和我的小男子汉气概。这有趣的一幕还被妈妈拍了下来。弟弟当兵走后,我们还时常翻看这张照片。
弟弟到部队后,一有使用手机的机会,就会给家里打电话。每每问及他辛不辛苦时,他总是说不用担心他,一点都不辛苦。有一次,我刚刚做完一个小手术,因为麻药不起作用,术后躺在病床上,疼得眼泪汪汪的。堂姐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了弟弟。弟弟看到照片后,打电话过来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突然觉得心里暖乎乎的,心想:这个“小屁孩”真的长大了。
弟弟入伍后第一次领到津贴4100元,寄给妈妈2000元,寄给我2000元,还叮嘱我要把钱拿一部分给奶奶。我问他:“你把钱都给我们了,100块你怎么够用啊!”弟弟满不在乎地说:“哎呀,我这边都不用花钱的,100块够了。”直到后来,我才从弟弟战友口中得知,弟弟并不是不需要花钱,而是不舍得花钱。
最先收到弟弟牺牲消息的是在老家的叔叔。那时,妈妈正在海南工作。叔叔怕妈妈着急,打电话轻描淡写说家里有急事,要她乘坐次日一早的航班回趟家。在妈妈的一再追问下,叔叔谎称是弟弟在训练中受了伤,需要我们去新疆陪护。妈妈这才松了口气,打电话让我次日也到家。那是一个煎熬而漫长的夜,我一直默念着弟弟一定没事。但现实是残酷的。次日,先妈妈一步到家的我,从叔叔那里得知了真相。急匆匆走进家门的妈妈,看到我泪流满面,瞬间明白了一切。妈妈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晕了过去。
到家第二天,来接我们的弟弟战友到家里探望妈妈,妈妈又悲伤得晕了过去。第二天,我们就坐上了去弟弟单位的航班。一路上,我还是不愿相信弟弟牺牲的事实。直到看到弟弟躺在冰棺里,我才相信,弟弟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一位首长问妈妈:“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满足。”妈妈却摇了摇头说:“我儿子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没什么要求。我只想知道他战斗时,勇不勇敢?”
从弟弟的遗物里,妈妈和我看到弟弟两封未能写下去的信,每次写下“亲爱的妈妈”便停笔。弟弟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妈妈说吧,无言的告白,写就永恒的深情。后来,其中一封被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收藏。
现在,我有时还能在清晨听到妈妈的哭声,晚上听到她一遍一遍播放着弟弟战友们写弟弟的歌曲《榕儿》。妈妈常说:“不管是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做出和榕儿一样的选择。”有时,当着我的面,妈妈也会自我安慰:“就当你弟弟还在部队当兵吧!”
弟弟的牺牲,成为妈妈和我无法治愈的伤痛。曾经活蹦乱跳的他化作牌匾、证书和奖章。但我为弟弟骄傲,他那么年轻就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并且最终牺牲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清澈的爱、只为中国”,弟弟做了每一名中华儿女都会做的事。
如今,我也以弟弟为榜样,身着“孔雀蓝”成为文职方阵的一员。身在军营,当那些与弟弟年龄相仿的战士日渐成为我熟悉的战友,当一次次看到他们朝气蓬勃、奋勇向上的模样,我开始理解弟弟那份“清澈的爱、只为中国”背后的家国深情……
来源:《 *** 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