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原创小说连载《放飞蓝天之★秋》
304粉墨登场（二）汪静雯198703
在汪静雯看，董建昌唱得不怎么好，不但是没法跟专业的比，就是在业余的这些人里，董建昌也不能算是唱得好的。但是董建昌特别会来事儿，每次见面都跟汪静雯老师长老师短的。在汪静雯的心里，就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
上海京剧院的几个剧组在排练的时候，经常有人请假，参加排练的演员就会觉得不得劲。演员试唱的时候，需要有人搭个腔，可是搭腔的没来，演员还怎么唱呀。演员练习身法的时候，还经常需要有人跟着跑龙套，跑龙套的没来，演员也没法练。剧组里就有人来找汪静雯，让她联系几个票友，可以到剧场来看排练，需要补缺的时候，就让这些看热闹的票友上。
汪静雯去跟那帮业余爱好者一说，还真有人响应。这些人都是非常喜爱京剧的，能去剧场里看专业演员排练，他们还觉得挺荣幸的。没用汪静雯说，这些爱好者凑到一起，自己就拉出了名单，说这些人才有资格去剧场里看排练，不能谁想去就去，其它人是没这个资格的。
本来交到汪静雯手里的名单上没有董建昌，因为董建昌给汪静雯留下的印象一直挺好的，所以汪静雯就把董建昌加上了。
有一天，汪静雯轮到去董建昌他们这个公园了。早上唱完了，大伙儿一起往公园大门走的时候，有两个人在汪静雯身边说着话。他们说的是，唱花脸的老董今天怎么没来呢？他不是要办一个新公司吗？我有一个亲戚想去这个新公司，还想让老董看看行不行呢。
汪静雯也是闲着没事，就随口问问，老董要办一个什么样的公司呀？这个公司想找什么样的人呢？这几个票友说，他们也说不准，汪老师要是感兴趣，还是得去问老董。
汪静雯下次见到董建昌，就提起了这件事。董建昌问她，想来新公司的是什么样的人。汪静雯没想过帮董建昌找人，董建昌这么问，她就顺嘴说了，你看我行吗？我这样的在你的新公司里有能干的活儿吗？
汪静雯随口说的一句话，她自己都没拿着当回事儿，董建昌可是上心了。隔了一天，董建昌就找到京剧院来了。
董建昌详细地给汪静雯讲了，他是怎么给汪静雯尽力的，还惊动了北京总部的大老板呢。是大老板说的，汪静雯可以来这个新公司做人事工作。董建昌还吓唬汪静雯，说人事工作很难，怕汪静雯受不了这个累。在汪静雯的印象中，人事工作没什么难的，上海京剧院管人事的那个人，不就是写写材料吗？真正的权力都在大领导手上，他就是个跑腿干活的。就算人事工作有难度，难度也在大领导身上呀。汪静雯这时候想的是，这个人事岗位她还看不上呢，到一个私营的小公司去做人事工作，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呀。
董建昌给她出主意，让她先不要到处去说这件事。等春节以后公司成立了，汪静雯过去看看，到时候再定。汪静雯觉得这样也行，连庙门还没见着呢，就嫌神仙不灵验，是不是也不好呀。
春节以后，汪静雯就按照董建昌通知她的日期去了五角场。到了蓝天公司，汪静雯才知道，原来董建昌就是这个分公司的总经理。汪静雯平时就觉得董建昌像个大领导的样子，也知道董建昌原来是市商业局的局长。汪静雯想，如果她来这个公司上班，还是管人事，那就是给董建昌跑腿干活儿呗？上海京剧院就是这样的，管人事的那个人，就像是院长的私人秘书一样，整天围着院长转。
汪静雯到了蓝天公司，就认识了孙淳，知道了孙淳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蓝天公司里，叫行政总监。这个孙淳可真厉害，刚认识就让汪静雯领教了他的博学多才。
孙淳简单地介绍了在蓝天公司做人事工作的工作内容，然后孙淳对汪静雯说，你原来没做过人事工作，开始的时候不要着急，先试着做做。有困难或者疑问，咱们可以一起讨论。
孙淳竟然知道汪静雯唱过黛玉葬花，可能是董建昌告诉他的吧。人事工作谈了不长时间，孙淳就和汪静雯谈起了京剧，谈起了黛玉葬花，谈起了林黛玉的人物特征。给汪静雯的感觉，孙淳和那位红学家差不多，也是对红楼梦研究得很透彻，对林黛玉这个人物都分析到骨髓里去了。
孙淳还借给汪静雯一本书，是红楼梦人物论，作者是王昆仑。这本书是繁体的，汪静雯看着还有些不习惯。孙淳说，你要做的是人事工作，就要研究公司里的所有员工，跟你唱黛玉葬花就不一样了。那时候你只研究一个林黛玉就够了，现在不行了，你还要研究各种不一样的人。你就从红楼梦里面的几个主要人物开始研究吧，这些人和林黛玉之间或明或暗地都有关联，你研究起来可能更容易一些。
按照孙淳的讲解，蓝天公司的人事工作里，工作量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是编写员工评价。汪静雯按自己的理解，试着写了一份对董建昌的评价。她先拿去给董建昌看了，怕她写的内容里有让董建昌不高兴的说法。董建昌看了以后，觉得汪静雯写得挺好的，对董建昌的夸奖是适度的，阿谀奉承的痕迹还不算明显。董建昌就让汪静雯再给孙老师看看。董建昌还提醒汪静雯，说人家北京来的都叫孙老师，汪静雯也应该这么叫，别再叫孙总了，显得对人家大学教授不够尊重。
结果孙淳看了这份评价，却是摇头的。
第一，那些空洞的赞美尽量不要写在里面，蓝天公司要的是真实的评价，还要根据这份评价调整这个人的任务种类呢。那些空洞的赞美，安在谁身上都行的，就起不到这样的作用，所以不写进去也罢。还是多写点脚踏实地的内容更好，要突出这个人的特征，突出他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第二，我借给你的那本书开始看了吗？你看看红楼梦里曹雪芹是怎么写这些人物的，再看看王昆仑是怎么做人物分析的，是不是金陵十二钗个个都不一样啊。你试着跟曹雪芹学学行吗？咱们上海分公司现在就有三十几个人了。照你现在这样的写法，你能写出三十几份不一样的员工评价吗？
第三，你回忆一下，你唱黛玉葬花的时候，和越剧演员唱的一样吗？不是剧种和唱腔的区别，是你扮演的人物特征，在你表演的细节里是怎么体现的，是不是里面掺杂了很多你对林黛玉这个人物的理解呀？这是对的，比如对董总这个人，我的看法就应该跟你的不一样，因为我原来对董总不了解，这几天刚刚认识，刚刚有过一些接触，所以我的看法可能就会肤浅一些。听说你认识董总好几年了，你对董总的看法就会更深刻一些。
孙淳说，让你写员工评价，就是要对不同的员工做出不同的评价，对同一个员工也要做出与别人不一样的评价。你写的员工评价里，有了你自己独有的观点，又体现了这个员工本身的特点，你就成功了，你写的员工评价就有了价值。
听了孙淳对她提出的要求，汪静雯觉得这份工作还真是挺难的。自己还是得像研究林黛玉那样，研究其他人。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投入进去才行呢。
汪静雯与人交流是没有障碍的，她很快就熟悉了公司里的几个同事。有业务部门的，也有财务和行政的。她就开始研究这些有过一些接触的同事，试着把每个人的特征写出来。
汪静雯的爱人文笔很好，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笔杆子。汪静雯晚上回家，就把自己试着写的员工评价给爱人看了，让爱人给她提些意见。爱人还真是不客气，认真地看了以后，就对汪静雯说，她写得不够正规，脂粉气太浓，当小说看还差不多，作为单位的正规文件就有点儿戏了。
到了公司，汪静雯又拿这些员工评价去给孙淳看。孙淳看了，还挺满意的，他说，至少汪静雯的努力方向是对的，就应该照这样写下去。汪静雯就把爱人的意见对孙淳说了，还说自己准备再练练写正规文件的写法。孙淳一听就急了，说蓝天公司又不是国家机关，讲究那些条条框框有什么用呀？你这样的写法，不正是你自己的特征吗？蓝天公司的领导要看的，就是这个员工的真实情况，就是你汪静雯的真实看法。
孙淳还分析了汪静雯这样的写法是怎么来的。汪静雯是唱青衣的，除了林黛玉以外，还对其它剧目里的旦角有过一些研究，当然写出来的文字里就会带出脂粉气了。最近几天，汪静雯应该还认真地读了王昆仑的红楼梦人物论，因为汪静雯的语句和用词已经带上了王昆仑的味道。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顺理成章的。如果汪静雯非要别这个劲儿，非要把自己的这些特征改掉，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汪静雯听着孙淳长篇大论的分析和论述，就听得呆住了。这位孙老师还真是不一般，他这不就是在研究我汪静雯吗？研究我汪静雯的特点和造成这些特点的原因吗？我就应该跟这位孙老师好好学，争取学到一些研究人，分析人的方法。还要学着去理解被研究的对象，真心实意地去包容被研究对象的特点。即使有些特点自己还不能接受，也要尽自己的努力去理解，去包容。
短短的几天时间，就让汪静雯喜欢上了蓝天公司的人事工作。面对挑战，汪静雯是不会退缩的，迎着困难上，自己的人生才有价值呀。这时候，在汪静雯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结论，她要从上海京剧院辞职，看来是在所难免了。
有一天，孙淳来找汪静雯，兴奋地对汪静雯说，他发现了一个跟汪静雯很像的人，是沈阳分公司主管档案的，叫韩雪。孙淳在和韩雪通电话的时候，发现韩雪说的话里，好几处都跟红楼梦这部小说里的句式相同。所以孙淳判断，韩雪一定是看过很多遍红楼梦了，而且看得很认真，很投入。所以韩雪才会在平时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用到红楼梦里面的句式。
汪静雯听了，心里也是很兴奋的。能听说有自己的同类，与自己有着相似的特点，尤其是这个特点在普通人里还是不多见的，当然让人兴奋了。通过这件事，还说明一个问题，自己的特点是可以坚持下去的。我就是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有自己鲜明特点的人。
其实，汪静雯的研究对象，也就是上海蓝天的三十几位员工，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特点的。比如楼下零售部的一帮人。刚开始接触的时候，觉得他们都差不多，干的都是一样的活儿，说的都是一样的话，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呢？时间长了，接触的次数多了，汪静雯就看出不一样了。
这里面有的人性格偏内向，一般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只有接待客户的时候，才看起来主动一些。也有的人性格偏外向，每次看到汪静雯都主动打招呼，接待客户的时候，倒看起来稳重一些。
有的人对计算机很精通，一般看不到他摆弄，但是说起技术问题的时候，却能说得头头是道的。也有的人，原来对计算机了解很少，一有机会就想伸手摆弄摆弄计算机，别人摆弄的时候，他也会很用心地去看。
有的人自信心很强，跟客户谈价格的时候，就能咬住价格不松口，他认为这个价格客户能接受，所以就没必要再降了。也有的人自信心就没那么强了，客户问他能不能再降的时候，他就会犹豫。你都犹豫了，客户还能在这个价格买吗？客户肯定会让你再降一些的。
上海分公司举行开业庆典的那个晚上，大家是一起从公司步行去的。到了包房里，菜也摆上桌了，酒也倒杯子里了，但是不让动，说是要等领导。汪静雯看着，只有董建昌一个人没到，其它领导都到了，她就以为是董建昌架子大呢。同桌的人告诉她，大家要等的领导不是董总，是从北京来的，比董建昌官还大的领导。
等了很长时间，大领导才到，原来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小姑娘开始讲话，汪静雯才听明白，原来她是这个公司的老板娘。老板娘讲话，和一般的领导完全不一样，汪静雯在经典剧目里找找，就找到了原因。原来老板娘的讲话里，透出来的是匪气，土匪的匪。跟孙淳身上的学究气完全不同，这个蓝天公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公司呢？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有呢？（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