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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前去采访沃霍尔的人至少是对他抱有好奇;实际上,大多数人都对他着迷,而几乎所有人都是他的拥趸。但是乔治·格鲁斯金和《视野》这本南非出版物的编辑成员前去采访,却是为了证明安迪·沃霍尔像他们所认定的那样,是个欺世盗名之徒。然而,沃霍尔却在很大程度上化解了格鲁斯金的敌意,以至于在这篇访谈接近结尾的地方,格鲁斯金评说道:“你的谦逊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太多取得了名望或财富的人都会表现得有些自以为是。”沃霍尔赢得了他的好感。

1970年代早期对于安迪·沃霍尔来说是一个转折阶段,他从1960年代的波普艺术家变为了1970年代的富有的企业家。维克多·博克里斯写道:“安迪从艺术界跨入时尚界。这一改变反映在他的新造型上。他的黑色皮夹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丝绒夹克、欧洲设计的时尚的西服套装、领带和贵价高跟皮靴,尽管皮靴总是和牛仔裤一起穿。‘每个人都重新开始穿漂亮衣服,’他对杜鲁门·卡波特说,‘嬉皮造型真的已经不复存在了。’”(Bockris, 347)

其他事件也对这一时期有所塑造:他的母亲1972年过世了,此前她曾在纽约长期和沃霍尔同住;他1960年代的画作价格在拍卖中飙涨;他的肖像订件生意大获成功(一幅肖像要价两万五千美元,同 *** 像每追加一幅不同颜色的版本则多加五千美元);他以《 *** 》(Mao)系列重返画坛,受到了广泛的关注;他的电影制作事业继续高歌猛进:《垃圾》(Trash)、《反叛的女人》(Women in Revolt)、《热》(Heat)和《爱》(L’Amour)——这还只是在1970至1972年间制作的电影中的一部分而已。

本篇访谈是在联合广场西33号的“工厂”做的。

——本书编者

《我将是你的镜子》,作者: [美]安迪·沃霍尔 著 / [美]肯尼思·戈德史密斯 编,译者: 寇淮禹,版本: 一頁folio|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3年1月

安迪·沃霍尔——波普艺术家,疯狂的电影制作人,纯正的、三重蒸馏A级的20世纪怪咖;在我们这个以颂扬放肆的暴发户而闻名的时代里,他是所有神童中最为古怪的一个。

沃霍尔最初大获成功,是靠了他那新“艺术”形式——以饱满的色彩给金宝浓汤罐头画肖像。这一完美的复制,连最细微处都分毫不差。在这之后,他转而开始处理更为伟大的事物:以原始大小复制的布里洛肥皂百洁布包装箱。每一件他要价两百兰特,而且还真有人掏钱。

那些“漂亮的人儿”将他拥入怀中,他成了一位受着顶礼膜拜的要人。他看起来像是精神恍惚的怪咖也不打紧:他是与众不同的,他是“入时”的。

之后,在1960年代中期,安迪·沃霍尔凭借他那丁零当啷的才华转向了电影制作,而追逐时髦的无聊人士连跑带颠地匆忙赶来,要看看他们的安迪宝贝儿给现代电影带来了什么东西。

没带来太多东西。他的大部分电影作品都业余而粗俗。基本上,一部沃霍尔电影意味着一件让人头脑发昏的无聊之事。

他重要的“史诗”之一——《帝国大厦》——片长八小时。为了拍摄这部杰作,沃霍尔训练了他的摄影机,使其可以对准那座摩天大楼,之后他让机器自己运转。拍摄角度始终没有改变。他的另一部电影《睡觉》,片长也是八小时。它展示了一个睡觉的男人。再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十三位美丽的女人》(13 Beautiful Women)这部电影,沃霍尔用了十三个女人来拍。每一个女人都被要求不要说话。每一位都只被要求看着摄影机镜头。影片时长一小时。

这就是安迪·沃霍尔的绝顶天才。在纽约一栋废弃的仓库顶楼经营着,他管那里叫做“超级明星工厂”。

关于他的私生活,人们所知甚少。他住在第九十街上的一栋有六个房间的公寓里。他的母亲,一位捷克人,和他住在一起。同住在那里的还有他当下的玩伴,一位性别模糊难定的人物,顶着个奇异的名号——林稀(Silva Thins)。

沃霍尔一直以来都喜欢避开公众的目光。这篇访谈肯定会是所有曾经写就的访谈中最为古怪的一篇。

格鲁斯金:在你的艺术活动和电影制作之外,我对于你的私生活、你的爱好和嗜好感兴趣。换句话说就是,你的生活和生活方式。

沃霍尔:哦,我们正在给两部片子收尾。一部叫《别担心》(Don’t Worry),另一部叫《热》。我想有一部会送去达拉斯电影节,另一部会去戛纳。我们还在为女装设计师伊夫·圣罗兰写一部名为《恶毒》(Vicious)的音乐剧。

格鲁斯金:由你来写音乐吗?

沃霍尔:不,我写故事。我们正在争取请勒纳和洛伊(Lerner and Loewe)来写音乐,不过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我们觉得“地下丝绒”也还行。

林稀走过来。他/她坐在沃霍尔旁边。

沃霍尔:林稀将会出演《恶毒》,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女孩爱上了一个正在变为女孩儿的男孩儿的故事。所以她现在正在为角色做准备。

格鲁斯金(对林稀):所以实际上你是个女孩儿。

林稀:不是。

沃霍尔:她是一块马赛克。

格鲁斯金:马赛克?

沃霍尔:性别的拼贴。他尚不确定他是什么。

格鲁斯金:换句话说,是直流电-交流电(双性的)。

沃霍尔:不,不是直流电-交流电。他不会穿女孩儿的衣服,不过他涂口红。

格鲁斯金:如果我们可以暂时放下娱乐业的话题,我想问你一些私人问题。你的私生活是怎样的?

沃霍尔:我和一个异装皇后住在一起。我觉得告诉你这个也就够了。你知道异装皇后是什么意思吗?

格鲁斯金:当然。(一个看起来像是漂亮女人的异装癖男人。)但你过去是和你母亲同住,不是吗?

沃霍尔:哦,是啊,她住附近。

纪录片《安迪·沃霍尔:时代日记》剧照。

格鲁斯金:如果我可以探问一些非常私人的话题的话:你过什么样的生活?你的每一天是如何开始的?你几点起床?你是夜猫子吗?还是说你的日常起居并没有固定的模式?

沃霍尔:你最后这点算是说对了。

格鲁斯金:换句话说,你在过着不规律的生活。毕竟,如果你不是想要这种生活方式的话,你肯定就去做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了。

沃霍尔:我觉得朝九晚五的工作是有价值的。

格鲁斯金:但你才说过你没有一个固定的日程安排。

沃霍尔:我力图有。

格鲁斯金:好的,我明白了。那么你每天早上几点起床?

沃霍尔:八点。

格鲁斯金:起床后做什么呢?锻炼?慢跑?

沃霍尔:不。

格鲁斯金:也就是说你发现要想动起来有点儿困难,对吗?

沃霍尔:对。

格鲁斯金:你早饭吃什么?

沃霍尔:就一杯茶。

格鲁斯金:就茶,没别的了?

沃霍尔:还吃几片维他命。

格鲁斯金:你怎么喝茶,放柠檬还是牛奶?

沃霍尔:我喜欢放牛奶。

格鲁斯金:你只喝一杯?

沃霍尔:一杯。

《安迪·沃霍尔的哲学》,作者: [美] 安迪·沃霍尔,译者: 卢慈颖,版本:理想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1年7月

格鲁斯金:之后做什么?

沃霍尔:我讲电话。

格鲁斯金:商务电话?

沃霍尔:不是。我把电话录下来。

格鲁斯金:为什么?

沃霍尔:就……呃……(他耸了耸肩)。

林稀:我们叫点儿冰激凌吧!……(他/她走掉了)。

格鲁斯金:你喜欢冰激凌吗?

沃霍尔:本来是喜欢的,后来我看了它们是怎么制作的,里面会放很多糖。

格鲁斯金:你不赞成吃太多糖?

沃霍尔:哦,我大多数冰激凌都是在一家固定的餐厅吃的。昨天报上说,巡视员在四百家餐厅里都发现了老鼠屎。你能想象在这样的地方吃冰激凌吗?

林稀:为什么不跟他说说我关于戏剧的点子?

沃霍尔:嗯,对。林稀有一个好点子。我们会在百老汇的舞台上举办派对。它看上去会像是一场戏,不过实际上它只是一场派对,我们每天会请不同的人来参加。

格鲁斯金:你真的考虑这么做吗?

沃霍尔:哦,当然!

纪录片《安迪·沃霍尔:时代日记》剧照。

格鲁斯金:说回打电话,你每天早上大概会打多久电话?

沃霍尔:一直打到没人打过来为止。之后我会尽量动身前往工作室。在大概下午两点的时候。

格鲁斯金:你这些电话是谈生意、私人聊天还是两者都有?

沃霍尔:全都是跟同一帮人每天聊同样的事儿。

格鲁斯金:我们可否这样理解,在你的生意和你的私人生活之间没有一条清晰的分隔线?

沃霍尔:对!不过难道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吗?我无法真正理解怎么会有人说他有私人生活!毕竟,人总是在工作。

格鲁斯金:我的意思是,人们会有一起打高尔夫或者打网球的朋友。

沃霍尔:不过那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不是吗?

格鲁斯金: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朋友吗?

沃霍尔:我一直都觉得每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格鲁斯金:嗯,不过还是想问一下,你平时都和谁交往:艺术家、作家、演员……你都是在和什么样的群体交往?

沃霍尔:就随便哪个有我电话号码的人。

格鲁斯金:在你来“工厂”之前,恐怕你已经在电话上和很多人讲过很多话了。

沃霍尔:是的,然后我还得飞快赶回家给我妈妈一片药。

格鲁斯金:什么药?为什么你必须要亲自做这件事?

沃霍尔:某种老年人吃的药……防治中风的药。如果不是由我来递给她,她恐怕会把药扔到床底下去。

格鲁斯金:她不认为医学有用?

沃霍尔:不认为。而且我认为她是对的!

格鲁斯金:你母亲多大年纪了?

沃霍尔:她已经过了六十五了。

格鲁斯金:换句话说,她是“老年人”了。

沃霍尔:是的。她可以去那种对老年人有特别优待的影院免费看电影。

格鲁斯金:沃霍尔的电影呢,她会去看沃霍尔的电影吗?

沃霍尔:她甚至都不知道我拍电影。

格鲁斯金:好吧,假设她知道而且看过你的电影,你觉得她会大为震惊或者感到尴尬吗?

沃霍尔:她偶尔也会喜欢豪饮一番。

格鲁斯金:我听说她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而……

沃霍尔:你可以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同时豪饮一番。

格鲁斯金:哦,当然,不过我刚才想说的是,如果她去看了你那些骇人的电影,她会感到震惊吗?

沃霍尔:她不出门的。

格鲁斯金:明白了。她可以阅读英文吗?

沃霍尔:她看电视。

格鲁斯金:你的母亲出生在捷克和斯洛伐克。你们之间讲什么语?

沃霍尔:我不怎么和她讲话。我只是确保她按时吃药。

格鲁斯金:谁负责做家务?

沃霍尔:有一个阿姨会来。

格鲁斯金:她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

沃霍尔:不。那些都是我做。

格鲁斯金:所以说你会煮菜?

沃霍尔:不,我不会。

纪录片《安迪·沃霍尔:时代日记》剧照。

格鲁斯金:那你做什么?

沃霍尔:糙米饭。你只要把它和水混合在一起就行了,很简单。

格鲁斯金:要我猜的话,你大多数时候会下馆子。

沃霍尔:有时会。我会在去餐厅之前吃好。

格鲁斯金:你太害羞,没法当众吃饭?

沃霍尔:你吃东西的时候就没法儿聊天了。而且餐厅很脏。

格鲁斯金:你在家打扫卫生吗?

沃霍尔:做一些。我用吸尘器吸尘。我最新的艺术形式是用吸尘器打扫卫生,或者刷碗。

格鲁斯金:你所从事的活动的结果是“艺术”还是说你做的过程才是?

沃霍尔:做的过程。不过我最终会展示结果。

格鲁斯金:我碰巧在你工作室看到一张葛丽泰·嘉宝的签名照。是她送给你的吗?你认识嘉宝吗?

沃霍尔:不是,那是我在一家古董店买到的。生活中我并不认识她,不过我在街上撞见过她几次。

格鲁斯金:你跟她讲话了吗?

沃霍尔:没有,我只是在雨中跟在她后面。这要有趣得多。下雨的时候,她就会上街。

格鲁斯金:你试着跟她讲话了吗?

沃霍尔:没有。按我的方式来更为激动人心。

格鲁斯金:你常看电影吗?

沃霍尔:是的。

格鲁斯金:一周好几次?

沃霍尔:我同一时间看两台电视。

格鲁斯金:彩色电视还是黑白的?

沃霍尔:都有。

纪录片《安迪·沃霍尔:时代日记》剧照。

格鲁斯金:你会去影院吗?

沃霍尔:不会。

格鲁斯金:你经常读书吗?

沃霍尔:不。

格鲁斯金:你读报吗?

沃霍尔:我在电视上看新闻。

格鲁斯金:一位采访者曾经问你最喜欢什么,然后据他说你的回答是“钱”。是这样吗?

沃霍尔:我当时说的是“人人都有钱”。

格鲁斯金:从我能见到的来看,你不是太在意挣钱。

沃霍尔:够付账单就行。

格鲁斯金:你的谦逊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太多取得了名望或财富的人都会表现得有些自以为是。我想知道你的谦逊是否是建立在某种特定的哲学或者见解之上。

沃霍尔:是的!我缺根筋。

格鲁斯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沃霍尔:我脑子里少根筋。这就是我的哲学。

格鲁斯金:你可以稍微展开来谈谈吗?

沃霍尔:所有人都知道缺根筋是怎么回事儿。

格鲁斯金:是的,但是具体到你的情况,“缺根筋”是什么意思呢?

沃霍尔:嗯,我的意思就是有什么东西少了……少了根筋。

格鲁斯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不管那个让其他人表现得自以为是或者让他们自负、自大的东西是什么,它都并不存在于你的心理结构之中。

沃霍尔:对。

格鲁斯金:尽管你生在这个国家,你给我的印象却并非典型的美国人。你的个性在我看来更像是欧洲大陆的人。

沃霍尔:这里有很多人都这样。这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混合了起来。当你离开美国然后再回到纽约时,你会乐于再次见到它,尽管城市里很脏——不过就连这一点也可以在某种意义上视作它的性格。

格鲁斯金:你经常旅行吗?

沃霍尔:不经常。不过回到肮脏的纽约总是让人感觉很好。

格鲁斯金:这里的人对待彼此很粗暴。甚至连搭乘出租车都可以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帝国大厦》剧照。

沃霍尔:哦,确实。我过去就很怕出租车司机,怕他们大叫大嚷。但我猜他们的预期是你会大叫大嚷回去。他们大叫大嚷,然后你大叫大嚷,然后他们再大叫大嚷。我觉得这就是他们说话的方式,他们并非有什么恶意。麻烦的是,现今你会在报上读到,当你喊话回去的时候,有的人真的会宰了你!他们就那么拿出把刀来,扎穿你。

格鲁斯金:这让我想要问一个有趣的问题。人们会在大街上认出你来吗?

沃霍尔:不会。如果我去布鲁明黛尔百货公司或者哪儿的话,有人会说“哦,那不是安迪·沃霍尔吗”,然后就又有人会说“哦,这不算什么,我们整天看见他;他不算什么”。你明白吧,只有看不到的人,你才会觉得他们有魅力。就像多年以前的那些电影明星。银幕有一种魔力,会让人显得特别;等你见到他们本人,会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你的那些幻想也就随之而去了。

格鲁斯金:换句话说,[此处原文缺失]将不会严格局限在“名流”这一范围,也会包括“漂亮的人儿”?

沃霍尔:上流社会和底层社会。

格鲁斯金:你曾说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和新的牛仔裤一样时尚。你还曾提到,在中国,人们都穿一样的衣服——你说你喜欢。所以似乎你对时尚的兴趣比一般人想的要大。

沃霍尔:在美国,旧的牛仔裤比新的要更贵。

格鲁斯金:是真的旧的还是人工做旧的?

沃霍尔:真的穿旧了的。

格鲁斯金:这可是个有意思的现象。这种情况是怎么形成的呢?毕竟,就在几年前,还是新衣服更为优雅,而旧衣服绝对没人要呢。

沃霍尔:这个么,这就好像你去了一家很多明星都会去的高档餐厅,当有明星去上洗手间的时候,你总是会想象一下跟在某位巨星之后去上厕所是怎样的情景。我觉得穿过的牛仔裤也是一样的。

格鲁斯金:你不自己下馆子?为什么呢?

沃霍尔:我害怕出门。

纪录片《安迪·沃霍尔:时代日记》剧照。

格鲁斯金:你是对在大街上走路抱有担心吗?是什么让你感到不安呢?你是害怕人群吗,还是害怕阔大的地方?还是说你怕拦路抢劫的,还是什么?

沃霍尔:我想我是怕所有这一切。

格鲁斯金:如果我们可以换一个话题,谈谈出演你的电影的那些迷人的、通常也是美丽的年轻女士。她们通常被称作超级明星。是你发明的这一叫法吗?

沃霍尔:不是。

格鲁斯金:但它确实是从你的电影传出来的说法。

沃霍尔:也许吧。

格鲁斯金:这些女人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除了出演你的电影,她们还会对你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吗?

沃霍尔:说起来,她们也不是那么美!

格鲁斯金:有些还是挺美的。而且她们有一些特质,是大多数女人所没有的。

沃霍尔:也不是,她们只不过是在镜头前可以“打开”而已。当摄影机关上的时候,她们也不是那个样子的。她们就像是电视机一样,可以开和关……我也说不好……不管怎么说,她们根本就不听我的!摄影机一开,她们就不听我的了。

格鲁斯金:那你是怎么执导电影的?

沃霍尔:我不执导,她们导!

格鲁斯金:你对于政治怎么看?你有什么坚定的信仰或主张吗?

沃霍尔:就和其他人一样。

格鲁斯金:可以说得具体点儿吗?还是说对政治你宁愿避而远之?

沃霍尔:避而远之。

格鲁斯金:你试图将你有关哲学和政治的观念,还有人生观,都放到你的艺术里去吗?

沃霍尔:我想是的。

格鲁斯金:可以告诉我这一哲学和人生观是什么样的吗?

沃霍尔:不。

格鲁斯金:但我想作为一位艺术家——这里我的意思是,你既是一位平面艺术家又是一位电影制作人——你在利用你的技艺为世界的改进服务、为人类的福祉尽责。我说得对吗?

沃霍尔:我在努力这样做。

格鲁斯金:那么你可不可以跟我谈谈你的艺术和你的哲学的内在联系?你的理想是如何转化进艺术里的?

沃霍尔:给人们点儿乐子。

格鲁斯金: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沃霍尔:没什么。就只是娱乐。

格鲁斯金:另有一个领域是我想和你讨论的,亦即你的家庭生活,爱情生活,浪漫关系。或者直白地说,你的性生活。

沃霍尔:我没有。

纪录片《安迪·沃霍尔生命中的一天》剧照。

格鲁斯金:这可奇怪了。你是在你的艺术和电影制作上花了太多时间,以至于没有富余的时间了吗?

沃霍尔:是这样的。

格鲁斯金:你希望有一天可以有时间空出来给它吗?

沃霍尔:不。

格鲁斯金:你不希望有而且你也不觉得你会有?

沃霍尔:不。

格鲁斯金:1968年,有人试图取你的性命,你一度离死亡非常近。(沃霍尔的一个女演员走进了他的工作室,开枪打了他。他有几周的时间伤势都很严重。)这样的经历通常都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影响,不知对你造成的影响是怎样的?

沃霍尔:这件事就好像我看了另一场电影。

格鲁斯金:你伤得很重。你不得不住了三个月的院。你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吗?还是说你仍然有一些病痛?

沃霍尔:仍有。

格鲁斯金:如果我向你询问什么仍在困扰着你,是不是太没有分寸感了?

沃霍尔:会有一些疼痛。

格鲁斯金:哪里疼呢?

沃霍尔:全身疼。

格鲁斯金:这影响你的工作吗?

沃霍尔:不。

格鲁斯金:除了电影和音乐剧,近期还有什么其他计划吗?

沃霍尔:没。

格鲁斯金:想就人生发表一些一般性的看法吗?

沃霍尔:不。

格鲁斯金:对于年轻艺术家,有什么建议吗?

沃霍尔:没。

格鲁斯金:最后一个问题:刚才你跟我说,你和一位“异装皇后”住在一起,指的是林稀吗?

沃霍尔:是,林稀。

格鲁斯金:他刚才没有异装(穿女性服装),他穿了一套阻特装(zoot-suit)。他异装的时候好看吗?

沃霍尔:哦,好看,你应该看看。

格鲁斯金:希望我能有机会看到。谢谢你花时间接受访问。

本文经出版方一頁folio|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授权刊发,限于篇幅内容有部分删节。

作者/ [美]安迪·沃霍尔 著

编者/[美]肯尼思·戈德史密斯 编

译者/ 寇淮禹

摘编/张婷

校对/柳宝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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