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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给我下跪过怎么办,妈妈给我下跪会怎么样图片

来源:钱江晚报

你快乐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社会转型在每个人身上留下印记,不仅是成人,还有青少年。

2023年2月2日,江西警方通报胡鑫宇事件调查结果,认定胡鑫宇系自缢身亡,录音笔里两段音频表露他有自杀意愿。

与此同时,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再度被推到更多人的视野中,互联网上,有不少年轻人分享自己被情绪折磨的痛苦经历,他们正试图努力走出来。

我们联系到一位青少年时期就饱受抑郁症困扰的女生小曹,她乐意把自己的遭遇和经历分享出来,告诉大家为何会深陷情绪黑洞难以自拔?他们渴望什么,内心有怎样的呼声?

小曹今年30岁,目前在日本庆应义塾大学攻读社会学硕士,今年3月份即将毕业。17岁时,小曹被确诊为中度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持续至今。以下是小曹的自述——

10岁,爸爸对我好,又对我不好

我家在甘肃,爸爸是中学体育老师,妈妈是公务员,我是独生女。

小时候,我过得很幸福。爸爸在乡镇的学校工作,早晨七点出门,晚上七八点才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妈妈照顾我,虽然妈妈不善于表达感情,但她会接送我上下学,陪我写作业,晚上还会念童话故事哄我睡觉。

周末,爸爸妈妈会陪我看电影,陪我出去玩。爸爸多才多艺,几乎体育全能,还会吹口琴、弹吉他,他在家里练字、唱俄罗斯歌曲。爷爷奶奶从小疼我,过年回家的时候,我是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心肝宝贝。

我的成绩很好,一直是班级前几名,经常被老师表扬。身边同学也喜欢我,我走到哪儿都有玩伴。不管在家还是在学校,我都得到了很多关爱,记忆里都是欢声笑语。

直到2003年,我10岁,小学四年级。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的感情不像以前那样好,他们开始吵架。

刚开始他们还会背着我吵,后来即使在我面前也毫不遮掩。曾经感情亲密的爸爸妈妈,看着对方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抽搐,吵架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用刻薄的语言互相攻击,就像一把撕掉了从前微笑的面具。

我10岁以前,爸爸是很好的爸爸,10岁后,他变得时好时坏。之后的三四年,爸爸变得让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爸爸很努力上进,半夜点灯学习,台灯底下放着的碟子能盛满掉下来的蚊虫,就这样通过自考上了 *** 大学,考了律师资格证。有时候他和以前一样对我很好,带我去球场打球,教我投篮。我偶尔贪玩翘课,爸爸会帮我保密。我初中谈恋爱,爸爸还会教我怎么和男孩子相处,就像个大哥哥。每当这时候,我都发自内心地觉得爸爸很有魅力,我很爱他、崇拜他。

可有时候,我看着和妈妈吵架的爸爸又觉得很陌生,偶尔我也会成为被他谩骂的对象,我又有些讨厌他。

我的家庭环境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但还算正常,只是爸爸妈妈会吵架而已,他们至少还在一起。学校里,老师、同学还像以前一样喜欢我。

13岁,有个女人,打电话到家里

2006年,我13岁,上初一。爸爸在外面有了人,他和妈妈的关系越来越差。

有一天,爸爸和妈妈闹得很凶。为了他的出轨对象,他把家砸得稀巴烂,所有能摔能砸的东西都被他打碎、家暴我和妈妈……大喘的粗气声,害怕的尖叫声,吵得我耳朵很疼。

我不想妈妈被打,我想保护她,我看见阳台上的木棍。我拿起木棍,挡在妈妈面前,我说,“你再过来,我就打你。”爸爸没被我威胁到,他往前走,我被吓了一跳,抬起木棍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血流了出来。

我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收场的,只记得后来爸爸开始几个月几个月地不回家,偶尔回来一趟也只是拿些换洗衣物。他和外面的那个女人住在一起,在我心里变成了“坏爸爸”。

2007年的一天,那个女人打电话到我家,妈妈接了电话。

“你放手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那个女人在电话里这样说,我一把抢过电话,大声说,“滚!”

我在电话里和她吵架,问她,“你怕不怕你们的破事传遍这里每个人的耳朵?”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严重的威胁。

我还打电话过去骂她,但根本没用,她还是和爸爸在一起,爸爸还是不回家。

爷爷奶奶心疼我,还会大动干戈地去捉奸,但都不了了之。

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出轨,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我尝试很多方法想找到爸爸出轨的答案。我看很多书,想知道书里有没有讲人为什么会出轨,但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我去问爸爸,如果他能给我一个抛下我和妈妈的理由,也许我能试着理解他。

“你为什么会出轨,爸爸。”

“我也不知道。”他的回答,让我更迷茫。

因为不理解,我反复追问他,每次,他听到我问出轨的事,就像疯了一样猛地摔门而出,门框发出可怜的吱呀声。

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爸爸要丢下我和妈妈,是我不够好吗?可我成绩一直全校前几名,老师喜欢我,我有很多朋友。

即使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我的成绩仍然很好,中考时成绩在全市排到三四十名。我兴冲冲告诉爸爸妈妈,他们没当回事,没有人为我的成绩庆祝。

16岁,两次读高一,我开始社恐

2009年,我16岁,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学校的管理和现在的衡水模式很像,我被分到尖子班。每天早上5点多到校,晚上11点半才能放学。老师很严格,同学都是一板一眼的乖巧好学生。

我的初中鱼龙混杂,我或多或少沾染了一些小太妹习气,上了高中也没意识到那样不好。有一次,我组织班里的篮球赛,同学们站在篮球场边加油,我想提醒大家可以大点声,轻轻推了下前面女生的脑袋。她转过头来,表情很不耐烦,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可以这样。诸如此类的细节让我反应过来,我和朋友玩闹的习惯不被接受,我不知道怎么和新同学相处,不太能玩到一块儿。

也是这一年,爸爸妈妈彻底分居,我和妈妈一起生活。因为和爸爸的关系恶化,妈妈脾气变差。她不善表达,虽然我们相依为命,却并不亲密,很少坐在一起好好说话,她也不太主动管我。

爸爸偶尔会来联系我,但每次都不欢而散,每次他来找我都让我意识到,以前我们一家快乐的生活回不去了,接着我会想起他是怎么打我和妈妈、把我的尊严按在地上碾碎。

远离爸爸让我觉得孤独,但一靠近他,我又想起不愉快的往事,让我更难受。我在爱他和讨厌他之间来回徘徊,最后还是觉得,离爸爸远一些能让我心理状况稳定点。

我开始对周围的人事物都感到恐惧。我害怕他们和爸爸一样,本来对我很好,在某一天突然变得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就像温暖的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长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口吞了我。

爸爸出轨,爸妈吵架,爸爸家暴,爸妈分居,这些事压在我心里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推也推不开。不幸的家庭让我自卑,我害怕别人知道后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在高中交到新朋友,家庭的复杂问题不知道怎么和老朋友说,爸爸妈妈忙着互相仇视,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有一天晚上,晚自习放学,我骑车回家,突然就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封闭起来,我不想也不敢再接触别人了。这时候,我已经开始出现抑郁症的症状,长期情绪低落。第一个学期结束,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休学了。

第二年,我复学,重新念高一,还是在尖子班。开学的第一个晚自习,班里进行物理小测,我考了84分。在家待了一年,我没念书,考出这个分数我觉得也还行。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你的成绩在我们班倒数第四,这个班你能待就待,不能待就滚。”

好笑的是,一周后的年级统考,我在考试前认真复习、努力跟上进度,最后在几百人的年级里考了第6名,如果一直保持同样的水平,高考可以上复旦或人大。

因为抑郁症,我早上实在起不来,有时会迟到一会儿,有时会请假。班主任认为这是我不服管教的体现,有天我去上学,发现自己的课桌从教室搬出来,被丢在走廊里。我尴尬地把课桌搬回原位,开始早读,班主任看见了,猛地冲到我面前。

“谁让你搬进来的?给我搬出去!”

然后,我被要求在全班面前念检讨,被老师指着鼻子骂了整整一节课。屈辱,是那节课我唯一的感受。尖子班的每个课时都无比宝贵,却因为我被白白浪费,那之后我就被同学排挤,没有人和我说话、做朋友。

当时没人觉得老师的做法有错,妈妈知道后也没有去学校为我说过什么。我恨死那个老师了,再也不想去上学,学校让我觉得恐惧。

我和妈妈吵了很多架,最后她同意让我保留学籍、彻底休学。

17岁,确诊抑郁症,妈妈却总骂我

2010年,17岁,我休学在家。从小到大我都以自己的学业为傲,一直梦想考复旦,休学后,我的梦想破碎了。以前初中的朋友联系我也不回复,渐渐没人再找我;爸爸也不管我,妈妈因为爸爸出轨和分居受到很大打击,动不动就骂我。我人生中所有珍视的、引以为傲的东西都破灭了。我的人生本来应该光明璀璨,却被强行扭曲到了另一个岔道。一种巨大的落差感笼罩我,我的心里有一个大洞,怎么也填不平。

游戏成了我的心灵庇护所。我喜欢玩《龙之谷》一类的游戏,在游戏里可以和同龄人一起玩,这是我唯一能拥有同龄伙伴的方法。我每天都睡不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天亮,后来我开始整晚打游戏,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游戏。妈妈看见我打游戏,就会用失望的眼神看我,随后很刻薄地骂我,把对爸爸的情绪发泄在我身上,“你就像你爸一样糟糕!”

为了避开妈妈,我的作息变得昼夜颠倒,白天不起,晚上不睡。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可能有心理问题,和妈妈说了很多次。我所在的是个小城市,医院没有相关的心理科室,人们也不像现在这样对抑郁症有认知。妈妈不理解什么是抑郁症,她开始在百度上网络问诊,问网上的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那些医生告诉她:你女儿疯了。

我又反复说起,我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2010年的夏天,因为妈妈工作走不开,在杭州读研的小姑带着我去了一趟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

走进医院,我看到有人在嘶吼,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还有人被家人用绳子捆着。我很害怕,这些人怎么了?我是不是会和他们一样?

带着乱糟糟的思绪,我去排队做检查,认真填完了抑郁100题,做了脑电图。做完检查,小姑带我去找医生。

从检查、看诊到确诊,大概花了三个小时。结果出来了,我被诊断为中度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看到结果,我先是感到一种微妙的安心,我猜的没错,真的是抑郁症。然后我开始恐惧,诊断结果告诉我,我是和身边的同龄人都不一样的异类、怪胎。这种“我和别人不同”的认知在后来的时间里慢慢沉淀,成为隔开我和别人正常交往的标签。

医生给我开了几千元的药,数量不多。

回家以后,妈妈知道我得了抑郁症,一开始对我好了一点,给我买了条小狗。但好景不长,她大部分时间都很焦虑,每次焦虑或看到我打游戏就会骂我,断断续续三四个小时,我用计时器看过,她能连续骂我四十分钟。

前30分钟,我会安静地任由她骂我,一声不吭,想尽力避免冲突。

第40分钟,我会小声说,“你别说了。”

第60分钟,我说,“差不多行了。”

妈妈的骂声还没停,我会再忍十几分钟,然后突然拉高声音,“你能不能别说了!”

她还不停指责,我就摔东西。我不敢摔贵重的东西,生怕自己变得像爸爸一样。她还在说,我只好把她推出门外,两个人莫名其妙开始厮打。到最后,她说得情绪激动又会突然给我下跪磕头。

18岁,抽烟酗酒自杀,参加高考上大学

休学的三年,我在打游戏和无止尽的争吵中度过。我很多次想到自杀,并不是要威胁谁,只是想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休止符,让一切都停下来。我没怎么和别人说过想自杀,只是有几次和妈妈说,“我想死。”

“你想死就去死!”妈妈这样回答我,我不知道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我只觉得害怕。

2011年,18岁的某天,我用一块刀片割腕,轻轻地划拉了几下,血流了出来,伤口并不深,甚至都不需要去医院。这一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每天要抽两包烟,抑郁发作时,一天要喝掉1瓶700毫升的方瓶威士忌。

一年里,我的抑郁症会发作小半年。每当这时,一天里我只有两三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只吃一餐饭,其余时候都在昏睡,睡到头皮发疼也没法起床。清醒时,我又疯狂地抽烟、喝酒,脑子里只想着,我想自杀。同时伴随躯体化症状,总觉得身上很疼。

这种堪称慢性自杀的烟酒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长达十几年。我很多次想戒掉,但都失败了。

这一年,我发现已经很久没见过爸爸了,我问妈妈,“你们离婚了吗?”她说,是的。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她没有回答我。

过年的时候,我去爷爷奶奶家,看见爸爸带着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女儿回去,所有人都围着那个小孩和那个女人。他们取代了我和妈妈的位置,我好像失去了更多东西。

2013年,在三年没正经学习的情况下,我参加了高考,考上了云南师范大学的日语专业。此前,我一度以为自己要读大专或三本,没想到成绩居然还行,但这也彻底宣告我的复旦梦破碎了。我总觉得,我明明可以更好的,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过这样的人生。

我不甘心,所以在大学里很用功念书,经常去图书馆,大三之前我的成绩都是全系第一。在家里待得太久,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正常和人交往,不太敢主动和人说话。大学前两年,我的舍友也都不跟我讲话,还在背后讲我坏话。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只能和网友说说话。

大二时,学校有一个去早稻田大学交换的机会,我的笔试和面试成绩都是第一。但当时抑郁症太严重,出勤率不够,系主任认为我是故意不好好学习、不遵守规矩,取消了我的交换机会。我很生气,也坚定了自己要出国留学的想法。

学校的成绩计算,原本出勤率只占40%,大三以后被提到50%,因为出勤率不够,我挂了好几科。大四,因为没修够体育课学分,我被延毕了一年。

四年里,觉得难受时,我会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有心理学专业的研究生在那儿当志愿者。我在志愿者的指导下画房树人的图,和他们谈话。最频繁的时候,一周就会去一次,多少能缓解我的抑郁问题。

30岁,硕士毕业忙于求职

无法经营与异性的亲密关系

妈妈离婚后情感比较淡漠,大学四年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但一直很重视我的学业和未来发展。2017年,我大学毕业,告诉妈妈我想出国留学。但妈妈并不支持,她不了解出国的情况,也说家里没钱供我出国。

过了两年,我终于说服了妈妈,也通过网络搜集出国信息,找到靠谱的中介。

2019年下半年,刚到日本,我出现很明显的躯体化症状,走在街上就觉得身体很疼,又说不出是哪儿疼,只能一直用指甲掐着手心。

为了在日本读研,我先读了两年语言学校。2021年,我考进庆应义塾大学,念社会学专业的研究生。本来想学心理学,但因为日本心理学读研要求医学院的本科背景,我退而求其次选了相近些的社会学。

我也交过几个男朋友,但因为爸爸出轨,我没法经营正常的亲密关系。爸爸的情人打电话到家里找妈妈 *** 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我不想有天自己爱的人会被抢走,我在感情里患得患失,总怀疑男朋友是不是喜欢了别人?被分手的时候,我差点想去跳楼。亲密关系没能治愈我,几段恋爱经历反而让我的心理状态变得更危急。

在日本,我没忘记定期去做心理咨询,偶尔也会一两个月或一年都不去找心理咨询师。有时是因为对抑郁症治疗的进度感到挫败,有时是因为感觉自己好了很多、开始放飞自我。

今年3月份,我就要毕业,我开始忙于各种求职面试。说实话,找工作并不顺利,我的人生进度和同龄人相比慢了很多,面试时总会被问到年龄的问题。每当这时,我都觉得心情低落,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事情?如果我和别人一样正常地上学,我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我想过和同龄人一样的正常生活。

我为什么会抑郁?我为什么不快乐?也许是因为爸爸出轨、爸爸妈妈感情破裂让我变得自卑;也许是因为对我抱有偏见的老师让我开始恐惧上学;也许是因为同学排挤、孤立,我没有可以玩耍、说话的同龄朋友;也许是因为与妈妈的争吵让我更加自我封闭;也许是因为我用烟酒自我麻痹反而让事情更糟……也许是因为我的心理不够强大,过去的事情就像绑在我身上的一块大石头,我没法丢下它,又不堪重负。

周期性发作的抑郁症,每次都把好不容易积攒能量站起来的我打倒,我刚想往前走又会被按在地里摩擦。次数多了,我感到绝望,已经站起来那么多次,为什么又被打倒了?难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吗?我慢慢有些习得性无助,但又实在无法甘心。

我想,即使还没治好抑郁症,但我至少已经往前走了很多步,我不再是关在家里打游戏的休学高中生了。即使可能还会被抑郁症打倒,但我一定会再一次,站起来,往前走……

来源:潮新闻·钱江晚报 记者 肖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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