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到了2002年,唱片也不发,钱也花光了,女朋友也跟我分手了。她看我不行,没戏了。当时我们一块在通县那边买了套房子,首付一块付的,月供1500,连房贷都还不起。我想,算了,房子我也不要了,给女朋友吧。
“房子我也不要了,给女朋友吧。”上面这段出自2016年界面新闻的文章,《马条:一个摇滚中年的自述》因为这个“房子”,时隔5年,我对这篇马条自述印象依旧深刻。虽然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现在呢,通州二手房均价四万多一平了。那篇马条自述里还有一个细节,发生得更早:在新疆克拉玛依的油田单位,你只要有工作,什么都不愁。比如说你结婚了,他会根据你年龄的大小,给你分配一套房子,年轻小就小一点,年纪大就大一点,只要拿结婚证就给你钥匙。然后马条的选择,是来了北京。然后一路并不算顺利地走到今天,身上或许有一些民谣或摇滚的江湖荣耀,“诗”一直有,但没什么“面包”。什么朴树被邻居骗30万、什么尹吾回广西卖草莓、什么老狼在北京初雪夜弹吉他……一些发生在老民谣身上的天真烂漫的故事,仿佛不属于一个浮躁时代。比如马条有一首歌唱到过“房子”,叫《城市》:把一套房子给你 给你 要不要
把一辆车子给你 给你 要不要
把房子 车子 票子
儿子 老子 孙子 面子
统统给你统统给你
统统给你要不要
唉 朋友 唉 朋友
你找对了地方 你找对了地方
把一把吉它给你 给你 要不要
把一本诗集给你 给你 要不要
把音乐 文学 诗歌 绘画
装置 行为 戏剧 电影
统统给你统统给你你要不要
唉 朋友 唉 朋友
你找错了地方 你找错了地方这或许是“民谣”这个词最有迷人价值的地方。不是因为你有个粗糙嗓音、或者吉他三月通,就能成为民谣,甚至网红,而是在浮躁之中,能分离解析出一份简单纯朴。
马条更多了一份不同:他来自新疆。这次的新专辑,《塞外》,人到五十的马条,突然又高调宣布了这个事实。新疆的音乐人不少,有舌头吴吞的凶狠,有Joyside边远的浪漫,有一众说唱歌手,他们身上或许有新 *** 特的烙印。马条亦然。但《塞外》,是专门把这份烙印拿出来明说。专辑介绍视频里有个小地图,可以看见专辑内容是有条新疆游览路线在的。听Intro曲的吉他演奏,我马上联想起了大学宿舍舍长,一位来自新疆的哈萨克族兄弟,有次给我们演示他熟知的新疆风格的吉他扫弦方法,让我们只会上上下下的菜鸟惊叹不已。重复着其实不复杂的变化,又灵动又有力道,让人想随着新疆舞拍手,给了我马上听完整张专辑的冲动。整张专辑听完,留下更深刻印象的是工整简洁的词作。其中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是《远方》里面的:我不去那条河
旧事情太多
加起来可以冲垮一座城“远方”一个被用烂了的意向,在饱经沧桑的人那里似乎多了曾含义——是曾经离开的地方,甚至是故乡。浪子已经从一个远方到了另一个远方,当有人提及曾经的远方,不过轻描淡写一句:旧事情太多。
《远方》的结构还比较“现代诗”,其他歌里则有意选择了工整。《敕勒川》里是秉承原诗“天苍苍、野茫茫”的3+3+N石崖乱 空山鸣 云翻鸟低
车辙尽 厚土亲 苦煞思乡人
日时长 人聚短 杯酒一刹
大漠远 飞鹰近 孤马醉人还《边边》里是(3+5)*8+(7+7)*4
骆驼草 刺着马腿跳
灰土地 咸成白碱滩
果果甜 那是日头长
梆梆硬 夯个边边墙
羞得慌 臊得皮脸红
倚门望 揉得眼花花
鸟儿叫 怕是喜来报
花儿笑 捎个蛋蛋兵
水岸滩头勘垄直 才送晚霞迎月光
衣襟淌水灌桑田 便是大漠搏少年
荒沟野岭多几处 几峰驼铃伴长夜
不怕风沙绣天堑 天下戈壁皆城垣《塞外》是7+5
落日红霞伏沃野 残阳锁天边
山峦沟壑陇交错 风沙绣乾坤
一壶狂酒伴长歌 不吝山荒荒
春风一夜生青绿 塞外有江南《愣头朗》是7+5和3+3+7
那天是你在岸边 唱着你的花
我是一颗心羞答 半猜有牵挂
大河淌水千翻浪 我还在遥望
拍不醒个愣头郎 还不把人差
土缠土 山环山 千沟万壑然成川
大河长 九道弯 曲曲柔情表衷肠以及《克拉玛依》里的长短句。
光秃秃的沙丘 祼露着脊梁
吝啬的荒草 爬不上山梁
岁月的风霜 鞭打着丰腴
你躺下的地方 道道沟壑工整和顿挫,衬出专辑“边塞”的概念。
经查阅专辑介绍得知,里面其实有三首不是马条本人作词的,但词作的来源也挺有意思,马条给出了说明:《醒》词:祝捷 曲:马条唯有女性独特的视角才能表达出此等的阴柔与幽怨,这是我所不能及的,也是我第一时间看到这首词便想用音符为其润色的冲动所在。《楼兰》词:张成刚 曲:马条在新疆南部的岳普湖县参加一个活动,认识了张成刚先生,才知道在这么偏远荒凉的大漠中竟有这等才情满满,热爱这片土地的人。他的藏头诗精彩绝伦,每一首都刚柔并济、凝重有力,寥寥几笔便把新疆的人文、历史刻画的入木三分。《楼兰》只是他所有文字中的冰山一角。《深情》词:张小波 曲:马条张小波,诗人、出版商、酒友,相识多年的一位大哥。
这是我生平买过的最“便宜”的一首歌词版权—— 一顿羊肉+1元钱。“诗人”这个概念已经掺杂太多杂质,但在“塞外”这种难以伪装的主题上,功力几何、是否有真情实感,还是能体会出来的。古时的边塞诗,是以边疆地区军民生活和自然风光为题材,是辽阔图景和建功壮志,是盛世的侧面。现在唱“塞外”,是对现代生活和城市价值的疏离感,是一份遥远的寄托,是触手不及的乡愁和目的地。如《克拉玛依》里面的最后一句总结:远走的人
再不敢相望
哪怕只一眼
已是泪眼神伤《敕勒川》和《楼兰》是基于古时场景,但马条的故乡石油城市《克拉玛依》,以及献给60年代支边青年的《边边》,所歌唱的场景,都属于当代。古往今来和记忆追思合在一起,才是《塞外》的概念。如果由马条来唱,这个离乡追梦的游子,唱出那些疏离和辽阔,音乐的价值变得显而易见。而在这个耳侧纷繁芜杂瓦釜雷鸣的时代,突然来唱几首塞外诗,格外让人心驰神往。【2021.11.21| No.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