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第61章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
“再见，别忘记我的作业。”
“那我走了。”
尚宇大步走进了玻璃门，却没有上楼梯，他一直望着车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不管尚宇如何郁结，时间还是会无情流逝。现在正马不停蹄地把他推向未来，对未来从未恐惧过的尚宇，唯独这次没了底气。能见到宰英的日子一天天变少，而他却还是没能制定出满意的对策。
日历翻到了6月，稍微抬头都能看到天空中飞着的蜻蜓。尚宇原本也没有欣赏天空景色的兴趣，而现在这种空闲时间更少了。从周一开始，质量保证（QA）和beta测试都要开始，所以周末必须得生成测试文件。大部分bug基本上都修复了，但是还有一些没能完成的机能和琐碎的小问题残留。
尚宇也不去实验室而一心埋头在家里工作。之前从来没有赶过deadline而倍感压力，不过因为都是自己给自己制定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周四、周五和周六三天，尚宇除了上课时间外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宰英在这期间则是负责给他提供三餐。泡菜炒饭、咖喱、烤肉盖饭、牛肉盖饭等等，菜单经常换花样，他每次把饭送过来后待了一会儿就走。尚宇并没有说出口，比起吃饭他更期待这个「外卖小哥」。因为在焦头烂额的空当里，他的出现宛如休息时间，跟他拥抱三分钟就足以重新获得力量。
周日16:33，尚宇将自测试里合格的beta测试文件上传到了FTP。
虽然放弃了无限模式、梯次排名和委托任务，服务器联动、app内结算和机型最优化也都没能做，现在的形态已经是接近最终版。秋尚宇和张宰英的项目已到最终形态，基本准备发行了。
——我：【beta测试文件生成及上传完成。】16:33
——宰英SB：【辛苦了我的开发者】16:34
——宰英SB：【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难道不应该开瓶香槟庆祝】16:34
——我：【来实验室吧，有件事想拜托你，答应的话请你吃晚饭。】16:36
——宰英SB：【至少牛肋排】16:36
——我：【知道了。】16:36
为出门做准备而去洗澡，嘴角却带上了微笑。自己分明没做出任何表情来着，镜子里却有个咧着嘴笑的陌生人。尚宇穿上了米色的裤子和绿色的T恤，在脑袋上戴上了灰色的帽子。又把24天前宰英带来的红酒放进书包里才出了门。
自行车安静地立在灰色的人行道花砖之上，西沉的太阳发出的霞光映照在了车座上。他顺利地完成了要做的事情，正飞奔在去见想念的人的路上。发行日日渐临近就好像是他的设计师要离开的日子也在日渐临近，不过这个想法只是闪现了一下，尚宇都没工夫去悲伤。
尚宇是在艺术系前的台阶上遇到宰英的。他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什么疯子要给自己一个突然的头锁，忽地转过头来确认，随即笑了出来。
“呦呵，嘴巴要裂开了啊。”
听到这句话后，尚宇的面部肌肉彻底解放，像个傻子似的大笑起来。
“在这地方诱惑我，让我很难办啊。”
宰英在显眼的地方有点顾忌，但这个时候的尚宇却丝毫不在意，拉上他的手快速走上楼梯。反正是周日下午，学生大多都去校外了。
刚进实验室开了灯，尚宇便催促宰英道。
“确认了吗？”
“马上就出门了所以还没，只安装了一下。”
“快点打开看看。”
宰英在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只做过一部分测试，还是第一次见到完美应用的开场音效。尚宇坐到了宰英椅子的扶手上看着他手机上的开始画面。
咚咚的鼓声中响起了隐约的乌鸦哭泣声，接着传出了阴森森的木琴声，游戏标题和一对背对背站着的男女角色出现在了画面里。他们分别手持着胡萝卜刀和南瓜炸药，楚楚脸上带着坏坏的表情转着刀，而崽崽则是吹着每6秒就会爆破的粉红色泡泡糖。被处理成黑色的背景农场里，荧光色的放射能物质正闪着光，张牙舞爪的mob们忽明忽暗。
“不会是开玩笑吧？”
“咿呀……果然要财源滚滚了。”
宰英按下开始键进入农场。快节奏的中世纪风琴声组成的背景音乐里，主人公角色用胡萝卜砍杀老鼠，游戏氛围虽有些瘆得慌，但角色动作和效果音都十分欢快，给人一种奇妙的休闲感。他又测试了几个地方后，默默地举起了手掌，尚宇就像是等待着这个动作似的，马上也举起手跟他击掌。
抑制笑声的模块似乎不管用了，尚宇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高兴但却无法控制。这会儿要是能把脸藏起来就好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宰英抱住了他吻着他的脖子并揉了几下后脑勺。
“辛苦了。”
“我不是说过嘛，会把哥的设计都实现出来的。”
“你现在就像钢铁侠。”
“又是说我像机器人的意思吗？”
“不，是说你超级帅。”
努力了理所当然能得到回报，但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跟别人一起分享成功的果实。尚宇真的无比享受此刻能跟他共享同一种喜悦。宰英松开怀抱，抓着尚宇的双肩兴奋地说。
“好，那明天开始你要考试，我来做QA？”
“是的，检查部分和详细的指南，check list都通过邮件发给你了。同时beta测试也要开始做，把文件发送给测试者们，哥再把返回的评价收集起来发给我。”
“OK。”
“测试者名单都做好了吗？”
宰英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递给了尚宇。50个人里尚宇认得的名字只有崔宥娜。
“水平怎么样呢？”
“主要都是软件用户，也有几名废人。（注：我不太懂游戏开发直译的，这里猜测就是大部分为深度游戏玩家，几个是小白？）”
“那把我知道的两名高级职业玩家也加进去吧。”
“噢，那文件你弄过去，我只负责传达邮箱地址。”
就这样关于工作的话题到此结束。尚宇接下来两周得专心准备考试，开发上只投入最少的时间，品质保证（QA）和用户测试全都交给了宰英。
“有啥事要拜托我？”
“请你吃晚饭，帮我看下PPT。”
尚宇说着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宰英则是一脸惊讶地扬起了眉毛。尚宇打开「数据结构」的迷你项目发表资料，把自己的椅子拖过来。
“狮子大开口吧，这有38张啊。”
“谁说免费找你帮忙的？请你吃饭的啊。”
“还有，一张追加一个啵啵。”
“行吧。”
“这个搞定了就去买牛肉然后回家烤着吃。”
“我还带了红酒。”
“不错啊，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尚宇稍微犹豫了一下，拽过宰英的T恤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适当吃一些，然后做一件久违的别的事。”
“别的事？”
宰英的耳朵瞬间变红，他就跟尊铜像似地冻结了一会，转过头来看向尚宇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带着疯狂的神色。
“现在做也行啊。”
“这里不卫生，不好做。”
宰英好几次试图接吻，都被尚宇摁着额头推开。
“快帮我看下行不行吧，我得拿高分。”
“十分钟内绝对搞定。”
宰英活动着手指关节坐到了笔记本前，然而他那胸有成竹的神情在幻灯片刚打开的那一刻立马黯淡了下去。一开始明明是一副上身前倾、积极进取的姿态，翻到最后一张时就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一脸难堪的表情。
“这个10分钟之内不行。”
宰英闷闷不乐地从网上下载了两款免费字体。
“呀，秋尚宇。”
“哎。”
“以后不要再用这种字体，跟我保证。”
宰英似乎很讨厌这种网上最广泛使用的字体。尚宇伸手跟他伸出的小指拉了拉勾。
宰英把标题和正文用两种不同的字体统一后，回到了PPT的封面，接着脸上又痛苦地皱成一团。
“这个背景都看不到字了。”
“仔细看才能看到啊。”
“那是你以为的。”
宰英删掉了尚宇背景图里那张五子棋大战的截图，从网上找了几张免费的围棋特写图，粘贴在了白色背景的右下方。把原本字体都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标题统一换成黑色且同一个字体大小，又把用在了尚宇和组员名字和学号上的斜体、下划线和加粗都去掉，整齐地挪到了左边。
尚宇之所以在字体上加了这么多花样，是因为这一页的东西太少。宰英把那所有的花样都去掉，神奇的是现在的画面居然一点也不显得空虚，简直难以置信。
“振泰比你低两级呢，长得帅吗？”
“我不知道。”
“可以，继续这样不认识地相处哈。你自己别主动跟他说话，也不要对上眼睛，更不要吵架。知道了吗？”
“没有兴趣。”
宰英笑着处理完了第一张幻灯片。尚宇非常满意处理后的设计，还不忘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宰英脸上的笑容加深，翻到了下一张。
“你从来没觉得字体太大了吗？”
“大才能看得清啊。”
“每个字都大那就都看不清了，观众都要抑郁了。”
“原来这样。”
这张的标题和正文字体大小都被换了一遍。尚宇好奇他要缩小百分之多少而仔细地观察，却发现宰英只是凭感觉改了几次大小后就决定好了，接着又将尚宇加上去的各种装饰删掉，用线和三角形来将标题区域区分出来。
“要翻过去了赶紧给我亲亲。”
刚给了他奖励，他便加快了速度。在这个领域里他就是标准答案，熟练地点击鼠标几次再敲了几下快捷键快速改了几下而已，所有的一切都起死回生。看他的拖拽似乎放哪里都可以，而他总能找到最协调的位置。尚宇瞠目结舌地注视着屏幕。
「真的像魔术师。」
这句话没说出口，心里却是感慨了无数次。虽然看宰英在身边工作也不是一两天了，但比起创作新东西，他把自己努力做好的PPT快速改头换面的样子居然看起来更加了不起。
“真的很震惊，第五行标题还是第一次见可以这样。”
重要和不重要的东西在他的指尖操作下被区分开而一目了然。不管内容做得多好，展示效果不够强烈也会损失不少价值，尚宇虽明白这个道理，也是在今天才真切体会到自己这方面的无能。魂不守舍地坐着的时候宰英突然发言道。
“设计费不准时发吗？”
“现在发不就行了。”
“推迟了三次。”
无论是把发表材料制作得美观，还是穿出能带给人好感的衣服，还是包装自己的言语，这些技能都是自己所不具备的，而另一方面，宰英则是这方面的专家。尚宇在想他是不是就像自己曾经那些神气的玩具一样耀眼。
“为啥把它放这？”
“觉得是能带来好感的人气角色。”（注：应该是指开头人性教育课ppt里的那个蓝色海豹）
“emmm……删了。”
专家的手在嗖嗖地移动着的画面，不仅仅是处理上课发表资料，也给了尚宇深刻的印象。虽直截了当地批评，自己修改起来细节方面都一个不落的认真，复杂难题也能简单地解决掉的聪明，以及看上去马马虎虎的东西实则轻易控制了所有要素的熟练，这些全都是构成张宰英如此优秀的元素。
尚宇的视线从他那轻车熟路地操作鼠标和键盘的手移动到他挂着微笑的英俊侧脸。红色的T恤，斜坐着的姿势，金属耳钉，手臂的纹身，抖个不停的膝盖——初见时极度厌恶的东西，而正是因为它们是张宰英的一部分，现在已经不再讨厌。尚宇突然难以控制地感受到从内心深处奔涌而出的强烈情感。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奇妙的人。」
小混混、人类败类、垃圾、神经病、虐待狂、懒鬼、愤怒调节障碍、暴脾气、双重人格、不知何时要被引爆的炸弹，尚宇一一回想起自己曾经给他起过的名字。张宰英是个跟完美相去甚远的人，也拥有着一堆尚宇所讨厌的面貌，而这时尚宇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介意这些。那汹涌澎湃的感情的波浪早就把宰英那无数的缺点裹起来在尚宇心中席卷一空。开心和悲伤以5:1混合起来的鸡尾酒掀起了激烈的漩涡后的下一秒，
“咿呀……连渐变、边框和阴影都弄上去啦，花了不少心思……”
“我喜欢你，哥。”
内心呼喊着不要只放在心里，结果真的说出口了。
咔哒咔哒作响的鼠标安静了下来，忙着移动的宰英的手也停止了动作。尚宇这才发现自己说出了一句不合适的话。
「我说了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大概是因为刚做完beta测试文件太兴奋了导致脑袋不太正常，就跟喝醉酒的人似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人类？」
而且还是个男人，对张宰英，就像恋爱一样？他可是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立的恋爱对象啊。伦理方面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尚宇刚转过头来便对上了宰英的视线，他的身体面向自己却完全石化，表情是尚宇目前见过之中最傻楞的。
“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说啊。”
“说了啊，说喜欢我来着。”
“你不是说没听清嘛。”
宰英总算闭上了因惊诧而张大的嘴，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笑容。
“快，再说给我听。”
尚宇气结，眼睛眯起了一条缝。自己深陷水深火热结果他居然跟又找到了个恶作剧机会似的眨眼睛，尚宇感到火大，他站起身后退了几步，连书包都来不及拿就打开门跑了出去。很快宰英也追了出来，尚宇便使出全力跑起来。
“呀！站住！”
宰英就像个持刀歹徒，尚宇竭尽全力逃跑。飞快地下楼，为了不让他追上而使出撒丫子狂奔，但宰英却并没有放弃一直追在身后。
「不能被抓到。」
问题出在哪里，怎么去解决都还没想好，但唯一确定的是，绝不能被张宰英抓到。如果落到他手中，他又会嘲笑尚宇说了什么，还会问他干了什么，这只会让尚宇感到恐惧。
不知不觉跑到了工学院门口，怕速度慢下来而依然保持着双腿的活动。从低矮的灌木丛中低头穿过，又跑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又分别跑过人文学院和自然学院门口。觉得应该差不多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高喊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