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中国治肾病最好的医院是哪个？”
肾友们问过我很多很多次这个问题，具体多少次记不太清了。笔者行医二十余年，在微信上为肾友们解疑答问六年，遇到患者问这个问题，没有300次也有200次了。
说实话，我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一是得罪人，二是怕误导肾友。
说不知道是最好的。
肾友们可能觉得我藏着掖着：您做了20年肾病医生，做到主任医师，结果说不知道哪家医院治肾病好？鬼才信。
好吧，如果您真的想知道哪家医院治肾病最好，今天就陪我掏心窝子唠一唠这事儿吧。
如果您想听官方话，这事儿也简单
复旦大学每年都会进行全国医院前10排名，也经常专门为肾内科做排名，先看一下排名吧：
北大一院、301、南方医大……都是常见的面孔，老肾友都比较熟悉了。
不过肾友们可能奇怪：肾病方面鼎鼎大名的东部战区总医院（以前叫南京军总）、还有协和，咋看不见？连前十都进不了？
其实，官方排名的理由，和多数患者想象中的颇有不同。
肾友们可能会想：哪家医术高，就排前面。而官方的排名，不是这样排的，规则是对3种指标进行评分：
1. 科研水平：看该医院的论文产出；
2. 临床技术：看该医院的治病水平；
3. 学科建设：看该医院的学科带头人、实验室等等。
咱们肾友可能注重第二项，治好我病的医院就是好。但官方不能这样想，官方需要考虑科学研究，而且更偏重基础研究：更深入地认识人体、认识自然、认识生物——这些研究有用吗？大部分是没用的，只有一小部分会用到患者身上。但只要有一小部分有用，就能推动医学进步，为全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谋福祉——这是国家需要做的考量。把你放到那位置上，你也得这样做。
多数科研成果是不实用的。比如爱因斯坦的成果，有多少实用性？但他依然伟大。学术界一直在呼吁：科学不应太追求实用性。我国古代的实用技术，最终败给不实用的科学。我国现在也学聪明了，也开始重视基础研究。
肾病领域排名靠前的医院，都在做什么呢？大家看看，提升医院排名最强的一项指标：高达42分的自然杂志肾病子刊，最新一期是：
做图也比较麻烦，余下的我就不翻译了，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看起来这些医院做的研究，对咱们肾友需要的降低尿蛋白、保护肾功能，没啥关系啊？这都有用吗？只有很小一部分未来有机会转化到患者身上，绝大多数都石沉大海。但不能说没用，如果有一天，人类能够像消灭天花一样消灭慢性肾脏病，那样伟大的成果，其源头肯定出自这万千“没用论文”的其中之一。
重视基础研究是一件好事，但这事有“副作用”：比如一家医院，招聘几个没学过医的、不会看病的生物专业研究生，就能批量产出论文，医院排名蹭蹭往上飙升，领导层也功成名就。隔壁医院的院长看见了，再看看自己医院不争气的排名，他接下来该怎么做？还会把工作重心放在看病上吗？
当然，我们不应以存在副作用，就否定正作用。
就像咱们肾友吃药，颇有一些药副作用大，但它缓解了你的病情。医院看病水平不能看科研，但科研仍有一定的参考作用。基本可以肯定的是，科研第一的医院，临床肯定能进前十；科研前十的医院，临床肯定能进前百。
北大一院排名第一，在咱们肾友角度看，有多少是和治病救人不相关的“水分”？但他挤出水分后也不是普通医院，普通医院的一个腹透中心能有6台零下80℃的大冰柜？
南京的东部战区总院没进前十，只是说明他科研实力没有达到全国第一，别的说明不了什么。在那里看病的肾友，也别嫌弃人家排名不行，当年黎磊石院士带出来的团队，临床能力不用怀疑。
所以，排名是这样，应该对你有一定的参考意义。但是，我确实很难告诉你中国肾病医院最好的是哪个。
再说第二个理由，怕误导肾友
“xx医院全国闻名，但把我的病越治越重。”类似这样的抱怨，我听过不知多少，就榜单上的医院，没一个能免于中枪。这事怎么说呢，肾病是疑难杂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病人越多，“失”得越多。
不过这并不会误导肾友。我国300万尿毒症患者，肯定不是某几家医院没治好，而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好医院的显效率更高。就那前十的医院，随便闷着头进也比家门口的小诊所强。
我担忧的误导是什么呢？
就是进一次顶级医院的门，就认为自己得到顶级的治疗了——这个想法，挺耽误人的。
肾病没有特效药，这个大家都知道。但一到了顶级医院，仿佛忘了这件事，认为自己的病就该好了，到门诊开点药就回家吃药等病好——实际上这样离顶级医院真正的医疗水平还差很远。
回想一下，当初你看病用了几分钟呢？一位高水平医生，水平再高，他1分钟也顶不了别的医生10分钟，他10分钟也顶不了别的医生100分钟。同样的职称，水平能差多少，差2倍就很罕见了，遑论10倍。
为什么世界排名前几的医院，多是美国的私立医院？我们医生看一个病人3分钟，人家医生看一个病人最低要求——30分钟。
为什么病情较重、迁延不愈的患者，需要住院治疗？医生每天要为你花最低480分钟（8个小时，加班什么的是常态），并且持续数天。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先要详细分析你全部的病情和身体状态，调查你的个体化症状在世界范围内最好的改善方式，组织专家团队会诊、发挥每个专家的聪明才智。并且，帮你养成正确的生活饮食规律。每天数次观察病情变化、随之增减药物，直到病情缓解。
肾病没有特效药，所谓治愈，都是点滴的细节积累而成。越顶尖的医院，细节越丰富。
如果我和你说北大排第一你去吧，结果你到那三分钟就出来了，没体验到人家的管控水平。回来吃药没吃好于是说我误导人，我冤不冤？我也不能强求你在北京住院，毕竟住院花费更高，顶级医院的花费也是顶级的。
医生可能看不好其他人，但自己患病很少有发生恶化的，有一个就能上新闻。他也没有天赐神药，无非是因为一天24小时都守着自己。
说这么多我只有一个建议：如果病情迁延不愈，就要想办法让医生为你花时间。
还有的肾友问：
“你们医院是不是全国治肾病最好的？”
……这位朋友，你这么问是认真的吗？
我不愿意为某家医院挂一个“最好”头衔。强如协和，也没进肾病前十，他的优势在其它学科。几乎所有的医院、医生，都有他相对的短板，我们亦是。
我们有华北地区最大的肾科，但依然有如下短板：
1. 不擅长的病种：肾结核、肾癌、重复肾、马蹄肾。
2. 孕期女性：我们擅长的活血通络药物，易引起流产。
3. 还有老年群体，我们的治疗经验少。
老年人的临床经验少，有现实情况，到65岁以上，往往自己就不想治了。我院有几位70岁以上的老专家，我曾问其中一位，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上班呢？回答说，不想拖累孩子。这就是中国式的家长，孩子小的时候为孩子挣钱，不想在学业上拖累孩子；老了还想工作，不想在开销上拖累孩子。
相对以上人群，我院在肾病疑难杂症上的经验积累更多些：比如顽固性蛋白尿、慢性肾衰。京津地区很多国家级、省级专家每周来我院参加会诊，当初邀请他们前来时，他们很感兴趣，问为何，他们说：因为你们医院的疑难患者多，有利于提高水平。
另外，血尿虽然我们也擅长，但进展风险不大，不是很推荐肾友专门为了一个血尿就跑这么远来就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