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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换亲军婚,绿茶家的佛系女配[年代文]

在合肥西乡换亲是常有的事,换亲就是两家女儿交换,到对方家当媳妇,互不花钱,一切条件完全对等。当两家都有儿要娶,有女要嫁,年龄相仿时,就可以请个媒人从中说合。换亲主要是因为穷,娶不起媳妇,但家里有女儿,所以,换亲就成为一个办法。当然也不尽然换亲都因为穷,但绝大部分换亲都是因为穷。但也有富裕家庭换亲的,如河南,在那个划成分的年代,如果家里是地主富农的成分,家里的孩子也会受到成分的影响娶不到媳妇。因为在根正苗红的时代,贫农成分的家庭反而好娶媳妇,所以中农、富农、地主成分的家庭虽然条件还行,但就是没有姑娘愿意嫁,所以只能采取换亲或者三换亲的方式。

换亲也要请个老红即红业,又叫媒人,这个老红比较好当,不像一般的老红,越近结婚日,日子越难过,因临近出嫁了,女方会在最后的关头加码一些条件。比如,多要一辆自行车呵,再加一千头带点红的粑粑,或者三斤一刀的猪肉三十挂等,而男方大多坚决 *** 临时加要的东西,所以,两头都把压力施加给老红。老红就在两头做工作,一方再加点,另一方再减点,搞到最后,事情总会促成的。但双方都不满意,于是就有了:新娘进房,老红上墙的说法,就是说新娘进门,老红就没有人理了。不仅如此,有些女人进门后发现男方更穷或男人有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不足或恶习,还去找老红骂娘的都有。

不过换亲的老红好当,因为两家都不会提什么条件,如果有条件也是完全对等的条件,不需要老红去砍。不过有种情况下,这个老红还是当的有难度。就是换亲的双方中有一方女儿不愿意,是父母强压着的,这样的换亲就比较有风险,一方女儿嫁出去了,另一方女儿临时不从,这个时候老红就要从中周旋与设计以确保双方的媳妇同时进门。

隔壁盐行队的王立仁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老大是儿子,叫王贵,从小放牛,没有上学,二十六七了还是个寡汉条子;大女儿叫王芹,初中毕业,还有一个小女儿在上小学。为了王贵的婚事,王立仁是费尽了心机,亲自出门找媳妇。从草包厂到冰棒厂,从本乡袁店一带到丰乐、河南的柏林一带,还去过张母桥大山里,凡觉得有可能的地方,他在农闲时都去过,有人说王立仁没有农闲。

这个过程中也有来看门楼的,但一到王立仁家,基本就没有回音,一方面王贵不经看,长得黑且长得柴且长得矮,而且还有一点寨巴眼。另一个方面是他家太穷了,四条大板凳有三条是三只腿的,大厅屋的入门左边是个猪窝,白天猪拴外面,夜里拉回来,一股臊味,一般人根本受不住。

厅屋的后门连着厢房,里面是锅台,那锅灶台面是泥巴的,长期洗擦已看不出颜色。还有泥台面的草筋也暴露出来,锅盖已有一块板也断了,煮饭时必须用抹布给堵上,那抹布更让人吃惊,是王立仁的裤头烂了以后缝成的。

厢房的屋顶全是黑的,这种黑通过厅屋的后门延伸到厅屋正后墙及上方的屋顶上,厅屋四周贴的画纸条(过年时的年画)也都是变成的深色。每次老红带人进门,王立仁老婆热情地让座喝茶,但对方都礼节性地坐一小会就离开了,有的一进门坐都不坐就走了,也有的人家宽容点,会坐下来聊一会再走,没走几步那老红还安慰性地回过头来对站在门口的王立仁夫妇说:我那个问下,好个回你哈。其实纯是客套而已。

就在王立仁为儿子的婚事寝食难安时,一个老红上门了。说是河对面的柳湾村有个唐姓人家,二男一女,大儿子也 *** 十,还光棍,老唐提出可考虑换亲。老红又把老唐家里的情况一说,基本和老王家一模一样的境况,不过老唐家的大儿子唐柱还比不上王贵。王贵虽黑且柴且矮且眼寨,但王贵身体结实能干活,而唐柱则不同,有点罗锅,而且左腿比右腿长了一点,日常走路看不出,遇急事一跑,整个人就颠簸起来。

但老王和老唐传宗接代心切,很快两个家主就见面了。相同的家境,相同的需求,相同的目标,很快就达成了意向,各自回去传达这一情况。

两家的女主人当然和劳力们是一条心的——传宗接代。老唐家没有什么阻力,老唐的女儿唐翠,初小程度,能识几个字,但传统的伦理,她理解得还是比较深刻,父母之命都是不可违背的。而老王家就不一样了,王芹上过初中,有了自己的思想,当王贵告诉她要换亲时,她条件反射式回答:不可能。

王立仁也没有强攻而是在思考对策。有一天晚上,王立仁找王芹谈心,从传宗接代的重要性讲到他们王家已是五代单传,不能在他这一代断了根;从他们老家苏北讲到逃荒到这里的艰辛,又从她出生就生病一直讲到集全家之力供她读书的压力。王立仁讲得老泪纵横,王芹听得泣不成声,好多次都放声哭出来。

王立仁的板奶奶也时不时以送茶为由来讲几句,策应一下,然后又退出去。王立仁讲得凄凉悲惨,王芹听得心神不宁。她不仅想着要走出去,不想固定在这贫贱的土地上,更重要的是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她的同学,她的同班,她的同桌,刘成,两人还正在策划着让刘成家找老红来提亲的。

第一次交流虽然没有做出决定,但也没有激烈的冲突,两家各自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准备着,包括讨论何时起红,何时下日子,何时成亲,要做的衣服,要置办的各类吃喜酒要用的礼品。当然省掉了一项,就是男方给女方的各类彩礼和食用品,包括糖果、扎果、羊角酥、白切、黑切、猪肉,还有什么三金四银七十二拎等,只要准备自己家的就可以了。

在大人们准备着婚礼的时候,王芹也在准备着,不断和刘成商量着可能的抗婚方案。首先想到了出走方案,从廖渡出发沿丰乐河大堤经桃溪从 312 国道扒拖拉机到合肥,再到火车站混上车外跑,这是私奔方案。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方案,因为跑出去无处落脚,无法生存;其次又想出了第二个方案,王芹在结婚当天走到半路上时突然偷跑到刘成家,让刘成家准备一挂鞭炮,人一到鞭炮一放就宣布和刘成结婚,但这一方案也被刘成否定了,这几乎就是抢亲,他爸胆小怕事,根本不可能同意这么干。

两人商量好多天了,一个个方案提出再经过论证后又一个个被否定,刘成无计可施,王芹心灰意冷。一天王芹眼泪矇胧地对刘成说,结婚入洞房那晚,如果遭 *** 我就跳井,你以后烧纸钱时也给我烧点,在阳间太穷了,穷得没有选择,活得没尊严,在阴间不能再穷了。刘成一听慌忙引导说:我们要关注过程,比如我们俩有了这场恋爱;但要淡化结果,比如我们的婚姻;我们左右不了,甚至我们的父母也左右不了,看上去是他们拆散了我们,其实他们背后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那个力量谁也挡不住,因为那是命运。

结合四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终于选定了一个日子。两家都在欢天喜地准备着,考虑到可能出现的风险,两家约定结婚那天下午四点两家女儿同时出门,同时在廖渡口坐船过河,同时入洞房。此时五个孩子的心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唐翠最轻松,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王贵虽黑且柴且矮且寨巴眼,但有力气,能干活就有饭吃,看得出翠是个相当务实的人。

王贵心里在偷偷地乐着,自己不识一个字,可小翠还读过初小,以后家里的粮票布票并钱财账目至少会有人打理的好。不像自己的家,父母不识字经常吃亏,一年干到头年终分的粮对不对都算不出来,查个工分还要找人帮忙。王贵想得很现实,很真切,很必要。

唐柱心里是颇不宁静的,自己大字不识一升,还腰不直,腿不齐,心里总在想着是否对得起王芹,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那花能活吗?唐柱想的都是一些不自信方面的东西。他确实没有什么可自信的,可没有办法,他是不想攀高枝的,但不换亲,他就娶不到板奶奶,不能成婚,就不能传代,那他爸怎么办呢,他家祖先怎么办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他有时就在想,如果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他自己都不能同意这桩婚事。

王芹整天以泪洗面,但也不和家人闹,她也觉得刘成讲的有道理,命运左右着父母,父母又决定着婚姻,每个人可能能做的就是个过程的选择,所有的结果只能听天由命。命中有就必然有,命中没有最终也会得而复失,此可谓西乡人的一句古言:命中只有八格米,走遍天下难满升。

刘成是个局外人,因为要结婚的这四个人他不在其中。但他又是局内人,因其中的一个新娘,一个即将为人妇的姑娘是他的心上人。他每天除了回忆,除了痛苦,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连把这种苦恼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倾诉的对象。

结婚的日子终于到了,两支送亲与迎亲的队伍在丰乐河的廖渡 *** 汇。从河北到河南的送亲队伍坐船过去,从河南到河北的送亲队伍坐船过来,迎亲的队伍也相应地坐船过了河。不多久,两边鞭炮齐鸣,人声喧闹,一个个婚礼的节目依次上演,当喊到夫妻对拜时,王芹第一次近距离地正面地看到了唐柱,一张谦卑的脸贴在一颗低垂的头颅上,而头颅顶在一个含着的腰上。王芹只看一眼就泪眼微闭,在比较着现实的男人和她以前千百次想象中的样子。

农村各种婚礼习俗在这两家同时上演着,闹洞房、摸新娘、道好、抢喜糖等。这其中道好相对来说要文明一些,其它的习俗好多都俗不可耐,道好是一人喊众人和,事先找人把词写好,一般的词作者都要结合主人家的境况来写。词作者文化高的,写的道好词就文雅一点,有文化程度低的,写的词就粗俗很多。

这次王立仁家请的词作者只有高小文化,平时一张口荤段子都成连续剧。在今晚的王贵与唐翠的婚礼道好词中写到:今晚王府喜洋洋呵,好!娶个天仙上厅堂呵,好!勤耕勤锄日子好呵,好!稻薅三次胀破壳呵,好!孝敬公婆爱众亲呵,好!家长里短不记仇呵,好!泥鳅黄鳝一般长呵,好!传宗接代是根本呵,好!今晚就把龙种播呵,好!当说到播龙种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会起哄,把新人往一起挤的同时往婚房里推,边推边说:快快去播龙种吧,你爸等不及了。

当所有的习俗和流程都结束了以后,夜也更深了,也更静了。客人散去的时候,是一对陌生人要面对未来生活的开始,而未来生活的第一步中的第一件事就是造人。西乡人的习俗中,造人要赶头一晚,由此而产生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习俗——溜墙根。

溜墙根就是在新婚之夜的婚房外,有人要听里面的床上的动静,有对话与响动,第二天就会像风一样的把这些对话与响动传到全庄或全村。但唐柱家晚上溜墙根的人非常失望,因为,那晚唐柱的婚房里没有对话,也没有响动,像一间没有住人的空房子一样安静。

婚后,王贵家的生活是热烈的,而唐柱家的生活是冰冷的,前者因为热情奔放的唐翠,后者因为冷若冰霜的王芹。三天回门了,同样在廖渡口的那条船上交替通过这条丰乐河,方向相反,心情各异。

一年后,唐翠生了儿子,儿子满月的第二天回到娘家,一家人热情地张罗着,连一年都没有开过笑脸的王芹,今天也显得灿烂,忙前忙后,家里来了一大桌子人。

唐翠回娘家的第二天,王芹不见了。一家人急得团团转,老唐张罗着要带人去找,唐柱不让,说算了。老唐问他儿子: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唐柱不说话,只是摇头,使劲地摇着头,摇着头的时候眼泪就出来了,眼珠很大,眼泪都抛到老唐的脸上,老唐也哭了。

三年后,王芹回来了,一身的城里人打扮,时尚而内敛。她对公婆说,我回来是离婚的,离婚了唐柱就可以再娶一个传宗接代了,我这里有五万块钱,三万是借的,两万是我挣的,我没有办法帮你们传宗接代,这些钱足够给唐柱找房媳妇了。

第二天去办了手续,一家人又在一起吃了一顿散伙饭,第三天王芹走的时候,一家人都哭了,其中,唐柱哭的最响,几乎是号啕大哭。

西乡的穷是换亲的根本动力与土壤,两家对换叫两换亲,后来发现,这样的换亲之后,有了下一代不好称呼,后来有人还发明了三换亲,三家一起连环换亲,这样就不存在有了下一代的称呼问题了。换亲,一个时代的产物,今天已不复存在,但它曾经所产生过的影响恐怕今天还在继续着。

2021—12—24

于珠海鱼林村

下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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