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躁郁症就像一个黑洞一样，被它吞噬着坠入黑暗的人，注定只能踯躅独行。
可卢凯彤这次没能熬过来。
8月5日，这个at17成员、香港最勇敢的女歌者早上9点50分被发现坠楼身亡，年仅32岁。
许多人惊呼：啊！这不就是去年在金曲奖宣布出柜并结婚的那个酷酷的小姐姐吗？许多人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刷屏的一句告白：“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完美，有了你谁还需要完美”。
晚间，她所属公司香港环球唱片发表声明说：我们向卢凯彤的家属朋友致以深切慰问，请给予他们一点空间，感谢各界关心。我们将永远怀念她。
卢凯彤的好友发文说：过去几年，她一直在打一场很艰难的仗，面对情绪病、躁郁症的困扰。我们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希望给她支持和力量。
“今天她选择了离开，我们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平安。”
蔡健雅发文说：同一天，咱们创作女歌手，一位找到幸福，一位却…
找到幸福的女歌手，说的是同一天宣布结婚的徐佳莹。
郑秀文则在Instagram发文，全黑画面中写着三个字:怀念你。
除了怀念，我想很多人心里一个藏不住的疑问是：卢凯彤不是已经打败躁郁症了吗？这么一个勇敢的人，怎么会？
可惜躁郁症不是说打败就可以打败的，它像一个深渊，永远在黑暗处凝视着你。
没有错，这场孤独的战役，最后卢凯彤还是输了。
但卢凯彤用她的人生回答的其实是：如果最终的失败终将到来，我们该如何生活？
至于答案，她不是已经说了吗？“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完美，有了你谁还需要完美”。
卢凯彤在人间的最后三天，她还在坚持
没人知道最后这三天卢凯彤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我们只知道，这是一场最艰难的战役。
8月2日，卢凯彤在社交平台上留下的最后一则信息是：“今天准备去做一件大事，是我踏入三字头以来其中一件为自己做的事，我很看重，也为自己定下一个新目标。”最后，她还“士气高涨”地帮自己留了影。
一直到出事的前一天，她还在参加“港版101”《全民造星》录影，担任评审工作。
当时的她看起来瘦了不少，淡妆、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整场都很安静，情绪不高，似有心事，也不和其他评审交流，主持人看她有点闷，cue她讲几句话，她轻声对学员说几句就封麦。
但这似乎就是卢凯彤平素担任评审的样子吧，没人了解此刻她的内心正经历怎样的孤独煎熬。
和卢凯彤有私交的男星小肥（徐智勇）说，卢凯彤5日早上8点时，还有传讯息给他，约好明天见面喝东西，无论是聊天对话过程，都没有察觉对方有任何异状。
8月5日9点45分，卢凯彤于WhatsApp最后一次上线。
5分钟后，卢凯彤在 *** 地成和道69号的一幢豪宅上空落下，被摔成重伤，直接导致死亡，等到医院救护人员到场时，早已不见生命体征。
据媒体给出的现场图片来看，掉落的玻璃渣碎成一地。
这个面对躁郁症最勇敢的女战士，看起来还是输掉了这场战役。
坠入黑暗又走出黑暗的卢凯彤，最后选择宣布以出柜与世界和解
最令大众感到意外的地方在于，我们本以为，她已经走出了黑暗。
可是与躁郁症的对抗，就仿佛一个一直在失败的故事，你以为的翻盘，未必是最后的结局。
我们总习惯性地以为躁郁症应该属于失败者，其实不一定，天才也可以有。
从世俗的角度看，卢凯彤的人生不算顺利，但怎么样都算得上精彩：
9岁就开始学古典吉他；14岁参加“原音2000歌唱比赛”认识了林二汶，通过后者的引荐认识了黄耀明，签约独立音乐厂牌“人山人海”；2002年正式与林二汶组成“at17”出道，唱片《Meow Meow Meow》大卖三万张，香港独立乐队的形象在年轻人中流传起来。
那时候，她是组合中的主、和音及吉他手，此外还擅长钢琴，曾在变变变at17演唱会及Threesome + at17 Live音乐会上弹唱自己的作品《无家想归》，那个在舞台上肆意帅气的女生，哪像后来会得躁郁症的样子。
2011年组合暂时解散，她成为了陈奕迅、达明一派、郑秀文、杨千嬅、容祖儿等歌手的演唱会上的金牌女吉他手。
赚的其实不少，但一直活在被人的歌里，她不服气。
在香港无论她怎么唱，别人都把她当at17，于是她去了台湾。从一个人表演到发了国语唱片，但这条路，当然还是不好走。
一个香港女歌手在台湾发展，那时候台湾乐坛流行的还是标注的台式情歌，碰撞在所难免，卢凯彤对媒体描述过自己当时的心情：觉得唱片公司对自己不够好，自己做得不够好，好像怎么做都不能让别人满意，又觉得整个世界都欠了自己。
到了2013年年底，卢凯彤的情绪出现了大的波动，先是被初步诊断为忧郁症。
有一场大型音乐会刚刚落幕的时候，她情绪低落达到了极点，持续失眠，不想吃饭，不想接朋友的电话。
媒体报道过，当时黄耀明提议她去看精神科医生，她照做了，服用了一些抗抑郁药物，不料引发了另一种症状：极度亢奋，浑身是火，她愤怒地在家里用双手不停打墙，凌晨三四点一个人跑下楼，随便跳上一辆巴士，直到最后迷了路，凭着手机里的google map才回到家。
她和相处多年的伴侣分开了，也不敢将身体状况告诉家人。吃饭的时候，父母发现她手抖得厉害，她只敢回答“没事，没事”。
医生最终确诊，卢凯彤患上躁郁症。
她一度想过结束幕前生涯。直到一次复诊时，医生问她：“你这样打墙，手就快打伤了，你真的甘心以后只是唱歌，不再弹吉他？”
她静下来认真问自己：不弹吉他真的可以吗？不做音乐真的可以吗？
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
她开始直面自己的病，开始配合医生乖乖吃药。要找到适合自己剂量的药物不容易，她就反覆尝试9个月后，找到最适合的。
没有伴侣，朋友也不能总是陪伴，她养了四只猫，开始做一些和音乐无关的事，例如画画。后来还办了画展。
她开始尝试许多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从前她总担心在外露的皮肤上纹身，会引来不好的联想。这时候她在两条手臂上，大片地绣上纹身，图案就是她的抽象画作。
她放弃了清新的吉他风，改成轰隆隆的电子乐，歌词全是她几年来的挣扎与突围。
在主打歌《你的完美有点难懂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中，她抱着吉他在台上放声唱出：“他们的标准说你不及格，我想说，标准由我们来定可以么？”
2015年11月的一场音乐会上，在三千名观众面前，她跪在一面大镜子前，亲手为自己剃了一个光头，寓意抛弃烦恼丝，迎来新生。
再然后，是去年“第28届金曲奖颁奖典礼”上，她凭《还不够远》捧得“最佳编曲人奖”，上台领奖的时候她忽然出柜说：“
“我要谢谢我太太！”正式宣布出柜。
她在台上说：谢谢她，让我的生命更完整。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完美，我的音乐不完美，但有了你谁还需要完美。
事后接受访问时，她承认与台湾摄影师余静萍于16年在加拿大结婚。
到了去年年底，at17重组开唱了。
单飞前的最后一次演出，两个人一起唱《给十年后的我》：“这十年来做过的事能令你无悔骄傲吗？那时候你所相信的事没有被动摇吧？”
七年后的重组演唱会上，两个人齐声唱到：始终一天 我会放过自己。
我们真的都被整个倔强的女子骗了。
一切似乎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卢凯彤明明说：“一开口唱歌时，我就知道，这里是可以让我玩耍的地方；抱着吉他的时候，我知道它不会伤害我，那里是最可以包容我的地方。”
可是少有人会留意卢凯彤6月30日发布的最后一条微博，内容是摘自Beyond的《遥望》的歌词：“仍是雨夜，凝望窗外，沉默的天际，问苍天可，会知，心里的感觉……”
我们以为卢凯彤放过了自己，但没人了解她心里的感觉。
直到8月5日，她从天台轰然坠落。
人生不是所有深渊都能战胜，但输给躁郁症的卢凯彤仍是最勇敢的女战士
很少人了解躁郁症是终身性的。
强者永远只想让朋友看见自己坚强的一面，一旦示弱了，朋友可以接受，倒是自己最难面对自己。
所以卢凯彤给我们看的，一直是她最坚强的一面。
她努力崛起、她战斗到底，她个性十足，让人没法不佩服她的毅力与意志。
可没人知道，她很可能就是硬撑着，撑着，因为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输掉。
结果，前面有多励志，后面就有多揪心。
疾病面前，我们都不是超人，也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好莱坞电影中常见的低谷反转的励志逆袭。
但卢凯彤和病魔对决中的高光时刻，反倒更让人动容。
命运不是没有温情，只是罕见且吝啬。
卢凯彤将最精彩的人生，全部融合32年里，演出了一幕用励志包裹的残酷物语。
这是一场与自我的长期战争。
她3日出席陈奕迅在香港举办的续约记者会，当时还笑着和台湾媒体聊近况，并透露预计在年底或明年初推新专辑，同时也聊到首次创作了一首国语新歌给Eason，并收录在对方的新专辑里。
现在这首歌，有可能成为她的遗作了。
但你能说卢凯彤不勇敢吗？我觉得不是的。
和躁郁症对决是她唯一的出路，把那些不堪的过去统统打倒，打赢这场比赛，她就可以彻底告别自己躁郁症的标签了。
她离自己想要的胜利曾经很近很近。
可是对手的拳头先到，她就这么倒在了台上。
她输了。
她坚持了那么久，硬撑了那么久的一场比赛。
一场能够让她从此摆脱病魔，找到自己存在意义的一场比赛。
就这么输了。
不服气啊，凭什么？躁郁症，你有什么了不起？
但这样的失败，不可敬吗？”她受过了该受的苦，做过了所有能做的努力。然后她输了。
也是在这时我们才发现，人生不是个渐渐失去的过程，而是一个突然失去的过程。
以为可以以后再听她的演唱会，现在听不到了。
哪有那么多来日方长啊，有些人就是会不打一声招呼，突然离场。
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仗，等着自己去打。
不过，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无数的新生乐队新生女歌手崛起，可是卢凯彤应该会长存于你我心中，永不褪色。
如果如霍金所说，时间是相对的话，是否在宇宙某一个时间坐标系中，卢凯彤还依然存在着，在那个世界，她打赢了跟自己的这场仗，正在舞台上尽情地演唱，然后突然走向台下的你，对你唱道：“谢谢你让我看见，那个最脆弱的你，好让我知道世界不只有我自己”。
而你可以对着她的眼睛说出：卢凯彤谢谢你，一个人在黑暗中撑了这么久。
谢谢你，卢凯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