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聚光灯照亮的舞台上，一个男孩投入地指挥着乐团演奏，好像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这个男孩叫胡一舟，大家更喜欢叫他舟舟。
1998年，一部《舟舟的世界》火遍了全国，让大家知道有一个叫“舟舟”的孩子是个“天才指挥家”。
但只有舟舟的父亲胡厚培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为了方便照顾舟舟，胡厚培专门跟妻子生了个第二个孩子，从小就告诉她：“生你来就是为了照顾哥哥。”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胡厚培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胡厚培1941年出生于湖北农村，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当时国内还不太平，家里的条件也不好。
父母就拿刚出生的他跟一户富裕人家换了四担谷子，胡厚培的人生从此就发生了改变。
养父母对于这个孩子十分疼爱，培养他毫不吝啬，在并不富裕的年代，胡厚培能学习自己喜欢的大提琴。
1970年，胡厚培已经是武汉歌舞剧院的大提琴手，他爱上了一个在工厂上班的女工人张慧琴，二人喜结连理。
1978年愚人节，二人在医院中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胡厚培给他取名胡一舟，他希望儿子能像一艘船在人生的过程中肆意遨游。
家里人都十分疼爱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胡厚培和张慧琴都希望他以后能继承爸爸的音乐天赋，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但上天仿佛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舟舟刚出生一个月，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舟舟的反应太迟钝了。
来到医院后，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舟舟竟然是个“唐氏儿”！
唐氏综合征是目前最严重的出生缺陷之一，主要是由于第21号染色体发生不分离造成的。
这种病属于基因病，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心智一辈子都像一个小孩子，一辈子都离不开人照顾。
胡厚培与张慧琴觉得天都要塌了，怎么都想不到为何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周围的朋友都委婉地劝他们放弃舟舟，一辈子照顾他真的太累了。
胡厚培认为，是自己把舟舟带到了世上，那么他就是自己的责任，照顾他自己责无旁贷。
查阅了无数的资料后，胡厚培心中对这个病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发誓：“一定要让舟舟快乐地过完这一辈子。”
在舟舟两岁的时候，胡厚培病急乱投医，与妻子商量再生一个孩子，这样等他们去世以后，舟舟还有人照顾。
他们知道这样对第二个孩子不公平，但凡他们有其他的选择，他们都不会用这个办法。
1981年，胡厚培和张慧琴有了第二个孩子，是一个女孩，舟舟对妹妹很亲近，这对夫妇也觉得让他们兄妹培养感情是个不错的方法。
妹妹出生后，胡厚培决定自己负责舟舟，让妻子管妹妹。
在舟舟小的时候，胡厚培任何事都亲力亲为，他不厌其烦地教舟舟自己上厕所，教他说话。
其他小朋友一遍就能学会的东西，舟舟可能要十遍百遍的教，好在胡厚培非常有耐心。
没有任何一所幼儿园和学校愿意让舟舟入学，胡厚培和张慧珍就只能自己在家里教他。
光是从一数到十，胡厚培就教了好几年，教他系鞋带就花了2个月。
胡厚培也一直鼓励舟舟和其他孩子交朋友，可惜却没有孩子愿意陪舟舟玩。
甚至胡厚培一个不注意，舟舟就会被他们欺负，被他们骂傻子。
舟舟十几岁的时候，在外面跟其他孩子一块玩，不知是谁起的头，他们将舟舟身上的衣服扒干净，看着他笑。
舟舟看到他们笑得十分开心，他太单纯了以为笑就是开心，就是喜欢他，根本看不懂他们眼中的嘲笑，舟舟便光着身子追着他们跑。
门卫老大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心拿几张报纸帮他遮挡把他送回了家。
张慧琴看到后眼泪立马就留了下来，如果舟舟是个正常孩子该多好。
胡家夫妇好像把所有的耐心与关爱全都给了舟舟，妹妹很少得到他们的关心与爱护。
曾经有一次，胡厚培对妹妹说：
“如果哥哥身体好，那就不会有你。家里面的资源都可以向你倾斜，但你以后必须负起责任，在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照顾好你的哥哥。”
类似的话妹妹从小听得太多了，在父母的洗脑下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后来慢慢长大了，她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是为了谁而活的。
妹妹开始反抗，提出不同的意见，得到的却是父母的呵斥：“我们生你下来就是为了让你以后照顾哥哥的！”
后来妹妹便再听到类似的话，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不反驳也不认同，无声地反抗着父母。
为了更好的照顾舟舟，胡厚培上班时也将舟舟带到了乐团，他在台上练习，舟舟就乖乖的在台下等着。
等到爸爸演奏完，舟舟还会激动地站起来鼓掌，嘴里还喊着：“爸爸棒！”
乐团的同事十分同情胡厚培，都同意他将舟舟带来，舟舟也十分乖巧，不惹事也不会哭闹。
能将一个唐氏儿教育成这样，足以见得胡厚培对待舟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与耐心。
有一次，舟舟见到了乐团的指挥，小提琴手见他感兴趣，便逗他说：“舟舟以后要不要当个指挥家啊。”
胡厚培见舟舟确实感兴趣，回家后就把家里的筷子缠上黑色的胶带，给舟舟拿着玩。
而舟舟在乐团待的时间不短，耳濡目染之下挥舞起指挥棒确实有模有样的，甚至有时候在外面听到音乐，舟舟都会站在那里表演一番。
有些人觉得很有趣，有些人则觉得恶心，当众辱骂舟舟是“傻子”、“智障”。
张慧琴不舍得舟舟被人骂，便不想让他出门，胡厚培却说：
“他不像其他孩子，能上学读书，将来有个发展。他什么也不能干，只要能让他高兴就行。”
原本胡厚培以为，舟舟的一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然而在1995年，一个人改变了舟舟的命运。
1995年，一位名叫张以庆的导演来拍摄武汉乐团，他注意到了与众不同的舟舟。
张以庆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拍摄题材，舟舟身上有着特殊的力量，面对音乐时的舟舟有种特别的魅力。
1997年，张以庆向台里申请拍摄一部舟舟的纪录片，一共拍摄了10个月，共2000多分钟，最终剪成了一部53分钟的纪录片。
谁都没想到，这部不被人看好的纪录片竟然火了，不但在中央台播放，甚至还火到了国外，就连戛纳电影节也展映了这部纪录片。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有个叫舟舟的唐氏儿喜欢指挥。从此舟舟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
1999年1月22日，舟舟被邀请参加残联举办的新春晚会，并且参加的还是压轴节目。
这是舟舟第一次盛装拿起指挥棒，也是他第一次指挥大名鼎鼎的中央芭蕾舞交响乐团。
胡厚培将舟舟养得很好，第一次上台的舟舟就十分镇定，他甚至还问工作人员：“会有人给我献花吗？”
这是舟舟在乐团时观察到的，演出结束后，会有人给指挥献花 。
随着大家掌声的响起，舟舟人生中第一次登台演出正式结束，他面对镜头毫不怯场，大方地对着观众扬起了笑脸。
2000年5月，舟舟参加了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中国特奥慈善晚会，并且见到了刘德华、施瓦辛格，还跟他们合了影。
肯尼迪的妹妹也十分喜欢这个命途多舛的男孩，邀请他来美国演出。
这一年9月，舟舟登上了卡耐基音乐厅，这次他指挥的是辛辛那提交响乐团，这是美国十大交响乐团之一。
从此以后，舟舟火遍了全世界，无数活动邀请他参加，他的演出费也高达3万一场。
据统计，一年中他曾经参加了168场演出，甚至有人专门成立了“舟舟交响乐团”，以月薪4.8万元的薪水邀请舟舟加入。
从此，大多数人提起舟舟时，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个天才指挥家”。
但胡厚培曾明确地表示过：“谢谢大家陪着舟舟一块玩。”他是专业的音乐家，清楚地知道舟舟的水平。
但此时的观众根本不理会胡厚培，他们只想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
胡厚培甚至多次说过：
“舟舟根本不是一个指挥家，他无法训练乐队，一个指挥家应有的素质和造诣，他都不可能达到。”
但大家都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一些商家看到了舟舟身上巨大的商业价值，他们纷纷向舟舟抛出橄榄枝。
胡厚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为了利益，但为时已晚，舟舟已经被他们架得太高了。
2006年时，张慧琴因乳腺癌去世，舟舟从此就少了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舟舟这几年来赚的钱几乎全都用来给妈妈治病了，而且，舟舟自己对钱也没什么概念，不管买什么东西，他都会拿出一堆钱，让人家自己拿。
随着时间的流逝，舟舟的人气逐渐下降，舟舟交响乐团的收入也越来越差，老板不得不靠裁员维持收支平衡，胡厚培不忍心乐团就此解散，便从老板手中接过了乐团，自掏腰包让舟舟登台表演。
但他逐渐也支付不起乐团昂贵的开支了。舟舟逐渐只能在商场的门口，跟随音乐摇摆、指挥。
那些商家就想方设法地榨干他身上最后一滴价值。
有一次 ，舟舟在表演时，主持人只是让他随便地扭动了几下身体，就把音乐停了，开始讲述起舟舟悲惨的身世。
当讲到妈妈去世时，主持人顺势让舟舟当场表演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舟舟却不愿意，每次提到妈妈他都非常伤心，而主持人则接受不了被拒绝，恶 *** 地盯着舟舟。
舟舟太害怕了，只能边哭边唱，而台下的观众则以为舟舟是因为想妈妈了，也纷纷泪目。
胡厚培为了让女儿代替他照顾舟舟，把自己的养老金以及房子全都给了女儿。
胡厚培一直觉得愧对女儿，这么多年对女儿的关心太少了，他曾对记者说:
“女儿上大学那段时间，我们正忙着舟舟的事，根本没空管她，所以最后她只上了高中，没能上大学。我一直感觉很对不住她。”
妹妹如今是一名家庭主妇，她跟舟舟从小关系就很好，不排斥以后照顾舟舟，她排斥的是父母理所当然的态度。
然而，当舟舟与妹妹一同生活后，两人之间就产生了矛盾。
舟舟习惯了自由，但妹妹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不可能随时随地跟着他。
舟舟的有些习惯，妹妹也觉得不好，想要教他改正，舟舟却十分讨厌被妹妹管束。
胡厚培渐渐地放弃了让妹妹照顾舟舟的想法。
2016年舟舟被检测出患了肺癌，胡厚培整日唉声叹气，为舟舟感到担忧，或许是舟舟太过无忧无虑太过乐观，一年后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
胡厚培年纪越来越大了，他一直放心不下舟舟，却从没想过要给舟舟找个妻子，按他自己的话说，自己的儿子什么情况他心里清楚，给他找妻子那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吗。
如今的舟舟已经四十多岁了，从他的身上能很明显地看到岁月的痕迹，两鬓长出了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
并且，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指挥过乐队了，为了生存，胡厚培带他加入了一个残疾人艺术团，每个月的薪水600元。
此时的胡厚培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不再执着于将舟舟交给妹妹，毕竟舟舟是他的责任。
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常年疾病缠身，然而他却依旧努力地活着：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活着，我更多要为舟舟考虑,我给自己定下目标，希望我还能活10年，活到90岁,我多陪他10年，他也受一点罪,所以，我还不能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