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你听说过阴阳先生的传说吗？
——传闻她游走世间，可以帮助有缘人完成任何心愿哦。
葫芦镇是一个临水的小镇，镇上有一条小河贯穿前后，也唤作葫芦河。原本是清澈见底人们可以随手鞠一捧水饮用的河流，然而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即便是最不拘小节的人，也不敢再直接从葫芦河里饮水了。
一个妙龄女子投河而死，尸体至今还停在随便搭好的棚子里等着人认领。有的人路过了，看一眼白色布幔下露出来的湿淋淋的乌黑发丝，不忍心地别过了头。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何必投河呢？”
“这小姑娘端的美貌，好可惜了的，竟然投河自尽了。”
行人们议论纷纷，原本平静的葫芦镇好似是因为这一遭事情，突然多了不少话题。茶余饭后都是闲聊，甚至于葫芦河边上的一个小茶馆生意都热闹了起来。所聊最多不过是猜测那个美貌女子为何而死，遗落几声叹息罢了。
周齐抖开折扇，整了整身上的长衫，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不屑地啐了一口。
有认识的人见到了，有些玩笑地问道：“周秀才，咋地啦？心情不好啊？”
“别提，惹上一只黑猫。”周齐气不打一处来，眼神四处一转，看到河边白布盖着的尸体便挪开了视线，“你说这也是，之前养着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如今我一回家就直叫，弄得晚上觉也睡不好。”
“哎哟，黑猫啊，莫不是你之前抱回家的那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的？”
“可不是，别提了，夜间还喜欢站在我床头，一醒来看着那一对绿色的眼睛真是可以把人吓死。”
周齐“啪嗒”一声收了折扇，在手上重重敲了一下，扇骨和手上的白玉扳指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有些疑惑：“这样的黑猫，莫不是惹上了什么东西罢……”
艳阳高照，然而他看着一边官府随意搭建的草棚，还有里面盖着的白幔，突然打了个寒颤。
“是鬼。”
蓦然间，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极其轻微，如同一阵雾气一般，然而仔细听却极为苍老嘶哑，若非说话的人年纪过大，就只能是什么别的原因倒了嗓子了。
周齐吓了一跳，抬头时却不见熟人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红梅纹留仙裙的少女，垂下一头乌黑的长发，手中提着一盏好像是琉璃制成的灯笼，扬起来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直勾勾看着他：“是你家里有鬼。”
“你……你是谁？！”应该没有什么比凭空出现的这个少女更加可怕了吧，周齐吓得扇子差点掉在地上，虽然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然而就连同她的漂亮也变成了诡异。
“我是阴阳先生。”少女低声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阴阳先生……”周齐一口唾沫咽进肚子里，突然间阴阳先生的传闻就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
传闻世间游走的一位阴阳先生，可以帮助有缘人完成心愿，事后收取报酬，然而报酬究竟是什么，却没人知道。
“你真是……那个、可以帮人的阴阳先生？”周齐愣愣地问道，同时也只觉得传闻不靠谱，他从未想到阴阳先生竟然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啊！
阴阳先生如同静水一般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然后点点头：“你家里有鬼，就在那个黑猫身上。”
“他娘的，我就知道！”仿佛是被这个结论打开了一个宣泄口，周齐气愤地用扇子 *** 一敲膝盖，骂道，“真他娘的倒霉， *** ……”
他突然好像反应过来一般住了口，再次问道：“那么请问先生，要如何把这个鬼赶走呢？”
阴阳先生手中的灯笼明明暗暗，明明是白天却晦明十分明显，映照着她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
“你是什么时候把它带到家里的？”
“就半个月之前！”周齐忙答到，然后不等对方问就继续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开了，“本来之前都挺乖的，对我也亲热，谁知就在……就在五天之前，突然就晚上开始叫，这都快入冬了总不至于啊！”
“应该是有鬼，附身在了黑猫的身上，全身没有杂色的猫，很容易招惹鬼魂。”阴阳先生说道，“你没有把它扔出去吗？”
“扔了！”周齐懊恼，“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算扔很远它也能走回来，真是邪门了。”
一丝隐秘的笑意仿佛浮现在阴阳先生的唇角，然而周齐无法分辨她的唇角是否上扬，他只觉得听久了这个阴阳先生说话，那种苍老沙哑却又清和的嗓音还有些好听。
“小事一桩。”她说道，“你回家去，用这个，把那只猫包好抱过来给我，我替你带走。”
周齐喜得快要跳起来，他甚至忘记了问到底是什么鬼魂附身在黑猫的身上，只是喜滋滋地接过了名叫阴阳先生的少女递给他的一方黑色的布帕，上面不知是用什么绘制了一个诡异的符号，看着有些狰狞。他作出风流倜傥样子作了一揖，笑道：“那小生就先回去了，还请姑娘再此等候。”
本来就是一个肚子里有些墨水的秀才，这样也的确是有几分俊雅风流的模样。
阴阳先生似乎冷笑了一声，然而周齐却并不在意，他只觉得这个阴阳先生实在是美貌，又肯这样帮助非亲带故的自己，让他很是开心。
更开心的是，那个黑色的小帕子果然十分有用，本来一直嘶声叫唤的黑猫一看到这块黑帕子便哑了声音，仿佛是极其害怕一般只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周齐暗暗道果然是道家避邪的宝物，鬼魂附身的猫咪竟然一看到就吓得不行。
等到将黑猫抱出来的时候，周齐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昏黄，出人意料的是阴阳先生就在他家不远处等着，依然是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在暮色中纤瘦的身影茕茕孓立，看了竟然让人有种怜惜。
看到周齐她好像愣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接过他手上被黑色布帕包裹着的猫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齐似乎感觉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就……这样就行了？”周齐不可置信，这一切的确好像太平淡了些，似乎根本就没想到就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自己家里的一个 *** 烦。
“我要酬劳的。”阴阳先生的声音幽幽响起，看着对方陡然紧张起来的脸色，“不多，我只要你身上贴身戴着的那一枚小玉佛。”
周齐仿佛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般：“原来就这个啊，你早说嘛。”
他随手解下脖子上贴身戴着的小玉佛，阴阳先生伸出拿着灯笼手，他乖乖挂在上面，只觉得那段手臂宛如凝结霜雪一般白皙，她的身子依然好似在微微发抖。
“那么，后会有期。”
阴阳先生对他轻轻弯了弯腰以示礼节，然后扭头便走，她的身体依然在发抖，周齐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她是不是穿的少了些冻住了，怎么好像一直在发抖？”
虽然心中存有一丝微弱的疑惑，然而更多的心情是松了一口气，周齐看着自家的大门，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鬼是最害怕黑猫的，有黑猫在就无法进门。”我抱着黑猫走到河边，虽然有符咒镇压，却依旧感觉背后的冷汗已经湿透重衣，终于确定已经到达了葫芦河畔，手一松那只黑猫便跳了出来，顺着河岸一路跑过去，却并不是往周齐家的方向跑。
我看着它消失在夜里的身影，继续说道：“还有，你要我拿回来的你送给他的小玉佛我已经拿回来了，其实你就算是不说我也会拿回来的，不然说不定这个小玉佛就成了帮周齐挡灾的东西了。毕竟你当时送给他的时候，是真的带着祝福的，对不对？”
葫芦河静静地流淌，两岸的树影里传来窸窣声，好似是有人在附和我的话。
“我话的确是有些多，刚才见到那个男人又只能绷着不然怕多说露馅。”我有些歉意地笑笑，“你不知道吧，一路上抱着黑猫过来我都吓得腿发软了，不过还好我已经给它解释了一切缘由，你看，它已经不往周齐家去了。”
“这个 *** 也真有能耐，能够让你痴心到为他死，死后为了除掉他不惜把命魂给我。” *** 脆放下灯笼，抱膝坐在河边，停尸的小草棚就在我不远处，“这个男人也是的确有一副好皮囊，也算是有几分聪明，找了你这么个孤女下手，你说你又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不就轻易地被他钓上来了吗？结果这小子骗了你所有的钱还骗了色，最后还把你这个人卖给了外地人。我看若是你没有投河，那么估计就被那外地人带走进了窑子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哭。”
我有些气闷，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现在这个点了，估计周齐那 *** 已经被那几位吓破胆了吧，你的大仇也报了。”
说罢扭头，看着在我旁边一身白衣，浑身湿漉漉的女子。她诚然是很漂亮的，即便是死了变成了鬼，青白脸色下也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韵。
我把玩着手上的小玉佛，看着她笑道：“这个还给你，虽然你已经没有机会投胎了，不过还是祝福你。”
她点点头，含泪对我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去，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没有命魂的灵体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消弭。
多可怜的女子，不过是一世伤透了心就心灰意冷，连来世都不想要了。
我摇头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灯笼里面只剩下一点点蜡烛头，重新拿出来一只蜡烛点燃放进去。
路过周齐家的时候，我仿佛听到里面有一个男人疯疯傻傻的声音，仔细听来却是：“她骗我，她骗我……她说过鬼已经走了……她说过的……”
周齐已疯，大仇得报，拜托阴阳先生的事情，没有完成不了的。
我没有多在他的门口停留，手上的灯笼明明灭灭，映照出前面的一丝晨光来。
“你听说过阴阳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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