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多想时间能够倒流，倘若一切能够重新开始我愿与她之间的一切再来一次。与她同圆那即将开始而终究未能开始的梦。
短发、黑黑的圆脸盘，亮亮的眸子，不善言谈，一个倔强的女孩子。她的身影及她与我之间的一切将伴我一生而永远不会被抹去。我在憎恨自己怯懦的同时留给自己的只有那无尽的悔意和遗憾！
正如她说的“有些事像时间一样，机会错过就永远不能再挽回。”虽然这些早已是十年前的事，我也自知一切已不可挽回，可我还是时时想起她。
92年高考落榜之后一个月，我与同为落榜难友的两个高中同学到离我们所在城市侯马六十里之外的临汾市第六中学去补习，当时三人都下了这次一定要走人的决心。六中有两个补习班，他们两个在一个班，而我自己在另一个班。我们只是在放学吃饭时和晚上睡觉前才能同桌在一起谈谈。
我所在的班是一个能容七十多人的大教室。我在第三排靠近北窗户外的位置坐，课桌的中间有一条前人留下的“三八线”。我的同桌是一个女孩子，从其放在“三八线”那面的旧课本上得知她叫“芳”。开始的一段时间彼此互不说话，到也相安无事。只是由于班里人多，课桌之间的距离很窄，所以她每每出来时总是先敲敲桌子，我会意站起来到课桌旁等她出来我再坐回去。当时她并未引起我多大注意，因为我主要心思还和另外班里的两个人较着劲，抱着一定要走人的决心。
但这种状况并未能持续多久……
和当时补习班中大多数男生一样，我是没有铅笔盒的，一支钢笔随身带，用时拿出来，不用时往西装口袋里一插倒也方便自在！至于书都是些旧课本及高中时许多已上了大学的老同学留给自己的参考书，常用的就摆在课桌上，不常用的就干脆往课桌下抽屉里一扔，随用随找。总之每次为找本书，总要把课桌上下翻个底朝天。
看书做题总离不开铅笔尺子之类的小玩意，可对我们这些大男人来说，想用这些时只有向身旁的女孩子求援。而我的同桌有一个并不算太新的文具盒，但里面却是应有尽有，我也更是近水楼台，方便多了。我与她之间的一切就在这铅笔尺子之间的来往中开始了。起初，我还是很客气地说，用一下你的尺子，她动手从文具盒内拿出尺子，放在桌子上，且目不斜视。渐渐地我再用她的东西时，仅需敲敲桌子，而后指指文具盒中的东西，她自会拿出，轻轻放在桌上“三八线”的这一面，并且还还我以淡淡的微笑。补习班静静的自习教室，无人会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终于有一天放学时，我装作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对她说：“钢笔装在口袋里很不方便，且很容易丢掉，不如放在你的文具盒中吧！”我一边收拾桌上的书本，一边把笔放在“三八线”的另一边。她看了那笔一眼，仍在不停地收拾课桌上的书本，末了她收拾文具盒时，把我放在桌子上的钢笔也顺手放在早已超容的文具盒内。而后她站起来，轻轻敲敲桌子，我会意，礼让她出去先走。
而当下次上课时，她会在拿出她钢笔的同时把我的那支笔放在“三八线”我的这一面。由于我网罗了不少已步入大学殿堂里的老同学的旧参考书，摆的桌上桌下满满当当。起初她也借我本书看，而我也总不厌其烦地为她找。后来， *** 脆把这些“破书”越界放在“三八线”那面一些。我于她谁用谁拿，而不分彼此了。只是应特别说明的是在我们之间尺子橡皮与钢笔和书的往来中，只需轻轻敲敲桌子，而后指一指中进行的，而并无太多言语。
一天中午，我正摆了一桌子的书，提笔奋战，忽然另一个班的我那两个难友叫我，说是师大的老同学来了。我放下笔就与他们跑了出去。我们三个同师大的老同学从临汾城最东面转到最西面，在街上吃了晚饭赶晚自习回来。当我慌慌张张地坐在我的课桌旁稍稍静下神来，竟发现：我课桌上的书摆放整整齐齐，而课桌下平时像废纸篓一样的抽屉里，现在也是有条不紊。我下意识的向桌子那面的她看看，她似乎有所觉察，马上从文具盒内拿出我的钢笔放到“三八线”属于我的这一面。我冲她说声谢谢，她只是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看她的书。
以后的日子，总觉得心中多了些什么。静静的自习课上，我手握笔，眼看书，心与耳都跑到“三八线”的那一面。听着那面的一举一动。一次我听到她的椅子响，见她直起身子，我马上站起来，站在桌旁，以为她要出去。其实，她只是学习累了，直直身子。而自习课听到如此响声，七十多双眼睛都向我们这边看来。只见她马上低下了头霎那间红透了脸。我也像犯了什么错误，马上坐了回去。上课时，我一边看黑板听老师讲课，一边又不时扭头看看她。一次，英语老师又在上面喋喋不休，我又扭头看她，竟发现她也在看着我，四目相视，良久，无言，而后同时回头看黑板。
就这样我和她度过了补习班的第一个学期，我在不安，恐慌，心急火燎中度过了93年的春节，好在补习班正月初六就开课。那天我没有耽误一分钟，就从六十里外的侯马赶回学校所在地临汾。是的，那张课桌前我又看到了她。或许是路程近的原因吧！她比我先到，她的书已重新摆放在桌上，而“三八线”这面的桌椅擦拭一新，专等它的主人来坐。是的，坐下来，相视一笑，一切恐慌不安，心急火燎都皆已随风去。我在汽车上颠簸了几十里路，似乎只为此一刻地相视一笑。
这学期刚开学，政治老师让借新版的《经济常识》课本，而我在这属于外来户，除了隔壁班里那两位和我同为外来户外，我并没有其他熟人。我只有求助于我的同桌。她先答应帮我找找。没几天她拿来一本，说是只找到一本，以后我俩同用这一本算啦……我并不表示反对，我似乎觉得与她同用这一本书更好，与她约好，早晨我用，晚饭后她用。于是就有了以后每日清晨我独自一人呆在校园一隅的朗朗书声，而她却在另一个地方读英语，倒也互不干扰。
我们的补习班是在教学楼的三楼，拥有四间屋的大教室，七十多人在里面依然显得很拥挤。班主任规定按座位顺序，每桌值日一天。这样一个多月才轮到扫一次地。虽然轮换值日周期是长了一些，但值日那天的工作量就可想而知了。我们值日那天，每节课下檫黑板自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除了我坐在外面较方便外，还因为我是个男人。不知为啥，每当我面对她，我就有这种感觉。打扫教室是放学之后的事。记得一次我们放学后扫地，同学们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们俩。我让她先把椅子放在桌子上，我提着桶下楼去打水。那天不知什么原因，打水的人特别多。当我耗时费力地提着一桶水到教室门口时，教室内已是尘土飞扬。只听见响声，而不见她踪影何在。或许是听到我打水回来的声音，她拿着扫帚跑了出来。只见尘土染白了她的眉毛、头发和全身衣服。看到她这副芳容，我竟不禁捧腹大笑。她先是有些发窘，见我大笑不止时，她有些急了，抡起扫帚拍了我肩膀一下。弄地我也一身土，连嘴唇都有了泥巴。这下轮到她笑我了，我先是惊诧一向文静的她今天竟会如此放肆。她笑着把她刚擦完脸的手绢替给我，示意我把嘴唇上的泥擦掉。我接过手绢，倍感无限温馨。我豁然觉得我乐意于她给我的这种“放肆”，得意于她给我的这种“馈赠”，因为我知道这种“馈赠”并不是班里所有男生都能够得到的。我没有再笑，我拿着手绢一边擦嘴角的泥，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也笑声渐小，同样还我以 *** 辣的目光，许久。
永不能忘的是当时她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几分惊讶、几分企盼、几分欢喜、几分真诚，宛如一泓秋水使我不知她有多深。
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总觉得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开始以分秒计之。每天课桌上“三八线”两面例行公事一样的交接仍在继续，只是不知还能持续多久。她的话越来越少，甚至连微笑也很少见了，整日埋头看着书。我也自我安慰自己，毕竟要临近高考了，我似乎对她近来的变化毫不在意。
六月初临近高考报名的日子，因为种种原因，我必须回原籍去考试。这就意味着我与她的分别迫在眉睫了。我清楚地记得我走的那天晚上。她正在埋头看书，我轻轻地敲敲桌子，小声说：“明天我就要走了……”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我，虽然我早几天就把这消息告诉过她，可现在我仍能看出她感觉有些突然的样子。补习班的晚自习教室内灯火通明，静无声息，同学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雨做最后一搏，谁也不曾发现我们的举动。她把“三八线”那面属于我的书，一本一本拿到我这面。最后打开铅笔盒，把我的钢笔也拿了出来……我慌忙抬手阻止她，没想到竟碰到了她的手，如触电一般，彼此猛的收回……
我说：“这支笔就给你留作纪念吧！”
快一年了，这是第一次与她有体肤之触，竟也如此短暂。就这一触，她拿钢笔的手在空中稍作停留，又把那支笔放回铅笔盒。我看着她，心理似乎有好多话要对她说，可自习课上又无法启齿。我拿出她那本政治书给她。她说：“回去高考也要用，你就拿走吧……”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感觉的出我的那颗心在剧烈的跳动，看着她那双黑亮亮的眼睛，我真想拥她入怀……
当然没有，没等到下自习课，我就搬着我的书走出教室。没有回头看，但我相信她的目光一直会跟着我出教室的。
那年高考前的一个月，我是在侯马一中度过的。由于两地的课程进度不一样，我一时还不能适应，更重要的是，我的心中尚有一半还在临汾六中。我好想写信给她，好向她坦白些什么。我有她的地址，别管我是怎样得到的。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写。那些天，除了上课我就到外面操场上去背政治。仿佛要把她留给我的那本书彻底读透！
高考的结果似乎早已注定，我再次落榜，且成绩很差。七门课，只有一门及格。政治69分，需要说明的是那年山西的政治及格率特低只有30%多。而我却及格了，竟让好多人感到奇怪！她的高考成绩怎样，我没去临汾看，但我知道她不会比我好到那里。
与我同去临汾六中补习的两位难友，高考后都考上他们满意的学校，而我却要面对再次落第的一切。父母的指责，同学的惋惜，我又开始后悔自己在六中的一切，甚至有些“恨”我一直朝思暮想的她了。
93年的8月中旬，我又带着家人的期待和老同学的鼓励，报着这次一定要走人的决心，再次来到临汾六中。同样的教室，同样的桌椅板凳，可早已是人去物在，物是人非了。闲暇时，我总是想，她会不会又在临汾的另一所中学补习呢？她会不会来找我呢？我知道她的地址，我好想给她写一封信，告诉她我又回六中了。可我没有这样做，我总是努力使自己不想这件事，不在想她，因为我是带着家人的期待和同学的祝福来重新补习的，我不能再让情感的事让我分心。
我似乎面临着一次鱼与熊掌的选择，二者不可得兼，舍谁而取谁呢！理智告诉我还是选择了学习，其他一切先放放。于是就有了关闭自己心闸的我，伴着无数个披星戴月和无尽的孜孜苦读我度过了94年的高考。成绩下来，我的分数只够个中专。几分失落亦有几分心喜，毕竟还算有个结果。
已经94年9月初了，我耐不住性子，坐车到临汾学校去看看情况。谁知到了学校老师让我再等等，两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抬手看看时间尚早我决定到临汾城东的山西师大体育学院去看看我的老同学，在他那待一中午，下午我再回家。我记得很清楚，那日中午在老同学那吃了午饭，聊了一会下午4点多，老同学送我到校门口上了开往车站的公交车。我还没有坐定就发现同我一起上车的两个女孩中的其中一位，我竟是如此熟悉。是她，昔日的六中同桌！
一年没见她又黑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依然黑亮亮的每变。先是彼此对视，而后：
“想不到在公共汽车上又见面了！”
同一句话竟同时从两人口中说出，使与她同行的女伴看看我，又看看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主动为她俩买了车票。坐定后，从她的口中得知，这一年她没有再补习，而是在村里的小学当教师……我告诉她，我这一年的情况，结果只考了个中专。以前需要走30分钟的路，而今觉得走的特别快。或许真应了那句老话“情长怨短”。久别重逢的喜悦，我尚未完全尝够，就到了我要下车的地方。我注视着她的眼睛说“我要下车了……”她深情的说了一声“再见！”我就跳下了车。
回到家里，我在也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年来压抑着的感情象潮水一样冲破了闸门，顷刻涌出，冲毁了一切遮掩。一年前与其相处的日子历历重现。一年来在脑海中总也挥之不去的影子，豁然清晰可辩。是夜，我提笔在手把早就想给她说的话和无尽的思念，倾注于笔端，尽书于纸上，贴足邮票，承于她的面前。
大概是94年9月中旬，我的通知书来了。是一所武汉的专科学校，让我9月21日到校报到。可我自给她寄出信后，已经又过去半个月了，我多想把我眼前的一切欢喜与之分享，可又为何等不来她片纸音信。
我是94年9月18日从家走的，到了学校报完到等一切都安排就绪已是一个多月的事了。一天我收到一封家书，里面夹着一封信，是她的。落款的日期是9月15 日可我在家时却没能及时收到。信上说：
“虽然我现在当小学教员，但我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上高中，为什么上了高中不在努力一把，为什么当初到六中补习而又不能补习到底……
还望你以后继续深造，等你以后事业有成时别忘了有我这个同桌就行。”
特别是末了还有一句“我会等你的”，就因这一句被同寝室的小广东看去，一时竟在整个寝室间传为佳话。
此后我接连给她去了两封信向她直接坦白我对她的爱意。直到94年11月底收到的回信却道：
“谢谢你对我的爱，我真是太感动了。如果那句你早些告诉我，情况会不同的……”
我不死心，又接连去了几封信，并劝她再入校门。在我经过一段焦急的等待之后，12月下旬我收到她的第三封来信，也是最后一封：
“信已收到，难得你对我一片真情我本应珍惜才是。可是，现在不行事情并不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对你的情于爱，我只能永藏在心底，把它当作我的一份珍贵财富。
说句实话，每次看到你的信，不知为什么我总要偷偷的流泪，学校的生活不时浮现脑海……有些事情象时间一样，机会错过就不能再挽回了……所以对这件事，你还应再考虑 考虑，不要在白白浪费你的感情和时间了。
……在我等不见你的音信时，我已和另一的人订了婚，事情就那么匆忙，胡里糊涂……
…… …… ……
……我不想再伤害你，所以还是告诉了你。你就骂我吧！我甘愿接受。
相信你会找到一位好女孩作为你的终身伴侣的。
祝福你
小芳
1994年12月24日”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于是我又接连去了好多信，可是再没有回信，我彻底绝望了。我的初恋就这样，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可我也真正爱过那一回，我也真正体会到失恋的味道。一首古词写的好：
自离别，
心难舍，
一点相思几时绝。
栏袖拂杨花雪，
溪又斜，
山又遮，
人去也。
那年大学校园里正流行李春波的《小芳》和老狼的《同桌的你》。假日我特意从武昌跑到汉口前进四路买来这两盘带子，晚上在寂静漆黑的寝室里，戴上耳机把这两首歌一遍又一遍，反来复去的听，直到伴我进入梦乡……
我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是这样度过的。
而今我已经毕业30多年了，毕业后从学校直接分配到河北邯郸，离山西老家数千里远，一年仅能回去一次，再没机回到临汾，再见到她的机会万分渺茫。可我还是不能忘记她。我所在的施工单位，整年四处流动，本来我身处异乡更是尝尽那份漂泊的味道。离开小芳的日子我也曾有过几次 *** ，现在想起来还是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最好。我把小芳给我的三封信装订成册，加上封皮，盖上我的印章，封皮上写着张宇《消息》中的一句歌词：
“如果说再见是你最后的消息”
是的，与小芳最后一次在公共汽车上见面，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再见二字。那好，就把张宇这句歌词作为我刚写下的这些文字的一个标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