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 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预知的脸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 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吧 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木心
最近喜欢听谢春风花《借我》。喜欢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还有她清澈的声音。以前会主动地去挖掘一些自己喜欢的歌，然后放在自己的歌单里好好保存起来，每次出门的时候就有了小小的期待，那是生活中的一种小确幸。
然而最近并不这么做了，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从美国毕业回国之后。自从“那种感觉”出现之后，很多事情都不再做了。“曾经也妄想屠龙，以为自己以后会成为绝世英雄少年”。然而经历过了一些事情之后，终究会认清自己的普通。
借我一年高三的时光
第一次出现“那种感觉”是高二下学期末快上高三的时候。那时候感觉到压力莫名地大，处在一个市重点高中环境中，周围的同学都很优秀。当成绩出现下滑的迹象，我无比着急，把原因归咎于自己的不努力，于是做了一个现在看起来很愚蠢的决定：搬出学校宿舍，到外面自己租房子住。于是就这样脱离的群体，开始自己一个人奋战的高三。当我一个人在出租屋做题的时候，“那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虽然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复习和做题，可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内心感到莫名地焦虑和不安。我不安于自己的这种状态，不安于高考会考到什么样的分数，不安于自己的未来，甚至看到别人稳步前进也会不安。尽管在四下无人的夜晚，我的心脏却是处于一种急速跳动的状态，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
后来我变得很“懒”，卷子没有做完，却躺在床上看小说，就是不愿意爬起来去做任何的事情。我发现自己的思想变得很迟钝，记忆也渐渐在衰退。我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这方面的变化，尽管我知道自己只要改变自己的想法，调动自己的积极性，让脑袋变得活跃起来一切就会变好，然而，可怕的是，我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像是身体被抽空，脑袋被某个物质堵塞了的感觉，我想，用“沉”来描述再贴切不过了。就这样沉沦地度过了高三的时光，等到高考成绩出来，果不其然考得很差，上了某一线城市的一所二本大学。
借我四年的大学时光
辞去高三那一年不堪的时光，我带着一种“期待遇上新的生活新的人”的心情步入了大学。所幸的是，青葱四年过得还算不错。我如同其他几百万考生一样，在大学里参加辩论队，参加社团，参加活动，和舍友一起开黑，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去打球，也谈了恋爱。大三那年，突然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句话的鼓动，我萌生了出国留学的念头。于是我开始搜索国外的大学，考托福，准备申请材料，准备文书和面试。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又有了当屠龙少年的冲劲。尽管不是那么地完美，我还是申请上了美国一所TOP60的学校。2016年的秋天，我带上2个行李箱和莫名地勇气，一个人出发去美国。爸妈没有来送我，因为他们不擅长离别，我也是。
借我十八个月的留学时光
初到纽约，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住在6人一屋的上西区的狭小房间里，我感觉到莫名地压抑；语言不通，第一天下楼到Grocery里买早餐时才发现他们说的英语并不是我们书上学的“英语”；到了学校，我才发现我并不能像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和外国人高谈阔论，而是尴尬的开口跪；教授开始上课，我才发现自己能听懂仅有一半，对于没有接触过领域的内容更是鸭听天雷。
有时候，你以为你以为的并不是你以为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感受。
那时候的我毕竟还有屠龙少年的影子呵。于是我开始了各种野路子去学习英语，例如参加纽约市公共图书馆的免费英文培训，各种meetup上的口语练习活动，各种培训机构开设的讲座（尽管我并不会掏钱报名），甚至和传销人员和基督教徒们搭话练习口语。皇天总是不负有心人，我的英语口语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超越了许多当时和我相同水平的人。
然而在纽约的生活我还是不开心。有时候我表现得很外向，想和身边的每一个人聊天，但我的内心其实是很孤独的。我把这归咎于和舍友相处不来，于是我开始搬家，我几乎看遍纽约市每一个区的房子，搬了一次又一次的家。最后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室友，平静地度过了留学生活的前半期。
留学的后半段时期，我开始了实习。我既感激我的前上司，是他给我了第一份在纽约的实习，让我成为班上许多国人之中最快找到实习的那一批。可是我又有些“恨”他，因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data entry工作，我几乎学习不到什么。而我当时一门心思地想快点工作，锻炼自己的口语和赚钱。有时候，不能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而作出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在那个小公司“混”了小半年的时间，我觉得不能再那样子下去了，不然我的脑袋就转不起来了，于是我第一次尝到了“裸辞”的滋味。
辞职之后，我开始寻找一份“有挑战性”的工作，才发现我在学校基本没有学到什么，只有“过得去”的口语。于是我开始慌了。投了许多公司，才发现技术面试很多题根本不会。于是我开始刷题，但该死的是，我隐约感觉到，“那种感觉”又来了。在刷题的时候，一直走神，会想其他的事情，会感到困，会感到累，然后就懈怠了。每一次下定决心和鼓起勇气拿起书本都会被“那种感觉”所打败，不出五分钟便败下阵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这种技术性的工作，是不是不适合美国。于是乎，又作出一个冲动的决定：毕业回国。
借我两个月国内工作时光
任性的自己任性地回到了国内。也许上天眷顾我，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是偏技术性的。我不记得面试是如何通过的，总之我认为自己一窍不通但他们却给了我这个机会。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好好加油，不要让公司失望。开始的一两个星期我很努力也很认真去学习新的知识，新的能力。可是两个星期之后，我依然摆脱不了“那种感觉”，它似一个魔鬼，又似另一个自己，时不时跑出来打击我，告诉我我不行。于是乎，讨厌的感觉又来了，感到累、困、没有动力。我开始完不成上司交代的任务，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鲜少和同事交流，不停地去洗手间，只为不让别人看到我痛苦的内心和流露在脸上的呆滞。
我开始到网上搜索我的这些症状，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终于，所有的症状都指向了一个可怕的病——抑郁症。
以前我也听过这个病，只是我没有觉得它会如此地恐怖，让人如此地无能为力。看完对抑郁症的所有描述和病症之后，我感到有些绝望。带着不甘，我鼓起了勇气去医院诊断，然而结果给了我重重一击：中度抑郁症。
我在公司的状态越来越差，我不愿看到自己那样坏下去。以我的状态，我觉得自己不配在那样一个环境中，我会拖累大家。经历了数十个煎熬的夜晚，我终于“考虑清楚”，鼓起勇气进行了第二次裸辞。尽管后来觉得自己的做法太冲动，但是在那个时间点，那一刻我真有种撑不下去的感觉，感觉再有多一秒我都会死掉。
确诊之后的我，这个世界都是黑色的。
借我抑郁后窝在家里的时光
确诊之后，也变得更“懒”了。什么都不想做，躺在床上思考着往后的一辈子怎么这么长，要怎么过。也曾想过死，但我不敢。和家人说了，可是似乎他们没有办法真正的理解，如同很多抑郁症患者不被理解一样，被误以为是“不上进”、“想太多”、“无所事事”，尽管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那么一些些道理。有时候，我也会突然得爬起来，身体似乎充满力量，要和抑郁抗争到底，要重新做回那个屠龙少年。可不消几分钟，这种感觉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变本加厉的难过和悲伤。
作为还有一些理性的我，时常也在思考着，到底是什么让我变成这个样子。或许是家庭的冷漠，或许是自己沉闷的性格，又或许是自己的完美主义。但我总归还是找到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或者说我想的最多、思考的最多的原因：没有找到自己人生的定位，不知道未来应该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不想再走错一步路，而周边的人似乎都很成功， 因此而产生了自卑的心理，不愿和别人交流，不敢走出自己的舒适圈，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因此而产生了抑郁。
以上就是我个人患上抑郁的全过程。目前仍然在煎熬着，尽管知道了自己患病的原因，也有在吃药，但就是打不起精神来作出改变。感觉这个病真的好顽固，无论怎么都摆脱不了，因为根本使不上劲。
之所以听了《借我》这首歌之后会有如此感触，是因为我还想好好地活下去。但我却对自己无比地失望，似乎我不可能再拥有过去那种平淡而普通的生活。我都不奢望要多好的生活，只希望能够和普通人一样，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有动力学习新的东西，有几个要好的朋友聊天，有周末出去溜达的心情，有欲望吃饭，有欲望睡觉，有充实自己的冲动。
所以，有没有人可以借我一个普通的人生？
以上，来自一位仍在受抑郁折磨的完美主义患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