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家家是我妈妈老家对姥姥的称呼。
那是位于四川一个并不偏远的小镇，但却保留了一份独特的客家文化。也是在长大之后，我逐渐开始意识到，妈妈的家族可能是有一部分客家血统的。
今天，我的家家走了，92岁，寿终正寝。应该说是喜丧。
小时候我是抗拒这个称呼， 因为发现周围的人都是叫姥姥，或者外婆，或者婆婆。另类，在小朋友的眼中总是不好的。我甚至仍不确定，是否就是这两个字。
可是，在她离去，我让自己沉静下来回忆她这一生时，觉得这个称呼，真的很贴切。
家家生了四个女儿，我妈排行老大，可是除了她，其他三个，也就是我的三个姨，这大半辈子都过的不平顺。两个离了婚，还有一个，大家觉得，还不如离了。
但是我印象中，家家似乎从来没有干涉过她女儿们的婚姻。女儿们无论是闯了祸，还是受了伤，回到她身边，她就给她们一个家。
我妈很早就走出了那个小镇，所以我都是跟着我妈回娘家的时候，才能见上家家一面。她是中国最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没什么文化，在她眼中和心里，我无论长到多大，我的需求都只是吃饱，穿暖。
记忆中，她总是养着几只鸡。过年的时候，家人都回来了，她就会杀掉这几只平时视若珍宝的鸡，端上饭桌。看着大家把筷子伸向鸡肉的时候，就是她最满足的一刻。
长大了以后，我和家家能交流的谈话也越来越少。她甚至无法理解，我读大学所在的那个城市北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只能开始用给她买东西，可是我妈说，我给她买的衣服、鞋子，她都舍不得穿，偶尔拿出来看看，又好好的收回柜子里。于是后来只好给她包红包，来代替无法和她沟通的那份内心的亏欠。毕竟，这真是一个不那么麻烦的尽孝方式。
家家一天天老去，我跑得离我出生的地方越来越远，甚至跑到了南半球。在和我妈视频通话的时候，看到家家的脸，我甚至都懒得和她解释，我到底身在何处。
我这个外孙女对她来说，大概已经模糊得像天边的风筝一样了。
好在我是我们家小一辈中最争气的一个，我妈转述的话是，你不用担心她，她过得很好。
如今，我也做了母亲。女儿4、5岁的时候，在家家的院子里，我拍下了一张她俩的合照。家家那时候就已经80多岁了，身子还很硬朗。拿我妈的话说，还能和她们吵架。
又过了几年，再见时，似乎家家身躯的衰老已经赶不上了躯壳之下灵魂被抽离的速度。她会开始一遍遍问我同样的问题，会把橘子一次次塞到我手里，却找不准和我眼神的聚焦。而当我的女儿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已经是7岁的年龄，她对着我女儿喊出了我的小名。
那一刻，我才惊觉，那个稚气的小女孩，那个一年总会见上几面的外孙女，永远刻在她的心上，是她与这世界挥手之时，她尽力想要留住的记忆之一。
因为疫情和距离，终于还是没有见到家家最后一面。
特作此文，以为祭。
我知道，您已在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