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时隔多年,庞麦郎又上热搜了。
近日,其经纪人白晓爆料,庞麦郎因严重的精神分裂,被强制送入了精神病院。
今天,很多人应该不知道庞麦郎是谁,但多少都听过那句歌词——“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2014年,一首魔性的《我的滑板鞋》横空出世,让30岁的陕西汉中青年庞明涛走进了大众视野。
爆红之后,庞明涛改名“约瑟翰·庞麦郎”,凭一双滑板鞋冲上年度金曲榜,红到街头巷尾都在“摩擦摩擦”,红到人人都在讨论他。
有人说他“毫无技巧”,音准“极差”,一首歌能唱出两种音调,有人骂他土鳖、没文化。
有人支持他,认为他的歌有一种朴素的草根精神,“像是一巴掌打在华语乐坛的脸上”。
社会关注度带来的流量让庞麦郎过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生活,他出专辑、录节目、开演唱会,最有钱的时候,卡里有200万元。
但滑板鞋之后,庞麦郎再也没摩擦出多大的水花,听闻他毁约、耍大牌,楼起楼塌。最近一次出圈,还是2016年歌手华晨宇翻唱了《我的滑板鞋》,更多的时候,庞麦郎在县城里走穴串场,一场表演赚百八十块,堪堪维持生计。
我以为他会这样一直“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没想到,他竟然“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一度想到自杀。
有人说,庞麦郎本来就有病,也有人说,他是被逼疯的,这几年,庞麦郎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01
2014年,是庞麦郎命运的转折点。
在此之前,庞麦郎还是庞明涛。
他是陕西汉中一个普通的农村青年,学习不好,种地也不行,在村里受尽闲话,决意外出打工。
庞明涛没有技术,身板又瘦弱,最后找了个在KTV里切果盘的工作,一个月2000块钱工资,没生意时溜到包间里偷偷唱上几首歌,便是快活的日子。
偶然间听到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庞明涛深受震撼,听说一首歌可以卖几十万,开始在打工的间隙写歌。
他的很多歌曲,都是出自那个时候。
他写《摩的大飚客》,是与工友比赛摩托,受伤之后去打吊针。
他写《西班牙的牛》,幻想自己是个西班牙 *** 士,拿出杀手锏,要让敌手“心灵颤抖”。
他童年时想拥有一双滑板鞋,就写下《我的滑板鞋》,连歌词“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灵感也是来自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
如果他能接受专业的训练,如果他能坚持创作,或许他就是陕西的“五条人”了,但命运没有如果。
2013年,庞明涛揣着6000块钱,拿着自己写好的13首歌来到北京,想要录音、出专辑。
他找录音公司录歌,参加选秀节目,最落魄的时候,连网吧通宵的钱都不够,只能睡在公园长凳上。
9月,庞明涛终于等来机会,北京华数唱片公司举办选秀,穿得“破破烂烂”的庞明涛一下子吸引了公司的注意,那是草根偶像备受追捧的10年代,旭日阳刚唱红了《春天里》,大衣哥朱之文登上了春晚,就连啥都没干的犀利哥,都能成为“网红”。
华数决定“赌”一把,他们和庞明涛签订了一份6页纸的合同,投入“超过百万”的资金重点宣传《我的滑板鞋》——买“摩擦”、“滑板鞋”的关键词搜索,请大V段子手造势,花3天时间录歌、编曲,从数百个小样中拼凑出了《我的滑板鞋》。
2014年,“硬捧”半年之后,滑板鞋终于红了。
尽管有人说这首歌毫无技法可言,但也有人说这首歌有一种草根的力量,唱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连导演贾樟柯都为之“哭泣”,说这首歌有一种“准确的孤独”。
那一年红遍互联网的语录,有“我的项链2000多”,有“100块都不给我”,滑板鞋一出,人人都开始“摩擦摩擦”。
华数趁势为庞明涛接下大量通告,他上电视、出专辑、开演唱会、赚钱、分钱,忙得不亦乐乎,曾经连网吧都“住不起”都庞明涛,卡里有了200万的存款。
庞明涛成了庞麦郎,不知是自卑还是虚荣,他烫了波浪头,画了妆,对外改了年龄和籍贯,似乎想遮掩那些不光彩的过去,全心全意做一个“明星”。
02
小镇青年闯入名利场,成了悲剧的开始。
庞麦郎觉得自己成了明星,他长得帅、唱得好,理应得到别人的尊重和仰视。
对大部分观众而言,庞麦郎更像一个不合时宜的猴子,他闯入一个陌生的世界,提供一些笑料供人围观。
对经纪公司而言,庞麦郎是明星或者猴子没什么区别,他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公司花大价钱包装了他,理应从他身上再赚回来。
网上骂得人越多,公司赚得越多,庞麦郎却越来越疑惑。
他疑心公司骗了他,一切商演公司拿八成,自己只能拿两成。
他疑心媒体戏弄他,采访的时候好好的,出来的报道却总是伤害他。
还有人找到他的家乡,拍下他的爸妈和发小,将他拼命想藏起来的生活昭告给天下。
2015年,一篇《惊惶庞麦郎》更是让庞麦郎成了众矢之的。
在那篇文章里,有很多庞麦郎“神经质”的细节:
他猥琐——上来就问记者“你们谁最好看?可以把她介绍给我吗?”
他邋遢——头发板结油腻,住的小旅馆里,床单上“沾着已经硬掉的、透明的皮屑、指甲、碎头发和花生皮。”
他自恋——“我要上封面,必须在最前面,拍照也必须把我拍得帅,你不要跟我耍花招。”
他谎话连篇——说自己是台湾人,但当记者打开电脑地图时,他无法指出基隆的准确位置。
他易怒——摔了记者的电脑,并指责“这就是你采访大明星的态度?你是查户口的吗?”
他甚至连热水器都不会开,却梦想成为“中国最国际化的歌手”。
作者笔下的庞麦郎,让人想起星爷电影里的那句话,“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啊。”
谩骂声和嘲笑声铺天盖地,庞麦郎躲起来,如一只惊弓之鸟。
他开始拒绝电视采访,因为看的人多容易破坏形象。
他担心被拍丑,出门总是戴着“皱巴巴”的一次性口罩。
他甚至连已经签好的商演也拒绝出演,面临着巨额赔偿。
庞麦郎躲进上海一家小旅馆里,一边希望别人不要再关注他的私生活,一边又希望热度还在,可以继续唱歌。
他在《旧金属》里吼:
即使你在呐喊想要找回你的东西我要向你解释我要掌控我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都匪夷所思所有人的话语都是关于我油烟机真奇怪一踩油门就冒烟油烟机真讨厌他们说噪音刺耳我想我并不在乎
03
2015年,庞麦郎的热度散去。
他开始在各地live house演出,第一场来了200个观众,大家跟着唱“摩擦摩擦”,欢呼声淹没了庞麦郎的声音。
但后来,观众越来越少,基本只有二三十人捧场,最少的时候,台下只有几个人,稀稀拉拉地玩手机、聊天。
巡演的票房也一跌再跌,从一场巡演20万到最后只有几千块钱,扣除差旅,几乎没剩多少,但庞麦郎还是坚持演出,他和经纪人不得不用花呗支付账单,要为了400块钱的酒店走5个小时,为了2块钱和摩的师傅讨价还价。
2016年,巡演已经难以为继,庞麦郎还在写歌,有的还不错,有的很烂,他辗转几个小城市,赚千八百块钱的出场费。
没有巡演的日子,庞麦郎回到村里,锄草、喂猪、干农活,与外界隔绝。
他还是那个普通的农村青年,30多岁,清贫,没有成家立业,唱歌的专业水平也毫无提升,就连歌都是之前创作的那几首,唱来唱去,荒腔走板。
庞麦郎变回了小人物,但人们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成了村里的“大明星”,找上门来的人一茬接着一茬,他们拍下他的落魄,“庞麦郎今非昔比”,“庞麦郎无人问津”,“悲剧庞麦郎”。
庞麦郎开始害怕媒体,为此还拒绝过《中国有嘻哈》和《奇葩说》的邀约,他很难再信任别人,连拍短视频、做直播都觉得“危险重重”,已经敲定的演出,如果有人捅给了媒体,他也会临时取消演出。
他讨厌那个世界,“太坏了,都是坏人,所有人都在骗我,想利用我名气搞钱。”
但他又拼了命想回到那个世界,有漂亮的伴舞,欢呼的观众,父亲终于不用再叹气,赚钱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他可以唱自己喜欢的歌,成为像迈克尔·杰克逊一样伟大的歌手。
庞麦郎从底层来,望见了另一个世界灯红酒绿的样子。
那个世界伤害了他,他想躲起来,又忍不住想起那个世界的精彩,但那个世界照常运转,接着奏乐接着舞,他已经回不去了。
庞麦郎进退失据,两个现实世界的撕扯与冲撞,击溃了他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庞麦郎“疯了”。
尾声
2019年12月25日,庞麦郎出现在上海育音堂《真棒》演唱会现场。
这是我看到他的最后一条报道,由于发型“糟糕”,他冲记者提高了嗓门,“我不是草根,你千万不要叫 *** 根!”
在庞麦郎出名的那些年,各种关于他的报道里,总会这样有意无意提到他虚荣古怪、孤独自闭。
相关的评论里,质疑他精神有问题、心理有缺陷的声音也比比皆是。
微博上有一条骂庞麦郎的评论写道:
建议去看下精神科,有实力的人才配谈梦想,你有什么实力?都是公司包装的,曲子也不是你写的,撒谎好几次被拆穿,能清醒点吗?
今天,当庞麦郎被证实“精神分裂”的时候,很多人跑到这些微博下留言,“你真的是个预言家”,“下一期双色球您看方便私信一下吗?”
悲剧滑向了另一场狂欢,仿佛庞麦郎“精神分裂”,都是咎由自取。
其实,根据经纪人白晓的说法,早在2018年,庞麦郎的状态已经不好了,他的体重从130斤掉至80斤,曾好几次试图自杀,并杀掉身边的人。
但谁会关心这样的庞麦郎呢?
疯狂的网络,人们动动嘴皮子就能宣判一个人的“罪行”。
疯狂的粉丝,用注水的数据,支撑着偶像虚假的繁荣。
疯狂的机构,花几百万就能再打造另一个“庞麦郎”,不是庞麦郎,还可以是大衣哥、窃·格瓦拉、拉面哥。
疯狂的自媒体,正在把镜头对准下一个网红,准备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庞麦郎疯了,但或许,他比谁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