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惊蛰，为干支历卯月的起始；卯，仲春之月，卦在震位，万物出乎震，乃生发之象。
时至惊蛰，气温回暖，阳气上升，春雷乍动，雨水增多。
当再次面临与当年相似的场景，你是否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世间的苦痛有万般模样，唯有人心的温暖始终如一。
记录那些生存艰难却依旧保持善良的鲜活角色。
一点惊悚，一点搞笑，一点温暖，一点治愈。
1
农历二月初三，惊蛰，老津南的天气像是突然跨越了一个季节。
昨个上街还得裹着长到脚的羽绒服，街面上冷冷清清的没个人，这会儿小摊小贩都在街边支起了马扎帐篷。
刚开锅的羊肉汤翻着白滚，手起刀落下的烧饼齐整地排列着，金黄的鸡排裹着面在油锅里不停地跳跃，大把的鱿鱼串被摁在铁板上烤地滋滋冒烟。
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众人寻觅穿梭在这交织的美味中。
种种应接不暇，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海市蜃楼，烟火气、吆喝声如梦似幻。
让躲在树荫下的许奶奶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有意识发现自己成为鬼魂已经一个月了，许奶奶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自己的这个新身份。
身体轻飘飘地，脑子也不太灵光。
她有理由怀疑自己是因为阿尔兹海默症不幸去世的，故而生前事记得的都是些片段，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没有印象。
这可真的是个糊涂鬼了。
旁边树下蹲着一个黄棕色烟花爆炸头，脖子上挂了好几条亮闪闪的链子，牛仔裤破了三个大洞又打了四个补丁。
脚边围着一条小土狗欢快地摆着尾巴，一人一狗格外和谐。
她给这位青年起了个外号，叫【回忆杀】。
别看许奶奶年纪不小了，她年轻时也是很赶时髦的，是巷子里远近闻名的许美人，故而很是理解这些年轻人的时尚。
「淦，这鬼天气，比那些追我的小姑娘还善变！」
【回忆杀】一早蹲在街沿儿，盯了半晌穿着JK短裙的漂亮女孩们，发出这样一声感慨。
小土狗紧跟着汪汪两声表示赞同。
许奶奶在旁边翻了一个极漂亮的白眼。
「阿黄啊，你那活干得咋样咯？」
「难啊许姐！这些追星的可比我们那会疯狂啊！我想了那些个办法，试了那些次，是一点都不管用！唉…许姐，我大概…想放弃咯。」
阿黄说着沉默了下来，手指搅着脖颈上的链子松了又紧。
黄毛这个名字是做鬼之后，青梧街上的鬼邻居们看头发颜色起的。
他本名廖翔，生前是个杀马特少年，叛逆致死，死的时候才19岁，算是这条街上很年轻的鬼了。
「这是你…最后一个活儿了吧？不容易呐。」
许奶奶叹了口气。
听老鬼们说，像他们这样游离在世间无法转世的鬼魂，都是生前犯下罪恶的人。
死后需得完成现世人的数个心愿，才能洗清灵魂，再入轮回，不再困于世间。
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鬼，犯的罪过可不少。
他们90后这批小镇青年呐，那些年深受非主流文化毒害。
染着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发型，穿着奇装异服，行为举止怎么与众不同怎么来。
十来岁二十左右的年纪，成帮拉伙、勾肩搭背地走在街上，狗都躲得远远儿地。
街坊邻居笑称一句【活畜生】。
不过青春期这些小打小闹的罪过倒也不至于让他死后在这片游荡。
说起来令人唏嘘，只是因为在家吃饭时跷二郎腿的事，和爸妈吵了一架。
那天是个盛夏，老津南像是被放进了蒸笼，蝉鸣不停地聒噪着，热得令人心烦，转眼间到傍晚就下起了暴雨。
黄毛闹着要离家出走，他爸妈出门找他，谁知道就在路上出了意外。
亲戚邻居指着黄毛的后背骂他【狗东西】【活畜生】。
在葬礼之后不久，他的尸体被发现在家里的浴室中，血流了满地，场面大概是他这一生中最震撼人心的时刻。
他身上背负着三条命。
从12年开始，还了整整十年，这是最后一个心愿。
2
「许姐，您说那小姑娘今天会溜出门么？」
黄毛挠了挠头，等得有些烦躁。
「放心吧，今儿天气这么好，要是我年轻呐，保管得打扮打扮出门约会哟！」
两人说着，就见街尽头一个老旧楼道口的阴影里，钻出来个带着深灰色棒球帽、黑色口罩，全副武装，背着单反相机的小身量年轻女孩。
土狗朝着女孩狂吠，周围的人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只有黄毛和许奶奶激动地对视一眼，飘着跟了上去。
这条青梧街上有家开了十几年的蛋糕店，名字叫爱和巧，是一家夫妻店。
因为老板夫妻手艺好、人实在好相处，蛋糕味道好还实惠，附近的街坊邻居路过这总是要捎上些糕点，故而生意很是不错。
眼前的小姑娘16岁，只比这家蛋糕店小一岁，小名巧巧，是蛋糕店老板的独生女。
从小像眼珠子一样父母看着宠着，是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子。
她也是黄毛最后一次心愿任务的当事人，委托人正是她的父母。
心愿是希望女儿能够离开饭圈，回到正常生活中。
「淦，今个俺就不信了，戳 *** 这小子真面目！」
黄毛义愤填膺地说着，紧跟着巧巧进了津南市中心最繁华的商超——GOLD MALL。
今晚这里有一场明星出道周年演出，现场早早地排起了长队。
吴佑辉，因为去年春天的一档选秀真人秀爆火。
虽然最终没有成团，但是目前独立发展竟比同批的出道团体名气还大，眼瞅着要挤进小鲜肉的第一梯队了，圈内都很看好他。
趁着巧巧还在排队，黄毛和许奶奶飘去了后台休息室。
不知道为何，一直都无法近身吴佑辉，相隔五米内鬼魂就会感受到浑身灼烧般痛感。
黄毛上次试过，鬼生再也不想体验了，故而这次只能在休息室外面蹲墙角偷听。
「辉哥，这次来的粉丝很多，送的礼物都放在酒店房间了。」
「筛过了吧？」
「您放心，乱七八糟那些信件、玩偶，不值钱的我都扔了，留下的都是大牌，这次收的还不少呢。」
「越来越上道了哈哈…」
门口蹲着的两位听着，满脸【这孙子真不要face】【垃圾人】的鄙视。
「呸！臭不要脸的！就这也配当明星！垃圾！」
许奶奶这位暴躁少女第一次接触吴佑辉，表现比黄毛还激动，差点没被黄毛拉住就要冲进去。
「哎呦喂我的祖宗，许姐咱可不能轻举妄动啊，这小子身上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可千万记着不能靠近他！」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普通的年轻姑娘拎着几杯咖啡快步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佑辉哥，是我晓琪。」喘着粗气咽了咽吐出这句话。
「怎么才来….」休息室开了一条缝，晓琪猫着身钻了进去。
「哥，对不起，您想要的那个姜饼咖啡是限季供应的，现在立春之后就不做了，不过，我找到了另一家咖啡店买到了，您尝一下，应该是一样的。」
「嗯，拿过来吧。」
只听见休息室内“嘭—”的一声，紧接着“啪—”传来耳光的声音、粗暴的训斥夹杂着低声的啜泣。
黄毛和许奶奶默声相视。
休息室的门又打开了一条缝，还是那个年轻的姑娘，猫着的身子更低了，捂着通红的左脸，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把门轻轻地带上。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像是游乐场里被放了气的迎宾小丑人偶，被抽去了满身的力气，也被抽去了鲜活的灵魂。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她并非一个人，身边还有两个鬼魂静静地陪伴着，无声地安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