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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把我唱给你听,主我想问一问你歌曲原唱

It is tale told by an idiot, full of sound and fury, signifying nothing.

在前面的章节中,通过引入佛洛依德文明理论,马尔库塞提出了构建一个非压抑性社会的可能。在第五张《哲学的插曲》里,马尔库塞进一步解释了佛洛依德的理论,将文明导致的压抑分为两种:一种是对欲望的压抑,从而使社会合作成为可能;另一种是对破坏本能的压抑,维持了种族繁衍,也由此产生了道德秩序。这两种压抑作为基础导致了文明的诞生与发展,所以文明的进步也可以被看做本能的倒退,同时它将持续地受到一种反抗,这种反抗的来源便是那些遭到压抑的本能。而为了安抚这样的反抗,维持当前的统治,文化大规模地造就了『理性』,用以压制这种破坏本能。

『文明和技术知识不断地想造成的每一次“安慰”,都不过企图用某些持久的替代物来取代它日益背离的原始目标。』

由此,马尔库塞反思了启蒙时代以来的科学理性,这种理性作为一种对自我本能的限制起到了控制客体的作用,导致了个体的屈服。在这样的理性驱使之下,改造和控制自然似乎变得可能了,但其背后的逻辑在于手段与目的的易位:异化劳动占有了时间,而又反过来规定了需要。如前面所说,异化劳动本身是痛苦的,而对这样一种痛苦行为的服从又进一步导致了劳动目的的确立,从而陷入永恒的屈服与痛苦。与此同时,作用其中的理性则达到了哲学上的统治。

这样的现象,在马尔库塞看来,直到后黑格尔时代,也就是所谓的理性时代之末,才终于有了改变。首先是叔本华的意志论,再是尼采对西方理性主义传统的彻底颠覆以及随之而来的价值重估,他们指控了逻各斯对权力意志的曲解:『意志本身还是一个囚犯』。通过精神现象学,马尔库塞得出结论,理性导致了人对自然和历史世界的征服并将其作为自我实现的手段。也正因如此,在理性主义的作用下,人只有在『他人』那里才能得到自我的满足,才能产生自我意识。这样的『人』与自然人的概念是相违背的,因为『真正的自由不是连续不断地进行征服活动,而恰恰是在明确地认识和满足了存在的时候制止这种征服活动』。这种说法也和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提到的如出一辙,即一个真正完整的人是不需要依赖他人去实现自我价值的,而这也是马克思对理想社会中『富有』的定义。

马尔库塞同样还探讨了基督教的影响。基督教的道德同样是基于压抑与歪曲的,而这种内疚感则和『原罪』有关。既然基督教的原罪被定义为『对上帝犯的罪』,这反而恰好证明了,一种对世界原始起源也就是『主人』或『父亲』形象的反抗与敌意深深地根植于人类的本能之中,只是在后来的文明发展中,这种反抗意识被曲解了,在道德的作用下变成了负罪感,从而导致了压抑的合理化。

『作为西方哲学和西方道德基础的巨大谬误,就是把事实变成了本质,把历史条件变成了形而上学条件。人的软弱无力和悲观失望、权力和财富的不均等以及人所遭受的不公正和苦难均被归因于某种先天的作恶和罪孽。反抗成了原罪,成了对上帝的不敬;而追求满足则成了俗人的欲念。』

被污名化的快乐原则使得现代社会的压抑程度进一步加深,甚至得到了合理的辩护,而物质文明的发展又使人们忽略了阶级矛盾。然而,这样的矛盾仅仅是被掩饰了却并不会消失,相反,它日益严重地损害着每个人的生活。末人在广场上狂欢,属于尼采的英雄时代却迟迟不来。

宗教通过对世人的许诺,让它的子民们忘记了现实的痛苦与不公,也忘记了反抗。于是,这种痛苦成为了历史上永恒的重复。要摆脱这种历史,前提就在于摆脱负罪感的桎梏:『人类必须把内疚感与对生命本能的否定而不是肯定、与对压抑性理想的接受而不是反抗结合起来。』只有认识到负罪感的产生源于对本能的压抑,源于统治的道德,同时理解『存在』的意义,即对快乐的追求,唯有如此才能创造出一个以爱欲冲动为文明本源的理想社会。如果说,在文明之初,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压抑与节制固然起到了保护生存的作用;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这样的压抑已经遭到异化,一步步演化为额外压抑,成为了维护统治的方式。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对这种压抑的反抗。

在一个物质前提得到满足,也就是说『不再匮乏』的时代里,佛洛依德的假设失效了,于是一个非压抑性社会的出现也就有了可能。在佛洛依德的学说里,爱欲绝不仅仅是 *** ,而是生命本能,一种包含了一切欲望在内的对快乐的追求。与之相对的,则是『死亡本能』,或者说『死欲』。死亡本能来自于有机体最初的记忆。在生命的早期,生命之路往往是短暂而充满痛苦的,死亡反而是平静的回归。随着物种的进化,这条通向死亡的生命之路越发漫长了,有机体也变得更加富有力量,甚至具备了征服环境的能力,但这种死亡本能是不变的。许多世纪之后,对死亡的憧憬依旧根植于生命最深处的本能之中,这就是所谓的向死而生。对本能的压抑也包括了对爱欲和死亡本能的压抑,但压抑并不能改变其本质:生命的诞生仍然是一种创伤。(对死欲的进一步阐释将出现在全书的最后一章。)

接下来,马尔库塞论述了一个乌托邦社会的可能性。他首先提到的是幻想与艺术:

『幻想在整个心理结构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它把无意识的最深层次与意识的最高产物(艺术)相联系,把梦想与现实相联系;它保存了这个属的原形,即保存了持久的,但被压抑的集体记忆和个体记忆的观念,保存了被禁忌的自由形象。』

在文明成型之前,心灵尚未分化,幻想与自我是一体。随着文明与压抑的产生,它们逐渐走向了两条相反的道路:被现实原则支配的自我成为了主导;不受控制的幻想则遭到抛弃。这就是理性时代之初。

占据主导地位的理性将幻想定义为荒诞的白日梦,并以理性的标准衡量它,将它称作无用之物。但作为白日梦或幻想的产物,艺术导致了被压抑物的回归。正是这种基于审美的艺术形象,这种『爱欲的现实』,唤醒了生命本能之中对压抑的反抗。因为压抑是后天的,无压抑却是本能的、前历史的,所以非压抑性社会的出现就是一种本能的回归。艺术与审美则是这种回归的必经之路。

『想象的真理价值不仅与过去,而且与未来有关,因为它所祈求的自由和幸福的形式要求提供历史的现实。它所以认为现实原则对自由和幸福的限制是可以取消的,它所以不想忘记可能存在的东西,是由于幻想的批判功能。』

作为幻想在现实世界的投影,艺术同样具有批判与反抗的性质,也就是『伟大的拒绝』。这种拒绝,不仅仅是对社会秩序、社会规则的拒绝,同样也是对额外压抑的拒绝,对一切非自由形式的拒绝。这种拒绝一方面使得艺术具备了真理的价值,另一方面又使它被普遍视作一种十足的乌托邦。

如果按照当前的价值观看来,非压抑性社会所具有的社会结构必然导致生产力一定程度上的下降,从而使得生活水平有所退步。然而非压抑性社会并不以绝对的物质作为衡量标准,而是有着不同的价值观,正如马克思在理想社会中对『富有』有着不同定义一样。在这样一个社会里,物质条件得到普遍满足的同时,压抑与负罪感也能得到彻底的解放,于是绝对意义上生活水平固然有所降低,但这种倒退并妨碍自由的进步。

在进一步的解释中,马尔库塞指出,非压抑性社会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压抑,而是指额外压抑降到最低,继续维持『基本压抑』:

『我们曾经表明,现行的本能压抑主要不是产生于劳动之必要,而是导源于由统治利益实行的特定的社会劳动组织,就是说,压抑基本上是额外压抑。因此,消除额外压抑本身将导致使人类生存成为劳动工具的社会组织,而不是导致劳动的消除。』

源于理性主义的『生产率』概念,本身就是一种历史局限。在现代社会,『生产率』定义了人的价值,因为如前文所述,人的价值来源于对自然的改造和操作对社会有利的物品的能力。在这样的历史局限下,对本能的追求是遭到否定的,压抑却成为一种合理;所以对本能的解放也就是对『生产率』的摒弃,对一切价值的重估。

如同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树立的 *** 与狄奥尼索斯形象一样,马尔库塞也树立了一组文化形象的对比。在马尔库塞看来,压抑性文化的英雄形象是盗火者普罗米修斯,因为他以持久的痛苦创造了文化。与之相对的则是追求快乐与美的『俄耳浦斯-那喀索斯』形象,『他们的声音是歌唱而不是命令;它们的行为是创造和平和废除劳动;它们的解放是从使人与神、人与自然结合起来的时间中的解放。』通过对里尔克、纪德的诗歌的引用,马尔库塞展现了『俄耳浦斯-那喀索斯』形象中,对苦役、统治与压抑文化的反抗:

『俄耳浦斯和那喀索斯的形象调和了爱欲与死欲的关系。它们使人想起了关于一个不是等待支配和控制,而是等待解放的世界的经验,关于一种即将解放爱欲力量的自由的经验。』

不仅如此,马尔库塞还深入探讨了『俄耳浦斯-那喀索斯』形象背后的哲♂学问题。古典传统认为,俄耳浦斯与 *** 的产生有关,而那喀索斯代表的则是自恋的情绪。在马尔库塞看来,不论是自恋还是 *** ,作为与异性恋也就是生殖秩序相对立的存在,它们代表的是对完整爱欲的追求,一种不同于原则支配的新的现实,也是对生殖秩序这一压抑的否定。由此,马尔库塞总结道:『俄耳浦斯-那喀索斯』的形象正是一种拒绝,其拒绝的目标在于解放,在于对没有压抑的秩序的追求。

之后,马尔库塞通过对康德与席勒的引用,论证了非压抑性社会的根基在于审美。审美意味着对理性主义的否定,意味着重新衡量人的价值。因为在一个被异化的工具理性现实中,人的价值体现为对自然的『征服』;但在美学的世界里,人与自然的关系既不是『征服』也不是『被征服』,而是人类作为沉思者,将自然看做纯粹的『对象』。由于审美是基于想象的,也就是基于彻底的本能,因此美的秩序就是本能的秩序,换句话说,这些秩序并非是强加的,而是自由的,『它们是生存本身的纯形式』。

过去被理性支配的感性在非压抑性社会中得到了解放。由于现实原则的『缺乏』,作为爱欲的表达方式,感性曾一度与现实格格不入,但现在它重新获得了以往被理性窃取的地位,最终创造出一种与现实原则相背离的全新的社会向度:基于艺术,基于审美,非压抑,同样也非现实。

将这样一种非压抑性社会称作『非现实』反而是正确的,因为我们受到理性的局限难以对其做出完整的想象。同时,一个非压抑性社会的根基与我们当前的现实原则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在这样的社会里,人是没有遭到异化的,理性与感性互相调和而非对抗。作为本能最原始的渴望,快乐原则将借助美学得到自由与解放;而与此同时,由于『缺乏』不再是新社会的前提,人也得以摆脱『需求』的束缚转而真正地实现自我价值:

『人类生存将是消遣,而不是苦役,人将在表演中而不是需要中生活。』

也许有人会认为,对本能的解放将导致文明的倒退。马尔库塞否定了这种说法。他指出,如果变革发生于文明之巅——一如马克思所说的共产主义将出现在资本主义最发达的地方那样——那么尽管这种变革仍然是颠覆性的,但它的本质也会是彻底的进步。在压抑性的社会结构中,作为本能的 *** 通过污名化的手段遭到了残忍的驯服,最终成为了家庭制度的根基,导致了对个体压抑的合理化。但在非压抑性社会中, *** 将得到解放。这种解放不仅仅是对 *** 的解放,同时也会是对爱欲的解放。长久以来的压抑使得个体对快乐的追求只能通过 *** 得到短暂的满足,但在非压抑性社会中,由于对本能的彻底解放,个体将恢复前生殖器时代所有的 *** ,于是爱欲就不仅仅是基于性了,而是以一种完整的快乐形式出现。同理,解放 *** ,在压抑性社会中往往以爆发的方式出现,比如 *** 或性放荡。这是因为它们尽管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解放』,但这种『解放』始终带有压抑的印记。而在非压抑性社会中,彻底的解放将恢复 *** 的完整形式——爱欲,从而满足个体最本能的渴望。然而,被现实原则支配的当前社会是不存在真正爱欲化的工作的,因为不管劳动还是思想都遭到了异化,自由与快乐也都是虚假的,并不源自本能。所以以此为基点,幸福也就无从谈起。

『弗洛伊德的一个最成熟的思想就是把幸福定义为“前历史的愿望在后来的实现。这就是为什么财富不能带来多大幸福的原因,因为金钱不是幼时的愿望”。』

在最后,马尔库塞提出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如何确立并且区分额外压抑与基本压抑?与佛洛依德的理论相异,马尔库塞认为,正是『死欲』作为本能上对绝对快乐的限制,保护了人的自由的自我实现。

认识到快乐的有限是原始文明最初的恐惧。在这样的恐惧中,死亡,作为一切快乐的终结,迫使所有人屈服于它。由此产生了『忘却』,因为『忘却』本身是一种『保持屈从与克制的心理机制』,这样的机制也容忍了不公与奴役。如果说『忘却』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人们逃离了对死亡的恐惧,那么这种行为也仅仅是逃离而已。然而,思想最崇高的任务乃是反对对时间的屈服。在这样的反抗中,『记忆』出现了。通过恢复过往失去的时间,『深入于意识之中的爱欲被记忆所推动,并凭着这种记忆反抗克制的秩序。这种记忆努力在一个受时间统治的世界上战胜时间。』昔日的幸福回忆成为了对不幸的反抗,『失去的天堂才是真正的天堂』。记忆抹去了时间,也就使得短暂的快乐成为永恒。时间的意义消失了,关于快乐的历史在记忆中得到延续。

另一方面,通过对『死欲』的考证,马尔库塞得出结论:死亡本能追求的并非是『痛苦的死亡』而是没有欲望没有张力也没有痛苦的永恒满足。而在压抑性社会中,死亡之所以代表着痛苦,是因为只有将其作为令人恐惧的工具,才能使得个体自发地陷入现实原则永恒的盲目追逐之中。在这样的情形下,无论冠以怎样的形容,对待死亡的态度将永远是消极的,因为它们表现为屈服,也放弃了对未来的努力。也只有当爱欲得到解放,人类恢复自由之时,死欲的破坏性才能将降到最低。彼时,生与死的冲突将得到调和,『快乐原则与涅槃原则便汇聚了』。

在全书的末尾,马尔库塞写道:

『人可以无忧无虑地死去,只要他们知道,他们所爱的东西没有遭受痛苦和被人忘却。在生命实现后,他们可以在一个自己选择的时刻自取灭亡。但即使最终出现了自由,那些痛苦地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生了。正是对这些人的回忆和人类对其牺牲者长期所怀的负罪感,使一种无压抑文明的前景暗淡下来了。』

后记:

读完这本书的时候,恰逢卡斯特罗去世。听到这个消息,我先是一愣,然后想到一句歌词:飞机飞过天空,天空之城。天空之城在哭泣。随着最后一位革命领袖走向生命的终点,上世纪轰轰烈烈的共产主义运动大概也总算落下了帷幕。按照马尔库塞对记忆的阐述,我曾一度以为,那些失败的革命者们反而是不朽的,因为在使时间失去意义的记忆中,这些反抗的人们,他们的反抗与革命,或许能够以另一种形式在臆想的浪漫中得到延续。

后来我才知道并非如此。

永远革命的切格瓦拉被画上T恤,成为了资本主义体系里的一个符号,永远年轻。但即使体恤上的头像是切格瓦拉,他也不再是那个革命者了,因为在他生命戛然而止的那一刻,他所代表的全部意义也都随之逝去。资本主义吞噬了一切。它把切格瓦拉平铺在画布上,为这位死去的革命者涂上美丽的颜色,然后用作一面旗帜,去欺骗那些曾经的追随者。

想到这里,我其实并不绝望,仅仅是孤单罢了。这种孤单就好比 *** 过后,你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却想不出人生的意义一样,你唯一能听见的是窗外的雨。

所以你看,人是多么弱小的一个个体。无论是 *** 的欲望, *** 后的疲惫,还是资本主义,你都无力反抗,还能做什么呢?

然而,这时候马尔库塞却告诉你, *** 的时候再加把劲啊,年轻人,拯救世界就靠你了。听到这句话,你信还是不信?

在我最为钟爱的小说里,有这样一段:有一天,男人用理论与制度建立起的世界会倒塌,她将以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存活,从这里并予之重建。同样的,面对着意义的缺失,马尔库塞对那些迷茫而忧伤的年轻人说道:去爱吧,去啪吧,去革命吧,然后去拥抱甜蜜的死亡吧。

我想,大概这就是《爱欲与文明》想要诉说的全部了,一支写给年轻人的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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