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第一次唱《朋友》是在高一那年元旦晚会上。
演唱《朋友》的是隔壁班酷似戴军的美术老师，他那时候可真帅，一米九的大高个，目测大长腿有一米五，皮肤白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清爽的短发温顺的服帖在头皮上，发量刚刚好，多一点太浓，少一点太稀。他的眼睛并不大，标准的单眼皮，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适宜,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很消瘦。
那一年戴军的《阿莲》红遍大街小巷。他长得就像戴军的双胞胎兄弟，却比戴军帅很多。
我特别喜欢听他讲话，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听上去悦耳极了。不像其他老师的普通话，总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山东大葱味。
戴军老师的《朋友》是整个元旦晚会的压轴节目。他唱歌非常好听，当他微微眯着眼睛，轻轻唱出第一句时，我的心瞬间苏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教室里沸腾了。大家纷纷跟着老师一起唱起熟悉的旋律。
朋友 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 不再有
一句话 一辈子
一生情 一杯酒
朋友 不曾孤单过
一声朋友 你会懂
还有伤 还有痛
还要走 还有我
朋友 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 不再有
一句话 一辈子
一生情 一杯酒
最后他用好听的普通话问我们，十年后，你们还记得我吗？十年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大家红着脸扯着嗓子喊"我们会记得"。
他停顿了一下说，那我们来个约定好不好，十年后，还在这间教室我们再一起唱《朋友》好不好？
这个约定很熟悉。
是的！我的初中班主任也曾经在初中毕业高歌一曲后，和我们约定，十年后，还在这间教室我们再相聚。
我的初中班主任是一个数学老师，酷爱唱歌。他是任贤齐骨灰级的粉丝。他长得有点像任贤齐，却比任贤齐清秀很多。
每当任贤齐出新歌，他都会特别兴奋地把班会或数学课改成音乐课，同学们拿出你们的歌词本，我们来唱歌好不好？想要唱歌的同学举手示意一下。没有人吗？好！我先来，任贤齐的新歌《兄弟》送给你们，希望你们喜欢。掌声在哪里？谢谢，不要停！
不得不承认，班主任的歌唱得很好听。这也是尽管他对我非常不好，但我依然很喜欢他的原因。
我对唱歌好的男生和女生毫无抵抗力。
记得有一次，我们班数学考得特别差，级部排名倒数，大家心情特别低落，上数学课的时候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数学老师会当众发飙。
没想到，他竟然拿着收音机走进教室，很平静的对我们说，同学们不要沮丧，一次考试失利并不能代表什么，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好下面给你们听一首歌刘欢的《从头再来》。
慷慨激昂的音乐在教室里响起，大家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跟着刘欢一起唱"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来再来，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来再来。"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高一元旦晚会后，我疯狂喜欢上了《朋友》以及周华健，和我一起被圈粉的还有同寝室的大姐，我们经常下了晚自习，等到寝室熄灯后，点燃蜡烛在昏暗的灯光下，拿着歌词本哼唱《朋友》。
中学那几年，歌词本几乎是每个唱歌学生的标配。
那时候mp3、随身听、手机还是奢侈品。
我们听音乐的主要途径就是收音机和电视剧，磁带还是中间有两个齿轮一样的洞洞，里面好多就像胶片一样的咖啡色丝带。磁带有时候会卡壳，说明咖啡色的丝带跑出来了，需要用铅笔把它转进去。
听到好听的歌我们就把歌词写到歌词本上，大多数不是自己写，而是找字写得好，又比较喜欢的同学，对她说，你可以帮我抄一下周华健《朋友》的歌词吗？下面记得要写上你想对我说的话哦！我留作纪念。有点像毕业时写留言薄的感觉。
所以抄歌词是一件很神圣的事。
可惜我的字很丑，人长得也很丑，几乎没有同学找我抄歌词。
好在我的嗓子还不错，没事我就去音乐班门口溜达，跟他们学唱歌。
我们宿舍每天晚上几乎都会开演唱会。
主唱是我和张娜同学。
唱得最多的是周华健的《朋友》和任贤齐的《珍惜》。
张娜是我的初中同学，初三那年我俩是同桌。她初中就开始学美术，那时我瞒着家里人偷偷报了音乐班。张娜非常喜欢唱歌，她的嗓音很好听。人长得的也非常漂亮，长得有点像张雨绮，但眼睛比张雨绮大几乎一倍，整个人的气质也比张雨绮清纯，有点像梁咏琪和张雨绮的合体，总之就是很漂亮，女神级别的。
陈凯歌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说，最美的女人是美而不自知。明明长得很美却不知道自己很美的女人最美。
张娜就是这种美而不自知的女人。
那时经常有男生偷偷给她塞情书，她竟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通通拆也不拆给了自己的哥哥。
在谈恋爱方面，我俩都是非常迟钝的人。
我俩几乎都到了24岁才开始谈恋爱。
初三那会，我俩都不喜欢数理化，一到上数学课我们就悄悄拿出歌词本唱歌。
我俩最爱周蕙的《约定》。不得不承认张娜比我唱得好听。我特别羡慕这样的女子，画画画得超级棒，歌唱得很好听，长得还很漂亮。我打心眼里喜欢她，觉得能和她同桌好幸福。
我的字典里没有嫉妒只有羡慕。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丑小鸭没有资格去嫉妒白天鹅，所以只有羡慕的份。
中考那年我俩都没考上肥城一中，一起到了专收特长生的龙山中学。
张娜美术功底很好，被分到了美术培优班，帅气的戴军老师教他们，我没有一点基础被分到了零基础的辅差班，一脸痤疮的糟老头教我们，这个糟老头臭名远扬，根本不会教学，只会自己埋头画画，给女生改画趁机揩油。
估计那时候我长得太丑了，又剪了一个板寸，丑得更加别致，雌雄难辨。
因为画画基础差美术老师黄老头总是用尽各种语言把我的自尊撕的粉碎。
他说，你不是学画画的料，别人就像一层窗户纸，一点就破。而你是铜墙铁壁，我手指头都戳断了也没把你点透。
你是我教过最笨的学生，你要能考上大学，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我的高中三年几乎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偷偷哭泣。
幸好戴军老师是一个特别温和的男子，他经常在年级大会上拿我当典型，你们都得学习阿珂同学的精神。为了构图独特把画板架到一米多的桌子上俯视。文化课那么好，画画还那么努力，如果她考不上好的大学，你们都没有希望考大学。
除了戴军老师，美术考前集训班的"三剑客"韦老师、小胡老师和万人迷老师也给了我很多鼓励。
韦老师是一个爱憎分明、雷厉风行、特别有个性的好老师，他喜欢在我们画画的时候给我们讲故事、唱歌。
其实他长得并不帅，一脸横肉，看起来很凶，特别像《士兵突击》里的袁朗，留着卷卷的披肩发，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发飙。
但我知道，很多同学都很喜欢他。包括我在内。因为他画画好，唱歌好听，爱抱打不平，会为了我们去呛黄老头。
最重要的是他是第一个对我明确表示欣赏的老师，至今记得那天下午，我去请教他速写和线描的区别。
他很耐心的给我解答，走出办公室时，我清楚的听到他对我们班其他同学说，这是你们班最个性的姑娘。
那句个性，让我觉得，这个老师很懂我。
他在我的毕业留言册上写"放开手画画，抬起头做人。"
是的！他懂我。
那时，他在和山工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学生谈恋爱。
他经常在画室谈起他的女朋友，他说，她是他的学生。他的电话号码是女朋友亲自选的，意义非凡。
他说，她很漂亮，身材很好，就是脾气不太好，俩人经常吵架。
他说，他买了130平的房子，就等着毕业后把她娶回家。
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她一起去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进修。
为了供妹妹读书，他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我喜欢听韦老师讲故事，更喜欢听他唱歌。他很喜欢周华健的《朋友》，他的嗓音很适合唱周华健的歌。
我经常和韦老师聊天，和他讲我家乡千年桃乡的桃花节，讲我们学校门口好吃到让人想流泪的开口笑水饺，以及开口笑背后西施和范蠡的故事;讲我们的特产大佛桃，皮薄汁浓，一根吸管插下去吸到最后只剩下桃核和桃皮。
听得韦老师口水直流。他说，等桃花再开的时候，他一定要去肥城转转。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第二年开春他真的去了，还带着他女朋友，小胡老师和万人迷老师一起。
他女朋友可真好看，穿着白色长裙，长发及腰，俨然一女神。
2014年年底，美术专业考试的时候，为了能考出好的成绩，我和几个同学辗转去了郑州和烟台，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遇见很多奇闻异事和特别囧的事。
回到济南一进画室，反应迟钝的我，丝毫没有感受到画室的气氛异常，迫不及待把自己路上的趣事讲给大家听，我讲得眉飞色舞，说得口干舌燥，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啥意思，我自己先笑得花枝乱颤。坐在一个角落的韦老师笑弯了腰，问我，这些故事是真实的，还是你编的啊？你哪来这么好玩好玩的故事。你不是去写小说真是白瞎一个人才，太会讲故事了。
后来，韦老师最欣赏的女生告诉我，最近韦老师和女朋友在闹分手，心情特别差，经常一个人闷头抽烟，画室的气氛也非常严肃，平时大家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你这愣头青一来可算把大家拯救了。都一周了，终于看到韦老师露笑脸了。讲真，他生闷气的样子，太吓人了。
敏感细腻的我，听了这些，竟然有些感动。
那些感动和暧昧无关。
我是一个自卑到深处骨髓的姑娘，一直在寻求安全感，确认自己的重要性，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很重要，原来我也可以给大家带来欢乐。
是的，是韦老师让我发现自己身上很多潜在的优点，个性、淳朴、善良、会讲故事......
在此之前，我被黄老头打击的一无是处。我根本学不会，放开手画画，抬起头做人。
2011年，我辗转要到了韦老师的联系方式，去探望他。
在他们家门口的鲁菜馆，他请我吃饭。
我问他有没有和山工艺的姐姐结婚。他叹了口说，我俩性格都太要强，谁也不服软，总是吵架。早就分手了。
然后走马观花的相亲，却始终碰不到有感觉的。
我笑着说，你要求太高了。差不多就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
他喝了口酒，摇了摇头说，这就是学艺术的通病，把感觉看得太重。
我不打算找了，我想把房子卖了 *** 美院进修。
都是和梦想死磕的人。我明白他的感受。
无论是爱情还是梦想都不愿意妥协。
我说，好吧！明年我也跟着男朋友去北京。到时候我 *** 美院看你哈！我还没去过央美呢！
2012年，在北京我在QQ说收到韦老师发来的消息，我要结婚了，不去北京了。我爸妈让我太揪心了，我不能再任性了。
我看到这句话笑了，这个40多岁的老男孩终于长大了。
再也不是那个留着披肩长发，在画室里给我们大声唱《朋友》的文艺男青年了。
从1999年到现在，一转眼十六年过去了。
十六年，小龙女和杨过在绝情谷底都重逢了。
而那些年和我一起唱《朋友》的朋友，如今却散落在天涯。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为朋友的渐行渐远而感到无限伤感。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们终究都会长大，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圈子，繁忙的工作、年幼的孩子、无论怎么努力都一地鸡毛的生活，让我们没有太多精力和青春记忆里的朋友聊天说笑。
但无论你们在天涯还是海角，请记得一个叫阿珂的姑娘始终记得她的青春你们来过。
谢谢那些年你们用歌声和微笑温暖了我的青春。
18岁那年，认识你们真好！
纵使青春留不住，不负文字，不负卿！
苏小昨
广东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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