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文\杜翠芳(甘肃)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多少吻，吻干我脸上的泪花，温暖我那幼小的心，妈妈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和着丝丝缕缕的秋雨，远处轻轻飘来这首旧的歌，不知是从哪儿，是从天际吗？回荡在耳边，也碾过心田，尘封的往事顿时打开了记忆的闸。
年少时的我，喜欢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唱歌，或许是因着开朗的性格，亦或许是受了母亲的遗传。母亲说她早年在村里组织的社火里唱过眉胡戏《梁秋燕》，戏中伴演主角秋燕。那时的乡村文化单一，但每年春节前后的社火却如火如荼，很是热闹，山前山后周边邻村的人们都会相约赶赴来串亲戚看大戏，倒也不缺观众。
母亲说那时她唱的秋燕一角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很是喜欢，后来是因为怀了哥哥行动不便了才不去唱的。而且母亲的这个喜好一直伴随着她走完了苦辣酸甜的一生，每每在干农活累而乏味时亦或在她得空心情敞亮时也还有我们调皮捣蛋故意逗她秋燕时，她都会亳不吝啬的给我们亮几嗓子，然后又自嘲的说：“不行了不行了唱不上了，人家们听见笑话呢。”肯定是因为母亲强大的基因我也特别喜欢唱歌，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我的这个爱好不但怡悦着自己，同时也扩散影响着家人，特别是母亲，她听我唱歌时的神情总是很专注很投入，那时，母亲最爱听我唱的歌是《妈妈的吻》。
记得我在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六一”儿童节联欢会，当时，乡村学校的条件有限，没有供我们表演的小舞台，只能是所有的演员和观众都站在同一平面上——在学校的大操场上进行演出。我的节目是独唱《妈妈的吻》，记得那次我唱的很投入、很动情，尽管还是五音不全，但声情并茂的演唱也颇赚取了不少的掌声。
当我唱完歌后小鸟样飞到来看节目的母亲身边时，母亲欣喜地，如欢迎胜利归来的王者一样将我拥入了怀抱，我自豪任性的在母亲温热的怀里尽情的承着欢、撒着娇，我看到母亲欣慰的眼神尽然有些许的朦胧。那时的母亲黑发如漆，鼻梁直挺，年轻的面庞少有皱纹，身形端庄秀丽。母亲手捧着给我的儿童节礼物——一件正红色的领子上缀有晶珠的漂亮薄款毛衣，在那个物资比较匮乏的年代能得到如此丰厚的礼物，简直令我欣喜若狂，我迫不及待的将新衣套上身欢呼雀跃着打着圈地转，也顾不得热，其实山村六月头的气候还是很宜人……
当成长也无可非议的在我身上定格时，一天天长大的我不再用稚嫩的童音唱《妈妈的吻》，亦不再如小鸟般依偎在母亲的身旁，而总是叽哩咕噜唱着母亲很难听懂且年少轻狂的流行歌，过着自己也觉不知可否的生活，似乎母亲的存在平常得如四季的更迭、春水的东流。
后来我结婚生女，在人生长河里被擢升为母亲的我更是围着宝贝女儿的日日琐碎喜悦着并烦忧着：“女儿能坐了会爬了，女儿会摇毛毛了，女儿会叫妈妈了，女儿在幼儿园里和小朋友争玩秋千甩倒了，女儿小学“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了，女儿的舞蹈班、剑桥英语班、画画班开课了，女儿英语竞赛获奖了，女儿的数学成绩又下滑了、女儿又和同学们一起去找春天了等等”。转眼女儿小学毕业了，那些年忙碌着女儿的忙碌、快乐着女儿的快乐、担忧着女儿的成长教育，很少顾暇母亲。但母亲却依然没有停顿她的爱，自从女儿出生以后，花样繁新的一双双漂亮布鞋都从母亲的巧手继而转到女儿的小脚上，那时看见女儿脚上布鞋的人都无不赞美鞋子的周正漂亮。
后来，我和丈夫商量着给女儿转学到隔壁县城上中学，但又担心这头上班那头照顾不好孩子，母亲知道后淡淡的说“你们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娃娃两头跑不方便，我帮你们去看娃吧。”我听后很愕然，一直很不喜欢出门的母亲向来都是很恋家、恋故地的呀！母亲似乎从我眼里读出了疑问，讪讪的自我解嘲地说：“老了老了也该挪窝去见见世面了”，但我心里很清楚，母亲是怕累着我。就这样我们把母亲和女儿送到另一个陌生的县城，开启了我们新的生活模式。母亲很用心很用心的照顾着女儿的起居，闲暇时依然做着花样繁新的很可爱的小鞋子和精致的针线小工艺品送给小区里有孩子的人，也会整齐地抄很多的歌词让我拿文件夹给她收集起来。我和丈夫按时上班，当时有了母亲的帮助的确省去了我们上班来回奔波在路上的许多不便。
白驹过隙，时光如梭，这样安稳的日子一晃就是四年多。至到有一天，一个平常得连阳光都缺少了温度亦无雪的冬日，母亲说她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到医院看大夫做检查，待到核磁共振结果出来时大夫明确告诉了我不好的结果，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锥心的疼痛一时让我喘不过气来，母亲性格开朗，抄歌词、唱歌、锻炼、做针线活，生活一直都很规律，走路有时连我们都赶不上，怎么会？怎么会？无助的我就像一株将要失去依靠的稻草一样理不清漂泊的方向。快要咬烂的嘴唇和隐隐做痛的心脏一并提醒着我母亲不久将会离我而去，我也一遍遍告诉自己母亲时日无多，母亲时日无多……。
时至那一刻，我清醒的认识到母亲用她的生命整整守望了我四十二载，而我真心陪伴她的时日又有多少呢。“陪伴……陪伴……做回女儿……”那时我能做的只有也只剩下这些了。接下来的日子，我静静守在母亲身旁唱她最爱听的《妈妈的吻》，每每这时，母亲慈祥的疼爱的目光在我身上碾过一遍又一遍。病中日渐憔悴的母亲还时不时的给我们哼几句《梁秋燕》，又喏喏的笑着说自己唱的好难听。那段日子，我真真切切做了母亲仅五十八天的女儿，母亲走的很祥和，我相信母亲一定是上了天堂……
淅淅沥沥的秋雨还在飘，远处的歌声依旧动听，我仰望天的方向合着优美的旋律轻吟“遥望家乡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可爱的小燕子，可回了家门，女儿有个小小心愿，小小心愿，再还妈妈一个吻，一个吻，吻干她那思儿的泪花，安抚她那孤独的心，女儿的吻，纯洁的吻，愿妈妈得欢欣”。
我又唱起了《妈妈的吻》，母亲您听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