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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的散文(追忆父亲的散文)

父亲存在遥远的记忆里——十岁之前。如今我二十二岁了,若再不写,父亲就在更遥远的记忆里了。不过,也没有关系,父亲始终会在记忆里。喝酒的人知道酒越酿越纯,父亲就是我收藏的酒。好似小时候父亲教我唱的那歌——

此处音乐想起,湿了我的眼眶……

九九女儿红,情总是那样浓,十八年的相思,尽在不言中,九九女儿红,永远醉在我心中。尽管歌词的顺序不是这样,但记忆中的父亲就是这样唱的,父亲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父亲是一个有创造性的人。

爸爸一遍一遍地教我唱着,我俩蹲在大堂门前,爸爸问我这词怎么样,我懵懂知道它在写酒,似乎是那红红的高粱酒,有着浓浓的黄土高原的粗犷。爸爸说他为什么要教我唱这首歌,首先调不错,再者,词实在是写得好。“为什么情总是那样浓,也是情浓也是酒浓…尽在不言中,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不言就是言,其中有多少的无奈…醉在我心中,醉,不是简单的醉,而是醉在了心里,为什么会永远醉在心中……写得多好!”

小小的我懵懵懂懂,原来字句会有这样多的意思,会有那样浓的情,原来字句不仅是字句。

今日,我再听九九女儿红,似乎更能明白父亲为什么如此喜欢它。在此,先附上“九九女儿红”的歌词。

“摇起了乌篷船,顺水又顺风

十八岁的脸上,像映日荷花别样红

穿过了青石巷,点起了红灯笼,

你十八年的等待,是纯真的笑容。

斟满了女儿红,情总是那样浓

十八里的长亭,再不必长相送

掀起你的红盖头,看满堂烛影摇红

十八年的相思,尽在不言中

九九女儿红,埋藏了十八个冬

九九女儿红,酿一个十八年的梦

久久女儿红,洒向那南北西东

九九女儿红,永远醉在我心中”

女儿红,虽有个女儿,可还有个红。女儿红指的是我妈。

“摇起了乌篷船,顺水又顺风”那人家住江南水乡,每次坐乌篷船离开家乡。

我家也算江南水乡,我家所在的村就叫坝塘——一圈圈的坝围着一张张的水塘。不回忆不觉得,一数啊,我村里二十张塘怕也是有哩。可惜我村里没有船——水不可载舟。爹爹每次孤零零推开家门,背着个大行李袋就大步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家了,长大后啊,我也要离家时,才感到那背影的心酸和沉重。我爹到村镇上,先乘坐公共汽车到市里,再买票,听说那时买票不易,如今也不易,那时就更不易。远行对村里的我来说多么高大、多么新奇,我问妈妈“火车是个什么东西?火车票长什么样?一张纸啊!为什么那个纸要叫票,为什么不叫火车纸?”

“有时候还买不到票哩!有时候等两三天才有票”

有一次,爸爸走了好几天了,妈妈突然对我说爸爸还在那个小城,就在舅舅那个小城,我惊讶,几天里,爸爸似乎像远行的火车一样远驶了我的生活。怎么,竟然还如此之近!

“买不到票就不让上车吗?那爸爸去那里?”

“那还不就在火车站里休息”

“哦!火车站还有休息的地方啊”我心想外面就是不一样!

妈妈看穿了我,“那可就没有家里那么好哇!也就坐凳子上睡觉,有时候人多,凳子都没有,就坐地上,人来人往,买票的,人挤人……”

哟!我脑中出现了乞讨者的形象,怎么可能,我玉树临风、彬彬君子般的爹爹。我自动屏蔽。

大学,我也来到了城中那唯一的火车站。大厅里,衣衫褴褛者面部呆滞,一群群、一伙伙就那么蜷坐在行李里。我爸爸,当年,我爸爸也是如此?

爹爹的火车不顺水,但顺风。

风,呼呼……

家就远了。

“十八岁的脸上,像映日荷花别样红”。那人的心上人真美!

我妈可不逊!我妈没有映日荷花般的脸,我妈是清晨出水的芙蓉,那样水润,那样娇艳。我妈十八或者十九认识了我爸,我可不想一个电话回去,问起我那死去十几年的父亲。总之,那是如花的年龄,我妈我爸谈了三年便结婚了。我爸爱我妈,我妈呀!哪个男子都会爱的,我妈是个连我也羡慕的女子,今年,我妈都四十五了,去年过年回家,我偶然盯着我妈,那醉人的风韵依旧在,看妈,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再看妈,一股嫉妒之情涌来,我的脸难掩对妈的敌视,之后,我的心情突然不好了,我憋地慌,把头埋在烤火被里,竟留下了眼泪,有了这么个妈,做女儿的也悲哀。

爸爸永远萦绕在我心头,一有机会,我就变着法儿打听我爸。黄昏里,火把日子烘烤得真无聊。

“妈妈,亲生爸爸喜欢你不?”

“他怎么不喜欢啊,那时,我怀你的时候,他买的那条米白色孕妇裙,那时村里还没有人那么穿,五十几块钱,那时也是钱哦。”

我记起来了,我妈和几个村里的主妇一起赶集回来,走在一排,那时我已经从妈的肚子里出来好几年了,妈妈穿着那条长长的孕妇裙,我前后蹦跶,中间的我妈最青春,最靓丽。似乎对其它人不好,但我越看越是这样的:“我妈最好看,妈妈你穿这个裙子真好看,只有我妈穿的是裙子。”

“穿过了青石巷,点起了红灯笼”他心上人大概也爱他,不然怎么会为他点起红灯笼,摇曳在青石巷…

我问:“妈,你最喜欢哪一个?”

我多想我妈说是我爸,我妈没说。

“妈,你喜欢亲生爸爸吗?”

“哎呀!这些个古老的事都被你翻出来了。”

妈执意不说。我妈不爱我爸吗?怎么可能,如果是我,我会爱我爸的。

“你十八年的等待,是纯真的笑容”。他俩结婚了,可男儿无奈要远离,女子甘愿等十八年,那甘愿就是那依旧纯真的笑。

我村里,我乡里,我们那一片片,男儿都要远下广州,挣生活费,过年才回来。我爸有一天夜晚和妈在算,新砌的房子还欠多少钱。

当然,这个前奏,他们不会让孩子听到,爸爸含糊打着哈哈和我周旋,一边示意妈妈。“我家欠钱,我家没欠钱啊。”妈妈也从没欠多少到坚决说没欠钱。其实我家欠钱,不过爸妈这么坚决地告诉我没欠钱,说不定我家真没欠钱。似乎我们集体向上爬了一个阶梯。

什么时候能把债还清,儿女什么时候大,那时,他将不再离家,和他的女儿红白头到老,厮守永远。多美好呵!哈哈,第二年,他就死了。

“斟满了女儿红,情总是那样浓”心上人扎着粗粗的辫子,红辫根,绿辫尾,穿着一身红布衣,纤纤玉手提起那白酒壶为他斟酒。他俩的情就如那潺潺流动的女儿红,落入杯中,那杯酒便成了一眼深井。

我爹像无数的农村汉子一样,好几口粗酒。有段时间,爸在家待了挺长一段时间,或许十来天,或许十多天。爸坐在我家新屋大堂里上堂桌子的正上方,象征一家之主,我感觉爸爸像个堂长。村里一定是这个习俗,市里似乎没那么考究。每每吃饭时,一家之主落坐后,其它人才可以上桌(那时似乎还没我弟,我家一共也就三人),一家之主没上桌,妈妈自然是在厨房忙,每每都是最后上桌的。哪怕是饿得再慌,我也是不好意思在如此在意礼节的爸爸面前说出来的,我自觉在桌子周围徘徊,期待爸爸快快上桌。一家之主上桌了,妈妈不久也就忙完了最后的事,笑温温地坐上桌,评评自己的手艺,主要是说给爸爸听的,恭维爸爸几句。妈妈可不是有意恭维的,那是发自内心的家庭主妇的幸福感。妈妈说爸爸一落坐,真真就像把整间屋子都震住了,妈心里也就踏实了。后来,我仔细观察,爸爸一上桌,还真有那一刹的威风,标杆儿就摆在那儿,大家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就行了。我们是小猴子,爸爸是猴王,猴王不在,猴群就慌。

爸爸的位子上总是摆着酒,没什么精致的好酒,一个陈年的饮料瓶子里面装着黄黄的烧酒,最多的也是村里那时装酒最经典的形象是医院输液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黄黄的烧酒,每倒一次酒,瓶底的沉淀物就在瓶里纷扬,许久才又落下去。我不明白大人为何喜欢饮酒,连“水里”的沉淀物都饮下去,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在我看来,沉淀物就是液体脏最显性的表现。

爹爹餐餐都要有酒,有时一杯,有时两杯,妈妈不让爸爸多喝。有了酒,爸爸脸上慈祥的笑意柔软度都增加了。酒让人迷乱、酒让人幸福,爸爸的笑是最幸福的春风。

记忆中,妈妈没为爸爸倒过酒,我也没为爸爸倒过酒,酒可不是我们家人支持他喝的。不过桌上的爸爸是从来无需起身装饭的,有妻子,有女儿在。

“十八里的长亭,再不必长相送”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心上人挥手送那人去远方……

我家那边压根儿就没亭子,除了一些山尖尖上。妈也不会走太远送爸爸,越送就越难舍,越送就越凄凉。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能忍受送别。爸爸的离家在我印象中似乎没有太多痕迹,那背影也和路人的背影一样,只是多了一大袋行李,乡下人判断是不是远行人的标准主要看行李。彷徨的脚步、孤凄的背影,那都是浪漫人的玩法。我爹又不一定不浪漫,不管浪不浪漫,乡里人普遍选择这一种离别法。有时,我或许还在梦里,妈起身为爸做离别前最后一顿饭,醒来后,爸就不见了,天依旧是那样的天,并未少什么,也并未多什么。

“掀起你的红盖头,看满堂烛影摇红”那人的婚姻是醉人的浪漫!

我妈和我爸的婚礼,我并不清楚,妈也没有说过。不过,无非是一顿顿的饭而已,表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小时候,我最爱随着母亲翻箱倒柜,翻出了多少陈年旧事,也翻出了他俩刚在一起时的“富足”,我是很乐意知道我家是富足的,主要是如今,大部分都比不过人家了。箱子里有妈结婚时置办的夏裙冬衣,好几年后来看,也是很时髦的,我小时候用过的毛毯,那时来看,也是很漂亮的,我小时候用过的摇床,在那时是很时兴的,妈结婚时的白蕾丝围巾,我钟爱了很多年,读幼儿园时还被班上的小朋友夸。我家的黑白电视机,整个村也难得找出那样大尺寸的。我家的白电风扇,好看极了,不像其它人家的电风扇,灰的灰,绿的绿,又俗又丑。我有多大了,我家的电风扇就有多大了,二十二岁的它还是可以低噪音温柔地工作。只是,我们不住那儿了,它终于可以一年又一年地休息了。我家的草绿色的一套桌柜凳,小时候的我就觉得那颜色那样好看,清新淡雅。特别是那只大柜子,搬回家来,被亲戚邻里好不甚赞叹了一番。我即将出嫁的姑更指定结婚时也要这样一只柜。小时候我去姑家,就觉得姑家的柜子和我家的柜子像,不过不如我家柜子高大、颜色太深、左右的柜格子花样有七八分像,不知怎地,合起来就成了个四不像,小小的我也觉得别扭的很。后来听妈说,他们找的那个工匠的手艺不高,没学像。那为什么不找手艺高的呢?我爷肯像我外公那样为女儿花钱吗?依稀记得手艺高的工匠起先并不愿意做柜子等家具,我外公偏看中了他手艺高,软磨硬泡加钱送烟,果然为女儿置办了一套风头鼎盛的家具。随着结婚时的行头一件件的没落,我家也没落了。如今,除了有岁月痕迹的桌柜凳子箱子外,其它的被岁月风蚀地连影子也没了。

“十八年的相思,尽在不言中”那人和他心上人可能要分离十八年。

我爸年年出去打工,和妈团聚的日子少着哩。至今妈和妈的娘家人也不能忘怀爸在我弟生下三天后就离家了,没钱了,说是。离家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想这是所有离家的村人的心声,我爹盼啊盼!这苦呵!似乎长到没有尽头。

“九九女儿红,埋藏了十八个冬”心上人为那人藏的酒,藏了十八年。

如果从我生下那年算起,我爹恐怕不能只离开十八个秋冬。那年我十八,我爸肯定是希望我能上大学。就算十八,我已嫁,比我小六岁的弟弟才十二。爸不离家,一家如何运转。今年,我早已是大学生了,谁能说得清这大学上得有多少是亲爹的遗愿。今年,弟十六了,我二十二了,爸要是在,爸还得离家。

“九九女儿红,酿一个十八年的梦”那人和心上人都心有所向,共同期待美好的明天。

爸妈拼搏就是为了那个梦——儿女出息,生活越来越好。

“久久女儿红,洒向那南北西东”

爸奔波在南北西东,漂泊在另一个城市。

“九九女儿红,永远醉在我心中”

爸爱妈,妈是爸的红颜。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我也不是个男的,我不能切切地理解男儿为何醉红颜。但爸为他的红颜一生不悔!

二十二岁的我如果要总结一下自己生命中的男人们,那爸爸会排第一,尽管我的爸爸去世十一年了。十一年来,爸爸在我的记忆里研磨了千百遍,我总想学到点什么,我总想继承点什么,好让爸爸更多地留在世上,存活在我们的生活里,而不仅仅是流淌在我和弟弟身上的那一半血。

爸爸对我的影响很大。这里,我一件件把他们叙述开来,没有时间先后,因为我也不记得时间先后了,总之是我小时候。

一次临近傍晚,妈妈出门有事,嘱咐父子两收拾好屋顶和阳台以及地上晒的辣椒(分别在三二一楼),爸爸自告奋勇碗也归我们洗了。你们猜我爸会怎么做?现在想想也真觉得好笑。爸爸不带着我一起做,爸爸不主动承担多做一点。我和爸爸站在屋后开始讨论任务的分配,洗碗能不能顶俩?一楼的很近能不能算一项?三楼的太远只顶一项吗?于是任务就牵扯不清了。本来,如果爸爸硬性规定我去做,他是爸爸,我无可厚非。可爸爸一开始便和我商讨,企图用理说服我同意他的观点。这让我生出一种原来我也是有参与的权利,我也需要思考的感觉,爸爸从头到尾没用父亲的权威压我。尽管我们商讨的结果是声音震动了整个山岗,隔壁的邻居也过来看热闹了,爸爸不在意。爸的做法告诉我无需太在意他人的目光,做自己的事,无需向他人解释太多。我总感觉爸的任务分配在占我便宜,为着一点点小事,爸死不妥协,这可也激怒了我——爸爸为什么不可以让着他的孩子一点,难道他一点也不爱他的孩子吗?他要和他的孩子算得这么清楚,他和孩子没有感情吗?于是,妈回来见到的是大声理辩的父子俩,妈的脸拉得老长,爸爸不再和我辩,似乎也没要求 *** 什么,我有些害怕了,主动问爸爸应该干什么,爸爸只分配了很小的一个任务给我,其他的他都一个人飞快地做着,脸上并没有往日的慈祥。我站在旁边,好不甚尴尬!

爸爸,你可能不了解我;爸爸,你或许误解了我;爸爸,我们应该多交流。

我可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孩子。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可是妈妈的好帮手。妈妈一个人管田管土,大中午才回来,常常是累得说话也没力气。我心疼妈妈,人还没灶台高,就搬把凳子对着口大黑锅洗碗。长大后,妈妈回忆起来还一脸的幸福说:“我一摸,碗滑溜溜的。”六岁,我便一个人蹲在门前你亲手种的李子树下洗鞋子。隔田相望的叔叔从渠道上经过问我几岁了,我说六岁,他说六岁知道洗什么鞋子。当时只觉得他是嘲笑我鞋子洗不干净。多年后,当我看见六岁的孩子时,想象他们在洗鞋子,想必我的心里也会是那句话。不过,或许我不是最勤奋的,另一座山下一户人家的小女孩八九岁就会炒豆子,还炒得很好。我算了算自己的年龄,就算到了八岁,我也不一定会炒豆子。这是我们村那时的神话,是那时的我心中的榜样。

所以,爹,你要知道,你不在,我一个人把四件事全做了也没问题,我绝非懒到要较真那么一件小事,相信你也不是,你自己自然相信你自己不是,可你却不能相信我也不是。我自认我是早熟的,小时候的我便特别细腻敏感,你可能不能想象六岁的小孩会有那样一些思想。只不过是你的和我商量、交谈让我觉得自己被你重视,所以,我不愿平淡地接受你的任务,让你觉得我是个没有主见只会听使唤的孩子。爹,其实,我是在求你的爱。

这件事让家人印象深刻,似乎很久了,我和妈妈谈起这件事,妈妈出奇地还记着,妈妈向我透露,那天晚上,你和妈妈因着白天的事讨论我了,还发出感叹:“唉!青青将来是个俏皮的,不好管教啊。”

你对我有过严厉的管教。小时候一家人在吃中饭,妈妈开玩笑说准备端着碗去外面凑热闹。外面,邻家正在门前的地里边忙活边打哈哈,多有趣,多热闹,我立马也附和说要去外面吃。你不支声,妈妈知道不可行,邻家的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正在地里耍呢,我眼睛瞥着你,捧着饭碗悄悄起身去了外面。我以为自己逃脱成功,你不动声色,不知在哪里找来了一根竹条几步到了我面前,对着我露出来的脚弯子就使劲抽,妈妈赶紧出来拦着,邻居们笑着,我出了真大的丑,哭没哭印象并不深,但小孩子是容易哭的,眼泪总是要掉几滴的,毕竟竹条的枝枝都抽折抽飞了。

有一次,你从广东回来。只带回来了半斤酥糖作为节礼(长时间在外的大人回来都要给其它大人和小孩子带礼物,大人可以没有,但小孩子的如果缺了,总让人心里觉得不完满),恰巧,邻家的小女孩在我家玩,你热情和她说话,好像她才是你的女儿,我反而站在旁边像风,小女孩要走,你解开绿色的塑料袋,两只大手捧了一捧糖给小女孩带走了,塑料袋里还剩下零星的十来粒,妈妈可惜又吃醋地说:“总共才半斤糖,一大半还捧给别人家的小孩吃了,自家的小孩不用吃吗?别人家要是也这么好还好,你看他家的人回来,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吗?”这是真的,邻居家就是那么小气。那糖不好看,酥糖,我也不爱吃,可心里还是委屈失落。爸爸,你到底爱不爱我,为什么你待别人家的小孩比待我好?

我家新屋刚建成时,亲戚都来闹腾,对面山脚下的堂妹要在我家睡,我和堂妹睡到早上,爸爸来为我们穿衣服,我睡外边,堂妹睡里边,小孩子就是那样,要起两个都争着起,我心中有把握,这是我爸爸。可爸爸却偏向堂妹那一边,我一大早的好心情就七零八落了,爸爸说堂妹是客,要先就着客人,我不甘心,为什么是客就什么都要让?况且她还那么嚣张!我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我非要先穿衣服。爸爸还是先帮我穿了,可脸上就像收辣椒时那般的面无表情,那般地不喜欢我。我似乎赢了,可心里觉得输了。

小时候,爸爸帮着妈妈做中饭,我被分配到了剥蒜苗,我一人在楼梯间剥着,尽管问东问西,结果还是只留下了蒜苗最中心的两片叶子。吃饭时,妈妈对着爸爸开玩笑说我今天的蒜苗剥得真好,不用洗闭着眼睛都放心吃了,爸爸不领情,就像没有听到。爸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在你心中到底重不重要?小孩子认认真真帮大人做一点事,大人却毫无反应,我至今都记得那时我心中的失落。

我和爸爸之间,似乎总隔着什么,和爸爸相处时,我总无法理所当然的放肆在爸爸面前撒娇,其实,我没有那种家人的安全感。

一次,我们一家三口去赶集,那时,弟弟还被裹在棉絮里。路上的一段路新填了黄泥,黄泥又深又泞,路人都在那里顿住一会儿,变着法儿地从旁边踮脚过去,有打擦边球的侥幸感。我们也顿在那里,前面小孩子基本也是自己走过去的,偶尔被大人牵扶一下。我跃跃欲试,似乎可以走过去,泥泞的路对乡里的孩子来说,从来都是小菜一碟,泥路从不等于绝路。爸爸却突然把我抱起,我看人多,害羞,挣扎要下来,爸爸不管不顾,大步将我送到岸那边,我就像爸爸怀里的公主。爸爸似乎又是爱我的,我心想。我回头,之后的小孩便都有了这等待遇。

爸爸带我去后山松土,爸爸突然停下来,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对一边独自玩着的我说:“你看,这是什么?”好眼熟,似乎是枇杷树苗,但我怕说错,于是没开口,爸爸便坐下来向我大普及树木知识,我嗯嗯地听着,心中惊讶生于农村的爸爸竟如此爱树,似乎到了可以和树交流的境地。我是特意讨爸爸欢心的,“那我们等下把他挖回去种着,长大了就可以吃枇杷了。”爸爸答应了之后继续挖土,不太搭理我了,到最后也没把枇杷树苗挖回来,爸爸为什么对我忽热忽冷的,至今我也没想明白,似乎没有逻辑性,或许是我六岁的记忆出了问题。

一年过年回家,爸爸想动员邻家的劳力去掏井,井每隔半年的样子就要掏一次的,不然打上来的井水就会浮着绿绿的水藻。邻家一边附和井确实要掏了,一边不说去也不说不去。爸爸就带着才买回来几天的我家新的唯一的一对铁捅去了井边 ,我跟着去看热闹。爸爸把一根楼梯放到井里,人站在楼梯上,一桶一桶往上泼水,又猛又迅速,我觉得爸爸像一头发狂的狮子。铁桶咚在水泥地上,响亮而刺耳,我在井周围的水沟里捉鱼、感受泥巴的软度和爸泼出来的新鲜的泉水,不一会儿就看到我家的一只铁桶扭曲拧巴了。爸把井里的水藻掏出来,捆回家给猪吃,那只猪吃得憨憨地点着头,井水养出来的绿油油的水草当然好吃了,似乎我也体会到了那草的清凉和甜爽。井底,爸把井里的墨彤彤的鲫鱼捉回家,我们当中餐吃了,当然还不忘留几只在井里,爸说是为了保障井水的安全,如果井水出问题了,从鱼就可以看出来。我家的那只拧巴的桶在回家的路上,底就彻底掉了,妈妈当然心疼,也觉得不值:掏井就能把新买的铁桶掏坏!爸爸似乎也不伤心。邻家心中占了小便宜,还是那样笑着。

我家的砖房真是砖房,砖在地面上垒起了小格子,就成了砖房。十二月二十几里,爸回来了,妈在楼下叫爸和她一起用锄头把堂屋的地面锄平一点,爸和我正在楼上看我家的黑白电视机,当时,电视里放的是射雕英雄传。爸一看到荧屏下排的小字就激动了,爸问我:“知道是什么吗?”我说不知道,爸就开始说这部小说的伟大了。一个人看到自己看过而且喜欢的小说被拍成电视剧,那种心情,我长大后才懂。妈在下面一直喊爸爸下去,爸爸看得入迷不愿下去,妈妈一直叫,爸爸身体不自觉要后退了,爸爸向我发着牢骚,大致说妈妈不懂事,问我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精神食粮和立竿见影的体力劳动,我会选哪个,爸示意我要选精神食粮。我懵懵懂懂,原来电视剧不仅仅是电视剧,劳动竟是一种死的体力活。

那时手机刚流行,爸爸也有一个诺基亚手机,爸爸把我拉到楼上,教我用手机,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始终不能明白锁频为什么会存在,它长得似乎和出现功能表的页面是一样的,可它在,就是不能用。爸爸说要教我说普通话,我以为手机里会出现一个人说一句,然后停顿,然后让我说的情况,可那个女的只管自顾自说了,我一直等一直等,爸爸说要开口说,我感觉迷迷糊糊,“老师”在哪里,爸爸拿过手机一听,说:“就是这个。”之后便不热衷教我说普通话了。长大后,我才明白,原来那是类似于移动的10086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真的教普通话的“老师”。

我爸写得一手好毛笔,一天,爸在家似乎无事可干,于是到楼上,铺开一张张长的、正方形的红纸,一支毛笔就写了许多的上联下联和横批,横批是把正方形的红纸摆成菱形的形状写的。一些贴在大门前,一些贴在房门边,一些贴在神堂上。剩下的,我和爸亲自把它们藏在柜子里,爸爸又出门打工了,爷爷来到我家,看到了柜子里的对联,问我家什么时候还买了这么多对联在家里,我说不是买的,是我爸写的,爷爷始终不信,“吹耶!你爸能写得一手这么好的字;你爸的字写得是不错,但也没写这么好;你爸那手钢笔字是真写得好,毛笔字就不一定了。”

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爸那手钢笔字也真真写得好,有一年专门带了支钢笔回家,送给我,希望我也好好练字,我真想写一手好字,可我的字是真的很烂。

有一年,爸爸看到了我玩耍的粉笔,于是在我家厨房的后门上写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是对我的期待。另一句是“谋事在天,成事在人”爸爸和我讲他倒过来了,他为什么要倒过来,我只觉得好绕口。多少年后,我看到“谋事在天,成事在人”才明白父亲是真的倒过来了,至于意思,我觉得并不难懂。一个认为做什么事是上天决定的,做不做得成功,就看自己的了。一个则恰恰相反。我觉得两者都有道理,都不可绝对而言。通常,这种话都无异于废话,可废话总是最有包票的真理。

一年,我和爸去隆鑫的三奶奶家拜年——太公埋在那里,现在想想,太公死在亲爷爷家里,却埋在隆鑫那个山沟沟里,每次去那边都是翻山越岭走好久好久,他们抬着棺材是怎么样走到的,那时的人们对死者真是不辞辛苦。现在,谁还瞎折腾,埋那么远,随便找块近地埋了,一般就是自家屋周围的山,还有的因为太近了,所以故意选条远路上山,真真是搞笑。爸爸和他妈家的兄弟姐妹和他爹家的兄弟姐妹玩得真嗨,一年的凄凉拼搏都被这一派团圆祥和的温暖升华了。那些个兄弟最爱叫着同初、同初,哥哥、哥哥,他们最爱开我爸的玩笑,他们起哄让我爸去厨房帮我姑奶奶做菜,我爸也就像个猴子似的一窜窜过半米高的门槛真去了厨房,一屋子的兄弟姐妹就笑开了,还有人专门装模作样说要去看爸爸的表现,让姑奶奶评价,不通过就没饭吃,外头的人好奇问爸爸在里面干些什么,那人故装神秘不说。让他自己去看,其他的则“懂事儿”地提醒:“都钻进去,还怎么做饭哦!”。爸爸一会儿就一脸谦虚地笑着出来了,直摇头表示自己不行,一屋子的人又都笑了。吃饭时,我一个堂姐偏要和我爸坐一起,弄得端着饭站在半路的我没了去处,堂姐的妈一边把她叫走,眼看不行,又把我叫到她哪儿坐,我不愿意,我可不太喜欢那个婶婶,令我难过的是,通常这种情况,爸爸都会选择自己的孩子,可这次,爸爸又没选择我,就好像我不是他的孩子一般,任我一个人站在半路尴尬着,那时,我的心真的好孤独,爸爸离我真的好远。

记忆里,我和爸有接触的事似乎就这么多。不到一万字就写完了。

爸爸的离开是我一生的遗憾,我始终都不能接受我那无人能比的爸爸死了,至今为止,我也找不出可以和我爸爸比的男人。像这样的人不应该永存于世间吗?我时常觉得,直至我老死的那一天,我也依旧解不开这个心结。有一天,白发苍苍的我躺在病床上,脸上荡漾着幸福、眼神望向天堂,嘴里的最后一句话是:“爸爸”——爸爸接我来了。

医院里,我坐着等待,侧前方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方方正正,有那么点我爸爸的感觉,脖颈和侧脸连着的有些油的皮肤让我多想扑进他的胸怀,用脸摩挲着。我突然想到,我和中年男子 *** 的 *** ,我会在他耳边忘情地呼出“爸爸”。

2015年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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