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作者:汪伟来
01
七十年代我在三湖大队医疗室工作。
那时农村刚实行合作医疗,每人出资两块钱,全大队七个小队,除去地富反坏右分子,实际参合人数1800人,整年的医药费只有3600元,公社提走百分之六十用于大病报销,剩下的1440元,按365天计算,医疗站每天的医药费不到四块钱。
俗话说病者望医,医者望药,没有药怎么治病?
当时的指导思想是预防为主积极治疗,医疗站的工作重点放在防疫上,对农村的常见病多发病如流行性脑膜炎、小儿麻痹症、疟疾、百日咳、白喉、破伤风、血吸虫病、血丝虫病、麻疹、伤寒、乙脑等基本上得到控制,还时不时开展爱国卫生运动,从而保障了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
大队医疗站只能处理头痛脑热之类的小伤小病,重一点的病送公社卫生所处理,公社卫生所处理不了的转送县医院。
所以医生好当又不好当,好当的是大一点的病一转了事,不好当的是小伤小病太多了,每天四块钱杯水车薪怎么看病,无奈之下,只有土法上马,一根银针一把草,自制膏、丸、散为病者解除疾苦。
有一天医疗室来了一位中年女病人,我一看是七小队的麻难缠。
这个人是有点名气的,她不是因脸上的麻子出名,是她敢说敢做敢横干部们的岔子,往往把别人搞得下不了台。
麻难缠坐下后直喊腿子疼,我问她疼几天了,她两眼凶凶地瞪着我,说:谁搁得起疼几天,那不是要疼死我,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02
我自知问得有点儿唐突,对她陪笑脸说:
我是说你觉悟高,这些日子学大寨战天斗地没顾上瞧病,怕是拖严重了才来。
麻难缠鼻子哼一声道:
每天起早贪黑挑百十来担土,哪有不腰腿疼痛的,就是铁也经不住磨,何谈人肉之身!
我点头顺着她说:
是呀是呀,前几天你们队长的脚崴了,来我这儿扎了两次针灸,涂了点松节油,不知好没好?
好个球!难怪他挑着担子 *** 一扭一扭像个娘们,谁叫他当干部的,不带头不行。
麻难缠望着我,用下命令的口气说:我怕疼,不扎干针,跟我打特效药止疼。
我跟她解释说:
腰腿疼痛没有特效药,惟一的办法是扎针灸,可立杆见影收到疗效。
麻难缠把头摇得像货郎鼓,气哼哼地说:
除了扎干针就没别的办法啦,你怎么当医生的,这点腿疼的小毛病都治不了,不如上工地挑土去!
我没生气,仍笑着跟她说:
要不这样,你怕扎针灸,那就吃活血止痛的中成药。
麻难缠白了我一眼,说:拿来看看。
我把自制的药丸放到她面前,说:这是采集本地十多味中草药熬制而成,因没蜂蜜,味道微苦,每次吞服八到十二粒,连服七日为一疗程。
麻难缠拿一粒药丸到鼻子底下闻闻,随之用指头碾碎,一脸不屑地说:
我见到这老鼠屎就恶心,别把我的老胃病撩发了,我不信你就没有特效药?别只会扎干针,拿这老鼠屎的药丸日哄老百姓,把我们贫下中农不当人,亏你还是公社下派的医生,跟集镇上卖当地土郎中有啥区别!
我不敢还嘴,只能忍气吞声任她数落。
03
麻难缠见我不理她,火气更大了,威胁说: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打特效药,不跟我打我就不吃不喝赖你这儿,绝食七日死给你看!她说到做到,挪着腿推开值班室的门,仰面八叉倒我的床上了。
这成何体统!
真是豆腐掉到灰膛里,吹不能吹,拍不能拍,我目瞪口呆束手无策,任其她胡闹。
麻难缠得意地笑了,问我说:
你晓不晓得我有个名号叫啥?
我连连点头答:
知道知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晓得就好,快给我打特效药吧。
刚好有个小孩肺炎,用了20万青霉素之后转公社卫生所,剩下的3毫升注射用水,只好应急打进了麻难缠的 *** 。
麻难缠达到了目的,昂着头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担心麻难缠腿疼未愈来报复,心里忐忑。
不几日,七小队的队长又找我扎针灸,我问麻难缠这些天出工没?队长说麻难缠全勤,干得可欢呢!
没过多久的一个下雨天,麻难缠拿几个鸡蛋,说你打的特效药可灵了,走到半道没等到家腿就不疼了,早就想来谢你,没得空闲,今儿下雨不出工,所以......
我本愧疚,不敢收她的鸡蛋,叫她拿去换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麻难缠见我不要,板起脸问:你忘记我的绰号叫啥了?
我扑哧一笑,这女人刀子嘴豆腐心,虽难缠,是个好人。
大约过了半年,麻难缠带着一个老头来找我,说是她姑伯,腿疼了两个多月,喝了十几副中药不见效,要我看在她的麻面上,给她姑伯打一针特效药。
我哭笑不得,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知该怎么办......
END.
- 作者简介 -
作者:汪伟来,男,湖北天门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天门市作协副主席。出版小小说专辑《桃子熟了》。